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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桐华
竹轩里的丫头刚开始还满身不自在,觉得公子就在眼前,做事说话都要多一重谨慎、多一份小心。可时间长了,受云歌影响,孟珏在她们眼中和盆景、屏风没两样,就是多口气而已。
忙活了数月,好不容易等到新配置的药丸制好,云歌兴冲冲地尝了下,却垮着脸将药丸扔到了炉子中。沮丧地坐了会儿,又振作起精神重新开始配药。抓着一味药刚放进去,又赶紧抓回来,犹豫不决,皱着眉头思索。
孟珏走到她身旁,她仍在凝神思索,没有察觉。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在每个药盒里快速点过,看似随意,抓起的药分量却丝毫不差,一瞬后,药钵里已经堆好了配置好的药。
云歌盯着药钵生气,冷冷地问:你每次所做都不会免费,这次要什么我可没请你帮忙,也没东西给你。
孟珏的微笑下有苦涩,也只能叹一声自作孽。
这次免费赠送。
云歌更加生气,猛地把药钵推翻:我自己可以做出来。
孟珏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到云歌对面,将散落的药捡回药钵中: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作为交换。
云歌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你做这个药丸给谁用
云歌回答得很爽快,眼中隐有挑衅:霍成君。她已经喝了很久的鹿茸山鸡汤,再不去掉异味,她迟早会起疑。
孟珏提起毛笔将配方写出,递给云歌:把这个药方直接交给刘询。
云歌犹豫了下,接过药方。
其实这个药有无异味并不重要,这个药若使用时间超过三年,有可能终身不孕,如果我第一次给你的药就是给霍成君用的,算时间也快了。
云歌握着药方的手开始发颤,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却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肯放下药方。
你报复了她,你快乐吗她一生不能有孩子,能弥补你一丝半点的痛楚吗
云歌无法回答,只是手簌簌地抖着。孟珏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云歌,我们离开这里,你的心不是用来研究这些的,我们去寻找菜谱做菜,我现在可以尝
云歌用力甩开他的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脸色苍白,语气却尖锐如刺:我早就不会做菜了
子期离世,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弹琴。自刘弗陵离去,云歌再不踏入厨房,荷包里的调料也换成了寻常所用的香料。
孟珏如吃黄连,苦涩难言。她为他日日做菜时,他从未觉得有何稀罕;她为他尝尽百苦、希冀着帮他恢复味觉时,他却从未真正渴望过要去品懂她的菜。当他终于能品尝出她菜肴的味道,不惜拱手让河山、千金换一味时,她却已不再做菜。
云歌慢慢平静下来,冷冷地说:你回去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孟珏起身向外走去,踏出门口时,头也没回地说:我明天再来。未等云歌的冷拒出口,他已经快步走出了院子。
云歌捏着药方发呆,耳边一直响着孟珏说的话,终身不孕,她应该开心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霍成君所做的一切,罪有应得可她竟一点没有轻松开心的感觉,只觉得心更沉、更重,压得她疲惫不堪。
很久后,她提起毛笔,在孟珏的配方下面加注了一行字 此方慎用,久用恐会致终身不孕
将药方封入竹筒,火漆密封后,交给于安:想办法交到七喜手中,请他代递给皇上。
于安应了声是,转身而去。
云歌看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药材,闻着阵阵药味,只觉得很厌恶现在的自己,费尽心思只是为了害人
她猛地高声叫人,几个丫头匆匆进来,听候吩咐。
把所有的药材都拿走。
丫头小心地问:夫人是说找个地方收起来吗
随便,扔了、收了都可以,反正不许再在这个院子里。还有,药圃里的药草也全都移植到别处去。
是。
几个丫头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一会儿的工夫,就将屋子中的药草全部收走。一个伶俐的丫鬟还特意点了薰香,将药草味熏走。
坐在窗旁发呆的云歌闻到薰香,神情迷茫,好似一时间分不清楚置身何处。唇边含着一丝笑意,模仿着他的语调说:这香味淡,该用鎏金银熏球,笼在袖子下,不该用错金博山熏炉。
丫头忙准备换:这是宫里赏的香,一直收着没用,奴婢不知道用法,竟鲁莽糟蹋了。
