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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桐华
铁锹盖土的声音,听来如同刀刃剐在骨头上,不知道身在土下的人,清醒地听着尘土落在自己身上是何感受别的人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何小七却觉得自己的仇恨和痛苦稍微淡了几分。何小七突然想也许孟珏残忍地设计杀死黑子他们,原因只是为了强迫自己更残忍地杀死这帮人。
何小七看手下人将所有黑衣人都埋好了,又吩咐:移植些草木来种上。
等看着眼前的坟场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林木,他才笑着说:天快亮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今夜的事情能忘得多干净就多干净,否则
众人立即跪下,指天发誓。
小七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他面对着林木,坐到了地上,在静谧的夜色中,像是要听清楚地下的一切动静,又像是在思考天亮后该做什么。
东边的天刚透了鱼肚白,孟府的马车就已经备好,等着送孟珏入宫上朝。孟珏刚出府邸,何小七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作揖说:不知道下官可否搭孟大人的车一程
孟珏仍是倦意深重的样子,只点点头,就上了马车。
何小七坐在下手,看孟珏闭着眼睛,歪靠在车上,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他笑道:下官将伤害过尊夫人的人都活埋了,想来孟大人应该还满意这种惩戒。
孟珏唇角抿出了丝笑:既然没有勇气拒绝皇上,就不要再像只野猫一样东抓西挠了,又没有人责怪你。
何小七强撑的镇静立即被孟珏的话击碎,挺直的身子好似突然萎缩了一半。他恶狠狠地说:大人就不想想将来吗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吗
孟珏睁开眼睛,笑看着何小七。他的视线看着温和,可何小七竞不敢直视,亟亟扭头躲避着孟珏,隐藏在心内的无助恐慌全都表露在了脸上。
孟珏又闭上了眼睛:不得不倚重的东西,即使用着刺手一点,也不会扔。
何小七琢磨着孟珏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果再有十年时间,也许他可以成为霍光、孟珏这样的人,可他能不能再活一年都是个问题。
孟珏没有再理会他,自闭目养神。
马车快要到未央宫时,何小七突然问:为什么皇上不把这些事情交给张贺、隽不疑这些人做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做
孟珏没有理他,他自问自答地说:因为他们是君子,所以皇上也要在他们面前做君子,贤君良臣才可以记入史册,做天下表率,供后世瞻仰。我这一生已经永远不可能成为张大人和隽大人那样的人了,我只能躲在黑暗中,替皇上做皇上永不想任何人知道的事情。他脸色苍白,语声中有着看清自己命运的绝望。
马车缓缓停住,孟珏下了马车,何小七仍呆呆地坐在马车内。
散朝后,孟珏还要给太子授课,等上完课,已快到晚膳时分。从石渠阁出来时,看几个宦官面色怪异地在交头接耳,看到他,又立即住了口。恰好富裕来接太子,孟珏叫住了他: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富裕也是面色怪异,看左右无人,压着声音说:奴才也是来的路上刚刚听闻。御前要多个掌事宦官了,就是何小七何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硬要净身入宫侍奉皇上,如果皇上不答应,他情愿立即撞死,皇上怎么劝都没用,就只得准了。何大人一入宫,就仅次于七喜总管,所以宫里的宦官议论纷纷,都是又嫉妒又不解,弄不明白怎么有人放着好好的仕途不走,非要做断子绝孙的宦官。
孟珏淡淡地笑着,何小七倒是没令他失望,竞从死局中想出了这唯一的生路。
孟珏回到府邸后,三月迎上来问什么时候用晚饭,孟珏随口说:已经饿了,换下官服就去用饭。
三月开始细声细气地说着成亲晚上孟珏的荒唐行径:公子把人家的盖头刚挑开,就跑掉了,弄得好像人家姑娘相貌丑陋,吓着了公子一样。许姑娘难过伤心得不行,昨天哭了一整天,今天还在哭,我看着实在可怜,就让她做几道菜,晚上和公子一起用饭,她才不掉眼泪了。公子,我看二夫人是个挺好的人,不管怎么说,你都该给人家赔个罪、道个歉。
