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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5再铸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修改两次

    临安首善之地也是这样,不过特殊的是,江淮产盐区几个大军头,包括李庭芝在内,也经常私自做些私盐生意,赚点外快。朝廷为了安抚他们都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默契,外人来这里贩私盐自然不行,但“自己人”可以。

    现在,东海商社也成了“自己人”之一了。

    魏万程惊得大张着嘴,没想到这贾党的名头竟然如此好用,这食盐生意竟是如此简单。随即又深深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可以这么玩,我们辛辛苦苦造军械干嘛直接从本土运盐来卖不是更好!

    实际上,南宋的盐业专营制度,到了现在确实也崩坏得很。淮河以北的盐场和四川盐场,都已经落到了蒙古人手里,江淮盐场,现在也有相当一部分被李璮夺取,还在朝廷掌握下的盐场就只剩下一小点了。现在又是海贸发达、四处透风的年代,私盐怎么能禁绝得住更别说体制内还有不少人在挖墙脚了。

    这样的情况下,地方盐业实际上已经被盐商掌控,他们采购廉价的私盐,却仍然卖着官盐的价,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直属中央的盐税收入却逐年递减。这也进一步加重了南宋末年的财政困难,是压垮这个王朝的众多稻草中的很大一份。

    不过讽刺的是,这样的状况,反而阻碍了“私盐”的流通。因为以前你卖私盐,挖的是朝廷的墙角,地方势力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管起来有心无力;而现在卖私盐,则侵犯了当地盐商的利益,他们可就眼盯着这块呢!

    东海商社现在控制的山东-海州沿海区域,历来就有发达的盐业传统,而他们又掌握了先进的晒盐技术,如果进军盐业,必然可以爆发出巨大的产量。但是这也没什么用,盐业的利润大头在渠道端而不是生产端,现在有李庭芝的默许,往临安少量卖点盐可以,但如果真的大张旗鼓往南宋运盐过来,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魏万程盘算了一会儿,觉得此事还是要慎重,于是就没在继续深究,招呼上李涛,还把陆秀夫也叫了上,跟李庭芝一起进了扬州城。




第228章 火炮
    1260年,8月14日,扬州。

    今年四月,扬州曾经遭遇过一场大火,城内密集的木制建筑损失惨重,现在街边仍然能看到不少残垣断壁。但是某些重要产业,比如酒店业和娱乐业,已经率先恢复过来。扬州的这些产业一向发达,魏万程在临安见识了不少倒也不惊奇,呃,李涛也一本正经,没做出土包子的样子给东海国丢脸。陆秀夫也差不多,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不知是坐怀不乱呢,还是没考上进士见到李庭芝有些羞愧……

    李庭芝知道陆秀夫的事,倒也没说他什么,反倒鼓励他三年之后再战。然后酒席间只谈风月不谈正事,李庭芝巴拉巴拉介绍了一顿扬州附近的名胜,招呼他们没事去看看,魏万程也习惯这种场面,之前特意改编了一堆后世的段子备着,这时候抛出来几个,惹得全场阵阵大笑。

    李涛在旁边,一直琢磨着该怎么旁敲侧击询问火炮的事,但始终没有机会问出来。没想到酒饱饭足之后,李庭芝却主动说道:“饭后不消食,髀肉横生,两位,随我去校场观摩一番如何我还有事想要请教两位呢。”

    李涛和魏万程对视了一眼,知道正戏来了,魏万程上前说道:“请教不敢当,但听制置吩咐。”

    ……

    扬州城西,校场。

    李涛脑袋晕乎乎的,从一行整齐排列着的火炮后方走过。这些火炮大小各异,既有铁的也有铜的,但都是前细后粗的筒状,确实是火炮无疑!