云歌回过神来,神情黯然地说: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丫头赶忙退出屋子。
云歌嗅着香气,闭起了眼睛。恍恍惚惚中总觉得屋子里还有个人,静静地、微笑着凝视着她。
如果一个人住在了心里,不管走到哪里,他似乎都在身边。
闻到曾经的香,会觉得鼻端闻到的是他衣袍上的味道;看到熟悉的景致,会想起他说过的话;晚上听到风敲窗户,会觉得是他议事晚归;落花的声音,会觉得是听到他叹息
点点滴滴,总会时时刻刻让人滋生错觉,似乎他还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内,可蓦然睁眼时,却总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不睁眼,你就会还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对吗
香气氤氲中,她倚着窗户闭目而坐,一动不敢动。渐渐地,似真似假地睡了过去。
四周弥漫起白色的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她一人站在大雾里。她想向前跑,可总觉得前面是悬崖,一脚踏空,就会摔下去。想后退,可又隐隐地害怕,觉得浓重的白雾里藏着什么。她害怕又恐慌,想要大叫,却张着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四周的白雾越来越多,好像就要把她吞噬。
忽然,一缕箫音传来,是无限熟悉的曲子,所有的害怕恐慌都消失了,她顺着箫音的方向跑去,大雾渐渐地淡了,一点、两点、三点的萤光在雾气中一明一灭,仿佛在为她照路。
终于,她看见了他。白雾缭绕中,他一身青衣,正立在那里吹箫,无数莹莹萤光在他身周闪烁,映得他缥缈不定,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际。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云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心里是万分的想靠近,却再不敢移步,只是贪恋地凝视着他。
一曲未终,他抬起了头,沉默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悲伤为什么
她一遍遍地询问,他却只是沉默、悲伤地凝视着她。
陵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坏人了可霍成君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
你为什么还这样看着我为什么
小姐
不要走陵哥哥不要走云歌悲叫。可他的身形迅速地远去、消失,她心底再多的呼唤都化作了虚无。
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无限疲惫地问:什么事情
丫鬟的声音带着颤,好似被云歌的悲叫给吓着了:老爷派人来接小姐回府探
亲,说是家宴,想小姐回去团圆。
知道了。
丫鬟硬着头皮问:那奴婢帮小姐收拾包裹
云歌仍呆呆地闭着眼睛坐着,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丫鬟小声说:小姐,姑爷已经同意了,您若想去,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云歌突然问:如果一个人,以前看着你的时候眼底都是温暖,也很开心,可突然有一天,他看你的时候充满了悲伤,你说这是为什么丫鬟凝神想了会儿,迟疑着说:大概是我做错了事情,让他不开心了。云歌喃喃说:我没有错他应该明白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也许他不开心,只是因为你心里不开心;他难过,只因为你心里是难过的;他觉得你做错了,只是因为你心底深处早已认定自己错了。
云歌猛地睁开了眼睛,孟珏正立在窗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来他是因为霍光的事情,随丫鬟同来的,只是站在屋外没有说话。
他的唇角紧抿,似乎很漠然,注视着她的墨黑双眸中却有无限悲伤,竟和陵哥哥刚才的眼神一模一样。云歌心中陡地一颤,跳了起来,随手拿了件披风就向外走,丫鬟忙赔着小心服侍云歌出门。
到了霍府,霍光居然亲自在外面迎接。
面对霍光的厚待,云歌淡淡地行礼问安,客气下是疏远冷漠。一旁的丫头都觉得窘迫不安,霍光却似笑得毫无隔阂。
因为云歌的来临,宴席的气氛突然冷下来。霍光笑命霍禹给族中长辈敬酒,众人忙识趣地笑起来,将尴尬掩饰在酒箸杯盘下。
霍光看云歌没带行李,知道她肯定坐坐就走。寻了个借口,避席而出,带着云歌慢慢踱向书房。
他一面走,一面指点着四处景物:看到左面的那个屋子了吗以前是主人起居处,你爹和你娘就住在那里。
