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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桐华
霍禹几次试探逼迫,都被于安不落痕迹地化解了,恼怒下,决定来个硬碰硬,看看这个阉人能有多大能耐。
趁皇上不在长安,身在骊山,霍禹命霍山精心挑选一批刺客,去刺杀于安。只要杀了于安,日后宫廷内的一切都会好办。安排太监、宫女也会随他们的心意。
却不料派出的好手一去不回,连尸身都找不到。而他在骊山见到于安时,于安一根汗毛都未掉,笑容依旧是那副阴恻恻的样子,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连父亲都对这个阉人一直存着几分忌惮,也才真正理解父亲一再说的那句话:先皇不会挑一个庸人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霍禹在父荫庇护下,自小到大一帆风顺,几曾吃过如此的暗亏气得肺都要炸了,却只能在霍山和霍云面前大骂。
霍云劝道:大哥,这事是我们擅自行动,未和叔叔商量过,所以就此揭过,以后都不要再提了。不然让叔叔知道,只怕罚我们跪祠堂都是轻的。
霍山不服:难道就让这个阉人继续在那里得意我们送进宫的人,除了上官丫头的椒房宫他不怎么插手,其余哪个没有被他使阴招这次折损了我多少好手就白白折损了
霍云瞪了眼霍山:二哥,你就少给大哥添堵了这些好手也不算白折损,至少我们知道了于安这帮太监的实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等到日后想铲除他们时,心里有底。又对霍禹苦劝,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叔叔为了收拾上官桀,隐忍了多少年
霍禹明白霍云说得全在理,若让父亲知道这事,只怕他更倒霉,这口气只能暂且吞下去,点点头:云弟说得有理,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于安霍禹重重冷哼了一声,你以后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
煎熬二字,为何底下是火形,于安第一次真正明白。
这几日,皇上不就是如同在火上慢慢地烤着吗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就是那把火,把皇上的痛苦、自责会聚成汤,烧得越来越烫,越来越浓。
如果那个人永远醒不来,这锅天下最苦的汤滚沸时,皇上会怎么样
于安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想,对自己喃喃说:会醒来的。我们有大汉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药,一定会醒来。
看见张太医出来,于安立即迎了上去:张太医
张太医先给于安请安,张太医的父亲就曾在太医院任职,父子二人脾气都很耿直,话语间常得罪权贵,刘弗陵却很欣赏张太医这一句是一句的脾气。于安自也不敢轻慢,忙伸手扶起了张太医。
张太医道:伤得太重,又耽误了医治时间。在下医术有限,药石的效力已做到极致,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安听到后,知道张太医刚才对皇上,肯定也是这话,心沉了下去,不禁长叹口气,对神色黯然的张太医摆了摆手:张太医家学渊源,医术已经是太医院的翘楚,这事唉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张太医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世人都以为天下医术最高超的人是太医院的大夫,其实根本不是。风尘中多有藏龙卧虎之辈,在下听父亲提起过,很多年前,长安城内有一个人的医术可以说扁鹊再生,我们和此人比不过都是沽名钓誉之徒。若他能给云姑娘看病,也许情形会大不一样。
于安眼睛一亮:那个人如今在哪里我派人去请。
张太医摇摇头:若在下知道他在哪里,早就求皇上派人去请了,身为医者,却不能救人,那种无力感唉听父亲说,那个人很多年前就离开了长安,早已不知去向。只希望他能收个有天分的徒弟,万万不要让一身医术失传。否则不仅是医界的损失,也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于安失望之色尽显。张太医行了个礼后,脚步沉重地离去。
于安想进屋去宽解一下皇上,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传出了箫音。