孟珏一言不发,三月小声说:就是去吃顿饭而已,好歹将来要在一个府邸里生活,总得见个正脸吧公子只怕连人家长什么样子还没看清,不怕在府里见了都不认识吗
去桂园。
三月心里欢呼一声,乐颠颠地跟在孟珏身后往桂园行去,桂园里的丫鬟、婆妇都欢天喜地地迎了出来,许香兰低着头给孟珏行礼,孟珏客气地让她起来。许香兰偷偷扫了眼孟珏,果如姐妹传言,一位玉琢般的公子。心如鹿跳,又喜又忧,不知不觉中脸就全红了。
虽然只两人用饭,许香兰却做了十来道菜,摆了满满一案。三月随口赞了声夫人能干,许香兰的婢女蕙儿就笑着说:夫人出嫁前,老爷专门请了师傅教夫人做菜,这几道菜都是我家小姐的拿手菜。老爷尝过小姐所做的菜后,都说哪家公子娶到我家小姐,可是有福气呢
三月听出来蕙儿的话另有所指,尴尬地笑牵住她的手,向孟珏和许香兰告退。
孟珏一声不吭地吃着饭,许香兰也不好意思说话,两人相对沉默地用完了饭,许香兰心内忐忑,食不知味,不知道孟珏可满意她的手艺。待丫头撤下所有饭菜,端上烹好的茶时,许香兰鼓足勇气,期期艾艾地问:夫君,饭菜味道还合口吗如果不好
孟珏微笑着说:十分合口。
许香兰不知道再说什么,沉默地坐着。孟珏回来得本就晚,一顿饭用完,屋外早已黑透,她隐隐约约地盼望着他能留下来,脑子里面回响着婆婆们教导的话,那些取悦夫君的方法一个个从心头掠过,却似乎没有一个能用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他的微笑太过完美,好像世间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
突然,屋子外面响起了一缕乐声,许香兰不禁凝神去听。自堂姐成为皇后,族里就请了先生来教她们一帮姐妹弹琴,虽然还未全学会,但有些名气的曲子,她也知道。这首应该是诗经中的采薇,先生曾弹给她们听过,还说过这是哀音,唯经历世情的人才会奏,可她在先生的琴音中没听出什么哀伤,这一次却真正体会出了先生所讲授的物非人非的沉重悲哀。是谁如此悲伤,竞在深夜奏此哀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孟珏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身子僵硬地坐着,似乎在挣扎。最终他放下茶盅,就向外走去,许香兰忙站了起来,慌乱不解地叫:夫君
孟珏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脚步匆匆地向外奔去,许香兰跟在他身后追,追出桂园,只见月光下,一个乌发直垂的绿衣女子坐在桂花树上,握箫而奏,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一瞥,轻笑间,一个旋身飞起,就消失在了桂花林中。眼前的情景太过诡异,许香兰以为自己撞到了花神狐怪。
孟珏却冲到了桂花林前,叫道:云歌,你究竟想怎么样
蕴着笑意的声音从桂林深处传来,缥缈不定,好似人还在枝丫间跳来跳去,不怎么样,你若想晚上留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吹采薇,孟公子脸皮虽厚,手段虽卑劣,行事虽无耻,毕竟还是个讲究风流情调的倜傥公子,想必没有办法在此乐声中拥佳人人怀。
她的语声娇俏,还含着笑意,话语的内容却尖酸刻薄,许香兰怔怔地想着,这是什么人怎么敢在孟珏面前如此放肆云歌、云歌啊是她
孟珏跑进了桂花林,许香兰忙追上去,可孟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桂花林中,她根本连他去往哪个方向都没有看清楚。
云歌从树上跃下,一抬头却发现孟珏就立在她面前。她握着箫,谨慎地后退了几步,眼中全是戒备,似乎怕他爆怒中会做什么。
孟珏眼中有哀恸,当日长安城月下奏曲时,绝没想到,他亲手教她的采薇,她会这般回敬给他。
云歌,你不必如此。
云歌微笑:我会天天如此许姑娘是个好人,你还是趁早放她另觅良人,你以为你做过那些事情后,还能此生妻贤子孝吗休想
孟珏的长衫在风中轻动,他举手对月,一字字地起誓:今生今世,若霍云歌无子无女,我孟珏也就断子绝孙若违此诺,生生世世永坠泥哕耶。
云歌呆住,孟珏竟发这么毒的誓。在西域传说中,泥哕耶是恶鬼聚集地,人的灵魂若到此地,就永无喜乐安宁。
孟珏反笑起来:回去休息吧不要再闹来闹去了,我去和许姑娘道个歉,也回去休息了。
云歌狐疑地盯着他,孟珏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回身说道:云歌,不要再去追究当日杀了抹茶的人了。
凭什么
因为人已经被我杀了。
云歌有如释重负,也有恼火:谁让你多事
我杀他,有我自己的原因,你的问题只是顺道。
什么原因
