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桐华
于安见惯了贪得无厌的人,而且多是腰缠万贯,依然变着法子敛财的人,或者身居高位,却还想要更多权势的人,今日一个贫穷的老头却只取点滴就缩手而回,于安不禁呆呆地看着老头的背影。
一会儿后,于安才回过神来:皇上,还要继续追吗
刘弗陵望着老头消失的方向,沉默地摇了下头,翻身上马,向骊山方向行去。
云歌,不管我有多想,我终是不能任性地随你而去。我有我的子民,我有我的责任。
于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不禁长嘘了口气:皇上放心,奴才会命人去追查。云歌姑娘再快,也快不过朝廷的关卡。
孟珏强压下心中的纷杂烦躁,一大早就去求见刘弗陵,想商议完正事后尽快去找云歌。
虽然不知道云歌如何知道了他和霍成君的事情,可看她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了,因为只有此事才能让她如此决绝。
从清早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
左等不见,右等不见,孟珏心中不禁十分不悦。
可对方是大汉朝的皇帝,而他现在要借助对方,不能不等。
直到晚膳时分,刘弗陵才出现。
面容透着疲惫,眉间锁着落寞,整个人难言的憔悴。
一进来,未等孟珏跪拜,就对孟珏说:朕有些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话虽然说得轻淡,可语气间是毋庸置疑的真诚。
孟珏心中的不悦散去几分。
一面行礼,一面微笑着说:草民刚到时,已经有人告知草民,早则上午,晚则晚上,皇上才能接见草民,所以不算多等。
刘弗陵淡淡地点了点头,命孟珏坐,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是霍光不能给你的你要朕给你什么
孟珏微怔了下,笑道:草民想要皇上保全草民性命。
霍光会给你什么罪名
孟珏说:谋反。霍大人手中有草民和燕王、上官桀往来的证据。
刘弗陵盯了会儿孟珏,淡淡问:霍成君有什么不好听闻她容貌出众,霍光对她十分偏爱,想来性格也有独到之处。
孟珏一笑:草民不但不是一个清高的人,而且是一个很追求权势的人,可即使是权势,我也不习惯接受别人强加给我的事情,我若想要会自己去拿。
刘弗陵听到强加二字,心中触动:你既然来见朕,肯定已经想好对策。
是,如果霍大人举荐草民为官,草民想求皇上封草民为谏议大夫。
刘弗陵垂目想了一瞬,站起了身:朕答应你。你以后有事,如果不方便来见朕,可以找于安。
孟珏起身恭送刘弗陵:谢皇上信任。
于安随在刘弗陵身后,行了一段路,实在没有忍住,问道:皇上,奴才愚钝。霍光性格谨慎,在没有完全信任孟珏前,肯定不会给他重要官职,可也绝对比谏议大夫强。我朝的官职基本沿循先秦体制,先秦并无谏议大夫的官职,此官职是先帝晚年所设,一直未真正编入百官体制中,孟珏要的这个官职似乎不是有权势欲望的人会想要的,皇上真能相信他
刘弗陵说:其一,谏议大夫官职虽低,可父皇当年对全天下颁布罪己诏时,曾说过设置谏议大夫的目的:百官之外,万民之内。有阙必规,有违必谏。朝廷得失无不察,天下利病无不言。孟珏是冲着先帝的这句话而去,也是要用此让霍光不敢再轻易动他;其二,如今长安城内重要官位的任命都要经过霍光的手,真是重要的官职,霍光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孟珏对长安城的形势看得很透彻,不想为难朕这个皇帝。
于安琢磨了会儿,似有所悟,喜悦地对刘弗陵说:难怪霍光对孟珏是不能用之,就只能杀之,孟珏确是人才昔越王勾践得了范蠡,就收复了越国,皇上如今贺喜皇上
刘弗陵知道于安极力想让他开心几分,可他却
打了几分精神,唇角微抿了抿,算做了个笑,看了眼于安,淡淡说:书没有读好,就不要乱作比。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忘;功盖天下者不赏,声名震主者身败。越王勾践可不是什么好君王。
于安一惊,立即就要跪倒:奴才该死皇上当然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你不累,朕还累,传膳去吧
于安笑着行了个半跪礼,转身吩咐小太监备膳。
虽然没有胃口,但因为一天没吃东西,晚上又有许多奏章要看,刘弗陵本想强迫自己吃一些。
可是看到一道道端上来的菜肴,想起公主府中那个入诗为菜的人,回忆着自己解谜品肴时与做菜人心意相通而笑的感觉,便觉心沉如铅,勉强动了几筷子,再吃不下,匆匆起身去了书房。
