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程兄,你和各位前辈的一片公心,实在是令我感佩,但这里毕竟是一府学宫重地,光是口舌之争,来日反而要被人污蔑我们气量狭窄!”
汪孚林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混乱的局面,他说完就走上前去,从那粉墙上将一张张字纸仔仔细细揭了下来,尽量保持完整。等到那片白墙勉强回复了起头的整洁,他方才回到了那些满脸惊讶的歙县生员面前。
“诸位前辈饱读诗书,精通制艺,经史皆通,今日我只不过侥幸得了大宗师夸奖。以这样侥幸之作在府学门前夸示,岂不是弱了我县生员的脸面?要炫耀,等今年秋闱之后,再夸示科场佳绩,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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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十四章 赢得友谊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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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歙县生员中,被程奎硬拉来府学讨公道的,一多半都是和他相交甚笃,同时又名气颇大的,每一个人今年都即将下场参加乡试。所以,汪孚林的这番劝解,着实是搔到了他们的痒处。哪怕有人起头见大宗师只赞汪孚林那首诗,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这会儿也为之神采飞扬。
这倒是,诗词确实是小道,科场才是大道。与其在这徽州府学和这帮家伙斗一个鱼死网破,还不如今科秋闱掰一掰腕子,看看到底哪家强!
看到汪孚林说完这话后,又突然将刚刚仔仔细细揭下来的这些字纸突然一把把全部扯碎,扔向了空中,程奎终于心悦诚服地开口说道:“好!汪贤弟既然如此虚怀若谷,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着就冲脸色铁青的程文烈冷笑一声,重若千钧地说道,“程文烈,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天的事,凭你去何处申诉!有那上蹿下跳求爷爷告奶奶的本事,就去秋闱里头博一个举人功名回来!哦,我倒是忘了,你在府学呆了十年,一次都没在科考中进过二等,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资格去考举人!至于吴大江,叶挺,你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各位仁兄贤弟,我们走!”
程奎这居高临下的口吻实在是太气人了,可眼下面对四周围那些围观百姓和衙役,被挤兑的府学五县生员却没人说得出半个字反驳。他们固然是脱离了民,进入了士这个阶层,但大多数人都是到此为止了,否则也不会在府学熬资格混日子,早就和五县秀才之中的那些佼佼者一样,到各大书院去了。和对面这些人相比,他们之中够格参加今科秋闱的固然不少,可希望却都相对渺茫。
程文烈气得只能咬牙切齿地骂道:“程奎,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今科秋闱要是落空,到时候我看你如何立足!”
看到这一幕,汪孚林终于松了一口大气。既然程奎已经指名道姓揪出了这两个人,他这会儿高风亮节一下,可并不代表就真的不追究了,须知同样被害得很惨的歙县令叶钧耀在场听到了,难道会善罢甘休不成?而且,经过这大义凛然的一番话,他虽然还没在县学读一天书,可却总算是混入组织了!
他正出神时,就被哈哈大笑根本不屑回答的程奎一把拉了,而其他歙县生员也上前簇拥起了他,一行人如同胜利者一般成群结队地往回走。
看到这一幕,叶钧耀长舒一口气。他当即弯腰坐回了轿子中,轻轻一蹬脚说道:“起轿,回县衙!”
万幸今天他正好叫了汪孚林到面前问话,一场可能闹得天大地大的风波,竟是就这样轻轻巧巧平息了。而且,如果因为汪孚林那激将法,能够让本县在今年乡试的时候多出几个举人,那就更妙了!那不但要算成他的政绩,还能进一步拉近和士绅的关系!至于那两个造谣生事的府学生员,他回过头来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机会!
“那时县试的时候我怎么没注意,这汪孚林年方十四却机智百出?唔,回头倒可以再见见他!”
