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好在李师爷启程怎么说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足够好好斟酌考虑清楚。
不过,汪道昆这样一个即将上任的高官竟然能为自己费这样的心思,叶钧耀很高兴,当下欣然把信递给了汪孚林,示意他也看一看。汪小秀才接过来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发现这信上除却推荐老师这一项,其余的都是些废话,顿时意兴阑珊,还得装着很高兴的模样,把信交还给了叶大县尊。接下来,两人回顾了一下过去一段日子的艰辛,取得的成就,同时就未来开展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叶钧耀对夏税问题已经不那么担心了。那些粮长如果说此前只是用个七八分的劲,现在恨不得用十分。毕竟,一旦真的轮到歙县飞派白4,粮,那时候,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负责收解的粮长白粮可不比其他赋税,可以想办法拖欠,那是一粒米都不能少的
所以,叶钧耀有些踌躇地说道:“既然这一次的夏税应该能收齐,若是我坚持各里收各里,破坏了祖制。会不会反而引来乡宦的反弹此事不如就算了”
“县尊。夏税完了。还有秋粮。”眼下这种情形下,汪孚林不得不对叶钧耀泼一盆凉水,“这一次六县纷争,是用飞派白粮的危机给强行压下去的,根本就算不上真正解决。如汪尚宁这样煽动底下拖延夏税的乡宦,也许会暂时偃旗息鼓,甚至于被乡里抱怨,可等到这一轮过后。如果没有新的手段,那么反弹恐怕会比之前更加严重。说到底,县尊至少还要继续在歙县干一两年”
叶钧耀登时噎住了。良久,他才悻悻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容本县再想想。唉,真是不当官不知当官不易,从前只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治理地方的经验,怎么也不见有先贤好好写一本书来让后辈们好好学一学历朝历代,就数本朝俸禄最少。要当个清官还得往里头贴钱。本县上任以来,这贴进去的银子少说也有上百两。换成个出身贫寒的县令,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再加上和这些乡宦吏役打交道,本县的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
叶大县尊突然换成这种幽怨的妾妇口气,汪孚林却没觉得好笑,只觉得这年头当官简直是苦逼到了极点。可他一个十四岁的小秀才,要找话去安慰一个科场突围的一县之主,实在是有些困难,他绞尽脑汁想了想,最终方才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只要县尊做到了正风气,平赋役,光是这两点的政绩,就已经足以在名宦祠中占据一席之地。日后县尊入朝前途无量,想想如今的披荆斩棘,说不定也会觉得这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孚林,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叶钧耀本来就是那种情绪化的人,这会儿听到汪孚林描绘的前景,他不禁眉开眼笑。两人说话间,外间报说县学教谕冯师爷来了,汪孚林看了一眼叶钧耀,少不得亲自出去相迎。果然,清癯的冯师爷满面春光,兴高采烈地跟他进来后,就笑着拿出一沓东西,举重若轻放在了县太爷的案头。
“县尊,这是杜骗新书第一卷,我殚精竭虑方才写完了,还请县尊斧正。”
这套书关系到自己上任以来最大的一桩政绩,叶钧耀若不是自己太忙,再加上一县之主写这个不算太合宜,最大的功臣汪孚林年纪太小不能服众,也不会把偌大一桩名声送给冯师爷。所以,他立刻接了在手,兴致勃勃地开始一张张看书稿。
而冯师爷则趁机对汪孚林说道:“孚林,南明先生此次起复郧阳巡抚,实在是众望所归,我本待亲自去道贺,可之前埋头写书,再加上学宫之中千头万绪,一直都没抽出空来”
话才开了个头,汪孚林就猜到了结尾,冯师爷不外乎是希望他能够带其去一趟松明山,见上汪道昆一面套套近乎,当然最重要的是,想当初他可答应过冯师爷,请汪道昆为这杜骗新书写个序他两日之间来回一趟松明山,眼下实在不高兴大热天里再奔波一趟。但不管怎么说,他还只是一个隶属于歙县学宫的小秀才,冯师爷那是直管上司,他以后有求于人的地方还多的是比如岁考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趁着汪道昆还没走,他得狐假虎威把自己的根基全都打牢了再说,接下来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心气也能平一点。
