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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阿才正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眼看手就要触及桌面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外间一阵吵嚷,登时眼神一凝,不用邵芳吩咐,便立刻悄然到门边瞧看去了。不一会儿,他就折返回来,瞅了汪孚林一眼就凑到邵芳耳边低声说道:“老爷,那几个人追来了,我数了一下,总共七个人。”
路上邵芳授意阿才接替叶钧耀派来的车夫,,.♂后一度亲自在车后观察那些不顾一切追赶的人,因此很清楚那时候总共有九个人,也就是说。经过白天这样的追赶。已经有两个人掉了队。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始。然而,他固然可以让阿才和阿旺轮流赶车,日夜兼程前进,可考虑到安全以及所有人都能得到足够休息,他还是决定不打疲劳战。
最重要的是,那些追来的家伙绝对不会知道,他并不是随随便便选择了这家客栈。
“知道了,你去给汪小官人叫热水来。”
汪孚林仿佛完全不在乎邵芳主仆俩刚刚密谈了些什么。等热水送过来,他就痛痛快快泡进去洗了个热水澡。他还是第一次坐马车走这么远的路,最初那是确实累得睡着了,可换了车夫之后,他就被那剧烈的颠簸给吵醒了,随即又完全颠晕了,这会儿泡在浴桶中简直有一种直接睡过去的冲动。至于楼下的那些喧哗声说话声,他听在耳中,仿佛很远又很近,心里没有太大的担忧。事到临头。还不如想开点
因此,等到勉强打起精神出来擦干身体。换上了干净的中衣,他打着呵欠从屏风后头出来,信口说道:“最好能找个人洗干净衣服烘干,拜托了,多谢”
见汪孚林撂下这话,立刻爬上床去倒头就睡,阿旺也忍不住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他这到底有没有被人挟持的自觉哪有他这样自大嚣张的小子”
“因为他笃定我不能对他怎么样”邵芳心里却知道,自己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但是,如果高拱把张居正扳倒了,那么他就没什么不敢了。树倒猢狲散,之前就树敌颇多的汪道昆说不定又会落马,汪孚林又怎有这样大喇喇的底气奈何张居正同样颇得隆庆皇帝信任,高拱又一直狠不下心,以至于他现在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子死死挟制住,竟不得不借着将其带往丹阳才能脱身。
“收拾一下,找个人浆洗衣服,然后我们也睡下。至于外头那些人,不用去管。”邵芳想到那些紧追不放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知道他究竟甩掉吕光午没有。如果吕光午没追来,单单这家小小的旅舍,兴许就会给那些人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当然,如果不成功也不打紧
尽管都是追着邵芳这一行,打算伺机救出汪孚林,但投宿的七个人却分成了两拨。前头五个人里,三个人是苏夫人精选的家丁,两个人是汪孚林雇的镖师。后头两个人里,则是戚良没法抵挡叶钧耀的亲自请求,借出的老卒闵福和王六一。两拨人要了三间房,饭菜都让送到了屋子里。送菜的小伙计一间间送完之后,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二楼楼梯口一屁股坐下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里头依稀传来了几声闷响,他方才拍拍双手下了楼。
“掌柜,放倒了。”
这犹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口气,掌柜却听得司空见惯。他轻蔑地嗤笑一声,这才懒洋洋地说道:“瞧着都是带刀的家伙,没想到却这么容易中招。回头搜刮搜刮带的什么值钱货,把值钱的都卸了,然后到时候弄到船上去,到时候割掉舌头,锁住手脚,那几条大江上的大船最愁的浆手就都有了,任凭是条龙,到那种地方也得老老实实趴着。至于楼上那几位,是道上有名头的,别去招惹,平白给自己惹祸。”
小伙计知道这话不是和自己说的,果然,一直都仿佛只是负责打扫的两个精壮伙计站直了身子,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齐齐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打算就此上楼的时候,外头分明已经全都下了的门板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跟着,就只听砰地一声,那门板就如同豆腐渣一般,碎片朝四面八方喷溅了出去。面对这样前所未有的事,掌柜一把抄起了柜台底下的一把短斧,而两个扫地的伙计亦是疾退数步,正好接过了前头小伙计揭开地板丢来的两把朴刀。然而,随着那一扇扇厚重的门板被人犹如拆什么似的倒落在地,继而看到一个人跨进门来,店中四人全都为之呼吸摒止。
因为进来的那中年人,右手竟是随手拎着一块厚重的门板,仿佛轻若无物一般