    火药在唐时就已经发明,宋金时期已经用于军事中。但之前应用水平不高,主要有两种用法:一种是装进瓦罐或者铁壳里,做成手雷一类的爆炸弹,这就是经常在宋时典籍中出现的“震天雷”,也有叫“火炮”的;另一种是在长枪头部装个竹筒,里面塞上火药,有时还添加一些毒物之类的,威力不大,主要是用来接战之前骚扰一下。后一种形式后来把竹筒换成了铁筒,一直用到了明朝,也就是“快枪”。

    所以宋军对火药并不陌生,李庭芝自从在东海人的船上见识过真正的火炮的威力之后,便开始募人着手仿制火炮。扬州这里多佛寺,佛寺需要很多大钟、大鼎、佛像之类的东西,连带着铸造业也很发达,李庭芝轻易就找到了不少,他们先是做了几个木模确认过形状之后,随着简单的几次尝试,很快就试造出了堪用的火炮。

    最初,只是实验性质,铸出的炮都很小,但是这些铸匠几千斤的华丽钟鼎都铸得,这些小铁筒算得了什么于是很快越造越大,甚至超出了当初仿造的狮吼炮,最大的一门达到了两千斤重,外侧还有蛟纹装饰,看着都让人害怕。

    当然,他们也可不能一下子就完全无师自通,现在这些扬州火炮还有很多问题。口径、管长、壁厚的最佳关系还没有探索出来,外壁虽然是前细后粗,但却是线性笔直变化的,没有贴合真实膛压,浪费了不少重量。炮膛铸造出来后没经过后期加工,内壁很是粗糙,截面甚至不是正圆形。引火孔钻得过大,炮弹中还有相当比例的石弹而不是与口径吻合的铁弹,这些都影响了火炮的威力。

    更严重的问题是火药,这时宋军所用的火药不但没摸索出最佳配方,而且各组分也没经过提纯,更别说颗粒化了,所以威力很是欠缺。这种火药燃速不稳定,有时慢有时快,大多数时候都比东海军精心调制过的炮药快得多,这使得膛压峰值高,即使想堆量也堆不上去。结果就是炮弹的初速很低,想取得合适的威力只能堆口径了,而这又不免使得炮重过高。真论起来,除了那几门过了一千斤的确实厉害之外,剩下那些连当初的虎威炮都不一定比得过。

    但是,就算再差,这也是火炮啊!

    不但威力比当前常用的投石机要强悍得多,甚至灵活性也比投石机更强,人推马拉就能拉上战场,简直是革命性的武器!

    李庭芝带他们参观过一圈后,笑着对李涛问道:“李少校,如何我铸的这几门炮还入得了眼吧”

    虽然李涛他们暗自吐槽李庭芝的山寨行为,但他本人却并不以为是耻事,反而认为是光荣的事。你们卓尔小邦,我天朝上国看上你们的东西,拿来仿制一下,这不是说明看得起你们,是你们的荣耀吗

    李涛对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很是无语,只得随便恭维道:“实在了不得,看这大家伙,我们那边都铸不出来呢。”

    这倒是实话,他指那门大铜炮重达两千斤,东海商社工业部铸造一吨重的炮都磕磕绊绊呢。

    李庭芝点点头,然后又对手下的兵招呼道:“那就把……嗯,先把那门‘平虏将军’拉出来,让来使看看。”

    于是扬州炮兵们就从炮列中挑了一门一千斤级的,十几个人一起上,将这门“平虏将军”拉到了前方的空地上。

    李涛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他们是怎么操作的,好评估他们的实力——结果让他大跌眼镜,炮兵们没装填也没定位什么的,反而摆出了一套香案,朝着大炮祭拜了起来!

    他忍不住对李庭芝问道:“制置……这,这是”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八成是因为火炮经常炸膛,扬州炮兵吓到之后搞了些迷信手段来。

    李庭芝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含糊地道:“此乃军国利器,自然要祭过再开炮,以免冲撞了炮神。”

    李涛暗笑了一下,也不追问,静看炮兵们摆弄。

    前方经过一番祭祀之后,终于开始装入弹药开炮了。

    “轰!”