那边的草地以前是个蹴鞠场,你爹喜欢蹴鞠,常叫人到府里来玩蹴鞠。可别小看这块不起眼的场地,当年的风流人物都在这里玩过,有王爷、有将军、有侯爷,卫太子殿下也来过很多次,不过你爹可不管他们是王还是侯、几只鼻子几只眼,脚下从不留情,那帮人常被你爹踢得屁滚尿流。
霍光眼前浮现过当年的一幕幕,语气中慢慢带出了少年时的粗俗爽快,眉宇间竞有了几分飞扬。
云歌身上的冷意不自觉中就淡了,顺着霍光的指点,仔细地看着每一处地方,似乎想穿透时光,看到当年的倜傥风流。
这个书房是你爹当年办公议事的地方,格局大致没变,只摆放的东西变了。那边以前放的是个巨大的沙盘,你爹常在上面与你娘斗兵,还赌钱了,究竟谁输谁赢,我是一直没搞明白,好像你爹把整个府邸都输了。
斗兵和我娘
霍光笑:是啊你爹什么事情都不避你娘,就是他和将军们商议出兵大事时,你娘都可以随意出入。这个书房还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给你娘用的,现在我用来存放书籍了。
云歌突然间觉得这个书房无限亲切,伸手去摸屋宇中的柱子,好似还能感受到爹娘的笑声。她的嘴角忍不住地上翘,笑了起来,一直压在身上的疲惫都淡了,她心中模模糊糊地浮出一个念头,她是该离开长安了陵哥哥肯定早就想离开了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越来越清晰,在脑中盘旋不去,云歌的手轻搭在墙壁上想,就明天吧
霍光微笑地看着她,眼中有无限寂寥:大哥的一生顶别人的好几生,在庙堂之巅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在江湖之远能纵横天地、笑看苍生。有生死相随的妻子,还有曜儿和你这般的儿女,我想大哥此生必定无憾
云歌看到他斑白的两鬓、苍凉的微笑,第一次发觉他老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多岁,好像肩头的疲倦随时会让他倒下。虽然心中有厌恶,嘴里却不受控制地说:叔叔的一生也波澜壮阔,辅佐了四代三代帝王,几次力挽狂澜,将一个岌岌可危的汉朝变成了今天的太平安稳,叔叔也会青史留名。
霍光让云歌坐,他亲自给云歌斟了杯茶,云歌只淡淡说了声谢谢。
我想大哥并不在乎是否青史留名,他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别人如何评价是别人的事。我和他不一样,我很在乎世人如何评价我,我的确希望能留名青史,可这并不是我最在乎的事情,人人都以为霍光最在乎权势,其实这也不是我最在乎的。
云歌有些诧异:那是什么
我想边疆再无战争我想四夷臣服我想大汉的稳定太平不再用女子的血泪去换这才是我最想要的霍光冷笑起来,朗声说,权势算什么玩意儿只不过是我实现这一切的必经之路没有权势,我就不能为所欲为只有鼎盛的权势才能让我不拘一格起用人才;才能轻徭役、薄税赋,良田不荒芜;才能做到国泰民安、积蓄财富;才能修兵戈、铸利箭;才能有朝一日铁骥万匹,直踏匈奴、羌族
霍光虽然身着长袍,坐于案前,可他说话的气势却像是身着铠甲,坐于马上,只需利剑出鞘,指向天狼,激昂的马蹄就可踏向胡虏。可在下一刻,他却又立即意识到,他再权倾天下,再费心经营,仍只是个臣子,能令剑尖所指、铁蹄所踏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眼中的雄心壮志渐渐地都化作了无奈悲伤。他笑嘲着说:太平若为将军定,红颜何须苦边疆大汉的男儿都该面目无光才对
云歌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惊闻乌孙兵败的时候,重病到卧榻数月,他并不是在装病教训刘询,让刘询明白政令的执行还离不开他,而是真的被刘询的刚愎自用气倒了。他谨慎一生,步步为营,却被刘询的人毁于一夕,其间伤痛绝非外人所能想象,也在这一刻,她开始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叔叔,他身上和父亲流着相似的血脉。
霍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眼中的情绪立收了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镇定从容、胸有成竹的权臣:这些话已将近三十年未和人说过,不知怎么的就突然间让你见笑了