边境军费开支,北旱南涝,减赋税的贯彻执行,刑罚更改的探讨,官员之间的互相弹劾,藩王动静,各个州府的地方官政绩,贤良们议论朝事的文章
一份份奏章批阅完,已过了二更。
于安打着灯笼服侍刘弗陵回寝宫。
一出殿门,抬头间,才发觉是个繁星满天的夜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刮了一夜的风,今晚的天空干净到一丝云也没有。
天清透如墨蓝水晶,颗颗星辰也是分外亮。
刘弗陵不禁停住了脚步,半仰头看着瑰丽的星空。
于安暗叹了口气。
一如往日,静静退后几步,隐入黑暗,给刘弗陵留下一片真正只属于他的时间和空间。
很久后,于安再次回来,想要劝刘弗陵休息时,听到刘弗陵声音细碎,似在说话。
听仔细了,才辨出是在吟诗,反反复复只是那几个句子: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于安故意放重了脚步,声音立即消失。
刘弗陵转身,提步向寝宫行去。
小太监在前面打着灯笼,于安跟在后面。
皇上,奴才已经命人仔细查访长安到西域的所有关卡。
刘弗陵轻轻嗯了一声:务必小心。
奴才明白。还有奴才无能,那个抓获的刺客因为伤得很重,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所以还没有拿到口供,从她身上搜出的东西只有几个空荷包,没有线索去查身份,奴才担心刺客挨不过这几日,线索只怕就断了
刘弗陵淡淡地说:实在拿不到就算了。昨夜的情形下,能掌握到朕的行踪,又有能力短时间调集人手行刺朕的,只有一个人,但他却不是真的想要朕的命。不到绝路,现在的形势,他不敢轻举妄动。昨日的行刺更有可能是一种试探。于安,你固然要保护朕,可现在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一个人若想控制一只飞鸟,他最需要做的是剪去飞鸟的每一根飞羽,让飞鸟失去飞翔的能力。而你对朕而言,比飞羽对飞鸟更重要。
于安脚步乱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皇上放心,奴才会一直服侍皇上,将来还要服侍皇子皇孙,帮他们训练称意的奴才
刘弗陵的目光暗淡下来。
于安明白说错了话,立即闭上了嘴巴。
经过偏殿一角,几个值夜的太监缩在屋檐下小声聊天。
刘弗陵隐隐听到几句:好笑眼睛疼都当是毒药只是一些古怪的调料
话语声、低低的笑声阵阵传来。
刘弗陵脑中如闪过一道电光,全身骤僵。
幼时,云歌拿调料撒军官眼睛。
昨日晚上那个辛辣刺激却一点毒都没有的烟雾。
那个女子说云歌昨日夜里离开长安昨日夜里
过去、现在的事情交杂在脑中,纷纷纭纭。
于安以为皇上对太监笑闹不悦,立即跪下:皇上,奴才调教手下不力,一定会
刘弗陵一字一顿地问:于安,昨日夜里的烟雾是调料
于安愣了下,命小太监将聊天的太监七喜叫过来问话。
来的太监正是昨日夜里追孟珏和云歌的人:回禀皇上,因为后来起了大火,没有灰烬可查,奴才们也不能确定那些刺激的烟雾是什么。后来香气扑鼻的烟雾的确是毒药,而且是用药高手配出的毒药。
刘弗陵问:你们刚才说的调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一个刺客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调料撒我们,嚷嚷着是毒药,所以奴才们私下里开玩笑说只怕先头的烟雾也是调料所制。
刘弗陵身子踉跄,扶住了身侧的玉石栏杆,声音喑哑到透出绝望:那个拿调料撒你们的刺客有有没有被杀死
从皇上的异常反应,于安明白了几分,脸色煞白,一脚踢到七喜身上:这些事情为什么没有禀告我
七喜忍着疼,亟亟说:奴才没当这是什么重要事情,那些刺客都用斗篷遮得严严实实,黑夜里,又有浓烟,当时还一直流泪,奴才分不清谁是谁,也没有看清是谁丢我们调料。
于安喝道:滚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荷包递给刘弗陵,声音抖着:皇,皇上,听负责审口供的下属回报,那个关在地牢里的刺客是是个女子。奴才真是蠢材,看到荷包上的刺绣都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虽的确很难把云歌姑娘和刺客联系起来,可奴才真是蠢材于安啪、啪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皇上,云歌姑娘只怕在地牢里。
刘弗陵拿过荷包,瞟到一个荷包上精工绣着朵朵逍遥的白云,心骤然一缩。
把荷包凑到鼻端闻了下,各种调料的味道。
有几个女子贴身携带的荷包不装香料,反倒装着调料他紧紧攥着荷包,哑着声音说:你还在等什么
于安再不敢迟疑,立即在前面跑着领路。
