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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之前汪道昆拨冗接见汪孚林引荐的叶小胖和冯师爷这一组合时,还让一行人在偏厅等候了好一会儿,可这一次,汪道贯去之后不走,汪道昆竟是匆匆亲自跟着过来了。见这架势,原本不太确信的汪孚林登时心里咯噔一下,在汪道昆细致入微的盘问下,他又不是亲眼看见的,立刻有些招架不住。
“既然如此,那就把看到人的随从叫过来,当面问一问岂不是最好?”
汪道贯这话原本是应有之义,可汪孚林一想到小北的身份,不禁犹豫了片刻,随即才低声说道“看到人的那个是叶小姐的丫头,身上有武艺,因为叶县尊和叶小姐父女不太放心跟我前来松明山的叶公子,就让她跟着。那丫头儿时曾经走南闯北,声称以前看到过绣春刀。”
汪道昆得知是女子,虽说只是侍婢,但他还是立刻决定不能掉以轻心。由于这一次他的起复,涉及到殷正茂的保举,张居正和高拱的妥协,各种方方面面的角力,即便他也知道如今的锦衣卫远远比不上武宗年间那等声势,可防人之心毕竟不能没有。于是,他以目示意汪道贯,后者便看着汪孚林说道“这样,叶公子和冯师爷远来是客,汪家再加派一些人,护送他们回去。至于孚林你,这天色还早,你不如多住一晚上,我们在乡间走走。”
这重意思汪孚林当然能听明白,为了防止出乱子,汪家会立刻护送叶小胖和冯师爷他们离开松明山村,但他和小北得留下,然后和汪道贯悄悄在松明山村转悠一下,辨认一下疑似锦衣卫的那些家伙。这样的措置他并没有任何意见,否则,他也不会急急忙忙回转来挑明这件事。
他没意见,小北却满肚子意见!要不是汪家立刻派出一队精锐家丁,护送冯师爷和叶小胖一行人回城,小姐又曾经对她嘱咐过到了汪家别任性,她怎么也不肯撇下叶小胖,单独留在松明山。可看到汪孚林把金宝秋枫硬赶着一块回城,自己则留了下来,她才稍稍气平,可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锦衣卫全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她曾经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他们的横暴,如果可能,她绝对不想和什么锦衣卫打交道!
把叶小胖等人送走之后,汪道贯一马当先,小北居中,汪孚林落在最后,这三个人的组合从汪家后门走出来时,显得尤其古怪。但只有当尾巴的汪孚林知道,自己这是为了防止这小丫头一个反悔跑得没影了——虽说他没有多大自信能够截住这么个动若脱兔的小丫头。好在尽管一路上小北始终一声不吭,眼睛却常常左顾右盼。当他们绕到前门时,小北突然浑身猛地一僵,脚底一下子停住了,而汪孚林一个不察,险些和她直接撞在了一块。
“就在那边!”
听到这个颤抖的声音,前头的汪道贯也立刻停步往那边厢看去。发觉乱哄哄的都是车马,看不分明,他只能以目示意汪孚林。
“别慌。现如今的锦衣卫不比从前那光景,这松明山也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你慢慢说,到底是哪拨人?”
小北这才感觉到汪孚林扶了一把自己的肩膀,她赶紧稳住了身体,慌忙挣脱开他搀扶的手,往旁边闪开,这才定了定神,往刚刚发现人的地方望去。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个群体,连忙开口说道“就是那边树下,一共十几个,全都是便装,还牵着好些马的那拨人!”
她这么一说,汪孚林和汪道贯全都往她说的方向看去。汪孚林最初看去没瞅出什么,可一大帮子人放在一起观察,他渐渐就感觉到,这些人太有组织了,太有纪律了,但要说形貌,同样也有些突出,因为他竟是看到有三四个人都是袖子空荡荡的,显然是伤残人士。而且,远远看去,似乎还能分辨出有个瘸腿汉子正在警戒,至于那裹着布条疑似绣春刀的兵器,在这些人身边并不止一件!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汪道贯突然拍了拍额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虚惊一场,吓得我不轻!”