开店的人素来眼睛最尖,更何况开黑店的。手持短斧的掌柜这会儿脸上丝毫血色都没有,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强笑道:“这位大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若是眼不见。自然心不烦。那时候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我原本想要投宿的店却偏偏是一家黑店,若让我袖手不管,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吕光午随手将手中那块厚重的门板丢开,也不管这东西砸翻了多少桌椅板凳,继而就一个疾步冲上前去。没有人想到他行事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尤其是那个小伙计眼见得那人影转瞬即至,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一时间竟是魂都没了。他只做过那些下药麻翻人的事,武艺稀松平常,直到前襟被人抓着,整个人腾云驾雾飞了起来,他才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继而和门板砸翻的那些桌椅板凳摔在了一块,立刻人事不知。
而那两个粗壮结实手持朴刀的汉子并没有得到多少缓冲时间,吕光午那脚步就仿佛会缩地术似的,前脚刚刚把小伙计摔了出去,后脚就冲到了他们的跟前。两人根本就没有时间把朴刀招式使到老。眼前就猛地一黑,却是吕光午忽然那脱下了外袍。犹如黑云压ding似的罩上了他们的脑袋。趁着这空挡,他两只手在两人肩膀上重重一按,自己则趁势跃起,高高撩起的足尖在掌柜挥来的短斧尽头重重一点,下一刻就只听一声清脆的裂骨声,那短斧倏然落地。
失去了武器的掌柜正想求饶,却不想吕光午得势不饶人,倏忽间连出数脚,他那张脸顿时被踢得犹如猪头,整个人砰然倒地。一切都是瞬息之间,此时此刻,两个壮健伙计因为被他两只手重重按在肩头,看不到身后这一幕,可动静却都听到了,一时间自是拼命挣扎。可腾出手来的吕光午怎会让他们轻易脱困。反身在两人身后落地之后,他却是左右手猛地用力,将那两个脑袋狠狠撞在了一起。等他再次放手时,两条人影已经软成了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直到此时,从门缝里看到了底下那恶斗一幕的阿旺和阿才这才明白,为何邵芳会如此忌惮这位新昌吕公子,这还只是赤手空拳,根本没有动用刀剑兵器他们对视一眼,本想派一个人出去至少丢两句场面话,却不想就在汪孚林床前打地铺的邵芳沉声说道:“出去干什么,给人送俘虏吗好好在屋子里呆着,那帮黑店的人踢到铁板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邵芳都这么说了,阿旺和阿才巴不得不要出去与吕光午打交道,自然如释重负。至于床上看似倒头就睡的汪孚林,此时脑袋蒙在被子里,却根本没有漏过外间丝毫动静。那剧烈的打斗,犹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对他来说都如同仙乐一般。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一个更熟悉的声音。
“吕叔叔,您动作也太快了吧”
“速战速决不好,还是你也手痒了好了,废话少说,上去看看其他人如何。这些黑店的麻药从来都用得最凶,稍不留神就要着道。”
随着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尽管汪孚林看不清楚自己这屋子里的主仆三人是什么光景,可他们的紧张感他却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因为他自己亦是浑身绷紧。片刻之后,门外就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邵大侠如果不介意,明日我也想跟着前往丹阳一游。”
邵芳眼看阿才和阿旺随着那上楼的脚步声,已经干脆拔刀出鞘直接搁在了汪孚林的身上,哪里不知道吕光午给他们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因此,听到门外那声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毫不示弱地说道:“吕公子既有此意,我自然再欢迎不过,便让邵某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吕公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
吕光午举手制止了想要开腔的小北,等到进了剩下的几间房,把几个倒地不省人事的全都一一救了过来,他没有在意众人的千恩万谢,又带着小北下楼,见严妈妈已经麻利地将那些掌柜伙计全都结结实实捆了。直到这时,他才低声对小北说:“邵芳一人牵扯极大,不像这些黑店凶徒,三拳两脚就可以解决,跟着走一趟丹阳也就是耽误几天,你不要心急。”
“好。”小北这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点点头道,“那我就跟着吕叔叔一块去丹阳”
