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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就在这时候,汪孚林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澳门那边的传教士?”
见两个佛郎机人有些疑惑,汪孚林想到澳门在葡萄牙人口中的称呼,又改口问道“我是问你们,是不是的传教士?”
整个澳门岛上,倒是有传教士,问题是传教士也好,普通人也好,等闲不能上岸到中国国土,否则惊动地方官府事小,闹到军队介入事大。而整个澳门岛上。能够说汉语的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巴掌,也就是十人,他们两人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听到面前的这个少年直接用葡人的习惯提到。又说起传教士,两人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反而感觉被人揭穿了身份。好在他们在澳门呆了不是一两天了,立刻小心翼翼地赔笑。
“这位公子,我们是来自。但并不是传教士。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们是佛郎机人,从前也是名门出身。”见汪孚林的态度很平和,想到这次来普陀山的目的,年长者便决定冒个险试一试,继而相当恭敬地说道,“我们这次来普陀山,一来是为了瞻仰一下这座美丽小岛的风光,二来是为了完成主教大人的心愿。主教大人希望了解一下佛教的教义,希望能够从普陀山请一位佛法精深的僧人回去。”
其实是让他们不论用什么办法。哄一个或者拐一个佛教僧人回去!自从传教士来到东方之后,在印度也好,在日本也好,总算能够打开一下局面,可唯有在中国那是根本连进都进不来,所以刚刚被任命为主教没几年的贾耐劳,想了解一下当初佛教在中国是怎么传播的,这才给了他们这样一个任务。但他们是商人,对于传教可没有那样的热衷,所以之前才会先问丝绸。这会儿方才拿出了真正的目的。
从刚刚的一番对话中,汪孚林感觉到,两个人的语调稍稍有些奇怪,但行文却没有太多语法问题。他可不知道澳门岛上就那么一人懂得中文。暗想这要是一岛上的洋鬼子全都能说中文,那可非同小可。所以,他对于这两个人声称什么要带佛法精深的僧人回去并不在意,对于佛教之事闭口不谈,接下来笑容可掬地询问这些人澳门地理人情等等种种,最后甚至问他们可有来自佛郎机的书籍。可等到对方真的二话不说赠送了一本时,他就傻了眼。
好像……似乎……大概是拉丁文?他怎么就忘了,这年头英语绝非统治地位,欧洲更加通行的是法语,拉丁语,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估计都比只有区区一个岛国的英语更流行些!看这厚厚一本小册子的架势,是圣经的可能性非常大!
当然,这一番谈话从表面上看来,还是很投机的。而小北却觉得汪孚林表现得仿佛是一个好奇宝宝,而那两个佛郎机人则是一个劲鼓吹汪孚林问的如何如何好,仿佛在极力诱骗人去岛上看一看。直到两个佛郎机人告辞离开,小北方才忍不住问道“你和他们啰嗦这么多干嘛,难不成想打佛郎机人的主意?我记得这些佛郎机人似乎租了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岛,听说就和普陀山差不多大小,是块不毛之地,产出很少,所以那时候才会许租,有什么好看的?”
“那里就是我之前说的澳门,只是这帮葡萄牙人自己给澳门起的名字而已。”
汪孚林见小北听到葡萄牙三个字,异常惊讶,他就笑着耸了耸肩,然后瞎掰说自己闲书看得多,给她说道了一下欧洲大陆上那一个个国家,什么英吉利,什么法兰西,什么意大利,又挑了几个欧洲国家乱七八糟的宫廷故事给小丫头讲了讲。得知统称为佛郎机的那帮子金发碧眼人还分成那么多国家,小北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神奇了。于是,她自然而然就淡忘了刚刚汪孚林为何与这些葡萄牙人啰啰嗦嗦这么多,又到底是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
等到重新回到客栈,对于汪孚林半道尿遁之后,就再也不见人的行为,苏夫人只是说了两句,叶老太太却很是提醒了一番既然到了普陀山,就一定要敬佛礼佛,等汪孚林解释说去普济禅寺的山道上人多,他没上去,于是去潮音洞参拜过了不肯去观音,老太太才笑了起来,不再纠缠这拜佛的事。谁也没有注意到,汪孚林悄悄把杨文才和三个镖师给委派了出去,打听那两个葡萄牙人的动态。只凭那金发碧眼实在突出的形貌,消息须臾就来了。
“他们没有住客栈,而是直接住在船上?”