汪道贯回过头来,见汪孚林不明所以,小北直接呆了,他方才笑吟吟地说“这些人也是的,来了也不好好通报一声,竟然就这么窝在门外,这才让你们吓着了。既然撞见就是有缘,我带你们见识一下当年威风八面的戚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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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四五章 戚家军出的难题(第一更)
戚家军
小北一下子瞠目结舌,而汪孚林也大为意外。他本以为今天说不定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锦衣卫,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传说中的戚家军,而且看汪道贯这笑容满面的模样,显然那还是熟人不过,他再仔细想想,汪道昆如今刚刚起复为郧阳巡抚,此前又一直闲居松明山,不曾评点朝政,不曾交接豪雄,和锦衣卫应该八竿子打不着。相反的是,汪道昆当初在福建曾经和戚继光并肩抗倭,交情据说不错,如今任蓟镇总兵的戚继光派人过来,就很说得通了。
跟着汪道贯往那边走去的时候,他少不得斜睨了一旁的小北一眼,却没有怪小丫头险些吓死人,反而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简直是神来之笔。毕竟,他要是早走一步,就和汪道贯口中的戚家军错过了。至于这乌龙的由来,倒也并不难理解。绣春刀虽说是锦衣卫军官的官方标配,但赐给将领又或者有功勋者,也不见得就不可能。毕竟,想当年嘉靖年间东南倭乱那叫一个触目惊心,戚继光功勋彪炳,皇帝赏赐其部将几把绣春刀算什么
汪二老爷汪道贯突然出现在门庭若市的汪家大门口,顿时引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而更大的骚动还在后头。就只见他笑呵呵走向了那一帮凭借人多,面相凶狠,而霸占了一棵大树,树荫下的汉子们,随即竟笑着对为首一人拱了拱手,分明是老相识。面对这一幕,又见那些汉子慌忙还礼不迭。也不知道多少人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双木。快过来。”汪道贯向汪孚林招了招手。随即指着为首那个四方脸,粗壮身材,一条刀疤从上到下贯穿半张脸,一只眼睛仿佛瞎了的中年大汉,笑着说道,“这是戚大帅身边的骁将戚良,别看这会儿瞧着只不过憨厚老实人,真正动起手来却是迅若雷霆。大哥常说。戚大帅练兵固然可称天下第一,可麾下将卒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放在外头,别人必定有眼不识泰山,不显山不露水,同样是天下第一。”
听到戚大帅三个字,四周围的人还有谁不知道,这便是蓟镇总兵戚继光的部属刚刚还有人打算去争一争那树荫底下好位子的,眼下都不禁庆幸没有一言不合打什么歪主意。否则这会儿还不知道什么下场。纵使如今重文轻武,可戚继光却不是寻常武将。别说一手书法极其出色,还能够吟诗作赋和文人墨客答和,故而名士如汪道昆这般与其相交者不少,寻常士人当中也有很多对这位戚大帅抱持好感。
汪孚林见那戚良对汪道贯的赞誉有些赧颜,讷讷辞谢不迭,其他人亦是慌忙行礼,除了有些人面相凶狠,但行为举止并没有半点骄兵悍将之气,他不禁有些纳罕。要知道,戚家军的军纪传言中当然是颇为严明,可打仗打多了,还能保持纯朴本色,这就不容易了。想归这么想,他还是依汪道贯之言上前一一见过,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他突然发现面前这十几个人的目光仿佛都在看他身后,还有人在互相打眼色,眼神里甚至还能看到笑意。
得,小北这丫头的女扮男装糊弄寻常人可以,恐怕糊弄不了有心人的利眼
汪道贯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却打了个哈哈说:“双木是我松明山汪氏后起之秀,大哥对他很赞赏,歙县叶县尊也对他颇为爱重。你们别看他只是一个小秀才,之前倒是干了一桩直捣黄龙的事哎呀,我忘了,不该门前说话,来来来,各位随我入内,大哥若知道戚大帅派人过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见汪道贯就这么拽着为首的戚良,招呼了其他人入内,没让那些军汉的质疑目光继续,他顿时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叫小北一块入内时,他突然又听到不知哪儿传来了叫声:“双木,双木”
他举目四望,等看到有人拼命从四周围观人群中挤了过来,最终气喘吁吁出现在最前端,竟是程乃轩时,他的脸顿时就黑了:“让你在家里好好养着,你来干什么”