换成别的人,此时此刻绝对会不假思索地拒绝,吕光午的反应却非常顺理成章:“那你就跟着吧,放心,我一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汪孚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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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四一二章 就赖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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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次日一大清早启程的时候,汪孚林这边仍然是邵芳主仆三人严防死守地看着他。.而另一边的人,却被吕光午留下了叶家三个家丁,让他们将黑店里头抓到的这四个人交由宣城县衙,顺带给自己两个伴当带信,告诉他们自己去了丹阳邵家。虽说不知道那位之前对于提囚一事阳奉阴违的宣城县令这次什么态度,但吕光午非常清楚,如果某县令再继续冥顽不灵,那么叶钧耀这新任徽宁道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回肯定就要借题发作了
无论闵福王六一,还是那两个镖局的镖师,都对前一天晚上被黑店掌柜伙计给药倒的事情耿耿于怀。那是吕光午正好衔尾赶到,如果没有救兵呢据当时也在门板之外听到声音的小北说,那些黑心黑肺的家伙曾经准备把他们卖给长江上的走私黑船去当浆手,他们对此的那股后怕就别提了。尤其是闵福和王六一自忖在军中厮混了那么多岁月,这次却阴沟里翻船,更是差点没气得对那几个黑店打手重开杀戒。
但终究众人还是兵分两路重新出发。这一次,也许是吕光午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也许是邵芳知道玩小花样没有什么意思。接下来的一程路4上,恰是顺风顺水。至于汪孚林,他唯一遗憾的是,因为某些缘故,此次竟是过南京而不入,没有让他领略这年头北京之外第二繁华的城市南京究竟是何等光景。而因为错过了南京,众人最终住宿的地方,是越过应天府地界。进入镇江府地界的一座小镇。名曰高资镇。
作为丹阳地头蛇。看到了那座熟悉的高资镇巡检司,邵芳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下来。然而,他或许一声令下就能通过巡检召集此地弓兵,把缠在身后这波人给打发掉,可别说吕光午曾经能怒击胡宗宪招募的精锐僧兵五百,就说由此带来的后果,也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因此,面对那些有的笑着打招呼。有的殷勤巴结的熟人,他只是微微颔首作为回答,却一点都没有出声要人帮忙的意思。
等到寻了一家投宿过好几回的老牌客栈,他才刚刚选了一张桌子坐下,却不防吕光午直接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对面的位子上:“既然已经到了镇江,邵大侠再扣着人也没什么意思了。人是不是可以先还给我”
尽管吕光午话说得异常客气,但这样一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这张桌子上,阿旺忍不住偷偷握紧了随身佩刀,紧挨汪孚林坐的阿才表现就更紧张了。他一只手死死扣住汪孚林肩膀。甚至盘算着是不是要干脆箍住人的脖子,免得吕光午暴起出手把人给抢回去。而邵芳在足足沉默了好一阵子后。终于笑了起来:“既然回了镇江,人还给你就是阿才”
对于主人的这个吩咐,阿才只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要知道,汪孚林坏了他们多少事,又让他们一度狼狈到了什么地步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违逆过邵芳,此时此刻纵使有再多的不情愿,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却冲着汪孚林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起身坐到了阿旺身侧。如果不是要看着汪孚林,他哪里愿意和这个卑鄙狡猾奸诈的小子坐在一处
汪孚林没好气地揉了揉刚刚被抓疼的肩膀,却看着吕光午说道:“多谢吕叔叔。”
他特意加重了吕叔叔这三个字的口气,吕光午听在耳中,只以为汪孚林是要掩盖与他师兄弟的关系,掩盖与何心隐的关系,却没想到汪孚林这吕叔叔三个字,更多的是说给小北听的。果然,在他们隔壁的那一桌,背对他的小北原本就竖起了耳朵,此时此刻不禁扑哧一笑,那明艳的笑容看得严妈妈忍不住呆了一呆。可须臾,汪孚林说出来的话却让她们主仆二人呆若木鸡。
“只不过,来都来了,就此折返不免可惜,不知道邵大侠欢不欢迎我们去丹阳邵氏做客”
什么呀,这个大笨蛋,哪有明明可以脱困还硬要送上门去人家老巢的