云歌将他杯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斟了杯热茶,双手奉给他:叔叔身体康健,手中大权在握,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完成心愿。皇上虽然刚愎了一些,但并不是不明理的君主。就我看,他对先帝刘彻既恨又敬,只怕他一直暗存心思,要实现武帝刘彻未完成的心愿安定边疆、四夷臣服,一方面是自己的雄心壮志,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气气九泉下的刘彻。我想只要君臣协心,叔叔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霍光接过热茶,顾不上喝,赶着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皇上一直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你说的可不符,他总是一副毫不在乎西域、匈奴的样子,似乎只要官吏清明、人民安康就可以了,文帝、景帝虽然年年给匈奴称臣进贡、送公主,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其实比在武帝手里要好,我一直以为皇上打算效仿的皇帝是文、景二帝。
云歌说道:叔叔聪明一世,却因为太在乎此事,反而糊涂了。皇上定是看破了叔叔在乎,所以他就不在乎;叔叔越想打,他就表现得越不想打。利用叔叔的在乎,逼叔叔在其他事情上退让。
霍光呆呆发怔,一一回想着自刘弗陵驾崩后的所有事情。半晌后,痛心疾首地叹道:没想到我霍光大半生利用人的欲望驱策他人,最后却被一个小儿玩弄于股掌间。
云歌正想说话,听到外面仆人的叫声:娘娘,娘娘,您不能
门砰地被推开,霍成君面色森寒,指着云歌说:滚出去霍家没你坐的地方,你爹当年走时,可有考虑过我爹爹他倒是逍遥,一走了之,我爹呢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长安,你知不知道你爹在长安树了多少敌人
霍光断然喝道:闭嘴冷厉的视线扫向书房外面立着的仆人,所有人立即一溜烟地全退下,有多远走多远。
云歌,你先去前面坐会儿,等叔叔处理完事情,再给你赔罪。
云歌无所谓地笑笑,告辞离去:今日已晚,我先回去了,叔叔,您多保重
出书房后,走了会儿,忽然觉得身上冷,才发现匆忙间忘拿披风了。一般的衣服也就算了,可那件披风上的花样是刘弗陵亲手绘制,命人依样所绣,自然要拿回来。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我是宁要云歌这个侄女,不要你这个女儿
你说是我的亲生女儿霍光的笑声听来分外悲凉,亲生女儿会帮着刘询刺探老父的一举一动,通知刘询如何应对老父亲生女儿会用利益说服堂兄一起背叛老父
既然你和刘询如此情投意合,爹不拦你我霍光只当从没生过你,从今往后,霍家是霍家,娘娘是娘娘。
屋里的声音时高时低,云歌听得断断续续。她如中蛊一样,明知道不对,却轻轻地贴到屋檐下,藏在了阴影中。
屋子里传来哭泣声:爹爹
似乎霍成君想去拽霍光的衣袖,却被霍光打开。她悲伤羞怒下突然吼起来:爹爹可有当我是女儿可曾真正心疼过我爹爹装出慈父的样子,让女儿在刘询和刘贺中选,等试探出女儿的心思后,却偏偏反其道选了刘贺。还有大姐,爹爹当年对她许诺过什么结果是什么你让女儿怎么信你爹爹究竟隐瞒了我们多少事情爹爹说刘弗陵的命由老天做主,那长安城外的山上种的是什么刘弗陵的病
啪的一巴掌,霍成君的声音突然断了,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好一会儿后,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响起:爹爹,女儿已经知错求爹爹原谅爹
霍光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低哑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你走吧我没做好父亲,也怪不得你不像女儿。
咚咚的磕头声,一遍又一遍的哭求,霍光却再不开口。
吱呀一声,霍成君拉开门,捂着脸冲出了书房。
云歌软软地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到无一丝血色。
爹爹究竟隐瞒了我们多少事情
爹爹说刘弗陵的命由老天做主,那长安城外的山上种的是什么
刘弗陵的病
他们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要提起陵哥哥的病霍光为了阻止霍成君未出口的话,竟然不顾霍成君的身份下重手打断她
云歌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似乎前面就是无底深渊,可她却还要向前走。
当年暗嘲上官桀养了个好儿子,如今自己的女儿、侄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霍光失望、悲伤攻心,坐在屋里,只是发怔。忽然听到外面的喘气声,厉声问:谁
正要走出屋子查看,看到云歌立在门口,扶着门框,好似刚跑着赶回来,一面喘气一面说:我忘记拿披风了。
霍光看她面色异样,心中怀疑,微笑着说:就在那里,不过一件披风,何必还要特意跑回来一趟即使要拿,打发个丫头就行了,看你着急的样子。