程乃轩双手扶膝,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却还四处看了看,这才心虚地说道,“这不是听说你又回松明山了吗你家那老仆看我就和看犯人似的,再说我又不是女人,之前就是没吃没喝,养两天就好了,哪有那么严重”他一面说,眼睛一面往小北那边瞟去,但很快就满脸堆笑冲汪孚林说,“正好我到这儿看看是否能碰到你,没想到竟然能撞见戚家军的人,双木,看在咱们相交一场的份上,捎带我进去瞧瞧”
知道这会儿要是不答应,这家伙就是磨破嘴皮子也会死缠烂打,汪孚林只能无奈答应。
至于闹了个大乌龙,心底正懊恼的小北,根本就没心思理会突然冒出来的程公子,直到进了汪家还在浑浑噩噩。所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汪孚林又叫了一声叔父的时候,她才警醒地抬起头,发现汪道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等她瞥见程乃轩时,面色方才有些微妙。
“人正在见大哥,我暂时得了闲。”汪二老爷伸了个懒腰,这才笑眯眯地说,“是不是觉得这些戚家军固然有些剽悍之气,可似乎老实了点”
汪孚林不自觉地点头,就连混进汪家的程乃轩也赶紧小鸡啄米表示费解,而小北则是犹豫片刻,这才小声说道:“听说当兵的都很凶,可他们倒客气。”
“他们最初都是农民,可跟了戚大帅这么久当亲兵,都杀过人的,军纪森严。这个戚良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戚大帅当初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就跟了戚大帅姓,只要不招惹他。他脾气很好。其他人也应该都是差不多性子的。出来办事的时候不至于闯祸,自然不会被文官弹劾。”
说到这里,汪道贯突然有些心情苦涩。想当初兄长被弹劾罢官,可不就是因为被人弹劾贪墨军费,以及麾下骄兵悍将横行不法但在任地是一回事,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戚继光倒善于吸取教训。
汪孚林这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些将兵“淳朴”,敢情都是筛子里头筛出来的
而汪道贯也没忘了调侃道:“不过。我刚刚在路上已经对他们说了,因为带着绣春刀,有个眼尖的小丫头差点认为他们是锦衣卫,戚良那么老实的人都逗乐了。不过,他倒真的有个锦衣卫百户的头衔,可此锦衣非彼锦衣,只是赏军功的,不世袭。至于其他人,带的都是戚氏军刀,不是绣春刀。”
小北固然大长见识。汪孚林也是同样道理。他又不是明史专精的专家,这些日子耳濡目染来的种种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而这时候。程公子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殷勤地问道:“那敢问叔父,那位戚百户是来专程给南明先生送礼的”
汪道贯没有单独见过程乃轩,但对于能被汪孚林带进来的人,他倒确实也没当外人。这会儿,他突然想起一路上戚良只一味老实憨笑,对他的问题都是含含糊糊敷衍了过去,于是,他突然觉得,这个一向认为是戚家军中老实人的家伙,极可能只是装的。而且,戚良既然来了,干嘛不直接说是从蓟镇来的,而是非得在大门口树荫下这么等着
这样的体悟无疑不太愉快,于是,他便干咳说道:“大哥和戚大帅相交多年,这趟也许只是顺路送信。对了,既然双木你已经捎信说了明日回去,你们就等明日大哥和我们启程再走。”
“那当然最好了,我一向仰慕戚家军已久”程乃轩又抢在了汪孚林前头,为了争取自己也能留宿,他当下便反客为主,开始对汪道贯软磨硬泡。
汪孚林也懒得管这小子,趁着这两人正在说话,他就低声对小北说道:“你要想回去,我一会就找叔父拨几个人护送你。”
“说留也是你,说走也是你。”小北闷声答了一句,但想到来的是戚家军而不是锦衣卫,她没了之前的紧张惊骇,倒是恢复了几分本色,“既来之则安之,我当初在外头游荡的时候,倭寇还正肆虐,有些地方不敢去,没想到今天能阴差阳错见到戚家军,跟着汪小官人你倒还有点运气”
正说话间,汪孚林突然只见不远处有人过来,到了近前后,却略过汪道贯这位二老爷,而是径直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一揖:“小官人,老爷有请。”
这接见戚家军的时候,突然要见我
汪孚林顿时满头雾水,可见汪道贯示意他立刻去,他也就只能跟着走。等来到汪道昆那熟悉的草屋,他就只见戚良正端端正正坐在一张凳子上,腰杆笔直,恰是坐如钟。
“双木,你刚刚也见过戚百户了。”汪道昆听到汪孚林行礼口称伯父,当即对他微微颔首,继而字斟句酌地说道,“戚百户他们之前身经百战,遍体鳞伤,不适合再继续镇守在边地了,所以戚大帅上书朝廷,给予一定的补偿后,退出军中。他们都是当年倭寇肆虐后方才从军的,戚百户原籍徽州,但父辈就迁到了浙直一带,倭寇一起,家里早就没人了。抗倭之后,又跟着戚大帅去了蓟门,如今从军中退下来,打算叶落归根,几个伤残部下也就都跟了来。”