在回县城这一路上,汪孚林只字不提自己是和歙县令叶钧耀一块来的,笑吟吟地赞叹程奎那群嘲挑衅的豪气。而他刚刚恰到好处地长了自己这些人威风,这番解围也让不少原本骑虎难下的歙县生员大为高兴,于是走了一路攀谈了一路,等到回了歙县学宫的时候,众人已经混熟了。
如果说此前汪孚林在明伦堂上,当着督学御史谢廷杰的面洗刷了污名,生员们只是接受了这样一个同窗;如果说,今日新安门为谢廷杰送行,汪孚林那样一首无意之作,则是让他成了有才可交之人;那么刚刚在府学门前,他则是用放弃为自己讨公道,反而夸示歙县秋闱成绩这种方式,真正赢得了认同。
别看这样的认同,须知歙县生员百多人,真正顶尖有望科场登顶的,不过也就是一小撮而已。即便今日没在场的那些,听到今日之事,也很有可能会把汪孚林视为可交的朋友。从这一点来说,哪怕他今后不去科举,也能初步赢得了一部分未来歙县籍官员的友谊!
成功避免了一场纠纷的汪孚林打起精神和众人道别分手后,一回到马家客栈就瘫了。今天早上来回了一趟新安门送谢廷杰,回客栈就马不停蹄带着金宝去姐夫家回拜,刚吃了几口午饭就蒙歙县令叶钧耀紧急召唤,紧赶慢赶从府城回到县衙,再然后又火烧火燎和叶钧耀同坐一顶轿子从县城赶去了府城的徽州府学,而后再回来……可怜他腰腿都快断了,这会儿仰面往床上一躺,连小手指都懒得动一下,更不要说有余力去吃东西了。
“爹,洗个澡松乏一下吧,我叫掌柜去烧水?”
汪孚林知道说话的是金宝,却连答应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他依稀感到似乎有人扒了他的衣裳,随即被浸入到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中,还有谁在胸前背后搓洗。可这会儿他根本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竟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微微睁开眼睛时,就发现床头趴着一个人。他有些诧异地伸手推了推,见那小脑袋抬起来,借着床头灯台微光看清了人,他登时皱了皱眉。
“金宝?”
金宝使劲揉了揉眼睛,有些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整个人还有些昏沉:“爹,是天亮了?”
“什么天亮,外头黑着呢!”
刚说出这话,汪孚林就只听得自己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大叫了一声,白天那些记忆终于回到了脑海。见金宝轻轻哦了一声,紧跟着脑袋一耷拉,直接就这么撞在了床板上,偏偏还无知无觉,直接睡了过去,不一会儿甚至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下也不再去弄醒人了。轻手轻脚下床趿拉上了鞋子之后,他随手从衣架子上拿了一件外袍,盖在了金宝的身上,随即一手掌灯,打算出门去厨房要点吃的。
可随着灯台的高度变化,本来一片昏暗的屋子里终于亮堂了一些。看到临窗的方桌上摆着几个带盖子的高脚碟子,他上前去一一揭开盖子一瞧,就只见是几色点心,尽管算不上精致,可对这会儿饥肠辘辘的他来说,总比这半夜三更找人去厨房现做吃的靠谱。就在他窸窸窣窣吃东西的时候,只听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吓了一跳的他手一抖,险些噎着。
进门的连翘同样没想到这半夜三更站在窗口吃东西的人竟然是汪孚林,手中提着灯的她瞠目结舌,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叫道:“小官人。”
吓死我了!
汪孚林按着胸口痛苦地把那半块糕给咽下去,总算顺过气来。而连翘亦是反应过来,慌忙上前赔罪道:“我只是在外看到堂屋灯光移动,又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可有什么要的东西,没想到是小官人醒了。小官人可要热茶,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算了,黑灯瞎火这么一折腾,别人还要不要睡觉?”汪孚林几块点心下肚,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没了,也就随便摆了摆手道,“你也去睡吧。”
正当连翘万福之后要退下,汪孚林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赫然换了一套干净的中衣中裤,连忙开口问道:“之前谁替我沐浴换的衣服?”