汪孚林顿时有些为难。别看他之前对这两人面上客气,心里可没打好注意,一度打算把人绑了直接往自家船舱里一塞带回定海去,然后细细询问盘踞在澳门岛上那些葡萄牙人的情况。要知道,自从五十年前葡萄牙人开始把手伸向了东方之后,沿海各地仗就没少打过,从双屿、屯门到其他小冲突,就算这帮家伙如今合法地租借澳门,可因为租金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可是还有过不少冲突。这次抓到人偷上普陀山,正好名正言顺地拿人下狱。
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把葡萄牙人扫出去,而是为了打探一下葡萄牙人的贸易情况。如果他没记错,小小的澳门岛上,交易金额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因为中国的瓷器丝绸一旦运送到葡萄牙以及欧洲其他各地,赚的钱比国人通过海船去日本以及南洋西洋要翻几倍都不止,当然,路上风险也高几倍不止!
“小官人,这两个佛郎机人是坐了张公子他们那条船来的。”
这样一句话,算是彻底粉碎了汪孚林的绑人设想。开什么玩笑,他随便给张泰徵使小绊子,那叫无伤大雅,总不至于把背后的张四维给惊动出来,可他要是放出消息说张四维的长公子夹带佛郎机人上普陀山,这就叫直接去坑张四维,能否坑得成功还未必可知。而且,今天这两个人算得上是正大光明出现在岛上,若和张泰徵有关,背后肯定早就疏通了各层关系。要不要去试探试探那位张公子呢?总要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才好应手。
“哥,你想什么呢?”
吩咐了几位辛苦至极的镖师去休息,汪孚林就开始沉思。此刻回过神来,见汪小妹正用手在自己眼前拼命地晃,他便若无其事地敷衍道“随便发呆。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回房去?”
“哥,我和二姐想爹和娘了。”汪小妹看了汪二娘一眼,随即就在汪孚林身边蹲了下来,“哥,娘一去都一年了,就来过那么一封信,我们回头去汉口看他们好不好?”
看到汪二娘却没吭声,眼睛却骨碌碌直转,汪孚林顿时觉得好笑。从前在家的时候倒也老实,这次一出门,就把两个小丫头的心思给带野了。不过,他之前敢带人出门,那是因为他在杭州打通了关节,好几个熟人能够罩着,这次到宁波也是,叶家总归是地头蛇,就算正闹内乱,也可以借助内力和外力快刀斩乱麻解决。可是,汉口就不一样了,湖广那一亩三分地,尤其汉口作为淮盐北下的要地,据说各种争斗,乱七八糟的事多,他怎么可能带妹妹去?
“知道了,回头等宁波回去,我就去一趟汉口,你们给我老实呆在家里。”汪孚林不等两个妹妹噘嘴,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要是你们听话,回头我还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否则以后就给我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汪二娘正想要最后争取一下,却不想外间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却是阿衡的声音“小官人,那位张公子来了,说是找你喝酒赏月。”
汪二娘和汪小妹顿时傻眼了。喝酒?还赏月?哥什么时候和那个张泰徵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关系了?(未完待续。)x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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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三二四章 喝酒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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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心中纳闷,可也庆幸有这样一件事打岔,算是把两个妹妹给应付了过去,再说,他也很想看看张泰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此时已经是四月的天气,普陀山又是在大海上,入夜自然而然有些凉,因此,他特意拿了一件青色茧绸面子,蓝灰色杭绢里子的大氅,免得这夜酒喝得着凉了。至于随身佩剑,如今他是每时每刻不离身,反正书生佩剑虽说少见,可也能够用特立独行这四个字轻轻巧巧掩盖过去。当他来到客栈后院中的一处葡萄架下,见张泰徵正独自一人坐在那儿,便笑着打招呼叫了一声张兄。
