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陆双鹤
对此肖朗只是拍着身旁的琼海步枪,呵呵冷笑道:
“没事。大不了让兄弟们多开几枪就好。”
…………
次日一大早,两支同样战意高涨的部队便在旅顺北城附近的一片空地上对了阵。
后金方面果然是精锐尽出,那些以往只在后阵手持刀斧,监督着前方汉军上前厮杀的满洲白甲兵这一回却都站在了前头。尤其是最前头一批身披重甲,手持坚盾的彪形大汉,明显是要冲锋陷阵的。
比起明朝军队,后金军向来不以阵型见长,那些女真战士是在日常打猎与抢劫中学会的战争,而不同于中原王朝日益松弛的军事操练。不过这一回后金军的阵势却要比他们的对手整齐许多——人家好歹还摆出了一个阵,而对面那些来自南方的古怪短毛军队,却只是简简单单的排布了两条战线而已。
肖朗把两个连队放在前头组成火力线,自率剩下一连作为预备队。一个连队不过两百余人,若按这个时代的密集阵势排列起来,只是很小一群。但琼海军的战术乃是参考了后世班排散兵线战术:以三到五名士兵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每个战斗小组之间相距足有十多米,这样散开来之后,即使排列了前后两条火力线,一个连队的防守范围也可以达到二百米左右,两个连队并
六一四 让子弹飞(中)
想了一想,他把副营长阿水给叫了过来:
“阿水,咱们中间要数你的射术最好,你来测距报读数。 ”
那个向来沉默寡言,即使作到营级军官也从未放松射击训练的的黎族小伙儿二话没说,首先举手翘起大拇指,大致估了估和对面后金军阵的距离:八百到一千米左右,正在琼海步枪的射程之内。于是他又低头在腰间子弹袋里略略寻找,摸出一枚头部漆成绿色的子弹来,装到枪膛里,枪托抵肩,枪口抬起约四十五度的倾斜角,随即便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从枪口中喷吐出一团火光,而在火光中又有一道绿色轨迹划过清晨天空,带着荧荧绿光飞过了后金军阵,落在他们后方。虽然没有击中什么目标,却说明对方确实是在琼海步枪的最远射程之内——那颗子弹是曳光弹,专门用来标记弹道轨迹的。
而阿水不愧为神射手,只需要这么一次试射,便大致判断出了所需参数,当即报出了两个数字。而肖朗以及其他预备齐射的士兵便都根据这个数据,调整好自己枪身上的瞄准器具,之后只需要将步枪举起,使枪口准星与瞄准具对齐,便能让子弹按照既定轨道,飞向预定区域了。
不过肖朗并没有马上下令攻击,而是很有耐性的用望远镜观察着对方军阵——他在等,等对方列阵完毕快要发起攻击之前再动手。这样可以给前头两个连队多点时间构筑工事,同时也能最大限度打击对方的战斗意志。
刚才的那一枪因为没伤到人,也就没引起后金军方面的特别注意。估计他们根本没想到有火铳能打这么远,最多只是以为这边有人提前走火而已。对面的后金军仍然按部就班,一支一支的排列着进攻部队。而肖朗则在望远镜中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在他看来那些后金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和体力罢了,在密集飞翔的子弹面前,什么阵型都不管用。
同时他的望远镜也反复在对方将旗下寻找着他们的指挥官——岳托和德格类那两位贝勒爷。这年头大将的装束总是很醒目,甲胄也最是精良,正是琼海军狙击手们最喜爱的目标。如果能在开战之时直接就把对方的主将给狙击掉,取得胜利的机会又会增加许多。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肖朗不熟悉后金将领的装束,还是对方在这一点上听从了孔有德的劝告,他居然没能找出那两个主将来。甲胄精良,装饰醒目的倒是看到不少,但数量比较多,不像是独一无二的将领,可能是亲卫队之类。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待会儿一开战那些盔甲越漂亮的吸引子弹就越多,只要他们胆敢进入步枪射程,结果都一个样。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后金军阵那边传来长长号角声,旌旗开始连连招展,显然是在作最后的认旗工作,准备进攻了。肖朗又看看己方两个连队那边,工事构筑速度比平时训练时有点慢——十二月份的辽东土地已经很硬,挖起来相当费劲。好在原先选定战线位置的时候就找了个树桩土堆之类天然遮蔽物比较多的地方。和临时构筑的简易工事配合起来,也足够为士兵提供掩护了。
“差不多了,我们也吹号备战吧。”
肖朗下达命令,旁边的司号员立即举起军号。吹出几个短促音符,通知那些还在吭哧吭哧埋头苦干的连队步兵们赶紧收尾,准备投入战斗。
而肖朗这边的齐射部队也在阿水指挥下纷纷举起步枪,按照事先确定好的参数将枪口抬起一个角度。就等着长官下令了。包括肖朗本人,也摸出一颗子弹来,轻轻在嘴唇边碰了一下。然后将其放入枪膛:
“飞吧,子弹!”