连翘连忙转过身来解释道:“本来应该是我服侍,秋枫也抢着要帮忙,但最后宝哥儿请了轿夫康大叔帮忙把小官人放到浴桶里,其他的都是他亲自动的手,累的满头大汗。宝哥儿忙完了之后,只是略擦洗了一番后,就一直在床边守着小官人。”
知道又是金宝亲力亲为,汪孚林登时无奈得很,他冲着连翘微微颔首,等到她出门之后,他就过去下了门闩。等回到床前,看到八岁的金宝睡得正熟,他这会儿还有些腰酸背痛,实在没力气挪动这小子,索性将其就拾掇到这张床上去,又盖上了被子,自己则是到东边靠墙处金宝的那张床上躺了。
合眼的时候,他还在心里不无感慨地想道,日后哪怕有了亲生儿子,说不定也是熊孩子,未必比得上如今这便宜儿子!
接下来这一觉,汪孚林一直睡到天亮。起床之后看到金宝睡得正香,他也就没去惊动,自己穿戴了之后走出堂屋。和前几天的阳光明媚不同,他一打开门,就发现天空阴沉沉的正下着雨,空气却颇为清新。他在檐下伸展手脚稍稍活动了片刻,就看到耳房里有人出来,却是秋枫。
尽管昨日下午晚上并没有忙活,但秋枫此刻眼下青黑,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甚至足足好一会儿才发现是汪孚林站在檐下。他连忙上前垂手行礼,却讷讷难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汪孚林也没话想要问他,只一点头就继续做着自己那不成套的健身操。就在这时候,堂屋里突然传来了乒呤乓啷的声音,汪孚林一愣之下,立刻二话不说转身进屋。
“一大清早的,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爹,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你还问我?你好好的床不睡,非要守在我这里,我又搬不动你这么沉的家伙,当然只能把你弄上这张床,到你那张床上凑合了一晚!”
“我只是担心……”
“我又不是病了伤了,昨天实在是累得够呛而已,瞎操心!”
听到里头这些对话,秋枫深深吸了一口气,默然转身退下。可还没等他躲回耳房里去,就只见连翘兴冲冲地从外头进来,满脸的喜气洋洋。她甚至没顾得上和秋枫打招呼,快步走到堂屋门前就扬声说道:“小官人,叶县尊派人送了帖子来,说后日端午,请您到新安江畔一观龙舟竞渡。”
屋子里的汪孚林对于叶钧耀的邀约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在听到端午节三个字时,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自己从松明山出来已经整整五天了。
那就等到端午节赛龙舟的时候,直接向县太爷告个假,他可不想去县学混日子。须知松明山村中,两个妹妹不知道等得多心急!(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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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十五章 小秀才和菜鸟县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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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习俗,每年端午,新安江畔都会举办龙舟竞渡,六县男儿在宽阔平静的水面上赛一场龙舟,也算是一年一度的保留节目了。不但如此,府城和县城里常常还会举办一场旱龙舟,这却是抬着龙舟满城巡游,类似于狂欢的另一场节目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样一场赛龙舟的主办方本应是徽州府衙,但既然府城和县城紧挨着,徽州知府段朝宗素来低调,自从上任以来,每年都往往在最初露个面就回去了,真正承办此事的也就变成了歙县。
而在龙舟竞渡的端午活动中,获得歙县县衙下帖邀请的,往往都是徽州府城歙县县城的缙绅名士,富商大贾。这样的盛会,当然也少不了秀才举人们露个脸,做上几首端午龙舟诗,为这样的佳节平添几分气氛,但除非顶尖名士,否则也只能挤在下头和寻常百姓一同观看而已。