汪孚林记得,明朝之初固然是军户制度,但戚继光抗倭却是靠的招募农民,身边有一些南边的亲兵也很正常,再加上既然说是负伤退出军中,这也并不算很出格。可天下好地方多的是,这年头是流行叶落归根,可家乡既然没人,这位戚百户为何一定还要带着一群伤残老卒居住在徽州府就算只是暂居,而不是附籍落户,这也很不正常。南直隶乃至浙江有的是好地方,更何况在那边戚家军威望更高
见汪孚林没说话,汪道昆就继续说道:“他们跟着戚大帅时日久了,有些积蓄,戚大帅本是托我想想有什么合适他们的产业,我一时没主意,你帮我参详参详。”
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军将还要在徽州府置办私产他怎么听着像是戚继光想留一条后路,打算在徽州府置办一份私产
要真的如此,那可是天大的事
汪孚林登时有些抗拒。他接下来还要面对夏税之后的烂摊子,现如今又是这样的大事,要没有个明确说法,他可不想随便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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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四六章 戚大帅的小秘密(第二更)
戚良见汪道昆和汪孚林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着实有些纳罕。
在军中,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令行禁止,违令者的下场便是军法处置,毫不容情。而汪道昆和汪孚林既然是伯侄,尊卑有别,和军中上下也应该差不多,怎么汪孚林对汪道昆的话竟是有些抗拒更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汪道昆轻轻叹了一口气。
“双木,我也知道近来事多,你小小年纪便肩扛重担,着实辛苦了。我此次要远行郧阳上任,你两位叔父都要跟着走,松明山汪氏的担子又要你扛,如今这件事还要你经手,确实有些为难你了。”
汪道昆不吝在戚良的面前流露出对汪孚林的重视,因为他深知这些军中将兵的心理。也许他们会看在戚继光的份上,对当年在福建担任巡抚,与戚继光平起平坐的他保持一定的尊重礼敬,可对他引介的人就未必如此了。他不在,这么一帮人留在徽州府,要是不能管束好,那绝对是大麻烦
毕竟,戚家军这么些人从军中退出来,当然不止是为了安居乐业,这一点戚继光给他的信上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冲着在福建时的多年交情,他即便马上就要离开徽州府,也不得不帮上一把。
听到汪道昆在别人面前这样捧,他,以长辈的身份给小辈面子,汪孚林自然稍微收起几分抗拒,却还是没有开口。可接下来,他就只听汪道昆话锋一转。竟是对戚良介绍起了他过往那些丰功伟绩。文人的春秋笔法本来就是一绝。更何况汪道昆这样的名士。口述之间,就仿佛让人身临其境一般,比白话小说还要富有传奇色彩。于是,汪孚林就只见戚良听着听着,那目光渐渐就完全钉在了他的身上,审视少了,好奇多了,最终竟还善意地对他笑了笑。
“戚百户诸位留居歙县一事。侄儿会禀报一声叶县尊,回头再帮忙看看是否有合适的房子。”汪孚林终于开了尊口,索性也就直视着戚良问道,“至于置产,说实话,我徽州八山一水一分地,可以称得上贫瘠,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行商在外。如果戚百户等诸位要买地,这是很容易的事。可要说其他生财之道,恕我直言。徽州府六县,所有稍微赚钱一点的产业,全都有豪商把持,除非打出戚大帅的旗号。”
“只不过是我们自己想找一条路子安置自己和家人,哪里敢打戚大帅的旗号”戚良赶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认认真真地说,“若是真的要赚大钱,我就托汪部院的路子,想办法在两淮盐业里头插一脚了。我们只是想稳妥地过日子,并不指望大富大贵。我们大伙凑在一起的钱,应该够买几百亩地,剩下还有一些银子,打算做点小本买卖。汪小相公如能援手一二,我等感激不尽。”
只是买几百亩地,做点小本买卖这么听起来,似乎和戚继光留后路没什么关系不行,还得继续问问。
见戚良对自己很客气,汪孚林也就少不得更加客气地说道:“外地人在徽州府买地,那么就要涉及到一个赋役问题,毕竟契书要到户房盖章,为了保证下一年的赋役,这原本的赋役就要转移到田主身上。这几年夏税秋粮积欠太多,说不定要请各位附籍。而一旦附籍,朝廷赋役就必须承担,田亩多又要被归为上等户,里长之类的差事要干,其他杂泛差役也不免。”
戚良在投到戚继光麾下之前,也当过农民,但从军十几年,关于赋役的这一茬规矩都几乎要忘记了。他脸色一变,偷瞥了闲适自如的汪道昆一眼,态度顿时更软和了一些:“这样的话,我们落户在歙县城里,不买地。”