冯师爷对汪孚林的态度自是高兴得很,接下来,他就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看书的叶钧耀身上。毕竟,他虽说已经是日以继夜,这才完成了这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杜骗新书第一卷,可都是听人讲述的案例,又要注重教化,所以具体成果如何还不太有把握。尤其是叶钧耀看书时不出一言,他更是忐忑不安,当突如其来传来啪的拍桌子声时,他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好”
叶钧耀简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杜骗新书第一卷就是根据歙县这连环诈骗案改编的,生动详实,而且突出了他这个县令的决断之功,下头吏役的奔走破案之劳,最终还提到了他的大度不争,这简直是一口气往他脸上贴了无数金子抬头看到汪孚林扶着冯师爷,他压根没想到是被自己吓的,有些纳闷地挑了挑眉,随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汪孚林。
“孚林,这只字不提你的功劳,是不是有些”
“县尊,这是我特意求冯师爷的。我一个县学生员,已经因此被舒推官指责不务正业了,若要挑明我参与此事的正当性,还要把舍妹被骗的事情揭出来,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再说,县尊亲手题字,把我那两句门联给挂到了紫阳书院门前,这种天大的殊荣已经有了,怎还敢在书中再争什么名”
嘴里说得大义凛然,汪孚林心里却在想。这要是回头杜骗新书被推广开来,无数骗子都知道歙县有个小秀才汪孚林曾经坏了一大堆人的财路,他回头还要不要出徽州府了
汪孚林替自己解释了此节,又得到了县尊的击节赞赏,冯师爷老脸放光,自然更加高兴。眼见县尊留下书稿,说还要慢慢品鉴,他就知机地不再骚扰,告辞离去。当然,临走前,他没忘了先和汪孚林再次敲定了明天同去松明山见汪道昆。而冯师爷前脚刚走,叶钧耀也想起了这一茬来,当下有些扭扭捏捏地说:“孚林,南明先生不日就要起行前往郧阳,你觉得,本县是不是也该亲自登门道贺一声,权当送行”
之前叶明月也提过这事,所以此时此刻叶县尊提出来,汪孚林当然不会有任何意外。他几乎是习惯性地往屏风后头瞟了一眼,暗想这会儿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又神乎其神地穿窗而过,在这屏风后头猫着。奈何缝隙后头瞧不见衣裙影子,他又不可能绕过去偷窥,因此竟是先走神了片刻才开口。
“说实话,我回乡也没见到南明先生。”点了一下客人太多,汪孚林方才继续说道,“县尊是一县之主,日理万机,去跑松明山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在夏税的紧急关头,被别人看起来就有巴结之嫌。干脆我明日带冯师爷过去的时候,给县尊捎带一份贺礼就行了。”
早在昨天府衙之中这个消息倏忽间传开之前,叶钧耀就从汪孚林口中得知了这么个消息,一直在纠结该如何操作,这会儿汪孚林揽事上身,他就放心了。他深幸自己和这个小秀才关系密切,不用和冯师爷那样眼巴巴登门求套近乎,当即眉开眼笑地答应,但少不得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不是亲自去,预备的礼物就有些轻了。这样,你给本县帮个忙,到本县那些珍藏里头再挑一样当礼物。”
汪孚林只知道叶县尊出身宁波府,家中是殷实大户,可具体如何一个殷实,他却还不太了然。等到叶县尊笑眯眯地带着他进了官廨最深处,叫了叶明月过来,在那些珍藏中翻找合适的,叶明月如数家珍地说着那些东西时,他方才意识到,这位叶县尊家里压根就不止是殷实,而是豪富
因为其中一个小小的匣子里,竟然珍藏着田黄石和鸡血石这些名贵的印章石,还有在徽州府这种歙砚垄断的地方,极其少见的几方端砚精品。虽说叶钧耀当然不会为了恭贺汪道昆高升,就随随便便送出去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他还是有些暗地咂舌。
敢情菜鸟叶县尊家底这么丰厚有钱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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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四三章 大部队杀向松明山
最终,叶明月亲手选中了一方兰花青的青田石,品质上乘,可因为中间还有一条石纹瑕疵,因而价值大减,可作为叶钧耀这个歙县令给汪道昆的礼物之一,却仍然非常合适。见父亲点了头,叶明月便吩咐小北去找了一个雕漆匣子来,将原本准备的一卷宋时雕版书一并放了进去,刚合上匣子递给汪孚林,她就听到外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刻,小北已经一个箭步窜到门前,掀开帘子一瞧,一个胖墩墩的人影拔腿就跑。