“汪贤弟,一时兴起晚来邀约,实在是有些唐突,但夜来独酌实在是没滋味,就请了你来。”张泰徵笑容可掬起身拱手,等请了汪孚林坐下后,他就执壶给汪孚林斟满了一杯,殷勤地笑道,“你尝尝看,这是江南最有名的东阳酒。”
这客栈虽说不是自己的地盘,可自家人口多,这会儿外头还有人守着,汪孚林当然不会再担心张泰徵在酒里头做文章,痛痛快快举杯一饮而尽,继而回味口中余香,他就笑呵呵地点点头说:“虽则我对品酒一窍不通,但入口绵软柔和,还有些青梅的酸味,好酒。”
“东阳酒就是金华酒,古来金华府所在,便是赫赫1♂,有名的兰陵,有道是兰陵美酒郁金香,便是说的金华美酒。我特意加了青梅,便是为了提醒不要多饮。有一次我被人灌了很多,险些醉死过去。这酒的后劲最强了”
听到张泰徵细说这东阳酒的特点。汪孚林不得不承认。撇开徽商和晋商那点子恩怨,撇开张四维和汪道昆之间可能有的政治和立场分歧,单单说张泰徵这个人,无疑是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是个十五岁小秀才。所以,他笑嘻嘻地和对方探讨了一下绍兴酒和金华酒的不同,就是闭口不谈别的。果然,到了最后。还是张泰徵自己拐到了正题。
“听说汪贤弟今天在潮音洞附近,碰到了两个佛郎机人”
来了汪孚林心中一下子警醒过来,但却一点都没犹豫,直接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两个佛郎机人还真是不懂得什么叫唐突,竟然问别人身上衣裳的料子。后来赔礼道歉后,我就随口问了些他们从哪里来,现在又住在哪里之类的闲话,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广东那边早就把香山县的澳门租借给了他们。”
汪孚林这番话半真半假。可张泰徵听在耳中却一点都不敢小觑。毕竟之前他已经吃过亏了,还有如陈老爷这样的人比自己吃过更大的亏。
瞬息之间。他就做出了决定,当即面露尴尬地说道:“汪贤弟,不瞒你说,这两个佛郎机人是坐着我的船到普陀山来的,我们之前不止在龙山所避风,还在双屿那边少许停留,接了这两个人上船后到了普陀山。你不知道,佛郎机人信的是天主,但因为澳门那边原本的住民都信佛,所以他们打算寻觅一个高僧,去澳门那边安抚那些我大明百姓,据说,这也是香山县那边认可的。”
如果汪孚林不是打后世来的,深知宗教的排他性有多重,那么他一定不会怀疑张泰徵的话,可他既然深知那帮葡萄牙人忙着在本地人当中发展天主教信徒还来不及,哪里会相信,这两个葡萄牙人会这么好心地大老远从普陀山弄个和尚回去退一万步说,广东又不是没有名山大寺,用得着舍近求远吗
张泰徵见汪孚林哦了一声,仿佛很不感兴趣似的,他反而觉得心里更不安,当下就耐心地解释道:“双屿虽说一度被淤塞,但这些年海潮冲刷,勉强也是能够停船的,和我同行的诸位相公中,有一位来自广东,曾经和澳门这些佛郎机人打过交道,据他所言,这些人用刀剑的本事远远不如我明人,但火枪和利炮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汪部院击败这些佛郎机人后,就曾经上书仿制,所以我想多探听探听清楚他们的虚实,终究还是有用的。”
“到底是张兄家学渊源,要是换成别人,只以天朝上国自居,哪里想得到这些。”汪孚林当然不介意捧张泰徵两句,可见对方笑容有些发僵,他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怎么着现在自己夸人也不行了
“只是小见识,不值一提。”张泰徵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心里却越发觉得这么一件事让汪孚林知道,如果不能堵住他的嘴,万一他出去一嚷嚷,别说他和其他那些同船秀才的名声,就连自己父亲张四维,兴许也要被扫进去。都怪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佛郎机人,都和他们说了找高僧的事会办好,却非得大白天在岛上乱晃,若非看在是一位和张家交好的晋商子弟引荐,他怎么会接这种要命的事
于是,接下来张泰徵百般殷勤劝酒,努力拐弯抹角,直到最后才说出了真正的目的,那就是这件事千万帮忙保密。对于这样一个要求,汪孚林并不算太意外,但他更知道自己若是只给一个轻飘飘的承诺,只怕张泰徵不但根本不会释怀,反而会疑神疑鬼。所以,他眼珠子一转,最后笑着说道:“张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确实对这两个佛郎机人挺感兴趣的,就不知道咱们明人上那儿和这些佛郎机人做生意打交道,官府可有严禁”
“严禁当然是没有,但佛郎机人大多都不会说本地话,这次的两个算是少有的异数。”
汪孚林不意想还能探听到这一重消息,心中不禁欣喜:“那就最好。之前他们两个似乎对新式绸缎很感兴趣,劳烦张兄问一声他们,如果想要,便在双屿多停留两天,我可以卖他们几百匹。”
反正小北那身男装是他之前在宁波府逗留期间买的料子,裁缝刚赶出来的,他自己和金宝秋枫都有,只是颜色不同,他还没上身,小北就穿出去招摇过市了,这所谓的新式料子据说是宁波这边几家机坊和染坊的最新成果,如果能牵线做成这一笔大生意,有助于投石问路不说,还能小赚一笔。最重要的是,宁波府这边商面上的人物,也可以顺便结交一下