孟珏微笑:你有什么不信的无耻如我,会那么好的帮你去报仇
云歌不吭声,只是盯着他。孟珏想了想解释道:他的死是一个潜伏的矛盾,也许将来会让朝堂中的两大阵营芥蒂深重、彼此仇视。
云歌摇了摇头,飘然而去:连一个人的死亡都能是你的棋子
孟珏淡淡地笑着,死亡的确是棋子,只不过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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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小说 第三部:10.愿以此身,受你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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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愿以此身,受你之痛
刘夷渐大,男孩儿淘气调皮的本事也渐增,椒房殿被他闹得鸡飞狗跳。
他让宫女们兜起毯子做榻,一人提着一头,摇啊摇,睡在上面果然很舒服,他欢喜地咯咯笑。
他在鹦鹉的脚上系了一根绳子,看鹦鹉扇动着翅膀冲向蓝天,突然,他用力一拽绳子,鹦鹉尖叫着掉下来。看着鹦鹉飞上去,掉下来,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开始留意哪些宫女长得好看,哪些长得不好看。他只要长得好看的服侍他,因为他只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这样他才会变得美丽。
刘夷的举动落在许平君眼里,不过是一个淘气男孩的胡闹而已,乡野里面哪家男孩子没有掏过鸟窝玩过雏鸟呢不喜欢睡榻、喜欢被宫女兜着毯子摇着睡,虽然让人头疼,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刘爽的行为落在那些饱读诗书的朝臣眼里,却渐渐引起了恐慌。
根据史书记载,商纣王小时候就喜欢被宫女兜着睡觉;喜欢美丽宫女,讨厌容貌丑陋者;喜欢虐杀动物
人说三岁看老,刘爽的行为让很多朝臣恐惧担忧。大汉天下要交付给这样的一个人吗若他们现在不闻不问,将来有一日他们会不会变成被掏心的比干
当刘询察觉时,朝堂内的恐惧担忧已经成了一场轩然大波。
十几个官员上疏请求刘询慎重考虑太子的事情,其中还包括刘询倚重信赖的隽不疑。这些官员劝奏说,虽然一向的规矩是立嫡长子,可若有贤者,史上也不乏越长立幼的事情,皇上春秋鼎盛,将来定会子孙繁多,不必这么早就将太子定下。
面对这帮大臣,刘询充满了无可奈何。这些大臣全非玩弄权术的人,他们也许古板僵化,却是真正信奉皇权、忠于汉室的臣子;他们不见得是最好的栋梁之才,却是汉家朝堂稳定的基石。对于权臣、弄臣、奸臣、佞臣,可以用权术计谋,甚至威吓化解,可面对这些大臣,他想不出来任何化解的方法。置之不理只是一时之策。这些人的古板固执绝不会让他置之不理,何况还有个霍光惩罚会寒了忠臣的心;可不惩罚,难道准奏吗
在十几封奏折前,霍光的人也开始陆续上奏折,如果他再不及时处理,到最后也许会变成不得不准奏。
隽不疑第二次上疏,论述贤者唯用。刘询看着侃侃而谈的他,心里烦闷无比,面上还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只希望能再拖一拖。可霍光显然不打算再给他拖延的时间,大司农田广明跪下附和隽不疑的奏疏。田广明曾力劝霍光和诸位大臣废除刘贺那个昏君,选立他这个明君,是被他嘉奖过的有功之臣,以能识人贤庸闻名朝野,没想到这么快,这个他御口嘉奖过的贤臣就又来识人贤庸了。
别的大臣也开始陆陆续续下跪,恳请他慎重考虑册立太子的事情。
他看向张安世,张安世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刘询心中淡叹了一声,转开了视线。
刘询望着下面仍不停上奏磕头的臣子,几分茫然地想,谁说皇帝可以为所欲为这个位置上的人,因为顾忌太多,不但不能为所欲为,反倒处处受制。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地一再述说古代废愚立贤的典故时,孟珏突然满脸自责地跪倒在地,大呼:臣有罪
刘询的心在他的有罪声中安定了下来,问道:爱卿自入朝为官,只闻爱卿的贤举,从不闻有失检点之为,何来有罪一说
孟珏磕头奏道:臣身为人师,却误教子弟。误了平常人,最多让朝堂少了一个栋梁,可误了太子,却会祸及天下,臣不但有罪,还罪该万死。
此话怎讲太子的功课,朕和众位卿家曾一同查考过,爱卿教得很好。