为了防止犯人逃跑,通向地牢的楼梯修得十分狭窄蜿蜒。
因在地下,终年不见阳光,通风又不好,潮湿阴冷的地牢内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
刘弗陵每走一步都只觉心一缩。
云歌,云歌,我竟然把你关在了这样的地方
竟然是我让你重伤
从昨夜到现在,整整一天,任由你躺在这里等待死亡
刘弗陵你究竟在做什么
于安近乎蚊鸣地说:因为想拿口供,命大夫来看过,处理过伤口,关在最好的牢房里,还专门拿了毡垫
于安越解释,越没有力气。当看到最好的牢房里,受着特殊照顾的人时,立即闭上了嘴巴。
一条粗甸毡里裹着一个毫无生气的女子。
乌发散乱地拖在泥中,面容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刘弗陵跪在了她身旁,冰冷的手拂上她的面颊。
滚烫的面容不是不是冰冷
幸亏不是冰冷
可竟然是滚烫
云歌云歌
摸过她的脖子间,虽没有找到发绳,可那个竹哨却是旧识。
刘弗陵大恸,将云歌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一如小时候。
云歌一只脚的鞋子已被鲜血浸透,而另一只脚的鞋子不知去了何处,只一截满是污泥的纤足掩在稻草中。
刘弗陵用袖去擦,血色泥污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天山雪驼上,小女孩笑靥如花。
雪白的纤足,半趿着珍珠绣鞋,在绿罗裙下一荡一荡。
他握着竹哨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太过用力,竹哨嵌进手掌中,指缝间透出了血色。
云歌云歌
九年后,我们居然是这样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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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小说 第二部:2.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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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咫尺天涯
院中的槐树依然浓荫可蔽日。
厨房中,一个个整齐摆放着的陶罐里,还有她没有用完的调料。
案头的书籍半开。
榻旁的蜡烛还剩一半。
只是那个笑说着喜欢槐荫茂密的人,喜欢做菜的人,为了他遍寻书籍寻找良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蜡烛的前一半陪伴着他们灯下的嬉笑,它的明亮温暖中荡漾着他们的温暖。
而后一半,此时,正映照出墙壁上一个孤单的影子,它的明亮温暖,似乎只是为了讽刺现在一屋的安静冷清。
孟大哥,仍没有云歌的消息吗许平君怯生生地立在门口。
孟珏凝视着跳动的烛火,没有说话。
许平君手扶着门,静静站了好久,孟大哥,对不起,我应该留住云歌。
孟珏轻叹了一声,终于侧头看向许平君:平君,你有身孕,回去休息吧
许平君没有离去,反倒走进了屋中,嘴唇翕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中慢慢有了泪意。
孟珏看着她,原本目中的清冷渐渐杂了几分怜惜,指了指坐榻,示意她坐。
平君,虽然没有一点云歌的消息,但我并不担心找不到她。她也许是因为难过,还在外面散心,又肯定不想再见我,所以藏匿了行踪,但她迟早会回家。只要她回家,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许平君释然了几分:原来孟大哥知道云歌的家和亲人那可太好了。
孟珏看着许平君:平君,你和云歌认识已非一日两日,可你怎么还那么糊涂
我当时当时只是觉得云歌回了家,也许可以少伤心一些。许平君咬住了唇。
孟珏唇角微扬,似乎在笑,实际上没有任何笑意:我知道你心里紧张刘病已,而云歌自从认识病已,就对他与众不同,很多事情上对病已近乎言听计从。可云歌既然当年未和你争,现在即使我伤了她的心,她又怎么会再去和你分享刘病已你小看了云歌,更小看了自己,枉云歌将你视作姐姐。
许平君藏在暗处的心思和恐惧被孟珏一语道破,眼泪一下全涌了出来。
这几日,孟珏和病已都忙着寻找云歌。病已对她和以往一样体贴,孟珏却对她十分冷淡。可她并不怕孟珏的冷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凭直觉,感觉出孟珏也许怪她,但绝对没有气她,甚至他还能理解她。她反倒对病已的体贴忐忑不安。