而且这次出来一趟游玩的花费那可就全都回来了
张泰徵险些一口酒呛着,等发现汪孚林绝非是开玩笑,他不禁在心里迅速合计了起来。如果这就是汪孚林的交换条件,那无疑是很能让人接受的。又不要他出钱,也不用他去引荐什么官员,需要的只不过是居中牵线搭桥的一句话。而且,汪孚林自己都卖了东西给佛郎机人,那他夹带人上普陀山,也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了。于是,他迅速权衡了利弊之后,便爽快地点头道:“好,此事容易,我回头就让人去说”
“张兄果然是爽快人。”汪孚林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随即亲自回敬了张泰徵一杯酒后,这才讪讪然说道,“张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之前在西泠桥畔那家小馆,我一时做好人却硬是拉了你下水,说来说去,其实是我看许二老爷不顺眼,所以不得已也坑了你一下,你可千万别见怪。许二老爷这人实在是心眼如针尖,我就是在歙县小小得罪了他一次,他就处处给我脸色看”
张泰徵怎么都没想到,汪孚林竟然主动对自己解释起了当初杭州那档子事。听到汪孚林把许二老爷形容成心胸狭隘,踩低逢高,出口伤人的那种富二代典型,他对照一下许二老爷给自己留下的某些印象,不得不承认汪孚林说的很可能是事实,心里不禁信了八分。等到汪孚林又就万松书院金宝和秋枫的冒犯失礼给他赔罪,他心里除却从前那点不舒服消解了很多,也生出了另一种明悟。
汪孚林似乎很想和那些佛郎机人做成这桩生意,故而才对他这么“坦陈相见”吧既然如此,把事情说出去就不太可能了。而且,从这种种迹象来看,汪孚林的行事做派确实和那些徽商很像,在商言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看来,他之前在杭州听到汪孚林传闻之后的试探接触,总算没白吃亏。
晋商和徽商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主要是当年改革盐法,将晋商把持的以粮食开中,换成了如今的折色开中,以至于晋商几乎再也插手不进淮盐。但现在这件事都过去好久了,晋商也已经无奈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再加上口外贸易几乎全都捏在他们手里,却也不输给徽商。而汪道昆当初没点翰林,即便因为张居正的关系重新得到重用,可ding了天一个尚书,和目标直指内阁的父亲张四维冲突有限。既然如此,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对汪孚林的坦诚投桃报李,当即说道:“这样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带汪贤弟去船上一趟如何”
汪孚林絮絮叨叨给人赔不是,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这句话。他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还请张兄等我片刻,我将那料子样品直接带上”
ps:早上才知道,我的大表哥凌晨去世了,才四十出头,儿子还没上初中,想想心里真难过。生命可贵,还请大家多多保重身体什么票都没力气求了,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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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三二五章 真正的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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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两个于传教兴趣缺缺,对金钱却疯狂追逐的佛郎机商人,塞巴斯蒂安?佛朗哥和弗朗西斯科?埃斯特雷拉来说,早上见过的那个少年携带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料到来,洽谈这样一笔生意,他们无疑欣喜若狂,甚至把这次奉了主教之命到普陀山来的正事都给丢到了一边。停靠在双屿的那条海船并不算大,用时人的衡量标准来说,尽管不是小舢板,可不到八百石的载重量,运送一般的货物自然力有不逮,可绸缎又不是粮食,重量轻,价值却高。
这些新花样的绸缎才刚出来,如果不是走水路,而是从陆路运送到澳门,路上的损耗再加上运费,如果是他们在澳门向那些来交易的商户收,绝对会比原产地的售价高昂很多!