所以,汪孚林带了金宝和秋枫出现时,立刻引来了不少人为之侧目。至于当事者本人,却在见到程奎等几个熟悉的歙县生员之后,坚决表示连日辛苦,文思枯竭,今天绝不做诗,纯粹看热闹。程奎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得到的却只是摇头拒绝,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也就不去逼他了。只不过,歙县生员对此嘻嘻哈哈一阵子也就算了,府学那边应邀的几个生员却不满地往汪孚林这边瞪去,奈何人家却只拿后脑勺对着他们,他们只能自顾自地生闷气。
从前在村里过端午节时,金宝也曾经在做事的间隙,偷偷跑去看过松明山村和西溪南村在丰乐河上赛龙舟,这样的热闹场面他已经觉得很厉害了。现如今耳听一声锣响,眼见新安江面上十几条龙舟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在水面上,每一条龙舟上的桨手全都一色穿戴,随着那震天鼓响奋力往前,他不禁极其兴奋,两只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紧盯着那时时刻刻的胜负,只觉得这情景实在是振奋人心。
而秋枫虽不是第一次看赛龙舟,但站在位置最好最高的贵宾席上,也同样是第一次。哪怕距离那些徽州巨室的位子还有些偏远,但他还是难抑心头那兴奋。隐约听到那边厢几个秀才正在做端午龙舟诗,他想起之前汪孚林那一句各领风骚数百年,忍不住又朝那边望去。
奈何汪孚林压根没有那雅兴,正在四处闲逛。他上辈子看多了各式各样的热闹,此时看到这样的龙舟竞渡,对他来说只不过有几分古色古香的新鲜。所以,他不想出风头,也不想再碰到麻烦。在饶有兴致观赏了一会儿之后,他冷不丁瞧见维持秩序的三班衙役中,还有自己照面过一次的那位壮班班头赵五爷,便出声打了个招呼。
他连日来名声大噪,赵五爷当然不会怠慢,立刻笑着迎上前,叫了一声汪小相公。
“我还是第一次到新安江畔看龙舟竞渡。这连年赛龙舟,不知胜负如何?”问归这么问,汪孚林最想知道的是,事后决出胜负之后,败者会不会闹事!
汪孚林绝不认为自己这是多心。他从前也没招谁惹谁,却被人传谣险些坑惨了,现如今矛头隐隐指向了府学之中除却歙县以外的五县生员,他嘴上说大度不追究,可心里却早已恨得牙痒痒的。他还无法理所当然地把自己代入歙县人这样一个阵营中去,但程奎等人自然而然把他视作为自己人,这已经很明显了。他就不明白,都是徽州所属的六县,难道这年头的地域仇恨就这么大,至于么?
赵五爷当然不知道汪孚林的用意,当即笑着解释道:“赛龙舟嘛,输赢当然说不好。咱们歙县这边,出资造的龙舟固然是最好的,可桨手却要看发挥了,前头这十年,也就赢过三回。每年挂个二十两花红,只是个彩头,这样明刀明枪决出来的胜负,不服气的明年再来,仅此而已。”
那就好!
汪孚林知道自己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他只想回头抽空对歙县令叶钧耀请个假回松明山,因此分外希望少点麻烦。于是,放下一桩心事的他就随口又问了这些年龙舟竞渡的盛况,得知今年是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如歙县便出场了三条龙舟,每条二十人计算,整整六十号人。这放在后世根本不值一提,但眼下却得算盛况空前,他忍不住咂舌道:“这么大规模,这得要多少钱!”
赵五爷干笑道:“端午节这样大的节日,这么大的场面,哪次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他却还藏着一句话没说,哪次不都是去各处大户请捐?到头来不但不会亏,还能略盈余一点,这些剩下的银子,自然是底下大家分了。
赵五爷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很快满脸堆笑地问道:“汪小相公,听说前两天你曾经和堂尊同乘一轿,前去徽州府学?”
县衙人多嘴杂,再说那些轿夫随从之类的人全都别指望能够保密,汪孚林知道终究会泄露出去。因此,他就光棍地认了下来:“不错,是有此事。”
赵五爷却眼睛一亮,又探问道:“眼看夏税五月半就要开始起征了,堂尊是否有对汪小相公提过,今年这夏税怎么征?”
咦?
想到程老爷曾经提醒过,当初那场功名风波的根子并不在于自己这个小秀才,而是和夏税有关,汪孚林登时警醒了起来。他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诧异地挑了挑眉道:“这赋税乃是国家大事,叶县尊怎会对我这区区生员提及?”