小北正要转过头来插嘴,却被严妈妈一把按住了,紧跟着,她就听到了吕光午开口说道:“孚林此意,也是我想说的。来都来了,过其门而不入岂不可惜邵大侠可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要好好款待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邵芳顿时为之气结。他现在好心要放人了,这一大一小竟然偏偏还赖上自己了他当下地说道:“丹阳邵氏素来好客,二位若愿意来,我又怎会不欢迎”我家中几处产业虽不说养着门客三千,可也有庄丁上百,江湖豪雄几十人,你吕光午有本事一个人把他们全都挑了,那我就束手认栽
“那就这么说定了”
汪孚林当然不会继续用言语刺激邵芳,站起身笑嘻嘻拱了拱手,又看向一旁正好凑了一桌的闵福等人,颔首致意表示感谢,随即施施然过去坐在了小北那一桌,毫不客气地让伙计又送了一套碗筷,随即提起酒壶就给自己满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这时候,吕光午也跟了过来,见小北又狐疑又惊怒地看着他俩,他就笑道:“一会回房再细说吧,现在好好给孚林压惊”
小北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只见汪孚林突然解下佩剑递了过来,却还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完璧归赵”
她顿时把脸一沉,直接推了回去:“是谁给你的,你要还回头还给她去”
汪孚林知道小北说的是苏夫人,见她分明还在生闷气,他只好耸了耸肩重新把佩剑扣了回去。接下来看了一眼桌上这些菜肴,他又叫来伙计,仔细问了问还有什么拿手的,须臾又添了四盘子菜,又给那边闵福等人也一样添了四盘,却对小北嬉皮笑脸地说:“出来得急,好像就让人收拾了几套衣服,行李包袱中一文钱都没有,只能先白吃你的了,回头再还你。就这几个菜怎么都不够吃,吕叔叔又是练武的,胃口大”
“你自己想吃还赖吕叔叔”小北之前满腔担心,现在全都化成了抓狂,“怪不得人家要放了你,带着你这个大吃货,人家都快给你吃穷了”
这时候,一直悄悄留心的阿旺终于算是服气了。敢情汪孚林一路只要遇到真正进店打尖的时候,全都不会放过,定然大吃特吃,那不是故意撩拨他们的,而是这小子真的就是个好吃大胃之人他一面想一面去看邻桌,见汪孚林丝毫不反驳同伴的揶揄,却是笑吟吟地吃了个不亦乐乎,而被人硬生生套了个胃口大名声的吕光午也不以为忤,他忍不住心中迷茫了起来。
这害苦了他们的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但阿旺摸不着头脑,邵芳也同样觉得自己一次次修正对汪孚林的评价,却一次次发现这些评价都不够准确。他可没有汪孚林那样的好心情好胃口,随便对付着吃了点东西,就因为四面八方常有认出自己的人上来搭讪,而不耐烦地回了房间。等到阿旺和阿才慌忙跟上,汪孚林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吕叔叔敢情疯了,非要送去人家的老巢”不等小北搭腔,汪孚林就自顾自地说,“原因很简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说之前几次都赢了,这次因为吕叔叔襄助,也是有惊无险,但每次都被动应战,我实在觉得很没劲。你不想给你爹报个仇吗这是最好的机会。”
“机会你个大头鬼”小北忍不住损了一句,可看到吕光午正笑吟吟坐在对面,她想起自己在吕光午面前承认了和汪孚林的关系,忍不住又有些脸红,当下气哼哼地说,“你就不想想这次身不由己被人带出来,你家爹娘还有你家里父母妹妹,还有金宝和秋枫多挂念你,他们都要去参加道试了”
“我当然知道。”汪孚林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有改变主意。高拱下台他记不得是年中还是年尾的事了,邵芳自然还有一阵子好蹦跶。他不想被动等着人家再出招算计自己,还不如自己直接送上门去看邵芳如何应对
见说服不了汪孚林,小北只好看向了吕光午。毕竟,刚刚汪孚林向邵芳提议的时候,吕光午却也是支持的。
在她那分明带着求解释的目光下,吕光午笑着说道:“我和孚林想得倒不一样,我此行重在遍访天下豪杰,丹阳邵大侠之前没去见,现在送上门来了,当然要领教领教。不过,我是觉得他可惜了。朝中浑水深不可测,就连我长兄一度官居尚书,也不能说游刃有余,更何况是他一个山野闲人我只希望能点醒他,到时候游荡天下遍会英雄,岂不比浸淫在诡谲阴谋之中好得多”
汪孚林这才知道吕光午还打着当头棒喝浪子回头的主意,只觉得太过理想化。想想邵芳前后坑进去那么多人,其中还包括汉口镇械斗的那些人命,再加上没事去掺和朝廷政争,他丝毫不觉得这家伙有什么无辜,可吕光午有这意思,他劝解也没用,索性听之任之。