眼前的男子有优雅高贵的举止,有可敌国的财富,温和下深藏的是疏狂傲慢,不管是王爷还是霍光都不能令他折腰。
可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人,却奇怪地拥有和她一样的灵魂,一种来自社会底层的阴暗和自私,以及为了卑微心愿而不惜付出所有的挣扎。
她知道她的感觉十分荒谬,孟珏怎么可能和她一样可她就是如此觉得,甚至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有这种想法。
她藏在暗中的那些私心,那些不光明的想法,在他面前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都是十分正常的心愿和做法。
孟大哥,我我就是怕。云歌聪明美丽,人又好,可她越是好,我越是怕。病已写的字,我不认识,可云歌认识;病已吟出的诗赋,我听不懂,可云歌听得懂;病已笑摆的围棋,我根本不解,可云歌知道如何回应病已的嘲笑,她只随手下了一子,病已就拊掌大笑。而病已我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思,成婚前是,现在也是。有时候,我甚至连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看不出来。就拿这几日来说,我宁可他对我发脾气,怪我为什么知道云歌要走,既不告诉他,也没有尽力挽留云歌。可他什么都不说,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我依然如往常一样好。怕我累着,每日做饭洗、衣都是他干,怕我在家里气闷,带我出去散步,甚至说我最近笑得太少,讲笑话逗我笑,好像我们的生活中,云歌根本没有存在过,她的走对我们没有丝毫影响。孟大哥,我真的不明白病已的心思。我越不懂,越没底,就越害怕。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父亲有和没有差不了多少,母亲根本不喜欢我,在这个世上,我全部的所有只是病已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我我必须要守着我唯一所有的东西。孟大哥对不起我必须要守着
许平君边说边哭,说到后来,又是委屈又是抱歉,还有心事倾诉出来的释然,索性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眼泪落得又疾又密。
孟珏从榻上拿了条绢帕递给许平君,语声温和:我明白。你做得没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权利,也都应该尽力守护自己的幸福。
许平君没有想到最应该因为云歌怪她的人,竟然对她没有丝毫怨怪:孟大哥,我
心里越发难受,手中握着帕子,眼泪落得更疾。
平君,你虽然聪明,可你差了一点识人之明,眼界又局限于市井中,心胸不够开阔,所以你的聪明终落了下乘,只是小聪明。若是个一般男子,你的能力足够应付,可病已不是一般的男人,你的自以为是也许有一天会害了你。
许平君慢慢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望着孟珏,忽想起云歌临走前和她说过的那句话:孟大哥,云歌在走前,和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感情就像用手去握水,如果我太用力,攥得越紧,最后握紧的拳头中一滴水都不会剩下。我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原来原来她是说我
孟珏的神情一黯。
许平君慢慢体会出云歌话中的意思和对她的担心。
刹那间,满心的后悔和难过,眼泪又涌了出来:孟大哥,云歌,云歌她和你一样,已经看透我的心思。她那么急着走,固然是因为生了大哥的气,可也是因为因为我。
孟珏淡淡笑着,没有说话,显然没有否认许平君的话。
对云歌而言,世间万物,再宝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情义才是她心中的珍宝,也才能留住她。
短短一日间,她发现自己失去了爱情,又紧接着发现拥有的友情也在猜忌中摇摇欲碎。那长安城还有什么可留恋
决然地转身离去,既是逃避开失望的爱情,也是尽可能保存剩下的两份友情。
那一夜间,云歌的心会如何痛
那个曾经不染尘埃的世外精灵,已经不可能再轻盈地翩翩起舞
也许她选择飞入长安,本就是个错误。