云歌拿起披风,低着头说:这件披风不一样,是是陵哥哥亲手绘制的花样。
她眼中隐有泪光,霍光释然,一面陪着她出门,一面叮嘱:你如今已经嫁人,我看孟珏对你很好,他也的确是个人物。去世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你的一生还很长,不能日日如此。你现在这个样子,地下的人也不能心安,把旧人放在心底深处珍藏,好好珍惜眼前的新人,才是既不辜负旧人,也不辜负新人,更不辜负自己。
云歌神情恍惚,容颜憔悴,对他的话似听非听,霍光只能无奈地摇头。
在马车上候着的于安看到她的样子,再听到霍光的话,心内触动,对霍光谢道:多谢霍大人的金玉良言,其实这也是奴才一直想说的话。
云歌对霍光强笑了笑:叔叔,我回去了,你多保重身体。
霍光客气地对于安吩咐:你照顾好她。
于安应了声是,驾着马车离开霍府。
云歌回到竹轩后,却站在门口发呆,迟迟没有进屋。
于安劝道:在霍府折腾了半天,命丫头准备热水洗漱吧
云歌突然扭身向外跑去,于安追上去:小姐,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孟珏。
于安以为她心思回转,喜得连连说:好好好那奴才就先下去了。
云歌气喘吁吁地推开孟珏的房门,孟珏抬眸的一刹那,有难以置信的惊喜。
孟珏,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我想跟你学医术。
虽不是自己期盼的话语,可至少意味着云歌愿意和他正常地交往了,不会再对他不理不睬。他微笑着说:你愿意学,我自然愿意教,不过不用拜什么师,若非要拜师,那你就拜我义父为师,义父如果在世,也肯定不会拒绝你,我就算代师传艺。
云歌感激地说:多谢你我们现在就拜师,明天我就来学,好不好
孟珏岂会说不好命三月设好香案,没有牌位,他就拿一幅白帛,龙飞凤舞地写了孟西漠三个字,挂在墙上。
云歌面朝孟西漠三字跪下,恭敬地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三拜。一面磕头,一面在心里默念:师父,我虽然没见过你,但知道你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拜师的动机不纯,你也许会不开心,但弟子一定会尽心学习,将来也用医术去救人。弟子愚笨,肯定赶不上师父的医术,但一定不会做有辱师门的事情。
磕完头后,云歌又将孟西漠的名字在心中默诵了一遍。从此后,除了父母、兄长,她还有个师父了。
孟珏看她磕完头后,一直盯着义父的名字发呆,笑着提醒:该给义父敬茶了。
云歌接过他递来的茶,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将茶水斟在地上。敬完茶后,依礼她已经可以起来,她却又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孟珏一面收香案,一面说道:这回,我们可真成师兄妹了。
云歌想想,也觉得缘分真是太奇怪的一件事情。她第一次看到金银花琴时,还想过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雕出这哀伤喜悦并存的花,不想后来竞成了他的徒弟。
她坐到坐榻上,说道:你以后若有时间,多给我讲点师父的事情,我很想多了解师父一些。
孟珏收拾完东西,坐到了她对面,点头答应:不过我只知道我跟随义父之后的事情,义父从不提起以前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很多都是我猜的。
我以后可以问我爹爹和娘亲,等我知道了,我再告诉你。
千万别孟珏亟亟地说,你要问,去问你二哥,他应该都知道,千万不要去问你娘,你拜师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你娘。
云歌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是故人吗而且应该交情十分深厚,要不然你也不会想利用她猛地吞下已到嘴边的话,撇过了头。
孟珏的语声很是苦涩:正因为他们交情十分深厚,义父才不想你娘知道他早已过世多年,他怕你娘会伤心。
云歌已经历过生离死别,听到那句他怕你娘会伤心,眼泪都差点下来。原来是这样的,师父他竟情深至此
义父临终前特意叮嘱过三个伯伯和你二哥,你二哥因为义父离世,伤心难耐,当着你爹娘的面还要谈笑正常、尽力隐瞒,可你娘和你爹岂是好糊弄的人所以,他一半是性喜丘山,一半却是为了义父,索性避家千里,你爹和你娘这些年来四处游走,应该也只是想再见义父一面。
云歌听得又是惊又是伤,喃喃说:只怕我二哥已经在我爹面前露馅了,我爹应该早已猜到了,他虽然陪着我娘四处乱走,但雪一崩,他就借机住在了里面,因为他早知道,即使寻遍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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