赵五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赔笑道:“也是,是我看着日期渐近,一时失言了。小相公继续看赛龙舟吧,我还要在四周维持,先失陪了。”
等到赵五爷一走,汪孚林心中一合计,见叶钧耀那边正好是个空儿,他便吩咐秋枫在这看着兴致勃勃目不转睛的金宝,自己往那边走去。此刻龙舟赛程已经过半,那些头面人物却没几个真的把心思放在江面的龙舟上,各自三五成群谈天说地,只余下叶县尊本人在主位上,竟有些孤零零的。
面对这一幕,汪孚林只觉得这位歙县令真有光杆司令的迹象。见其微微发呆,他有意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叶钧耀立刻惊醒,侧头看来,他便恭恭敬敬上前长揖行礼,称呼了一声老父母。叶钧耀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竟是和蔼可亲地笑道:“原来是孚林。今日这赛龙舟的激昂场面,你觉得如何?”
按理哪怕汪孚林只是自己歙县下辖的一个秀才,直呼其名也不太尊重,但叶钧耀听说这少年连个表字都还没起,自己年岁又大其一倍不止,也就索性用省姓呼名这种态度,来表达自己对其的看重和亲切。汪孚林自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少不得大赞了一番今日的盛大场面。他本想顺势提出请假回乡的事,可话到嘴边,他想起赵五爷的话,突然试探性地问出了和刚刚类似的问题。
“老父母,今日这龙舟竞渡场面浩大,振奋人心,花费也应该不菲吧?”
叶钧耀愣了一愣,随即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此事是户房经办的,本县倒没问过具体花销。”
汪孚林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有关县衙户房,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户房司吏刘会和钱科典吏万有方这两个经制吏,可还都陷在之前那桩尚未审结的案子里呢!隐隐觉得不那么对劲的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之前那桩案子记得涉及了户房司吏和钱科典吏,如今户房已经有人署理了?”
“不过是下头依次递补,本县没多大理会。”
从堂堂县太爷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汪孚林再也淡定不能了。身为初来乍到的一县之主,走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抓权,而抓权的首要之务就是人事,可听叶钧耀这么说,难不成这位县太爷从来都没管过六房人事?而且在之前出现了这样的大好环境和形势之下,竟然还是没伸手,这是什么逻辑?
这位叶县尊似乎不太熟悉业务,可上次语言艺术听着很是登峰造极……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陪着又闲谈了几句,他就装作好奇地问道:“对了,之前徽州府学门前那场闹事,学生一直有一句话憋在心里,今天斗胆一问。老父母那时候缘何不先差遣县衙属官属吏出面,又或者请师爷代为调解?”
叶钧耀顿时脸上有些下不来了。可是,面前的汪孚林不过十四岁,稚嫩的脸庞,好奇的眼神,不像那些老油条一般让人一看就厌恶,问得又诚恳,他想想之前那场府学风波,正是这个小秀才一手解决的,他打探下来知府段朝宗那儿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不满,此刻就稍稍含糊语句答了。
“本县只是心忧士林和教化,这才决定亲自出面,否则,换成县丞主簿也好,六房胥吏也好,名不正则言不顺。”用这样一个理由遮掩了自己的窘境,叶钧耀觉得差不多还算得体,这才故作镇定地说道,“至于师爷,本县之前受任为歙县令的时候,只用了区区二十日就从京城走陆路赶到了歙县,哪里有那样的闲工夫?古来先贤上任大多孤身,连个家眷随从都没有,本县身为天子门生,又岂会落于人后?”
汪孚林只知道从前的汪孚林是个书呆子,这会儿面对一个更大的书呆子,偏生这书呆子还得意洋洋自以为是,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好!
他只能镇定心神,顺口吹捧了知县相公的古来先贤之风,随即就立刻提出了县学告假之事。他给自己找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前时从县城回去时被恶棍轿夫所伤,未曾痊愈,打算回乡休养,等养好身体之后再来县学听讲。
叶县尊虽说看似菜鸟,可他也不好随便指手画脚,与其现在急不可耐乱逞能,还不如来日真出问题时再说。而且,他是真放心不下家中二妹。
果然,叶钧耀关切地询问了几句之后,一口就答应了。等其行礼退下之后,这位歙县令方才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因为汪孚林的话,他第一次暗自猜测起了今天这一场龙舟竞渡的花费,但仍然没太往心里去。
歙县乃是徽州首县,听说徽商豪富,几十万两还只能算是中等身家,县衙的开销哪里用愁?(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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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十六章 家和万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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