…………
随着砰砰砰砰一通爆响,从琼海军的阵地上冒起大团烟雾,黑火药子弹总是避免不了这毛病,不过好在今天有风,烟雾很快就被吹散。
那边正在做最后整队的后金军都愕然抬首朝这边看来——这么大规模的齐射显然不可能是走火了,对方的火铳当真能打到这么远要知道就算是这个年代的火炮,如果不是被架在城头上的话,也基本上不可能打到两里地之外。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实立刻打破了他们的信心——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的,原本整整齐齐的方队里就开始有人摔倒,然后人们才听到头盔和盾牌等硬物仿佛被冰雹打中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很快便有未死的伤员开始大声呼喊惨叫,他们大都是伤在头部和上半身,就连生铁铸造的头盔与金属甲片都抵挡不住枪弹,伤口非常深,不停向外突突喷溅着血花,连同恐慌情绪一起喷洒到周围那些侥幸没有被打中的同伴身上——要知道这些步兵挤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到前方状况的。他们只是在听到一连串雷鸣般爆响之后便看见身边同伴或死或伤!哪怕自己完全安然无恙,心理上也不可能不受影响的。
但在对面高坡上,正用望远镜观察战果的肖朗眼中看来,这一轮射击效果并不是太好——二百来人一次射出二百多发子弹,对面可以观察到有人倒地以及发生骚动的地方却只有大约二十来处,才十分之一的杀伤概率,按照琼海军“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的习惯,这命
六一五 让子弹飞(下)
后金军显然和这一时期的其他所有军队一样,在初次面对琼海军射程如此之远,射速如此之快的火枪时很不适应——他们以往在面对明军火铳兵时往往让一些富有经验的骑兵或步兵在射程极限处略加勾引,那些缺乏训练外加心惊胆战的明军就会迫不及待将火铳里的子弹一股脑儿发射出来,看起来烟火闪光热热闹闹,实际上却没什么杀伤力。 之后大部队再往前冲,往往在对方重新装填以前就能冲到面前。
当然有时候也会遇到特别沉着冷静,一定要等目标进入杀伤范围之后再发射的火铳兵,那就不得不硬挨一轮,看谁运气不好被打中了。不过火铳的装填速度之慢早在后金军思维中成了定势,弓箭都号称“临敌不过三矢”,而火铳更是出了名的一声响——只要顶过第一轮,就能冲上去把手里只剩烧火棍的火铳兵剁翻,这原本就是后金军对付明军火铳兵的一贯战术。
所以即使孔有德反复向他们说过那些绿皮的火器绝对不是明军火铳能比,后金军的指挥官一时间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变出一个新战术来,肯定还是按老习惯排兵布阵。而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惊恐发现——以往对付明军火铳兵很管用的硬顶强冲战术,在这支绿皮军面前完全无效!对方手中的火器虽然看起来外形与明军火铳差不多,可在射程与射速方面却完全是天壤之别!对于这种在数百步之外仍能有很强杀伤力的火器,无论后金军采取什么战术,都免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如果是明朝军队,肯定早就溃散了。但后金军不愧是这个时代所有武装力量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一支。那支由精锐白甲兵组成的进攻箭头即使沐浴在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的弹雨之中也没有退缩,而是仍旧坚持着向前挺进。只不过速度要比原来加快了不少,脚下步伐也因此略显凌乱——没办法,能顶着子弹向前冲已经很不容易了。要说完全不受影响,显然不现实。
与此同时。这支后金军的指挥官——不知是岳托还是德格类,肖朗直到现在也没从人群中把他们找出来——却也展现出了相当高明的指挥才能。即使在当前这种对后金军很不利的状态下,对方依然迅速做出判断,并在战术上进行了相应的改变。
——先前冲杀出来作为试探的前锋部队大约有三四个牛录,一千多人的样子,这部分人已经跑到半路,不可能再撤退回去了,只能继续闷头向前冲。但后金方面的主力军阵原本并没有动弹,即使被肖朗断断续续用远程吊射骚扰了半天也不曾动摇。然而此刻,随着低沉的牛角号声被吹响。那支由数千人组成的庞大军阵忽然爆发出几声大吼,之后便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除了留下大约一百名举着旗子或骑在马上的中枢指挥成员及护卫外,所有辅兵和无甲包衣都被驱赶到了最前头,而装备精良的白甲兵在后押阵,竟然是整座军阵全线压上,连一点预备队都不留,丝毫不留后路的架势!