    随着一声巨响,炮弹自炮口飞了出去。

    这次李庭芝特意让人用的铁弹,弹重四斤,换算下来直径差不多是85。由于前列的种种因素,所以初速不高,肉眼能显著看到弹道。但即便如此,这样的炮弹威力也惊人,飞出去之后慢慢落下来砸中了前面的一段土墙,溅起一大片尘土。

    周围守卫的士卒,立刻喊起了“威武”之声。

    但李涛看了他们的演示,反而放心了不少。

    虽然火炮本身是山寨出来了,但是其它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由于李庭芝当初看到的是船载火炮,所以现在用的炮车也是与船载炮车近似的四轮车,只是轮子为了适合陆上的崎岖地形放大了不少。这种四轮车与东海产的四轮车不同,没有转向机构,前后两个轮轴是固定在一个车架上的,遇到转弯和颠簸路况时应力很大,所以车架特别厚重,重量一看就不小。而且不像陆军用的双轮炮车那样可以把大梁支在地上抵消后坐力,这种四轮炮车没有卸力的途径,只能在车前钉上两根木桩,用绳索把炮车固定住,跟船上的阻拦索一样卸力。这两点一结合,大大限制了火炮的机动力。

    而且炮组的工作也很有问题,他们毕竟没见过东海人是怎么开炮的,只能自己摸索操作流程。炮组人员没什么明确的分工,基本是一拥而上。火药是用勺子舀进去,舀多少很是随性,炮弹直接扔进去,再用拖把捣实,点火用的是旧式的导火索,点燃之后要过半天才能烧尽。发射完了之后倒是会清膛,估计是当初李庭芝看到了狮吼炮旁的拖把后领悟到的,但是擦水用的干拖把居然和之前捣药用的是同一把,到现在都没出过事故真是个奇迹。

    至于什么瞄准、炮术之类的,当然是更没有了,今天这演示,射击距离不过一百米左右,也只敢往城墙这么大的目标上打。还有关键的后勤工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要知道供应大炮所需的炮弹和火药可不是一件小事。

    总之,李庭芝这边虽然有了火炮,但是战斗力还差得远。

    安下心来之后,李涛做出一副赞叹的表情,对李庭芝恭维道:“实在威武!如今看来,竟比我们自用的火炮威力更胜!”

    李庭芝哈哈一笑,但很快摆手说道:“李少校谦虚了,我们虽然造了出来,但很多事情还稀里糊涂的,还请李少校前去指点他们一下,也好让他们更好地为国效力!”

    李涛脸上笑呵呵,暗中腹诽,抱拳说道:“定不辱命!”然后趁前面炮组还没来得及装填的机会,赶紧跑了过去。

    炮组几人是从军中选出的好手,也听说过东海人的名头,知道这炮是从他们那仿制的,见李涛过来,顿时肃然起敬。

    李涛先装模作样说了些精忠报国之类政治正确的话,然后仔细观察起这门“平虏将军”来。

    李庭芝果然有钱,这门炮是青铜铸的,通体黄灿灿,而且还有很多装饰物,甚是喜人。不过用了一千斤铜(600kg),比原始版本的龙吟炮还要重,口径却小了一截,而且长度也短了一些,整体粗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他抓了一把火药,觉得颜色有些不对,问道:“这火药是什么时候配的”

    一个队正回答道:“有一个月了。”

    李涛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藏私,决定指点他们几招。虽然有泄密的嫌疑,但万一哪天他们跟蒙古人对上了,结果因为手艺不精而被把炮夺了去,那不是更泄密所以还是让他们提升一下水平,立于不败之地才行。

    “以后运输火药的时候,不要配好再运,而是把三组分分开装运,到了战场现配,一来防止途中出事,二来现混的更匀些,威力也强。”

    “你们这炮车要改进一下,车轴要能抽出来,要是遇敌突袭,可以把车轴抽走带走,省得火炮被敌军拉跑。”

    “这些拖把之类的工具,也一并拿走。”

    “若是确实保不住,就在炮膛里多塞几份火药,多用几枚炮弹堵住炮口,点火把它炸掉!”