“那就好,如此一来,除了戚百户之外的其他人,也就不用附籍了。”汪孚林点了点头,却又连珠炮似的问道,“各位打仗必定是骁勇善战,可各位是否有经商的经验如果只是凑本钱,交给专业的掌柜去经营,然后聘请伙计来做事,那各位自己是什么打算是整天侍花弄草,是茶馆酒肆消磨时间,还是弄半亩菜园子浇灌浇灌,又或者是就这样打打雀儿牌,任事不管,颐养天年”
刚刚汪道昆虽说把这小小年纪的侄儿描绘成智勇双全,可戚良总有些不太相信,可这会儿见汪孚林口若悬河,问出来的话又全都是在点子上,他终于相信了。可问到将来的生活,戚良不禁有些犹疑。
戚继光托付的那桩任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出于对主帅的信服,他根本不敢多问。他出发时,汪道昆起复的事情尚未过明路,所以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一到徽州府,汪道昆就要走了。而且不但汪道昆不在,汪家兄弟全都要随同上任,他们在徽州府只靠眼前这小秀才,能行吗
而且经营的事,他们肯定是一窍不通的,若是别人糊弄他们怎么办他们自己的钱赔了就赔了,可万一主帅那笔钱飞了,他怎么交待
“汪小相公”戚良迟疑了一下,这才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们从前是泥腿子,如今也只知道打仗,这些事情都不明白,还要请你多多指点。”
汪孚林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前天找到了逃家的程乃轩后,心里就有些盘算,这样天上掉了十几个戚家军在他面前,正好可以筹划起来。再说,接下来还有夏税之后的烂摊子,也需要人手帮忙。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先帮这些人落户,达成他们安居乐业的首要目标。
接下来,汪道昆就只见汪孚林和戚良一问一答,后者在前者的引导下,谨慎地答应了一系列条件。虽说只是口头的。可他这个听众也不禁暗自点头。等戚良站起身告辞。说是要出去对部属先分说此事。他就点了点头。可人一走,他还没开口说话,却只见汪孚林突然站起身来。
“伯父即将前去郧阳,两位叔父也要跟着去,随行还有松明山汪氏好几位秀才相公,就剩下我一个光杆了。这时候戚大帅突然派了这些人来,而且要在歙县安家立业,还请伯父能够给我一句准话。戚大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算戚继光是抗倭英雄,值得敬佩,可事情摊到自己身上,他非得刨根问底不可
面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汪孚林,汪道昆顿时有些头大。事关好友的清誉,他当然不愿意随便对人说,包括嫡亲弟弟。事实上,要不是汪孚林差点以为人家是锦衣卫,这些戚家军一定会等到黄昏之后贺客都散了,才过来见他。可汪孚林毕竟是心存好意方才如此警惕。他怎好责备犹豫良久,想到这个族侄在遭遇一场大难之后。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这次他离开松明山,也需要汪孚林坐镇台前,他最终从袖子里拿出戚继光的亲笔信。
“你自己看吧。”
汪孚林委实不客气地接了信过来,展开一看,先是赞赏了一下戚继光那一笔字,可等到匆匆扫完,他险些就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如果是戚继光生怕朝廷斗争太狠,给自己留后路,他可以理解;如果戚继光是给战场拼杀的下属将兵谋点福利,他也可以理解;但问题在于,这位在南北全都赫赫有名的大名将,千里迢迢来这么一招,竟然是为了藏私房钱,而且只不过区区两千两银子戚继光的请求是,帮忙藏好这笔私房钱,当然,如果能把私房钱再如同滚雪球一样滚大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戚继光你究竟有多怕老婆啊
看到汪孚林那张错愕犹如见了鬼似的脸,汪道昆自己也有些尴尬。虽说他和戚继光交情甚笃,这种私事见诸纸面也并不鲜见,可直接暴露在年纪足可当戚继光儿子的汪孚林面前,毫无疑问,戚继光这个军中大帅是很丢脸的。如果不是戚继光在蓟门,汪孚林在歙县松明山,如无意外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载都未必能碰上,他还会替友人瞒着。他不想继续谈及戚继光的家庭问题,赶紧岔开了话题。
“双木,戚良等人虽有些军旅习气,但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却也容易结交。戚总镇在南在北都是威名远播,他如果记你人情,日后总有好处。对了,安置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地方,我有个打算,要和你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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