隽不疑他们也都点头。刘爽在经文诗赋方面表现十分突出。
有一日臣想给太子讲述贤君、暴君的故事,教导他学贤君、厌暴君。臣先讲贤君,然后又给他讲述商纣王小时候的故事,希望他借此明白小时的善恶会影响大时的贤昏。臣讲述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批评纣王所行,身体突感不适,怕有犯殿下,所以匆匆请求退避。本想着第二日继续将故事讲完,可臣臣竟然忘记了,纣王的故事就只讲了一半,又是混在贤者的故事中,殿下年纪尚小,还未懂分辨,只会照着先生讲述的去做。臣臣罪该万死孟珏说着,砰砰地磕头。
几位大臣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原来并非刘夷本性残暴。
张安世跪了下来,一面磕头一面陈述太子的善行。比如对待大臣谦恭有礼,克己安人,小小年纪就知道每日去长乐宫给上官太皇太后请安,有这些行为的人怎么会是本性残暴的人呢
刘询又以父亲的身份,赞了几句刘夷日常琐事上温良敦厚的表现。
隽不疑等人都沉默了下来。
刘询见此,想着再说几句场面话,就可将此事暂且抛开了。不料田广明却不依,虽不再弹劾太子恶行,却将矛头对准了孟珏:孟太傅自责的话很有道理,太子师关系着天下万民的安康,孟太傅却如此草率唐突,此次幸亏发现得早,尚来得及教导、纠正太子,可下次呢孟太傅还会忘记什么会不会等我等发现时,已经大错铸成,悔之晚矣到时候大人真是万死都不足矣臣认为孟大人实难担任太子师一职,泣奏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务必严惩孟珏,另选贤良。
孟珏现在是戴罪之身,只能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等候裁决。
众人本以为孟珏是霍光的女婿,霍光应该会帮他开解一下罪行,不想霍光低着头,垂目端坐,好似和他完全无关。
张贺跪了下来,张安世未等他开口,就亟亟开始替孟珏辩解求情。可田广明言辞犀利,此事又本就是孟珏失职,张安世辩解的声音越来越软弱无力,田广明越来
越咄咄逼人,大有孟珏不死不足以谢天下的样子。
刘询猛地拍了下龙案,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扬声下旨:孟珏身为太子师,未尽教导之责,本需严惩,念其向来克己守责,暂从宽发落,廷杖四十。杖后继续留用,以观后效。
田广明仍满脸愤怒不平,但皇上已经宣旨准了他惩罚孟珏的奏请,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磕头高呼:陛下圣明
廷杖之刑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杖打,与其他刑罚相比,廷杖的本来用意不在惩,而在辱。不过因为孟珏所犯罪行恶劣,所以四十下的廷杖,算是既辱又惩了。
百官静静站在殿前广场上,观看行刑。按照法典规定,司礼监命人将孟珏双手绑缚,把衣袍脱下,撸到腰部,裸露出背脊,然后命他面朝大殿跪下,由专门训练过的壮汉杖打背脊。壮汉拿出一截长五尺、阔一寸、厚半寸的削平竹子,司礼监一声令下后,他用足力气打了下去。
一般人受杖刑,总免不了吃痛呼叫,或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借此来缓和疼痛。可孟珏竟神情坦然自若,微闭着眼睛,如同品茶一般,静静感受着每一下的疼痛。
啪啪声中,有人幸灾乐祸地眯着眼睛仔细观看,有人却生了兔死狐悲的心思。宦海沉浮,今日虽是孟珏,他日难保不是自己。
四十下杖刑打完,孟珏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人却高洁不损,依旧雅致出尘,神志看着也还清醒。七喜匆匆跑来,替他解开缚手的麻绳,掩好衣服,命人送他回府。
孟珏被送回孟府时,神志已有些涣散。孟府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即炸了锅。
许香兰闻讯,忙跑来探望。一见孟珏背上的血迹,就哭了起来。
三月刚把几个哭哭啼啼的、丫鬟轰出去,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可又不敢轰这位,只能软语相劝:二夫人不必太担心,公子只是受了些皮肉外伤。
许香兰看三月想帮孟珏脱去衣服,擦拭一下身体后上药,一面忍着哭泣,一面上前想要帮忙。可她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衣服刚拿开,看到背上皮开肉绽的样子,她猛地一惊,失了力道,拽疼了伤口,孟珏微哼一声,脸色发白,三月一把就将许香兰推开,又立即想起不对,赔着笑说:夫人还是出去吧,这些事情奴婢来做。
