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桐华
许平君笑了笑,忧愁虽未尽去,但的确放心了许多:难怪孟云歌,我都要嫉妒皇上了,虽然我们认识这么久,但我看你心中最信任的人倒是皇上。
云歌的笑容有苦涩: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很小时就认识陵哥哥了,只是因为一点误会,一直不知道他是汉朝的皇帝。所以我在宫里住着,很安全,他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今天晚上倒也不算白来,见到了上官皇后,回去可以和我娘吹嘘了。云歌,你会一直住下去吗你会开心吗
云歌听到许平君特意提起上官皇后,静静走了会儿,方轻声说:我和陵哥哥有约定,一年后,我可以离去。
许平君只觉得皇上和云歌之间,是她无法理解的。云歌对皇上的感情似乎极深,却又似乎极远;而皇上又究竟如何看云歌若说喜欢,为什么还会让她走若说不喜欢,却又对云歌如此小心体贴
云歌丢开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笑问:许姐姐,你娘知道大哥的身份了吗现在可真正应验了当初算的命了。
许平君想到她娘若有一日知道刘病已身份时的脸色,也笑了出来:我可不敢和她说。她如今可高兴得意着呢逢人就吹牛说女婿得了皇差,日日跟着霍大司马办事,当时我生孩子坐月子时,她都没怎么来看过我,这段日子倒是常常上门来帮我带虎儿,还时不时地拿些鸡蛋过来。她若知道了真相,只怕要掐着我的脖子,逼我把吃下的鸡蛋都给她吐出来,再立即给病已写封休书,最好我也申明和她并无母女关系。一边说着,许平君还做了个她娘掐着她脖子,摇着她,逼她吐鸡蛋的动作。
云歌被逗得直笑:伯母也很好玩了,她这般直接的心思虽然会让人难堪,其实倒是好相处。
许平君颔首同意:是啊经历的事情多了,有时候看我娘,倒是觉得她老人家十分可爱。以前看我娘那样对病已,病已却总是笑嘻嘻的,见了我娘依旧伯母长、伯母短,丝毫不管我娘的脸色,那时我还常常担心病已是不是心里藏着不痛快,现在才明白,我娘这样的人实在太好应付了,哪里值得往心里去唉我如今是不是也算胸有丘壑、心思深沉了
云歌笑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许平君的问题。
云歌和许平君沿着前殿侧面的青石道,边走边聊边逛,不知不觉中到了沧河。云歌说:那边有我用冰铸的一个高台,很好玩。虽然姐姐对玩没什么兴趣,不过从那里应该能俯瞰现在前殿的盛宴,还是值得过去看一看。
抛开之前被人戏弄的不快,前殿的繁华、绮丽其实很让许平君惊叹,只是一直紧张地不敢细看。听闻可以俯瞰百官盛宴,许平君忙催云歌带她去。
两人沿着云梯攀缘而上。抹茶和富裕知道上面地方有限,何况许平君和云歌两人聊兴正浓,肯定不想他们打扰,所以守在了底下。
许平君站到高处,只见万盏灯火,熠熠闪烁,人影歌舞,绰约生姿,宛如蓬莱仙境。
因为隔得远,只能偶尔顺着风势,听到若有若无的丝竹钟磬声,更让人添了一重曼妙的联想。
两人置身空旷的沧河上,头顶是青黛天空,对面是蓬莱仙境,只觉得目眩神迷,不知身在何处。
云歌忽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是抹茶,笑着回头:你也上来了快过来看,像仙境一样美丽。却是两个不认识的男子,隔着一段距离,已经闻到刺鼻的酒气。云歌立即叫道:抹茶,富裕。
底下无人回答,她的声音被死寂的夜色吞没。
云歌立即催许平君坐下:姐姐,快点坐下,沿着这个滑道滑下去。
许平君看到那两个男子,知道事情不对,忙依照云歌的话,赶紧坐下,却看到距离地面如此高,迟疑着不敢滑下。
当先而上的男子,一副公子打扮,看到云歌,眼睛一亮,笑着来抓云歌:冯子都倒是没有哄我,果然是个美人
