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东南一个长工,一个月一两银子。苏杭一个织工,看手艺好坏,一个月一两半到二两银子。牙行里头的牙人,则是看能耐,一个月赚几百两,几十两,几两银子的都有。我这两天给你二两银子,但前提是你这两天一路跟在旁边,有问必答,我要去的地方,你只管带路,不许多问。”
见汪孚林年纪轻轻,却对行情这般了解,鲍舒城就知道,这必定是哪家徽商世家出来的公子了,从小肯定受过相应的教导。二两银子的价码已经算很高了,他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却很谨慎地只问了汪孚林姓氏,别的什么都没多问。等到领着一行人到新安街上一家规模最大的客栈住下了,见汪孚林只留下两个人看行李,其他人全都跟着出来,他就在心里迅速用排除法进一步缩小了这位汪小官人的来历范围。
总脱不了新安那几家有名的汪家人
新安会馆里头都是些徽帮商人名流,汪孚林并不打算立时三刻掣出汪道昆的名号来混脸熟,所以只是走马观花溜达了一圈。而新安书院则大多都是些商人子弟,汪孚林稍稍见识过,就移步天星楼准备先祭五脏庙。好在今天这顿饭没吃出什么纰漏来,痛痛快快地品尝了很多当地名菜。然而,后世的湖北菜那也是鲜香,现如今辣椒却还没传过来,汪孚林不禁稍稍有些遗憾。打算下楼的时候,他就听到一张桌子上传来了大嗓门的说话声。
“汪部院刚调任湖广巡抚不久,那帮家伙竟然又旧事重提,觊觎咱们的新安码头,简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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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三四一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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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从长江到汉水,最终来到新安码头停泊,汪孚林就发现,徽帮占据的这一片码头,实在是规模庞大,远胜于其他飘着各色旗帜的商帮码头。.又或者说,在如今这个时期,其他商帮的所有码头加在一块,也及不上徽商这一片。因此,有人觊觎新安码头,那也是正常的事。作为初来乍到的徽帮新人,他自然是听过就算,没太往心里去,施施然下了楼。
他是午后刚刚抵达的汉口,此时吃过晚饭,在没有宵禁的汉口镇走走自然无所谓,要去汉阳府又或者湖广首府武昌府,却已经来不及了。而因为某种考虑的关系,他也没有派人先去投帖,而预备明天一早再说。晚上他还去了专卖毛皮的山陕一条街,选了几块上好的皮子,让向导兼掮客的鲍舒城又小赚了一笔。可回到客栈,他就有些睡不着了。毕竟,哪怕他对素未谋面的父母双亲实在是发怵,可仍然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
是粤商大户,身边有两个儿子,都尚在总角之间,为此还特地请了一位门馆先生汪师爷。汪师爷虽说只是个秀才,学识倒也不错,就是为人太迂腐,两位公子因为顽劣,甚至都挨过他的戒尺,听说就连周县尊身边那左右手,刘师爷和马师爷也与他关系不大好。偏偏他这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到什么就喜欢指手画脚,三班六房的人全都烦透他了。”
老爹果然只是在信上死要面子
汪孚林早就知道老爹不靠谱,可寄人篱下却依旧如此做派,他实在是着实郁闷了。一想到把这么一位请回徽州去供着,来日极可能也对自己指手画脚,他就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很有一种投错胎的抓狂。然而,来都来了,不容退缩,他眼珠子一转便故作好奇地问道:“那周县尊就没想着赶这位汪师爷走人”
“怎么不想”那帮闲没注意到汪孚林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嘿然笑道,“听说这汪师爷是徽人,刘师爷和马师爷还担心他和汉口镇上那些徽帮商人有联系,谁知道竟听说他当初也当过盐商,可人家从扬州贩盐过来,一斤卖二三十文,他却只卖十文,还振振有词说商人要厚道,被那些一样贩盐的商人背后指指点点骂了个半死。结果他辛辛苦苦扬州汉口来来回回,却几乎没赚到什么钱,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后就不做生意了,这才来给县尊当门馆先生。”