    他絮絮叨叨说了几条,听得这些宋军连连点头,只是听到后来有些奇怪,怎么全是些战败了该怎么办的法子呢



第229章 何处是故乡
    1260年,8月21日,庆元府,鄞县。

    如今正是秋稻成熟之时,鄞县之南的大好平原,错落有致的小块稻田尽数洋溢着金黄的色彩,随着不时吹来的秋风摇曳着,与远处环绕的高山相得益彰,预示着庆元府的豪富们又有了一年好收成。

    在这大好时节,一艘小船由本地船夫撑着,载着几名短发戴帽的乘客,沿着密集的水网,七拐八拐,来到了城南约莫七八里外的一处地方。

    “这,这里……”林宇从船站起来,尽可能伸长了脖子,向四周望去,看着望不到边的稻田,一脸迷茫。“真是这里么”

    他本就是宁波人,当初机缘巧合去了东海102做了船员,又来到了这个时空。今年他随船来到了庆元府,在望海镇的齐鲁会馆管理安保工作,某种意义也算回到了故乡。但可能是近乡情怯,之前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来庆元府腹地看看,直到最近才抽出空来,找到了自己家的“旧址”,也就是这一带了。

    后世此地是处城镇,高楼商厦随处可见,可现在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只有一块块的农田——这倒也不意外,毕竟现在的城市化怎么也不可能跟后世比,但这大片农地连个地标都没有,林宇甚至连确定自己的具体位置都做不到,更别说去寻访一些熟悉的印记了。

    “客官,客官”船夫打断了他的思绪,指着岸边的一处栈桥说道:“这周边就这一个村子了,客官是要下船呢,还是接着逛逛”

    林宇反应过来,又朝周遭扫了一眼,说道:“再往前也没意思,就在这下吧。麻烦船家等我一阵子。”

    船夫点头道:“客官请便,我就在这眯一会儿。”反正这帮人给钱包了船,等也是应当的。

    林宇留了一人在船守着,带着另两名近卫兵了岸,在周遭随意逛了起来。

    他们下船的这地方是一处小市,因几条小河汇聚,交通便利,故是每月集市的地方。不过今日未逢集,再加农忙人都在田里,所以市没多少人,只有一个小茶摊开着。

    林宇转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熟悉的印记,有些失望,干脆去了茶摊,要了几杯茶,顺便跟店家聊了聊。

    他特意用了本地方言。虽说隔了几百年,用词语调都差了不少,但出奇地还能聊起来。店家一开始见他们衣着怪异,还有些提防,后来听他这么一说话,再加他出手阔绰,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一片啊,大都是陈家的地。陈家可是大族啊,几十年前陈家老爷中了进士,家道就兴旺了起来。后来陈老爷的儿子娶了朝中一个吴相公的女儿,那可就更势大了。嗨,只可惜几年前吴相公过世,陈家里面也没新进士,势头就又颓了下来,不过论起田产,仍是这城南一带最大的。”

    “哦,那最近有哪家又兴起了吗”

    “还真有!客官你看西边那一大片,可都是临河的好田,就是王家新置办的。说起这王家,可真是文曲星眷顾,出了一对好兄弟,都是自幼就聪慧无比的。王家大哥儿好几年前就中了进士,还是听说好难的一个甚博学科的,为官多年了。今年他家二哥儿又中了进士,也是这科的,那可真是风光啊。一门两进士,不兴旺都难啊!哦对了,这几日他家正在庆贺此事呢,摆了宴席,还有花车,客官有兴趣可去看看。”

    听着店家讲述诸多家族的起起落落,林宇也是感慨无比。末了,他随口问道:“店家,你们这附近可有姓林的人家吗”

    “林”店家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姓林应该有不少,但我也不熟,没见过有大家的。”

    这年头乡间大多数是聚族而居,同姓之人往往一住就是一个大家族,周边人即使不来往也会知道有这么一族人。如果连店家这样消息灵通的人都不知道,那多半就是真没有了。

    林宇露出了明显的失望表情:“这样啊……”

    虽然早就知道机会渺茫,但他来之前一直是存了一份期望,期望能找到自己几百年前的“家人”,或者说先祖的。

    人总是多彩的,全体大会中已经有人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在新世界中以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而还有人还是无法割舍下与过去的联系,不愿做无根之萍,试图寻找一份寄托的,林宇就属于后者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多数人对祖先不关心,主要是因为隔了几百年,即使想寻根也无处可寻。而庆元府也就是后世的宁波,民间一直以家族为单位传承,还是有可能找到一些踪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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