隔着珠帘望去,榻上的女子乌发玉颜,榻侧的男子眉清目朗。此时男子正坐在女子身侧,为她吹箫。
皇上的箫音如他的人,清淡冷漠。
只是这一次的箫音和往日略有不同,清冷下流淌着思念多年的情愫。
于安转身退出了屋子。
珠帘内的世界只属于他们,是皇上等待了九年的相聚。
刘弗陵看到云歌紧蹙着的眉头,在他的箫声中有几分舒解,心中略微好过。
一曲终了,他俯在云歌耳边,轻声说:云歌,我知道你不是一无所知。你一定可以醒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答应过要来见我,你不能食言
陵哥哥
刘弗陵的心骤然大跳,心头狂喜,立即侧头看向云歌,紧接着却发觉那只是云歌昏迷中的一句胡话,人依旧是昏迷未醒。
一瞬的失望后,心中又慢慢透出喜悦,还有丝丝缕缕的心酸。
云歌仍旧记得他,念着他。
明知道云歌听不见,那句陵哥哥也不是特意叫他,可他依旧极其郑重地握住云歌的手,答应了一声:云歌,我在这里。
云歌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似乎很痛苦。
刘弗陵忙查看了下她的伤口,伤口又疼了吗
云歌的眉目间似乎凝聚了很多的难受,唇在微动,刘弗陵忙俯到她的嘴边倾听。
孟孟

坏石头

一声声近乎听不清楚的低喃,也似没有任何意义。
刘弗陵却在一声又一声的低喃中,心渐渐发冷,向着一个没有光亮的深渊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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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小说 第二部:3.一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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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年之约
也许是刘弗陵箫声中的情意挽留,也许是云歌自己的求生意志,云歌的病情渐渐缓和,烧也退了下来。
云歌睁眼的刹那,隐约觉得有一人在俯身看她,恍惚中只觉又是心痛又是身痛,无意识地叫了声:珏,我好痛就像两人正好时,什么委屈和不高兴都可以和他抱怨。
话出口,立即想起孟珏已经不是她的孟珏了,心狠狠一抽,待看清眼前的人,云歌如遭雷击,只觉一瞬间,她的世界全部错乱。
刘弗陵装作没有听见前面的字,柔声说:再忍一忍,我已经让大夫下了镇痛药,等药效发散出来,就会好一些。
云歌呆呆凝视着他,刘弗陵也看着她。
他的幽黑中隐藏了太多东西,只需轻轻一捅,她就能全部读懂,但她不能。
她的视线猛地移开,缓缓下移,看向他的腰间。
没有玉佩,她心中一松。
刘弗陵从于安手中拿过玉佩,递到她面前:我很少戴它。
她怔怔看着玉佩,眼中有惊悸,有恐惧,还有绝望。
刘弗陵一直静静等待。
很久后,云歌扭过了头,眼睛看着屋子一角,很冷淡、很客气地说:素昧平生,多谢公子救命大恩。
刘弗陵手中的玉佩掉到了地上,咣当一声脆响。
他眼内只余一片死寂的漆黑。
她的身子轻轻颤了下。
金色的阳光从窗户洒入,照在榻前的两人身上。
脉脉的温暖将男子和女子的身形勾勒。
屋内,却只有连温暖的阳光都会窒息的寂静。
她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墙角,很清淡地说:公子若没有事情,可否让奴家歇息
他站起,十分平静地说:姑娘重伤刚醒,还需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万事都勿往心上去,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作揖行了一礼,出屋而去。
她只觉心中空落落,脑内白茫茫。
似乎再往前一小步,就会摔下一个万劫不复的悬崖,她只能拼命后退,一遍遍告诉自己,她的陵哥哥是刘大哥,和许姐姐已成婚。
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有错
绝对不会有错
云歌还不能行动,为了镇痛,药石里添了不少安神的药,每日里昏昏沉沉,醒一段时间,又睡大半日。
醒转时也不说话,人只怔怔出神。
于安问云歌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她也像是没有听见,一句话不肯说,什么表情都没有。
若不是知道云歌肯定会说话,于安定会把她当成哑巴。