好吧,迂腐之外还要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自以为是
汪孚林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勉强打起精神听那帮闲唾沫星子乱飞地说八卦。包括马师爷和刘师爷怎么暗地耍诈,让汪师爷失却县尊欢心;包括两位公子怎么戏耍这位门馆先生,下头人又是怎么个给这位汪师爷看脸色起初汪孚林还对老爹的迂腐古板很不感冒,可听到人竟然被这样欺负,他的心火渐渐就冒了起来,到最后声音里头不免带出了几分怒气:“这位汪师爷既然是歙人,新任湖广巡抚汪部院也是歙人,就没人想过他们可能是亲戚”
“那怎么可能。”那帮闲想都不想地耸了耸肩,随手捏起一个松瓤丢进嘴里,满不在乎地笑道,“如果是自家人,汪部院一上任,那位汪师爷就该去拜访了,可人一点表示都没有。非但如此,汪部院之前巡视到汉阳府的时候,他还故意躲开了去。要我说,要不就是素不相识,要不就算有点关联也是仇怨,否则何至于此而且,汪师爷自从到了汉阳县衙,就再也没去过汉口镇见过徽帮中人,我看他这性子独得简直天人共愤了。”
见这帮闲还自作聪明地用了个成语,汪孚林扯动了一下嘴角,但实在是笑不出来了。他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左思右想,最终决定不要单刀直入,而是派个人去送封信,看看老爹什么反应再说。他当即打发走了那帮闲,又问茶馆掌柜要了纸笔,一蹴而就。等字迹干透后,他就叫了一个随从过来。人是当初程乃轩借给他的谢管事亲自挑的,非常精干,哪怕汪孚林说让他假充从徽州过去送信的,不要提及他已经到了汉阳府,人也一句没多问,立刻匆匆而去。
鲍舒城虽说坐在另外一桌,可察言观色兼且竖起耳朵倾听,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汪孚林所说的寻亲,很可能就是找那个很不会做人的汪师爷虽说不知道两人究竟什么关系,可看汪孚林这做法就知道,这位小官人显然是听说了汪师爷的处境之后,不打算亲自去见人了。想想也是,这人到异地要靠亲戚帮忙,可如果是不靠谱的亲戚,不能帮忙反而还要惹事,这就实在大没意思了。于是,汪孚林没叫走,他思忖报酬到手,也就定定心心等。
这一番喝茶就喝到将近中午,每个人都灌了一肚子水,茶叶泡到淡而无味,幸亏各式小点心汪孚林毫不吝啬点了不少,倒也不愁腹中空空。就当汪孚林只觉等到花都谢了,着实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刚刚去的人终于回来了,手上不但拿着一封回信模样的信函,竟还有一个小包裹。
他快步来到汪孚林面前,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见汪孚林抬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他只得过去坐了,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小官人,小的送信之后,老员外看了之后一言不发,好一阵子才强撑着说在汉阳这儿呆得很好,不想回去。小的试着劝解了几句,可他听不进去,到后来就甩手进屋去了,还是老安人请了小的到院子里说话,拜托将这些东西捎回去给小官人和两位姑娘,说是她亲手做的衣裳鞋袜。”
汪孚林面色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了那个包袱,见里头果然是三套衣衫鞋袜,两套是汪二娘和汪小妹的,还有一套是自己的。虽说不是绸缎,而是松江布,可针脚细密,足可见这一番针线活的心思。他摩挲着这些东西,许久才拆开了父亲给自己的回信。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登时眉头倒竖。
刚刚那帮闲分明已经说了汪道蕴在汉阳县衙里头有多不受人待见,可汪道蕴却偏偏还端着架子说自己如何如何得到东主信任,两个学生如何如何尊重,末了则是嘱咐自己好好读书,和两个妹妹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声称已经拜托了汪道昆让家中人多加照应。尽管他之前带信给老爹时,并未提及家中如何兴旺发达,免得让人感觉受挫,可汉口汉阳和武昌应该都是徽商很多,对于家中情形,这个老爹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
他思来想去,终于火将上来,三下五除二把包袱重新包好,这才站起身说道:“走吧,去巡抚衙门,先去拜会南明先生”