另一方面,原本分散着游弋在军阵周边的后金骑兵也被迅速集结起来,在会合了从后金军主阵中奔驰而出的一队精骑之后。便离开大队,远远的兜了个大圈子。如果以琼海军防御阵地为圆心,以后金军主阵为中轴的话,那支骑兵一直绕到了九十度角近乎垂直的位置才停留下来。然后所有士兵下马,开始整理肚带鞍鞯,显然是准备玩一个侧翼突击了。
“步兵主力全面压上,用骑兵分队则从侧面冲击。不动则已,一动则全力压上……非常果断的风格哪。”
肖朗所选择的这片阵地本就是高坡,以便于他观察战局。所以后金兵的布局和变阵都在望远镜中清晰呈现出来。对于正面进击的敌人他倒并不很在意,反正早就准备好迎战的阵地了。倒是那支绕到侧边的骑兵颇让他注意——对手显然是想以骑兵的冲击力快速通过火枪杀伤范围,冲进他的阵列中形成混战局面。就算达不到目的,只要能吸引住这边的火力,迫使这边分出一部分火枪兵掉头迎战,削弱正面步兵受到的打击,那也是战术上的成功。
很高明而且实际的策略,不过只有一点点小问题——那支骑兵队的数量并不多。旅顺这边尽是崇山密林,且位于辽东半岛顶端,根本没有可供骑兵驰骋的大块平地,后金出兵时又是以使用火器的汉军为主,目标是攻城——这几点加起来,使得他们这支军队中骑兵数量很少。也就是那两千真夷中按习惯配属了一定量的骑兵,剩下除了将领骑马外,也就是少数传讯,斥侯之类兵种了,总共加起来才不过两百余骑。其中一部分或是混杂在步兵大队中,或是手持军旗,作为指挥系统留在了原先阵地上,被集结起来转移到侧面准备发起
六一六 死线(上)
“真是有够勇猛的,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还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军队呢。 ”
小山坡上,肖朗手持望远镜发出了一声感慨。当然他的目的可不为满洲人唱赞歌,所以在夸赞完这一声之后,肖朗便从子弹盒中取出一枚漆成红色的子弹——那是硬质穿甲弹头的标记,装入到步枪中,瞄上了对方阵营中一个看起来特别高大强壮的家伙——那家伙全身上下都裹在一层厚厚盔甲中,包括脸部也是。手中还举着一面大盾牌遮挡住身体。不知道是那盾牌上包裹的铁皮特别厚重还是干脆本身就是用金属打造,肖朗亲眼看到好几发子弹打在盾牌上,有镶嵌在上面也有穿过去的,可居然都没能让这大汉倒下,他依然在向前走!
所以肖朗决定亲自动手,他的主阵地距离前方战线也不过五六十米左右。且位于高坡,正方便支援各处。同时,作为机械组的头目,他在某些方面多多少少还是会以权谋私一下的——比如自己身上带的这批穿甲弹,便不同于普通士兵配发的自铸弹头,而是用琼海号上那批现代钢筋使用后剩下的边角余料,以机器截削后加工出来的加长型钢芯弹!
“且看看你们比义和团要强多少吧……”
举枪,瞄准……肖朗对自己的射术很有信心,他在担任机械组首脑时还兼任过校枪员工作呢。不过此时他决定稳妥一点,所以还是瞄准了对方身体,用盾牌遮护住的部位——他对自己亲手制作的穿甲弹同样有信心。
“砰”的一声响,从枪膛里喷出一股白烟,当肖朗用手扇去遮挡视线的烟雾时,便看见那条大汉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的又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努力还想支撑。但精神上再怎么顽强,终究敌不过的虚弱。一发钢芯穿甲弹在穿过盾牌和数层甲胄之后必然产生的变形与翻滚毫无疑问将对人体造成更大破坏,所以无论那大汉如何仰天爆发出不甘心的嘶吼声,终究还是软软栽倒下去。
看到连那条彪形大汉都被打倒,周边后金军无不发出惊恐叫喊——肖朗听不懂满族语言,但也能猜测到这汉子应该是他们军中一个非常著名的勇士。而随着这名大汉的倒下,这支先前还一直勉强维持着秩序的后金军前锋部队也终于达到极限。在一阵狂呼乱喊之后,原先虽然已经凌乱不堪,但总算还勉强排列出阵列线的队伍仿佛炸了窝的蜂群一般四散开来,其中一小部分开始向后方和左右两边逃跑。而其余的大部分,不知道是因为特别勇猛还是头昏脑涨辨不清方向,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琼海军的火力线冲来!