“站住”
叶大县尊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怒喝一声后,就只见胖墩儿子猛地停住了,随即磨磨蹭蹭转过身来。在一屋子人的集体注目礼下,叶小胖哭丧着脸挪上前,这才低声说道:“爹,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只是想着,既然要去松明山给南明先生送礼,爹你自己不去,只让汪小相公捎带,是不是太轻慢了一点我也不小了,可以代替你去。”
这无疑是在场每一个人都没料到的回答。叶钧耀和叶明月之前都觉得叶小胖只是单纯凑热闹;小北是自己听惯了壁角,刚刚只担心是别人不怀好意,发现是叶小胖就已经后悔了;汪孚林知道叶家人,都有偷听这坏毛病,早就见怪不怪。现如今,听到这么正经有理有据的回答,叶钧耀不禁极度感谢李师爷。
他这个儿子能够扳回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叶明月却更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见他眼睛滴溜溜直转,与其说是理直气壮去代表父亲。还不如说是想去放个风。于是。她在仔细想了一想之后。目光就落在了小北身上,当下便开口说道:“爹,小弟既然有这意思,就请汪小相公带他去吧。不过,别人也看不住他,让小北换了男装跟着,再添两个随从,如此也不至于太招摇。汪小相公。你觉得怎样”
我不是给你家看孩子的
汪孚林哪会瞧不出叶小胖子这点花花肠子,想当初这挂羊皮卖狗肉的本事,还是他在状元楼上行教会这小胖子的。此时此刻,他斜睨了一眼叶小胖,见人眼巴巴瞧着自己,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决定把金宝秋枫也带上给做个伴,让他们在那位大名鼎鼎的南明先生面前混个脸熟。至于那个同样满脸不情愿,最终却不得不闷声答应的俏丫头小北。则直接被他给无视了。
但这样一来,次日一大清早。这一行人数量之庞大,实在是让冯师爷吃了一惊。得知叶县尊不去,叶公子当代表,这位县学教谕不禁对叶县尊大为佩服。这下子,叶小胖一路上大大经历了一番考问,若不是金宝和秋枫给他挡了一小半,小胖子几乎要对自己出来放风透气的选择痛哭流涕。至于汪孚林,他倒是多预备了一抬滑竿,本来打算优待一下男装打扮的小丫头,可小北直接把头一扬,硬梆梆迸出了几个字。
“我可没那么娇气”
于是,汪孚林瞅了一眼秋枫,以浪费可耻为由,压着这个小家伙坐了上去。
结果,接下来这一程路,自认为没有裹脚,走一点路不在话下的小北真真正正体会到,走路和走长路不一样。她一直记得家破人亡,走南闯北受过的苦,可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自从进了叶家,叶明月很喜欢她,她也很依恋小姐,很依恋这个新家,接下来这几年里,压根就没吃过大苦头。也许一身艺业不会轻易丢下,时时习练,因为她觉得这是存身立命的基础,可哪里还能和流浪天涯那会儿,大冷天依旧赤脚的时候比
为了跟上那些轿夫特别快的行进速度,她只能咬牙死命跟上,偏偏今天穿出来的那双鞋子并不合脚,当好容易捱到中途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只觉得脚底生疼,浑身大汗淋漓,找了块石头坐下后,她还不敢去脱鞋子,生怕看到自己的脚后,会吓得不敢再继续走路。她只能咬着嘴唇用袖子擦汗,却没有摘下头上戴的六合帽,否则很容易被路人看出端倪。就在这时候,她觉察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抬头一看见是汪孚林,她不禁赌气扭过头去。
“你跟着你家小姐这么久,ding多是府城县城来回走走,什么时候走过这么长的路赌气不是志气,那些轿夫为了等你,可都把速度都放慢了。”
汪孚林说到这里,见小丫头猛然抬起头来,仿佛是想要确定他是否在胡说八道,直视着他毫不动摇的目光好一会儿,她才有些心虚地又低下了头去,这时候,汪孚林方才把手中一个芭蕉叶做的杯子递了过去,见她犹豫片刻,方才接了,大口大口喝起水来,他就开口问道:“叶小姐为什么非要你跟着要知道,这来回山路几十里,你女扮男装这么跟一趟,辛苦不说,而且也没必要。不放心的话,多派几个男仆跟着不就行了”
小北没有抬头,就这么捏着那个芭蕉叶水杯,好半晌才不服气地说道:“少爷小的时候,曾经险些被拐子给抱走,所以老爷夫人也好,小姐也好,都特别小心。再说,家里那些家丁也就是看着身强力壮,真正打起来,还得靠我”
她说着,突然把袖子拉起少许,亮出了整整齐齐绕在胳膊上的一条牛皮带,上头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寸许长小飞刀,随即又迅疾无伦地放下了袖子。见汪孚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她终于觉得脚下不那么疼了,随即笑着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听说汪小相公你也挺能耐的,只可惜不能和你较量一下”