云歌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她只想躲在她的墙角里,绝不想往前走。
云歌沉默,刘弗陵也是沉默。
都在沉默中消瘦,都在沉默中憔悴。
两个近在咫尺的人,却好像远隔天涯。
刘弗陵又来看过云歌两次,可云歌每次都只盯着墙角,一眼不看他,说话十分客气有礼,可那种客气礼貌只会让人觉得她的冷淡和疏远。
刘弗陵每来一次,云歌的病势就会反复。
有一次甚至又发了高烧,搞得张太医完全不明白,病情明明已经稳定,怎么会突然恶化
从那后,刘弗陵再没来看过云歌,彻底消失在云歌面前。
只有侍女抹茶与云歌日日相伴,于安偶尔过来查看一下她的饮食起居。
那个搅翻了她世界的人好似从未存在。云歌也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错,一切都没有错
她总在昏睡中忆起,梦中的碎片十分清晰。
深夜时,会听到隐隐约约的箫声,绵长的思念如春雨,落无声,却有情。
她在梦里的碎片中,似乎是欣悦的,有大漠的骄阳,有唧唧喳喳的故事,有嘻嘻哈哈的笑。
可她会在醒来后努力忘记。
清醒的时分,全是痛苦,各种各样的痛苦,根本不能细思,她只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忘记。
一日午后,药力刚退。
云歌似睡似醒间,半睁开眼,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投在碧纱窗上。
她立即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中午的太阳,正是最烈。
那抹影子一直未消失,她也一动不敢动。
听到于安细碎的说话声,那抹影子低低吩咐了句什么,终于消失。
她紧悬着的心才稍松,接着却有想哭的感觉。
她一边告诉自己,没有道理,怎么能胡乱哭那只是个好心搭救了她的陌生人,一边却有泪印到了枕上。
从此后,每个中午,云歌人躺在榻上,虽然刚吃过药,本该最瞌睡,神思却总是格外清醒。
每个中午,他都会拣她吃过药的时分来看她,也都只是隔着碧纱窗,静静地站在院中,从未踏入屋内。
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有时时间长,有时时间短。
屋内,屋外,这一站就是两个月。
一日晚上。
抹茶服侍云歌用过药后,云歌指了指屋中的藤椅,又指了指院内的紫藤架。
抹茶以为她想出去坐,忙说:小姐,不可以呢你伤得重,还要再养一段时间,才好下地。
云歌摇了摇头,再指了指藤椅。
抹茶终于会意,虽不明白云歌想做什么,仍依言把藤椅搬到紫藤架下摆好。
云歌隔窗看了眼外面,又合目睡了。
第二日。
刘弗陵来时,听屋内安静一如往日。他仍旧顶着烈日,立在了碧纱窗下,静静陪着她。
即使她不想见他,可知道她在窗内安稳地睡着,知道她离他如此近,再非不知距离的遥远,他才能心安。
于安来请刘弗陵回去时,看到藤架下的藤椅,皱了眉头。
抹茶立即惶恐地低声说:不是奴婢躲懒没收拾,是小姐特意吩咐放在这里的。
刘弗陵已经快要走出院子,听到回话,脚步立即停住,视线投向窗内,好似要穿透碧纱窗,看清楚里面的人。
于安惊喜地问:小姐说话了
抹茶摇摇头。
于安不知道皇上和云歌究竟怎么回事,不敢深问。不过既然是云歌吩咐的,他自不敢命抹茶收了藤椅,遂只摆摆手让抹茶下去。
于安对刘弗陵低声说:皇上,七喜来禀奏,霍光大人已经在上头的大殿等了一阵子了。
刘弗陵没有理会于安的话,反倒回身走到藤架下,一言不发地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于安又是着急,又是不解,刚想问要不要让人传话命霍光回去。
刘弗陵却只坐了一瞬,就又起身,匆匆离去。
于安看得越发糊涂,只能揉着额头,恨爹娘少生了两个脑袋。
云歌的伤好得极慢,一半是因为伤势的确重,一半却是心病。
等勉强能下地时,已是深秋。
在榻上躺了两个月,云歌早已经躺得整副骨架都痒,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说可以下地,立即就想出屋走走。
抹茶想搀扶云歌,她推开了抹茶,自己扶着墙根慢慢而行。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事情在她骤然颠倒的世界里根本不算什么。
云歌沿着墙慢慢走出了院子。不远的一段路,却出了一头的汗。
太久没有走路,她实在讨厌软绵绵的自己。她还想顺着台阶再往上爬一段路,却已是力尽,腿下一软就要跌倒,身后的人忙扶住了她。
云歌本以为是抹茶,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刘弗陵,身子立即僵硬。
她亟亟地想挣脱他。