在后金军的指挥阵地上,那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们全都发出一声叹息——冲锋太早了!战斗是最耗体力的,相隔那么远就开始全力奔跑,冲到对方近前还有力气砍人么当然他们也完全能理解那些前线士兵的无奈与痛苦。换了他们自己,在这种身边同伴一个个毫无预兆的忽然倒下,包括自己也随时都可能倒下,却又无法还击只能被动挨打的环境中还能坚持着走上两里地。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壮举。能压着速度到这时候才爆发,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祈祷奇迹发生——比如那支古怪的绿皮兵只善远程而不能近战,和明军火铳兵一样一旦被逼近到身边就彻底废物。此外从伤亡比来看,那支前锋军队先前走了这么远距离。损折尚未超过半数,剩下这一点点距离冲锋过去,想必至少应该有四分之一能冲进对方阵地里。而对方短毛军火器虽然犀利,数量终究太少。不过数百人的规模,先前派出足足四个牛录,以两倍甚至三倍的雷霆之势出战。原以为轻易就能将其扫平。如今伤亡虽重,可只要有两三百人能冲到对方近前,相信以大金勇士的剽悍善战,那些连轻甲都不批的绿皮必然一触即溃!
——现在也只能这么指望了,那些在后方观战,以及跟随第二波大军向前踏上那条死亡之路的后金将领们无不在心中悄悄祈祷。而他们的祈祷似乎也起到了效果——当第一批后金军以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姿态发起决死冲锋的时候,琼海军战线上却忽然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寂静,刚才还断断续续响个不停的枪声忽然间全都停止,只有一簇簇白烟在阵地上静静飘散,仿佛就在这一瞬间,短毛的火器全都失效了。
奇迹当真出现了!那些后金将领包括正在冲锋的勇士们无不欣喜若狂,他们不知道这其中原因,只知道对方那些令人恐惧的火铳忽然全都哑火了,只要那该死的“砰砰”声迟响一会儿,己方就能冲得更靠近一些,只要冲到近前了,那些火铳也就永远响不起来了。
…………
奇迹真的发生了吗——当然没有,此时此刻,在琼海军的两道防御阵地上,两名经验丰富的测距人员正在用望远镜死死盯着那些后金军的脚步,同时口中不停通报着战情:
“目标已接近二百米死线……”
而旁边连长则根据测距员的通报大声下达着指令:
“全体都有了,最后一次检查武器……准备急速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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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七 死线(下)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爆豆般的声音接连响起,枪声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传到远处时仿佛合成了一声巨大爆响。 两条防线上同时腾起前所未有的大片烟雾,好在由于各个火力点比较分散,这些烟雾飘散的也很快,至少短时间内还不至于影响到射击视野——这也正是琼海军习惯采取散兵线战术的一大原因。
如果那些正在亡命狂奔的后金军卒先前还是沐浴在弹雨中的话,那么如今他们便是迎面撞上了一堵墙,一堵由飞翔子弹所筑成的死亡之墙——好些人跑得好好的忽然间就腾空而起,身上喷溅出大片血花,在他们自己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前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从此再也爬不起来。这种现象刚才也出现过,但绝对不像现在这么密集,这么震动人心——齐刷刷一排人同时栽倒,如果在后世那就是标准的排队枪决场景!
当然也有一部分运气好的没被打中,漏过去了,但这种幸运意义并不大——琼海军的射手们在打出了第一枪之后毫不停顿,他们按照平时在急速射训练中锻炼过无数遍的标准动作:根本不去观察战果,而是快速放低枪身,扳开枪机,上面自带的脱壳钩便会将经过纤维化处理,虽然炸开却依旧能大致保持完整的弹壳纸残片整块拖出——这个过程本身还可以起到清洁枪膛的作用。之后检查并确认枪膛中没有会影响到下一次射击的残渣,然后便放入另一颗整装弹,合上枪机,举枪,寻找下一个目标并瞄准,击发……这便是一名琼海军步枪手的完整操作步骤。任何一个新兵,只要他经受过训练,便可以在八至十秒内完成这套动作。老兵则更短,五秒左右就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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