院中槐树的阴影下,静站了很久的刘病已,轻轻转身,隐入了院外的夜色中。
屋内的对话虽只听到一小半,但他们所谈的内容,他早已大致猜到。
出乎意料的是平君竟然和孟珏如此亲近
他们两人从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份投契
许平君依旧低着头哭泣。
孟珏对她的气早已全部消散,此时只剩怜惜,平君,你想守护你的幸福,可你的守护方法对吗现在碰到的是云歌,她会让你,可如果有一日,病已碰到一个女子,也聪明美丽,懂得一切云歌懂得的东西,她却不让你,你该如何
许平君嘴唇翕动:我我她不会却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她想说,那么好的女子不属于她和病已的世界,可是云歌怎么进入了他们的世界孟珏又怎么认识了他们她想说,病已不会抛弃她,可病已难道会因为云歌就抛弃她吗她又为何,每次看到云歌和病已说着她不能理解的话时就那么难受
半晌后,许平君擦去了眼泪,抬头凝视着孟珏,轻声问:孟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孟珏赞赏地笑了:你总想用手去抓住离你很远的东西,为什么不尝试一下自己走得更近一些再伸手呢
许平君皱眉思索:走得更近一些
你说云歌能看懂病已写的字,你看不懂。难道你不能学着去看懂吗可以问病已,可以问云歌,一天只学十个字,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个字了。你说你听不懂病已说的话,云歌却能听懂,你为什么听不懂呢听不懂的话,可以问云歌,这次听不懂,弄懂了,下次就可以听懂了。云歌书架上的书,如果你要看,她肯定会很乐意给你讲解。琴棋书画,你幼时不能学是因为没有钱请人教,可现在你周围都是免费的先生,你若真因为这些自卑,为什么不可以努力把你的自卑抹去呢
许平君心内震动。她从没有如此想过
她只顾着羡慕嫉妒云歌所拥有的,只顾着猜度刘病已的心思,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她总是暗自怨云歌,怨病已,殊不知一切的一切,她才是错得最多的一个。
孟大哥,我懂了。我如果因为这些,觉得自己和病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么我应该做的是努力让自己进入病已的世界,而不是想方设法把他拖进我的世界,或者阻止别人进入他的世界。许平君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似陷在一口井中,知道外面另有一个天地,可自己的天却只有井口那么大。
羡慕外面的天地,不满意自己的黑暗世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越久,只觉得自己的天地越发黑暗,那井越发的深,原本光明的人也渐渐变得阴暗。
她何尝没有痛恨过自己有负云歌对她的一片心意呢她又怎么没有怀念过刚认识云歌时的坦诚明快呢
她蹲在井底,想抓住自己的光明,可每一次的挣扎跳跃,都不是跳出井口,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落下,在污泥里陷得更深。
现在,她已经知道如何爬上井口,走到外面那个天地的方法,虽然会很慢,可是她不怕,她会努力地、慢慢地顺着孟珏指点给她的梯子,走出她的阴暗。
孟珏道:如果你想学任何东西,都可以来找我,我虽没有时间,可三月她们会很乐意教你。
许平君起身向孟珏行礼:大哥,谢谢你。孟珏本要扶她,但听到许平君将孟字丢掉,叫的是大哥,心中倒是莫名地一暖,手就又缩了回来,任由许平君行了一礼。
许平君离去后,屋内只剩他一个人。孟珏随手拿起一卷书想分散一下心神,却看到云歌在旁边的批注。她的批注很奇怪,只是图案,如果喜欢就是一个笑眯眯的太阳,如果不喜欢就是一朵耷拉着的花。
孟珏看着那个神采飞扬的太阳,眼前闪过烈火浓烟中,云歌凄楚的眼神,猛然用力把书册合上。
云歌,你现在在哪里
长安城,大司马府。
霍氏已经掌控了未央宫的侍卫,但侍卫只负责守护宫廷门户,并不能在宫廷内随意走动,所以霍氏对皇上日常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及时掌握。要想及时得到皇上的一切消息,必须安排太监和宫女到御前侍奉,可宫廷总管于安是先帝任命,在宫内根基深厚,又对刘弗陵死忠,所以御前竟没有一个霍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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