因为剑气伤到了肺,此时一急,不但用不上力,反倒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弗陵一手扶着她,一手替她轻顺着气。
她想让他走,话到了嘴边,看到那双幽深的眸子、紧抿的唇角,她只觉心中酸痛,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推开了他的手,就势坐在了台阶上。
把头埋在了膝盖上,不想再看,也不想再感知。
好像这样,她的世界就会如常。
刘弗陵默默坐着,眺望着下方金黄灿烂的树林,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看到前面的树叶了吗让人想起大漠的色彩。我每年都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有空闲时,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里,白天可以赏秋景,晚上可以看夜空。这么多年,别的事情没有什么长进,对星象却很有研究,东宫苍龙:角木狡、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
云歌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裙上。
东宫苍龙、北宫玄武、西宫白虎,南宫朱雀,还有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
她也全都研究过,翻着书,再对着星空找,日日看下来,竟比那些熟悉天象星斗的算命先生懂得还多。
她知道他会知道,也会懂得。
她知道君心似我心,却没有做到定不负君意。
她现在何来颜面见他
刘弗陵抬起了云歌的头,替她把眼泪擦去:云歌,你我真素昧平生吗你真要我以后都称呼你小姐、姑娘吗
云歌只是无声地落泪,眼中充满痛苦和迷茫。
刘弗陵不舍得再逼她: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吃了有助睡眠的药,云歌却一直睡不着,半夜里听到隐约的箫声,吹的是十分熟悉的曲子。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云歌辗转反侧了半晌,还是披了衣服起来。
于安看到一个人躲躲藏藏地隐身到暗处,骤然大怒。温泉宫都有人敢窥伺皇上
待到跟前,发现是云歌。于安摇头叹气,转身想走,却又转了回去:云小姐,奴才有几句话说。
云歌一惊,转身发现是刘弗陵的贴身随从,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站着。
于安踌躇了下,还是决定豁出去了,开始把刘弗陵这些年的日常生活像报账一样报给云歌听:
少爷一直等着持发绳的人。
少爷爱看星星。
少爷偏爱绿色。
深夜里,少爷睡不着时,就会吹箫,可翻来覆去却只是一首曲子
一口气竟然说了半个多时辰,等他说完,云歌早已是泪流满面。
于安清了清嗓子:云小姐,你这整日不说话算怎么一回事情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总应该给少爷讲清楚。奴才的话说完了,奴才告退。
刘弗陵倚着栏杆,默默看着满天繁星。
听到身后动静,以为是于安,却半天没听到说话请安,一回头,看到云歌正俏生生地立在长廊下。
刘弗陵忙走了几步,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了她身上:怎么还没有睡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屋。
她拽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止步。
云歌靠着栏杆坐下,侧头望着远处,将她在长安的经历淡淡道来:发绳被娘亲拿走了,我已经到长安一年多。来长安前,我还一直犯愁没有了信物,该如何寻找陵哥哥,却没有想到第一日就碰见了陵哥哥
刘弗陵听到有人和他长相相似,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心中剧震,但让他更伤痛的是天意弄人。
云歌淡淡地讲述着她又遇见了另外一个人,表情淡漠,好似讲着别人的故事。她不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只简单地用一个他字,从相遇到别离,三言两语就交代过,可她扶着栏杆的手,攥得紧紧的,脸色也是煞白。
他是流水无情,我空做了落花有意。既然我已经违约,你也不必再遵守诺言。我的伤已经快好,也到我该告辞的时候了。