三月一边清理伤口,一边纳闷。一般人受杖刑四十下,伤成这个样子不奇怪,可公子练武多年,怎么没有用内力去化解杖力,竟像是实打实地挨了每一杖
三月拿出府中的秘药,正想给孟珏上药,孟珏闻到药香,清醒了几分,低声说:不用这个。
三月以为孟珏有更好的伤药,忙俯下身子听吩咐,不料孟珏闭着眼睛说:把伤口清理干净,包扎好就行了。
三月呆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公子这次伤得可不轻不用药,伤口好得慢不说,还会留下疤痕,就是那股子疼痛也够受的,可是会日夜折磨着
孟珏睁眼看了她一眼,三月心中一颤,立即闭嘴,咬了咬唇,说:是把药扔到了一旁。
因为没有用药止痛,包扎伤口时,三月咬得嘴唇出血,才能让手一点不抖地把伤口包扎好。
一切弄完后,三月小声问:公子,疼得厉害吗
孟珏神情黯然,眼中流转着太多三月看不明白的东西,半晌后,没有说话地闭上了眼睛。三月默默行了一礼后,退出了屋子。
傍晚时分,富裕带着一堆宫里的补品来看孟珏,见面就给孟珏磕头,孟珏忙命人拽他起来,他硬是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这是皇后娘娘命奴才代殿下给大人磕的头。
孟珏说:你回去劝皇后娘娘不要责备殿下,更不要自责。
富裕眼圈有点儿红:皇上朝娘娘发了通火,责问娘娘如何做母亲的,竟然让儿子学纣王。虽然皇上怒火平息后,又劝慰、开解娘娘,可娘娘觉得全是她的错,奴才们怎么劝都不管用。
孟珏想了一瞬,说:你若方便,不妨请云歌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
富裕立即反应过来,点头应好。
云歌进椒房殿时,许平君在抹眼泪,刘夷被罚跪在墙角,想是已经跪了很久。小人儿的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晃晃,可仍倔犟地抿着嘴,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和娘说。
云歌坐到许平君身前:你想罚他跪一晚上吗
许平君眼泪流得更急:其实该罚跪的是我,都是我没有教好他,见他所行不端,也就责骂几句,没有严厉管教。
云歌招手让刘夷过去:虎儿,到姑姑这边来,姑姑有话和你说。
刘爽看向母亲,许平君瞪着他说:怎么现在又知道听话了早前干什么去了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终是不忍,冷着声音说,过来吧
刘夷想要站起来,双腿却早已酸麻,富裕忙弯身半抱半扶地将他带到云歌身边。云歌把他揽进怀里,一面帮他揉腿,一面笑着说:其实姑姑小时候也捉鸟玩的。
刘夷斜斜看了母亲一眼,抱住了云歌的胳膊:姑姑的娘可责罚姑姑
云歌笑:我捉鸟的本事就是娘教的,你说我娘可会责罚我我爹还捉了两只大雕陪我玩呢
刘爽羡慕地看着云歌:姑姑的娘真好
对了,你是如何知道玩鸟的法子的
是娘娘告诉刘夷猛地闭上了嘴巴。昭阳殿内的娘娘是他的秘密。母亲总是不许他接近昭阳殿,可母亲越是不许,他越是好奇。里面住着什么样的怪物会吃人吗当他发现昭阳殿内住着的不但不是怪物,反而是个美丽温柔的娘娘,不但没有吃他,反而常常教他很多很好玩的事情时,他渐渐喜欢上了去找娘娘玩。娘老是这不许,那不许,可娘娘会温柔地笑着,让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娘娘说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是个男子汉,肯定会信守诺言,谁都不告诉
许平君面色突变,云歌朝她使了眼色,继续笑着说:虽然睡在宫女兜的毯子里十分舒服,但姑姑知道更好玩的睡法。
刘爽看娘和姑姑都没有留意到他的嘴误,放下心来,赶着问云歌:什么法子什么法子姑姑快告诉虎儿。
其实这个法子娘娘也知道的,她怎么没有告诉你呢我以为她早告诉你了。
刘夷嘟起了嘴:你胡说娘娘最喜欢虎儿了,什么秘密都告诉我
云歌摇头,不相信地说:可是娘娘真的知道呀不信你去问她。
好我明天就去昭阳殿问。
许平君盯着儿子,脸色发青,举掌就想打,云歌按住了她的手,对富裕吩咐:带殿下下去,用热水给他泡个澡,再揉揉腿。
太子刚出殿门,许平君哭着说:你干什么拦着我,这个逆子竟然认贼作亲我和他说了多少遍,不许他接近昭阳殿,他竟然一句不听。你看看他维护她的样子,竟然把亲娘当成了外人他爹今日骂我时,他明明在场都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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