另一个男子伸手去拽许平君:小乖乖,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云歌在许平君背上踢了一脚,将她踢下去。可许平君的身子刚落下一半,就被大汉抓住了胳膊,吊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去。许平君也是极硬气的人,一边高声呼救,一边毫不示弱地用另一只手去抓打那个汉子。大汉一个疏忽,脸上就被许平君抓了几道血痕。大汉本就是粗人,又是个杀人如砍柴的军人,怒气夹着酒气冲头,手下立即没了轻重,抓着许平君的胳膊猛地一挥,啪的一声响,许平君被他甩打在冰柱上。
只听得几声非常清楚的咔嚓声,许平君的胳膊已经摔断,胸骨也受伤,剧痛下,许平君立即昏了过去。
云歌本想借着小巧功夫拖延时间,一边和男子缠斗,一边呼救,等许平君滑下后,她也立即逃生。不料许平君被大汉抓住,她的打算落空。
云歌看到许平君无声无息的样子,不知她是死是活。心内惊痛,却知道此时不可乱了分寸,厉声喝问:你们可知我是谁就不怕灭族之祸吗
云歌对面的男子笑道:你是宫女,还是个很美丽的宫女,不过你的主子已经把你赏给我了。说着左手一掌击出,逼云歌向右,右手去抱云歌。却不料云歌忽地蹲下,他不但没有抓到云歌,反被云歌扫了一脚。他功夫不弱,可是已有五分醉意,本就立脚不稳,被云歌踢到,身子一个踉跄,掌上的力道失了控制,将台子左侧的栏杆击成了粉碎。
云歌看到那个抓着许平君的大汉摇了摇许平君,看许平君没有反应,似想把许平君扔下高台,云歌骇得脸色惨白,叫道:我是皇上的妃子,哪个主子敢把我赏人你若伤了那个女子,我要你们九族全灭,不,十族
汉子虽然已经醉得糊涂了,可听到云歌那句我是皇上的妃子,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拎着许平君呆呆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云歌面前的男子呆了一呆,笑起来:假冒皇妃,可也是灭族的大祸。除了皇后,我可没听说皇上还封过哪位妃子。一边说着,一边脚下不停地逼了过来。
那个莽汉虽没完全听懂男子说什么,可看男子的动作,知道云歌说的是假话,呵呵一笑:小丫头片子,胆子倒倒大,还敢骗你爷爷说着,就把许平君扔了出去,想帮男子来抓云歌。
许平君的身子如落叶一般坠下高台,云歌心胆俱裂,凄厉地惨呼:许姐姐
孟珏瞥到云歌和许平君离席。心思微动,也避席而出。
云歌在宫内来往自如,可孟珏一路行来却需要回避侍卫,和暗中保护云歌的太监,所以孟珏只能远远随着她。
幸好看云歌所行的方向是去往沧河,那里十分清静,只偶尔有巡逻经过的侍卫,孟珏再不着急,决定绕道而去。
在屋檐廊柱的暗影中穿绕而行,突然一个人挡在了孟珏身前。
孟珏手中蓄力,看清是刘病已,又松了劲:让开。
刘病已未让路。
百姓心中正气凛然的谏议大夫不顾国法礼仪,私会皇上殿前侍女,霍光若知道了,定会十分高兴,送上门的一石二鸟。
孟珏冷哼一声:那也要霍光的耳目有命去回禀。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挥掌,想逼开刘病已。
刘病已身形不动,一边与孟珏快速过招,一边说:云歌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你就不为她考虑吗
孟珏招式凌厉,微笑着说:这是皇上该考虑的问题,他既有本事留,就该有本事护。
两人仍在缠斗,在隐隐的鼓乐声中,突然遥遥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许姐姐。
孟珏和刘病已闻声,同时收掌,纵身向前,再顾不上掩藏身形,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沧河。
未行多久,就有侍卫呵斥:站住
刘病已身形稍慢,匆匆解释:大人,在下乃朝中官员,听到有人呼救
孟珏却是身形丝毫未停,仍快速而行。
暗处出现很多侍卫,想要拦截住孟珏。孟珏立即和他们打了起来。
孟珏几招内就将一个侍卫毙于掌下,侍卫叫道:你身着我朝官服,私闯宫廷,还杀宫廷侍卫,难道想谋反吗
孟珏随手取过已死侍卫手中的剑,直接一剑刺向了说话的侍卫。
剑芒闪动间,说话的侍卫咽喉上已经多了一个血洞,大瞪着不相信的眼睛倒了下去。
孟珏冷笑:想谋反的恐怕是你们。病已,我去救人,你立即回去找于安,通知皇上。
沧河附近几时需要这么多侍卫看护了