刘弗陵扳着云歌的肩头,让她看着他:你没有违约,这只是只是阴差阳错。云歌,如果你现在幸福,我会把珍珠鞋还给你,当年盟约一笔勾销。不过你已经决定斩断过去的事情,那我不想把珍珠鞋还给你。我不要你现在答应什么,但是希望你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只要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想走,我会把珍珠鞋还给你。
云歌再难维持自己的淡漠,眼内珠泪滚滚,她猛然偏过了头。
她宁愿他骂她,宁愿他质问她既有盟约,怎么可以背约宁愿他大怒,生气她的负心。
可他只是这样看着她,面容平静,语气清淡,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可那暗影沉沉的眼睛内是心疼,是苦涩。
刘弗陵用衣袖替云歌把泪拭去:不要迎风落泪,太伤身子。
他微微一笑,语气刻意地放轻快:云歌,至少也该把未讲完的故事讲完,这都九年了,别的小狼,儿子、孙子都一大堆了,我们的那只小狼却还在被你打屁股,打了九年,什么气也该消了,只是可怜了小狼
云歌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可笑还未及展开,眼泪又落了下来。
云歌不再拒绝见刘弗陵,只是两人之间的话依旧不多。
刘弗陵本就是话少的人,云歌却是因为心身皆伤,很多时候不愿意说话。
常常两人共在一屋,却半日都不说一句话。
有时候时间久了,守在外面的于安和抹茶甚至会怀疑,屋子内真有两个人
虽沉默的时间很多,可两人自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刘弗陵帮云歌找了琴,又寻了一大卷奇闻异志,两人抚一段琴,看一会儿奇闻传说。看到滑稽好笑处,她会微抿着唇笑,他会凝视着她,眼中也盛了笑意。
刘弗陵对云歌若对朋友,既不提起过去,也不提起未来,既未刻意亲近,也未刻意保持距离。
他的淡然态度影响了她,她面对他时,紧张愧疚渐去,本性中的疏朗闲适渐渐显露。
两人本就比常人多了一分默契,常常一言未说,对方已能知道自己的心意,此时相处日久,又慢慢地生了很多随意。
刘弗陵把宫里能找到的菜谱都命人搬了来,让云歌闲时看着玩。
有不少绝谱异方,还有一些讲述食材的相生相克,却多是只言片语,未成体系,云歌看得心神意动时,往往跺足叹气。
刘弗陵鼓励她提笔写食谱。
自古君子远庖厨,文人墨客不会愿意提笔去记录厨房里的事情,而厨师又不会写文章,难得云歌二者皆会,不如写一份食谱,记录下当代的饮食烹饪,为后来人留一份资料,省的以后的人也边看边叹气。
云歌豪气盈胸,决定从现在开始就整理笔记,为日后写食谱传世作准备。
刘弗陵却不许她动笔,只让她做好记号。
他处理完公事后,会帮她把看中的菜谱仔细地誊抄下来。
有些远古探讨食材的文章使用传说太多,文字又晦涩难解,他会帮她一一注释,把出处都写明,方便她日后寻根究底。
刘弗陵写得一手好字,字字都可以拓下,供后人临摹。
满幅小篆,仿如龙游九天,看得云歌忍不住击节赞叹:传说李斯的一手小篆让荀子看后,三月不知肉味,当即决定破格收他做学生。荀子若还在世,肯定也非收你做学生不可,不过他若知道你用这么好的字来给我写菜谱,定要骂我无知妇人。
刘弗陵的博闻强识也让云歌惊叹,他的脑袋好像把所有书都装在里面,任何一个典故,不管如何生僻,他都不用翻书,看一眼就能想到出自何处,甚至哪一章哪一节。
云歌的身体渐好,身上的委靡之气也渐去。静极思动,常常刻意刁难刘弗陵。
刘弗陵不在时,她就东翻西找,寻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字句来考刘弗陵,从诸子百家到诗赋,从典故到谜语。
刚开始,刘弗陵提笔就给出答案,到后来,需要思索一会儿,时间有长有短,但也都能说出答案。
只要刘弗陵答对,云歌就算输,需给他弹一首他指定的曲子。
日日下来,云歌本来极糟糕的琴艺,突飞猛进,云歌也从音乐中窥得了一个被她疏忽的世界。
云歌若赢了,刘弗陵就需做一件她指定的事情,只是云歌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行使她的权利。
云歌日日输,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恍然大悟,这些书都是他命人搬来给她的,既然是他的书,那他自然都看过,如此相斗,她当然赢不了,要想赢,只能跳出这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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