ps:大家见过高中同学聚会十个女生一个男生的配置吗一想到前晚那位可怜的同学,我就觉得爆笑啊,因为另一个负责定位兼组织的男生不幸出差,放大家鸽子了。晚饭上连服务员都打趣那位男生是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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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三四二章 请君去追债
后世长江汉水两水隔武汉三镇,说的便是汉阳、汉口、武昌。而现如今,汉阳府和武昌府隔江而望,分理数县,而崛起至今还不到百年的汉口镇还隶属于汉阳府,远远还没到能够和两府相提并论的地步,然而富庶程度却已经很不差。因为这年头可没有后世那一座座跨江大桥,汪孚林早上从汉口镇赶到汉阳县衙就已经不早了,这会儿一行人又是水路搭船,又是陆路骑马,到了武昌府时,竟是快到下午申时,就连午饭都是在路上随便吃了点。
当年巡抚初设,乃是和布政司合署办公,景泰天顺之后,各地巡抚渐渐开府建衙,独立办公,也就使得不少省城在三司衙门之外,更多了一座巡抚衙门。大门之外,赫然是抚安、镇静两座牌坊,此时此刻,当身为地头蛇的鲍舒城带着众人来到了大门前时,就只见这儿停着一长溜的轿子和马车,有些轿夫随从正在那说话,一色全都是徽州六县的口音,排场颇足。
相形之下,汪孚林这一行有的骑马有的步行,看上去就简约多了。鲍舒城本着作为向导的职责,陪笑说道:“汪部院刚上任不久,因为他是徽州歙县人,所以在汉口镇做生意的徽商大户全都想要见上他一面,但汪部院为人简朴,大多婉言谢绝,很少有能够登堂入室的。”
他这么说,自然是委婉提醒一下汪孚林,却没想到这个少年仿佛没听见似的,直到大门前方才下马。直接递上了一张名刺。他满以为那新巡抚提拔的铁面门子一定会不卑不亢把名刺还回来。然后说几句场面话将人拒之于门外。孰不料对方接了在手看了又看后,却是捏着东西在手里,客气恭敬地问道:“这确实是汪部院的名刺,不知公子是……”
“还请代为通报一声,就说侄儿来访。”
那门子不敢怠慢,将名刺还给了汪孚林之后,这才赶紧一溜烟进去。而看着这一幕,鲍舒城也好。沿墙根等候的一溜车轿也好,不知道多少窗帘车帘打开,有人往这边厢张望。须臾,那门子就跑了回来,叉手说道:“这位公子,汪部院有请。”
汪孚林把随从全都留在了外面,自己孤身随那门子入内。之前从徽州到汉口这一路上,但凡遇到那种刻意刁难的人,方才会拿出汪道昆的名刺作为震慑,此时更是觉得这狐假虎威的玩意好用。可等到看见二门。发现那边厢一个笑吟吟的人正在等自己,他顿时大为意外。连忙快走几步赶上前,疑惑地问道:“叔父不是回松明山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你一路舒舒服服又是官道,又是长江水路,安安稳稳。我就惨了,翻山越岭一路抄小路,比你晚走,比你早到。”汪道贯笑着在汪孚林肩膀上拍了拍,亲切熟络地引他入内,“看你这样子,是昨天还是今天到的……”
那门子眼见汪二老爷亲自迎接,又听到汪孚林口称叔父,立刻意识到这位不止是新任湖广巡抚的亲戚,而且是极其亲近的亲戚。倘若不是汪道贯亲自迎接,兴许他会错以为是汪道昆的儿子来了。然而,等回到大门口,面对众多探究的目光,他却紧闭嘴巴一个字不露。毕竟,就是冲着他这良好的操守品行,汪道昆才会用他,而且还特别慷慨地每月额外打赏银子五两,这钱虽比寻常揩油的门子赚的少,却好在不用提心吊胆。
汪孚林和汪道贯一路走一路说话,当进入最深处的书房时,他就见到了汪道昆。自从当初夏税丝绢风波闹到最大的时候,汪道昆起复为郧阳巡抚之后,到如今正好一年挂零,可汪道昆看上去却显得相比当年山居岁月消瘦了几分,显然,这当官并不是当得那么舒心,但眉宇间却显得阔朗了许多。他连忙上前行礼,这次却是笑吟吟叫了一声伯父。
汪道贯记得,汪孚林从前对自己的长兄素来称呼南明先生,这一声伯父叫得蹊跷,当即打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快说,难不成你今天是来找大哥关说人情,还是替人疏通门路?”
“叔父,小侄似乎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吧?”汪孚林对汪道贯这位没长辈样子的叔父那可丝毫不怵,没好气瞥了他一眼,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今天早上去了汉阳县衙,结果却听到了一大堆很让我诧异的传闻,因此也没敢直接去见我爹,而是来找伯父问个究竟,叔父你既然也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爹那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伯父上任也躲了不见,还有,徽州发生的那些事他难道都不知道?”