云歌的惨呼,他和孟珏隔着那么远都已经隐隐听到,这帮侍卫守在沧河附近,却一无反应
刘病已本想着他们出现后,这帮侍卫能有所忌惮,趁势收手,他也就装个不知道,彼此都顺台阶下,却不料这些侍卫毫无顾忌。
他知道今晚此事危险万分,对孟珏说了一声平君就拜托你了,迅速转身,从反方向突围。
许姐姐。
云歌惨叫中,想都没有多想,就朝许平君扑了过去,只想拽住许平君。
先飞燕点水,再嫦娥揽月,最后一个倒挂金钟。
云歌这辈子第一次把武功融会贯通得如此好。终是没有迟一步,双手堪堪握住了许平君的双手,双脚倒挂在了台子右侧的栏杆上。
栏杆只是几根冰柱,先前男子一掌击碎了左面栏杆时,右面的栏杆已经有了裂纹,此时再受到云歌的撞击和坠压,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冰柱断裂的声音。
上有敌人,下是死地,竟然没有活路可走,云歌一瞬间,深恨自己怎么想起来建造这个东西。
男子听到冰柱断裂的声音,如看已入网的鱼,不再着急,笑道:果然是个带刺的玫瑰。你若叫我几声哥哥,我就救你上来。
云歌此时因为身体倒挂,所以能清楚地看到高台下的情形。竟然看到台子,还有滑道底下布满了裂痕,甚至碎洞,而且迅速扩大中。架在台子一旁的云梯也早就不见。
虽然整个冰龙受到他们打斗的冲击,但绝对不可能断裂得如此快。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刚才他们在上面缠斗时,有人在底下已经破坏了整个冰龙。
云歌冷笑:马上要见阎王了,还色心不减,真是其志可赞,其勇可嘉,其愚可叹
她打量了一眼那个已经碎裂得马上就要倒塌的滑道,想着如果把许平君扔过去。许平君的身子就会落在滑道上,即使滑道开始倒塌,那她也是顺着滑道边滑边坠,借着滑道,她下坠之力应该能化解部分,活命的机会也许还有一半。
不过,云歌此时全身的着力点都在脚上,她若想使力把许平君扔过去,必定会使脚上的坠力加大,那么她勾着的栏杆很有可能会受力碎裂。
云歌看着底下的冰面,有些眼晕,摔死是什么滋味肯定不太好看吧可是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还有许多事情
听到冰层断裂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她猛地下了决心,能活一个是一个
何况此事是她拖累了许平君,许平君受的乃是无妄之灾。
正想使力,突然瞥到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在冰面上飞快地掠过来。他身后还有十来个禁军侍卫试图阻挡,想要捉拿住他。
只看到他原本齐整的衣袍上,竟是血迹斑斑。
云歌有些恍惚,最后一面见到的竟是他吗倒有些分不清是悲是喜。
孟珏看到云歌和许平君悬在高台边缘,摇摇欲坠,心如炭焚,叫道:云歌,等我,我马上就到。
等他
等到了又能如何
此时已是大厦将倾,非人力能挽救了。
云歌感觉到脚上的冰柱在碎裂,遥遥地深看了一眼孟珏,双臂用力,身子如秋千一般荡悠起来,待荡到最高点,猛地将许平君朝侧方的滑道扔了出去。
随着许平君的飞出,云歌挂脚的冰柱断裂,云歌身子蓦地下坠。
一直紧盯着她的孟珏,身形顿时一僵,脸色惨厉的白,蓦然大叫一声云歌,手中剑锋过处,鲜血一片,在纷纷扬扬的血雾中,孟珏若飞箭一般疾驰向龙台。
云歌穿的裙子,下摆宽大,裙裾随风飘扬,当云歌荡到最高处,突然坠下时,高台上残余的栏杆勾住了裙裾,云歌下坠的身形又缓缓止住。可是断裂的栏杆,参差不齐,有的地方尖锐如刀刃,绢帛在坠力下,一点点撕裂,在绢帛撕裂的声音中,云歌的身子一点点下落。
就在这时,似从极远处,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声:云歌
云歌叹息,陵哥哥,你不该来的我不想你看见我的丑样。
云歌下方的孟珏却是面容平静,眼内翻卷着墨般漆黑的巨浪,他甚至微微笑着,看向了云歌,扬声说道:我绝不会让你死。
这一刻,云歌觉得她不再怨恨孟珏。孟珏固然带给她很多痛苦,可他也给了她许多快乐。那些生命中曾经历的快乐,不能因为后来的痛苦就否认和抹杀。她的生命毕竟因他而绚烂过。
云歌凝视着孟珏,对他微笑。