“这位公子,我们要最鲜艳的颜色,最好是大红大紫,又或者宝蓝色,这样我们回到国内才好卖。”
见汪孚林想都不想就了头,年纪较大的弗朗西斯科想到中国人对银子很看重,而银币在葡萄牙乃至于欧洲的价值却要低一些,因此打着结交的念头,他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就痛快地给了一个很高的价格“如果是红色和紫色,我愿意出价二十两一匹,如果是蓝色,则是十八两一匹,青色的我们那边不好卖,十二两,尽量少些。只要不超过八百匹,有多少我收多少。只不过我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一批金银锭,恐怕不够支付这一批价值高昂的绸缎。”
他一面说,一面偷偷瞥了张泰徵一眼,见其微微挑眉,他就放弃了从人家那里借钱的念想,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起来。然而,从澳门走海路到双屿,然后再抵达普陀山,这一程海路非同小可。他总不可能提出让汪孚林跟着自己去澳门取钱,人家也绝对不会答应。在想了又想之后,他便干脆实话实说道“公子,我们带来了总共三百两金子。四百两银子,此外还有一大批来自锡兰的红蓝宝石,以及香料,能否用这个抵偿绸缎的货值?”
张泰徵对于佛郎机人的印象,就停留在他们的坚船利炮。以及金发碧眼的国人身上,但汪孚林可不一样,他知道,在如今这个年代,作为欧洲小国的葡萄牙、西班牙,甚至荷兰,全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侵略性,尤其是葡萄牙,以区区二百万人口,统治了比自身庞大十几倍的殖民地。比如锡兰。也就是生产宝石的斯里兰卡,现在已经落到葡萄牙人手中了。而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六世纪末到十七世纪初,葡萄牙似乎因为王位问题,被西班牙吞并了!
好像斯里兰卡和巴西之类的地方就因此被荷兰给抢了?至于具体年份问题……他又不是百科全书,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对于用香料和红蓝宝石抵偿货值这一建议,汪孚林并没有任何意见,但他同时提出,自己会带一个鉴定货值的朝奉过来。两个佛郎机商人自然表示认可。当听说汪孚林雷厉风行,明天早上就会返回安排货物,他们那高兴劲就别提了。他们满世界漂泊了这么久,和各国人都打过交道。要数中国人做生意最守信用,从不拖沓,没想到连面前这个显然未成年的少年都是如此。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年纪太小的汪孚林是否有这个权限。
当汪孚林半夜三更返回,竟然说明早要立刻经定海回宁波府采买一批绸缎,年纪大早早睡下叶老太太暂且不提。一直等着他的苏夫人和叶明月小北以及叶小胖全都大吃一惊。等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上午也见过那两个佛郎机人的小北就忍不住嘀咕道“真是,走哪都想到赚钱,你钻钱眼里去了!”
“这些料子又不是织金销金,我当初买的时候,不过五六两一匹,但一转手就是几倍的利,不钻钱眼里怎么办?谁让我爹欠人七千两的债务?”
汪孚林既然这么说,苏夫人笑着叫了一个仆妇进来,随即代叶老太太写了帖子,这才交给汪孚林说“这样吧,你要的东西多,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又或者被人问东问西的,用叶家的名义去收。我回头再挑几个宁波本地的随从陪你回去,这样应该会更顺利。”
小北倒是想跟去,可想到来回水路这一番折腾,她顿时蔫了。叶明月则在沉吟好一会之后,最终开口说道“娘,让明兆陪着一块去吧!”
叶小胖虽说对普陀山挺好奇的,可进庙烧香拜佛,再看到四处都是虔诚香客,他也有些烦了,这会儿听到姐姐的建议后,他立刻小鸡啄米似的连连头答应。汪孚林当然不吝带上这么个小向导,征得苏夫人同意之后,少不得谢了又谢。
于是,等到第二天一早,叶老太太起床之后,准备去另外三座大寺上香拜佛的时候,就发现孙子叶小胖也跟着汪孚林一块不见了。苏夫人当然只是说,汪孚林得到人紧急传信,需要回宁波采办一批绸缎,她就让叶小胖陪着去了,至于和佛郎机人交易什么的则暂且不提。虽说觉得奇怪,可有活泼的汪二娘和汪小妹陪伴,老太太也就把狐疑给丢开到了一边。金宝和秋枫虽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两位先生都没事人似的,他们也只能把疑问藏在肚子里。
这一去一来,转眼间便是五天,最后连汪二娘和汪小妹都死活从小北口中问出来,兄长拉着叶小胖去采买绸缎和佛郎机人做生意了,金宝和秋枫也从苏夫人那儿得知,汪孚林竟然卖绸缎给佛郎机人,全都瞠目结舌。唯有苏夫人出身军门世家,对浙江沿海这些卫所颇有了解,眼见得两个佛郎机人出现在普陀山之后,自始至终就没有卫所派人上岛查问,她就知道,不是张泰徵一行人隐瞒得好,就是那些卫所根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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