面对汪孚林这显然满腹的疑问,饶是汪道昆这辈子也不知道见识了多少风风雨雨,仍然有些踌躇该怎么回答。毕竟,之前他和弟弟堂弟到郧阳上任,偌大的松明山汪氏,竟是那时候还年不满十五的汪孚林挑大梁,把那一连串事情全都给担下来了,其中甚至包括胡宗宪的五周年忌日操办。所以,他对汪孚林寄予了相当的厚望,可一想到其父汪道蕴,他就忍不住头疼。最后,还是汪道贯先开的口。
“孚林,你爹那个人……怎么说呢……”毕竟是同辈,汪道贯又是肆无忌惮的狂狷性子,干脆决定实话实说,“他这个人,说得好听是清高,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迂腐,太不合群,从前在松明山汪氏就是如此,在两淮经营盐业的时候如此,跑到汉口还是如此。大哥上任之后巡视汉阳府,本来也打算和他见一面,顺便也想让人知道,大哥有这么一个族弟在那儿,谁知道他竟是躲了。躲了就算了,还特意送了一封信来,说是七千两银子没还清,没脸见大哥。”
说到这里。汪道贯已经是又好气又好笑:“至于徽州的事情。大哥每次代你送信给他。他都是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下去,如果你在信里没说,那就肯定没人告诉他,他和那些徽帮的商旅士子都不怎么往来。据我所知,你娘不得已抛开你们兄妹几个留在汉阳,就是实在不放心他那孤高却动辄得罪人的性子。”
汪孚林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既然早就知道老爹如此不靠谱,自尊心还特别强,之前哪会在信里炫耀自己的成就?既然如此。看来汪道蕴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别人既然看其摆出如此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恐怕也不会多事。所以,一贯人称鬼主意最多的汪小官人,这会儿摩挲着下巴,着实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他压根不用考虑太多,问题那个可是在礼法上能够把他压得无法动弹的爹!
就和他现在完全掌控了对金宝的生杀大权一个样。
如果人干脆是十恶不赦的渣爹也就罢了,可汪道蕴只是性格有问题,做事有问题。其他的都谈不上。而母亲吴氏则显然是一个很惦记儿女的人,那三套衣裳鞋袜便是明证。要不。下一剂猛药,顺着汉阳县衙那些人对老爹的排斥,挖个坑给人跳?办法可行,但具体怎么做值得商榷,否则,以汪道蕴的个性,只怕羞死也不会回乡……
汪道昆见汪孚林那攒眉苦思的懊恼样子,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见汪道贯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他不禁哑然失笑。想起汪道贯说过汪孚林曾经把他当成游野泳的闲人,在岸边守了三天,两个人又是师从方先生,关系熟稔非同寻常,他也就干脆乐得看个热闹。果然,不消一会儿,他就看到汪孚林站起身来:“伯父,要把我爹劝回去,恐怕我得想想办法,我想向您借个人。”
“谁?”
“把仲淹叔父借给我。”汪孚林见汪道贯顿时一愣,他便笑眯眯地说道,“有些话我这个当晚辈的不好说,到时候只怕要叔父帮忙出马。再有,我回头还有一些关于生意上的事,想和叔父商量商量。”
汪道昆虽说宣扬农商应该并重,可他终究是个当官的,总不可能亲自去做生意,弟弟汪道贯和堂弟汪道会那也全都是诗文一流,打理庶务却完全不行,所以只能眼看着松明山汪氏在两淮盐业的份额日渐下降。尽管他很不希望脑筋很好,能够在仕途上有所突破的汪孚林在商业上分心太多,耽误科举,可最终还是看着汪道贯道:“仲淹,既如此,你便给孚林参详参详。”
从看热闹的人变成做事的人,汪道贯大为懊恼,可汪孚林才还了家里七千两银子欠账,汪孚林还对他的父亲汪良彬言明,年底加还一笔利息,他也不好为难太过。等到汪孚林又汇报了几句,起身离去,他和汪道昆打了个招呼送人出去时,嘴里便抱怨道:“哪有你这样使唤叔父的侄儿!”
“谁让叔父你们把我爹给惯坏了?”
汪孚林嘟囔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难以听清楚,但他相信,汪道贯肯定还是听到了:“欠了这么多银子却不追债,所以爹贩盐汉口这些年,竟然把别人赚大钱的生意给做到几乎亏本。他病愈之后不做生意了,你们还是不追债,于是他又去当门馆先生,实话实说,这个这个职司怎么谋来的,我觉着实在值得商榷,可他竟然还把东主和同僚全都给得罪了一个精光。所以,我要劳烦叔父出马的不是别的,只请叔父出面,去向我爹追一下债。”
汪道贯这二十多年来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人,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白活了。当儿子的明明已经替父亲向债主还清了债,如今又要债主去向父亲逼债?汪孚林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ps:汪老爹暂且不提,那是性格问题。话说有些极品亲戚真的是被人惯出来的,你一次次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一次次变本加厉,这种人就欠抽!(未完待续……)
明朝谋生手册 第三四三章 亲戚还是仇人?