笑意盈盈,一如最初的相逢。
孟珏叫:云歌。
云歌却没有再看他,而是望向了远处的那抹人影,眷念中是心疼。
在这一刻,自己的心分外清明,生命的最后一瞬,她只想看着他,她的遗憾也全是为他。
陵哥哥,不要再深夜临栏独站,不要再看星星,不要再记得我
原来自己竟是这般舍不得,泪意从心中蔓延到眼中。
一颗,一颗,又一颗
眷念,不舍,后悔,遗憾。
原来自己竟蹉跎了那么多共聚的时光。
人世间可真有来世若真有来世,她一定会多几分义无反顾
挂在冰棱上的裙裾完全撕裂,云歌若陨落的星辰一般坠向地面。
就在这时,轰隆几声巨响,整座冰龙也开始从顶坍塌,大如磨盘,小如飞雪的冰块四散而裂,宛如雪崩一般,震天动地地开始砸落。
云歌望着刘弗陵,慢慢闭上了眼睛,珠泪纷纷,任由生命中最奢侈的飞翔带她离去。
云歌虽然把许平君扔到了滑道上,可有一点是她没有考虑到的。
当龙身倒塌时,会有断裂成各种形状的冰块砸落。许平君因为有龙身的缓冲,坠落的速度远远慢于冰块坠落的速度,这正是云歌所想到可以救许平君命的原因,此时却也成了要许平君命的原因。
坠下的冰块,有的尖锐如刀剑,有的巨大如磨盘,若被任何一块砸中,已经受伤的许平君必死无疑。
左边:
云歌若秋后离枝的枫叶,一身燃烧的红衣在白雪中翩翩飞舞,舞姿的终点却是死亡。
右边:
许平君一袭柔嫩的黄裳,若雪中春花,可娇嫩的花色随时会被刺穿身体的冰块染成绯红。
而刘病已和刘弗陵仍在远处。
说时迟,那时快,只看孟珏仰头深看了一眼云歌,判断了一下时间后,视线又立即扫向许平君。
他视线游移,手下却一刻未闲,左手掌势如虹,右手剑刃如电,触者即亡。同时间,孟珏足尖用力,将脚下的尸体踢向许平君,一个差点打到许平君的冰剑刺中尸体,改变了落下的角度,斜斜从许平君身侧落下。
又一个侍卫,不一样的动作,一样的鲜血。
尸体又准确地撞开了一个即将撞到许平君的冰块。
再一个侍卫,再一次鲜血的喷溅
在一次次挥剑中,孟珏抬眸看向云歌。
云歌坠落的身姿很是曼妙,衣袂飘扬,青丝飞舞,像一只美丽的蝶。
在蝴蝶翩飞的身影中,孟珏的眼前闪过弟弟离去时的眷念,母亲死时的不能瞑目,惊闻二哥死讯时的锥心之痛
他绝不会再承受一次亲爱之人的生命在他眼前远离。即使化身阎罗,也要留住他们。
剑刃轻轻滑过,鲜血洒洒飞扬。
此时,云歌已经落下了一大半距离,孟珏估摸了下云歌的速度,抓起一具尸体,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避开云歌要害,将手中的尸体掷向云歌。同时脚下用力,将另一具尸体踢向许平君的方向。
砰猛烈的撞击。
云歌啊一声惨呼,嘴角沁出血丝,下坠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孟珏手微有些抖,却紧抿着唇,毫不迟疑地又将一具尸体,换了角度,掷向云歌。云歌想是已晕厥过去,只看到她唇边的血越来越多,人却是再未发出声音。
许平君已经摔到地上,沿着冰面滑出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云歌则以仿若刚掉落的速度,缓缓下落。
武功最高的于安刚刚赶到,孟珏叫道:扔我上去。
于安看到孟珏刚才所为,猜到孟珏用意,抓起孟珏,用足掌力送他出去。
孟珏在空中接住了云歌,以自己的身体为垫,抱着她一块掉向了地面。
于安又随手抓起刚赶到的七喜,朝孟珏扔过去。七喜在空中与孟珏对了一掌,孟珏借着七喜的掌力化解了坠势,毫发无损地抱着云歌落在了冰面上。
孟珏一站稳,立即查探云歌伤势。虽然已是避开要害,可高速运动相撞,冲力极大,云歌五脏六腑都已受创。别的都还好,只是因为上次受的剑伤,云歌的肺脉本就落了隐疾,这次又
孟珏皱眉,只能日后慢慢想法子了,所幸这条命终是保住了。
孟珏一边用袖拭去云歌唇畔的血,一边在她耳边低喃:我不许你死,你就要好好活着。
刘病已握着长剑冲过来时,衣袍上也是血迹点点。面上虽是喜怒未显,可当他从冰屑堆中抱起许平君时,手上的青筋却直跳。
许平君胳膊、腿骨都已折断,所幸鼻息仍在,刘病已大叫:太医。
张太医查过脉息后,忙道:刘大人请放心。虽五脏有损,骨折多处,但没有性命之忧。