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邻座有人开口说道:“首揆高阁老引荐了高尚书入阁,这下子内阁又是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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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四一三章 丹阳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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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五千年那么悠久的历史,对于隆庆万历之交的这段时期,汪孚林能记住的,也就是高拱张居正张四维这些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再有就是这两年来,汪道昆汪道贯兄弟也好,叶钧耀和李师爷也好,再有就是柯先生方先生,他才算多了解了不少如今烜赫一时的人物。.可是,偶尔听到的这一嘴高尚书,他着实不知道那是何方神圣。他本能地去看了一眼出身新昌豪族的吕光午,结果这位吕公子给他的回答却很令人失望。
“别看我,我这些日子访查的是江湖豪强,和士林官宦之家都来往得少。更何况,我既然没有功名仕宦之心,从前那是货真价实地闲居家中,朝中那些大佬我哪记得那么多”
汪孚林嘴角抽搐了一下,想想这还真是符合吕光午的性子。可这时候,他就只听到小北插嘴说道:“可能是之前因病告老的礼部尚书高仪。他现在大概要六十出头了,想当初他在礼部尚书任上,家里失火却没钱修房子,后来又病了,只能黯然告老回乡。除了他,好像除了高阁老之外,这些年就没什么姓高的尚书了。”
如果眼下换成叶明月在这里,汪孚林会觉得这样的回答合理极了,可眼下做出解说的却是小北,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大为不可思议,竟是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活字典了”
“什么活字典,不许笑我”
小北鼓起双颊瞪了汪孚林一眼,却压根没有回答这问题。之前叶明月只听到张泰徵的名字,就知道那是张四维的儿子,听到蔡应阳,便知道那是高拱的心腹。甚至被汪孚林打趣为活字典,她心里就暗自记下了,少不得去偷偷温习了苏夫人的那几本小抄。虽说时间有限。她也就是记住这十年来朝中那些三品以上的大佬,而且是囫囵吞枣记下的。可终究是一大飞跃。此时此刻,见汪孚林一面吃一面狐疑地偷瞟自己,她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
总算能有一样东西让你吃点惊了
回到了镇江府,邵芳心头大定,虽说此刻已经回房,却特意叫了伙计进来,询问近来从本地到各地发生的那些大事,因此。内阁添人这个消息他也同样知道了。对于高仪此人,他还不如小北从苏夫人那本小抄上知道得多,可他却更明白一点。既然是高拱举荐的人,那么高仪必定为高拱相知相得,所以才会援引入朝,用来制衡张居正。相比之前李春芳殷士儋在内阁的时候和高拱不睦,如今高拱可以说是占优势最大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对于这些天连连吃瘪的阿旺和阿才来说,他们也能品味出这是个好消息,等把那滔滔不绝的伙计送走之后。立刻就凑趣地恭贺了起来。邵芳强忍心头喜意,等到吩咐了连日来神经绷紧的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他自己也终于松乏地躺倒在床上。想想连日以来发生的这些事,那股喜悦方才渐渐淡了。
他为了低调一些,助高拱复相之后,就没有呆在京城,可是,那些当初替高拱奔走于权阉贵幸之门时留下的渠道却还在,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让他没办法过安安稳稳的富家翁日子。既然帮了高拱那样绝大的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又怎么能让高拱跌下来只没想到之前那样隐秘的小动作,竟然会被汪孚林这样一个区区少年郎洞悉识破。就连报复也一再受挫,以至于只能如此狼狈地带了这几个尾巴回丹阳
而且雷稽古连海捕文书都已经发了。以这个雷瘟神的性子,可会暗中向高拱告状高拱之前从未想着过河拆桥,会否因为他近来连番昏招而壮士断腕
喜意变成了忧心,这一夜,虽说不用时刻担心有人来劫走汪孚林,但邵芳竟是比之前几夜睡得更差,几乎一宿都没有合眼。大清早起来之后,他赫然是两眼深深凹陷,眼下一片青黑,看得阿旺和阿才面面相觑。
而与此相反的是,汪孚林却一夜无梦,睡得甭提多香甜了。他精神奕奕起了个大早,差点被同样早起的吕光午硬拖着较量剑术,大费唇舌才以如今是在外头客栈,不想暴露自己最后一点根底而推脱了过去。此时此刻,前头店堂中,同样又点了一桌粥菜点心的他正吃得不亦乐乎,见邵芳憔悴地带了两个家仆出现,他顿时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这是听到什么坏消息了
可邵芳既然没打算说,与其不熟的他也没有刨根问底。接下来上路前往丹阳时,他对曾经来过此地的吕光午问东问西,一副游山玩水的做派。就连之前一路担惊受怕的两个镖师两个老卒,如今眼看就要深入敌人老巢,却也被他这轻松的情绪感染得松弛了下来。以至于小北忍不住对吕光午暗自抱怨汪孚林太没有紧张感,却逗得吕光午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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