汪孚林知道巡抚衙门前门那一大堆人,哪里愿意和汪道贯这么出去被人围观。再加上此刻天色已晚,汉口镇那种徽商云集的地方,大名鼎鼎的汪道贯很可能被人认出来,他就和汪道贯约了个时间,明日午后在汉阳县衙附近那家茶馆碰头,而后由汪道贯的随从领着,悄悄地从后门坐了马车出去。
虽说作为湖广巡抚的官衙,来拜会的人大多挤在前门,而后门也有那些钻营的人窥伺,可被人一挡,自然都无法上来,只能眼看汪孚林上了马车驶出了狭长的巷子。
至于等在前门的鲍舒城和其他随从,得了门子递话后,就立刻离开了,让那些等着汪孚林出来想要打探个究竟的访客们好不失望。甚至有人寻思着,这是哪里来的亲戚,汪道昆竟然把人留在官衙里头住了?
鲍舒城也很想知道其中究竟,因此陪着汪孚林回了汉口镇新安街上的旅舍时,他旁敲侧击地向那些随从打听汪孚林和汪道昆究竟什么个关系,可人人都守口如瓶,他却越发好奇。得知汪孚林这天晚上不出去,他索性次日起了个大早赶到客栈候着。等到再次陪着汪孚林一行人来到汉阳县衙附近的那个茶馆,等候不多时,就见一个青衫年轻人带了两个随从笑吟吟地进来,再看汪孚林等人纷纷起身相迎,随从们多数口称二老爷,鲍舒城登时心中猛地一跳。
汪道昆身边两个弟弟人称二仲,文名卓著,在家排行都是老二。难不成这位二老爷便是其中一位?因此。听到汪孚林口称叔父。他想到之前在汉阳县衙的那般经历,心底的惊异错愕就别提了。那位显然不受待见的汪师爷,难不成真的是湖广巡抚汪道昆的亲戚?
之所以鲍舒城今天送上门来,汪孚林没把人赶走,他就是担心这个看上去很聪明的家伙意识到什么。与其让人到时候坏了自己的事,还不如带在身边,说不定还能够派上用场。昨天在巡抚衙门之中,他和汪道贯基本上把各种情况都敲定了。虽说对于出头去做这个恶人,汪道贯大为不情愿,可听到汪孚林唏嘘不已地说汪道蕴在汉阳县衙处处碰壁却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想想也只能答应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再次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不论如何,你爹那都是我的族兄,你真要我这个当弟弟的去?”
“否则他什么时候才能还乡?”汪孚林把汪二娘和汪小妹如何思念父母的情形说了一下,这才连连拱手,低声说道,“而且。这种戏也只有叔父你能演得好,能把握得住分寸。从汉阳县令到下头的师爷以及他两个公子。既然都讨厌我爹,极可能会瞅准机会把人撵走,接下来就看我的了。总之,这次算是我欠了叔父一个天大的人情,解决了此事,咱们再商量另外一桩生意上的大事。”
“好吧好吧,算我欠了你!”汪道贯口中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汪孚林当初在前头替松明山汪氏冲锋陷阵,解决了长兄汪道昆不能出面去办的那些事,自己这个忙也该帮。可是,让他这个不太涉足商场的人出面去要账,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汪孚林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汉阳县衙知县官廨的东偏院西厢房中,吴氏正反反复复看着那封昨日捎来的书信,眼圈渐渐红了。她平生第一次离开徽州,第一次离开年少的儿女,却一走就是一年多,儿子的信都已经捎来好几封了,她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尽管汪孚林在信上报喜不报忧,丈夫也很讨厌和那些同乡徽人来往,但她暗地里托人出去打探过一些消息,虽说不知道细节,可也知道她和丈夫不在期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可偏偏丈夫却让人如此放心不下!当初丈夫好容易重病初愈,可生意又做不下去,却死活不肯回乡,若不是她探听得知汉阳县令周县尊正在给家里两位公子觅一位门馆先生,因此瞒着丈夫,辗转托人去说了一声,哪会有人找上门来请汪道蕴去就馆?可汪道蕴倒好,一直极力撇清和汪道昆的关系,甚至人家这个新任湖广巡抚到汉阳府来巡视的时候,他干脆躲了出去,这下可好,县尊重用的那两位师爷甚至在背地里散布,说丈夫和汪道昆无亲却有仇!
这样下去,汉阳县衙都要呆不下去了。家里欠汪道昆汪道贯兄弟那七千两银子,又怎么还?
就在吴氏暗自愁眉不展的时候,大门咿呀一声,她连忙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抬头一看,却是汪道蕴背着手进了屋。尽管他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没有完全擦干净的点点墨迹。知道周县尊家的两位公子人前卖乖,人后却对汪道蕴百般刁难捉弄,偏偏汪道蕴除了板起脸训斥,别的招数什么都不会,却又自尊心太强,她便只能佯装毫无察觉,起身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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