我可不和你这动辄扎人满身是洞的飞刀绝技比
汪孚林心中暗想,嘴里却开口说道:“不过,想来叶小姐也没想到你会逞强。非得一路跟着走。眼下你这一瘸一拐的。万一碰到危机,莫非就这样铁拐李似的上去解围”
不等小丫头炸毛,汪孚林就指着那边的滑竿说:“所以,我不是怜香惜玉,我只是为了赶时间一会给我老老实实坐到滑竿上去,别逞强。你一路上勉强自己那样子秋枫都瞧见了,你们身份差不离,半仆半友。一人走一半路,这就差不多了。”
尽管还是有些不情愿,而且一想到铁拐李这个绰号就恨得牙痒痒的,可和一瘸一拐走完接下来这半程路相比,小北不得不选择听从。虽说她一个仆隶打扮的小厮坐滑竿有些奇怪,可秋枫之前也坐了,轿夫们自然都无话。只有冯师爷摸着下巴,脸色有些微妙。
后半程路上,叶小胖子总算躲过了冯师爷层出不穷的问题,在后头和金宝秋枫兴奋地分享一路上所见所闻。他在宁波府也好。在京城也好,在歙县县城也好。全都成天被父亲和姐姐管得严严实实,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眼下那简直是看什么都新奇。可这些新奇也好,兴致也罢,终究被酷暑给冲得一干二净,当抵达松明山的时候,他下了滑竿便有些恹恹的,再发现汪家求见的人络绎不绝,若不是知道今天的任务是自己硬求来的,他都想打退堂鼓。
汪道昆只花费了一小会功夫接见叶小胖和冯师爷,对叶县尊的好意表示感谢,准备了一份回礼让叶小胖回去,对冯师爷送的礼物,以及请求给杜骗新书写序的要求,这位南明先生也是一口答应。反倒是在最后本打算要送客时,他想了想,瞥了一眼汪孚林,随即开口对冯师爷说道:“等今年乡试过后,县学应该会多出不少廪生的名额来”
话还没说完,冯师爷就立刻抢着说道:“汪部院说得极是,我和县尊早已商量过,此次廪生递补,一则以年资论,二则以贡献论。孚林虽年少资浅,但在歙县学宫之中却是有口皆碑的,他补一个廪生,那是理所当然。”
你们别这么武断地决定好不好如果只是增广生也就算了,如果是廪生,岁考就一定要入一等,否则廪米福利就没了,来年再考不上还得降级这不是给他施加压力吗
汪孚林正要大义凛然地让出这个名头,突然就只见汪道昆往自己看了过来,他到了嘴边的话忍不住一下子吞了回去。虽说那目光很和蔼,很亲切,可他总觉得里头藏着某种殷切希望,以至于他那最近在各种压力下已经变得极其坚韧的心脏,竟是多跳了几下。
“孚林,无欲无求是好事,但有些事,你不争,别人也会推你去争。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一点。就比如说,下棋的时候,比起被动应战,主动发起攻势,就能够让对方乱了阵脚。我不在松明山的时候,你有什么计划,尽管大刀阔斧去做。”
尽管这只是当着冯师爷和叶小胖的面,给出一个鲜明的态度,但叶小胖也许会懵懵懂懂,冯师爷却肯定会琢磨,会禀报,所以汪孚林固然哀叹李师爷真是铁口直断,他这圣贤书是读定了,于是只能口中受教答应,心里大为无奈。
而汪道昆提点过汪孚林,对金宝也勉励了两句,不外乎是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你父亲的希望诸如此类云云。而对于秋枫先是在状元楼英雄宴那次ding住诱惑,而后又假装被收买演了一出好戏,他竟也嘉许了几句,让后者兴奋得满脸通红。
等到众人辞出来时,叶小胖已经缓过神来,对于自己成功在一个大人物面前没露怯,他颇为振奋。金宝也正沉浸在见到本族最大高官的兴奋中,同样有些心不在焉。秋枫一想到今天能够得到身份悬殊的南明先生青眼,那激动更是久久不去。唯有汪孚林对于只想当个富翁小地主的愿望破灭,心底有些自怨自艾。
里头如何,和别的随从一块在外头等他们出来的小北当然不知道。当终于看到众人出来时,她一个箭步迎上前,却顾不上最应该留意的叶小胖,而是快步来到汪孚林面前,面色凝重地说:“我们快走吧我刚刚无聊,就出去门外到村里转了一圈,结果瞧见有些不太对劲的人进了村来,指不定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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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四四章 传说中的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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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对劲的人?还是一群?而且出没在这鸡犬相闻,最是宁静的松明山?