刘弗陵面色惨白地看着躺于孟珏怀中的云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珏抬头看向他,温和而讥讽地笑:皇上留下了她,可是能保护她吗
于安斥道:孟大人,你惊吓过度,恐有些神志不清,还是早些回府静养吧
孟珏微微笑着,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将云歌放到刚备好的竹榻上,对刘弗陵磕了个头后,起身而去。
于安盯着孟珏的背影,心生寒意,此人行事的机变、狠辣都是罕见。这样一个人,若能为皇上所用,那就是皇上手中的利剑,可若不能呢
刘病已来和刘弗陵请退,于安忙吩咐七喜去备最好的马车,安稳地送刘病已和许平君回去。
刘病已顾虑到许平君的伤势,没有推辞,向刘弗陵磕头谢恩。
刘弗陵抬手让他起来:夫人之伤是因为朕的疏忽和
刘病已道:皇上此时的自责和无力,臣能体会一二。容臣说句大胆的话,皇上只是人,而非神。如今的局势更是几十年来积累而成,自然也非短时间内可以扭转,皇上已经做到最好,无谓再苛责自己。
刘病已说完后,又给刘弗陵磕了个头,随着抬许平君的小太监而去。
不愧是皇帝用的马车,出宫后,一路小跑,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听到驾车的太监说:孟大人在前面。刘病已忙掀帘,看到孟珏一人走在黑暗中,衣袍上血迹淋漓。
刘病已命太监慢了车速:孟珏。
孟珏没有理会,刘病已道:你这个样子被巡夜士兵看到,如何解释
孟珏看了刘病已一眼,默默上了马车。
马车内,许平君安静地躺着。
刘病已和孟珏默然相对。
刘病已发觉孟珏先前脖上的伤,因为刚才的打斗,又开始流血,你的脖子在流血。匆匆拿了块白绫,帮孟珏重新裹伤口。
孟珏不甚在意,随手拿了一瓶药粉,随意拍在伤口上,他看着重伤昏迷的许平君:你打算怎么办
刘病已替孟珏包好伤处后,拿了块白绢擦去手上的血,平静地说:徐图之。
孟珏弯身查探许平君的伤势,刘病已忙将张太医开的方子递给他,孟珏看过后说:张太医的医术很好,这方子的用药虽有些太谨慎了。不过谨慎有谨慎的好处,就按这个来吧我回去后,会命三月把药送到你家,她略懂一点医理,让她住到云歌原先住的地方,就近照顾一下平君。
许平君行动不便,的确需要一个人照顾。
刘病已现在不比以前,公事缠身,不可能留在家中照顾许平君。
如今钱是有,可匆忙间很难找到信赖妥帖的丫鬟,所以刘病已未推辞,只拱了拱手:多谢。
孟珏检查过张太医替许平君的接骨包扎,觉得也很妥贴:我会每日抽空去你家看一下平君的伤势。
查看完许平君,孟珏坐回了原处,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刘病已含笑问:你为什么未取克尔嗒嗒性命你认识羌族的人吗还是你母亲是
孟珏沉默着,没有回答。
刘病已忙道:你若不愿回答,权当我没有问过。
先帝末年,西羌发兵十万攻打汉朝,我当时正好在枹罕。孟珏说了一句,停了下来,思绪似回到了过往。
刘病已说:当时我已记事,这件事情也有印象。西羌十万人进攻今居、安故,匈奴则进攻五原,两军会合后,合围枹罕,先帝派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军十万反击。最后汉人虽胜,却是惨胜,十万士兵损失了一大半。
孟珏垂目微笑:士兵十万折损一大半,你可知道百姓死了多少
刘病已哑然,每一次战役,上位者统计的都是士兵的死亡人数,而百姓
西羌和匈奴的马蹄过处,都是实行坚壁清野政策,所有汉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今居、安故一带近成空城。好不容易等到大汉军队到了,李息将军却想利用枹罕拖住西羌主力,从侧面分散击破西羌大军,所以迟迟不肯发兵救枹罕。枹罕城破时,愤怒的羌人因为损失惨重,将怨气全发泄在了百姓身上。男子不管年龄大小,一律被枭首,女子年老的被砍首,年轻的死前还会被剥衣车仑.女干,连孕妇都不能幸免,刚出生的婴儿被人从马上摔下孟珏顿了好一会,方淡淡说,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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