汪孚林脑海中一下子满是问号。+◆话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北口中说出来,他原本要打个折扣听,可这会儿小丫头那焦急的模样不是假的,他瞅了一眼那边厢正在交流心得的叶小胖三个,还有独自沉浸在将来名扬四海那幻想中的冯师爷,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一下后,他就低声对小北问道“你确定这些人不是那些来道贺的客人带来的随从?还有,怎么个不太对劲法?”
这种时候,汪孚林却还要问这些啰啰嗦嗦的,小北顿时有些小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当初跟着爹爹走南闯北,见过那些不要命的凶人,尤其是那种打得头破血流却依旧奋勇直前的凶人!外头这伙人里头,就有这样几个人,眼神不像寻常随从,绝对是狠角色。”
听到这里,汪孚林这下也有些心里发毛。要说他这几个月里经历的无妄之灾很不少,可真正人身受到严重威胁的,唯有在邵员外家里那一次,至于被人打闷棍那次他压根没记忆。邵家那些家丁固然有些凶恶,相比代表国家暴力机关的壮班差役,这些人还是弱了声气,所以这场危机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此时此刻,他突然转身往里走去,这下子,小北顿时急了,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你去哪?”
“若是有宵小之辈窥伺,当然要告诉南明先生一声。他曾经在福建抗倭,对于应付这些应该有经验!”
“别去!”
小北顾不上四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死死拽住汪孚林就是不肯放。见他扭头瞪着自己。大有一言不合就舍弃袖子的架势,她只能把心一横,拿出钻窗的本事来,身体犹如泥鳅一般往前一滑,竟是直接抓住了汪孚林的胳膊。发觉他脸一黑,立刻就要挣脱,而且劲头还很大,她只能竭尽全力和他抗衡。随即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我看到有人佩的是绣春刀!只不过刀鞘用布条包好了,所以等闲人看不清。”
听到绣春刀三个字,汪孚林方才一下子停止了和这小丫头较劲的举动。感谢后世铺天盖地的影视熏陶,绣春刀三个字代表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那不是锦衣卫里头有身份军官的官方标配吗?
“你怎么认得那是锦衣卫的绣春刀?”
小北一下子身体僵了,她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可这会儿在汪孚林那死死不放松的目光直视下,她终于开了口“从小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翻墙进一户人家,打算拿吃的。却没想到已经有人进来了,他偷了很多东西。还想去拿那样一把刀,却没想到惊醒了主人,当场就挨刀送了命。我吓得立刻就逃,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人是锦衣卫一个百户……”
她没法说真话,也不可能说真话,哪怕是夫人小姐这样亲近的人,也只知道她那故事中,很少的一部分!
剩下的事情,小北不肯再说,汪孚林也不想多问。无论小丫头从前干过什么,那都是从前,而且人是叶明月的丫头,又不是他的侍婢,他何必去追究这些?只要证明小北说的有理有据,那就够了。于是,他缓缓挣脱了小北的手“你认准了就好,放心,在这等我出来!”
眼看汪孚林就这么径直往里走去,小北本待要追,最终却还是气馁地停了下来。等她终于摆脱这种情绪,抬起头来举目四顾,却发现冯师爷也好,叶小胖和金宝秋枫也好,还有那些随从,一个个都目光微妙地看着她。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和汪孚林拉拉扯扯,脸上一下子绯红。
而看到她那满是红晕的脸,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三个小家伙还好,冯师爷刚从叶小胖那问出,小北是叶小姐的心腹丫头,却直接就想歪了,此刻心里充满了八卦的念头。
汪孚林去而复返,却没有直接去找汪道昆。虽说小北信誓旦旦说那是绣春刀,可汪道昆是大忙人,他不可能那么快见到人,所以,他首先去找的就是闲人汪二老爷。当然如今的闲人,现在也并不清闲,他颇费了一周折,这才见到了汪道贯。当他直截了当说到有随从看到藏着绣春刀的人在松明山村出没,汪道贯一贯闲适的表情立刻无影无踪。他盯着汪孚林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匆匆说道“你等着,我去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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