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庄不周
军队一直控制在天子手中,不像工商业主,调整起来更容易一些。
听完虞翻的方案,孙策很满意。不过他还是提醒虞翻,这只是从权之计,治标不治本。接下来几年,要对金矿的寻找、开发技术进行更大的投入,争取找到更多的黄金,从根本解决问题。
第2443章 君臣同心(求推荐!)
以甄氏为首的冀北大族给了孙策强有力的支持,孙策也给了他们丰厚的回报。
张夫人被封为安喜君,甄像母李氏、甄俨妻孙氏皆得诰命,张鸿获赠散骑的荣誉称号,妻得诰命。甄、张共有七名少年有为的年轻人被选为郎中,另有两名少女入选羽林卫。
其他诸族各有封赏不等。
冀北大族名利双收,心满意足。
孙策在甄家住了几天,重新起驾,赶往邺城。冀南的世家已经收到消息,蜂拥而至,都希望能有接驾的荣幸。孙策一一谢绝,一路向南,在千秋亭观赏了光武帝刘秀当年登基的遗址,游览了大陆泽,观看了贯高伏击刘邦的柏人驿舍,听沮授复盘当初在这里设计诱击关羽,却被关羽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直随侍孙策左右的杜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关羽本人倒是无所谓,不屑地哼了两声。
沮授说,后来反思,当初之所以没能及时发现关羽的踪迹,有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实际很重要的原因:马灯,也就是军中用的琉璃灯。正因为有了不怕风的琉璃灯,关羽才可以不举火把,悄无声息的经过中丘县,出现在柏人之南,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原因很简单,在知道有马灯这种东西之前,大军夜间长途行军必须举火是常识。渚水两岸有不少滩涂地,全程不举火,摸黑前进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问题困扰了沮授很久,直到他亲眼看到马灯。
技术的一点变化,却影响了一场战役,这是沮授第一次意识到技术的重要性。
关羽很尴尬。他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能耐,现在想想,其实他无形中占了很多优势,不仅仅是马灯,还有甲胄、军械,甚至是将士的训练,而这些多多少少都和孙策有关。
这大概也是他与别人对阵总能取胜,一遇到孙策就吃亏的原因所在。
孙策缓缓南行的时候,虞翻却忙得脚不沾地。冀南世家的胃口显然要比冀北世家大得多,他们不仅想要名和利,更想要进入仕途的捷径。但是很可惜,他们除了手里的黄金,并没有太多谈判的资本,而虞翻对他们手中的黄金并没有太深厚的兴趣。
论有钱,这些冀南世家实在排不号,不论是荆襄大贾,还是中原世家,又或者是吴越的后起之秀,都妥妥的压冀北世家一头。
在崔琰的奔走斡旋下,冀南世家最后只能让步,拿出二十万金。
虞翻随即渡河,赶往兖州、豫州。
得知被冀北人抢了先,豫州人——尤其是汝南人——很不爽。一直以来,他们都以孙策嫡系自居。原因很简单,孙策继承的是袁术的事业,而袁术就是正宗的汝南人,孙策的皇后也是汝南人,汝南就算不是大吴的凤举之地,也算是袁氏的母族,怎么能被冀北人拔了头筹
于是许劭登高一呼,豫州世家云起响应,短短的时间内就凑出了一百八十万金。数量之大,连孙策本人都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不觉间,豫州已经恢复了生机,居然积累了这么多的财富。
还是底子厚啊。只要世道太平,只要政策合适,他们就能迅速发达起来。
接着,兖州世家也提供了十余万金。兖州这十几年损失惨重,还没有恢复元气。
受豫州世家刺激,江东世家、荆襄世家也行动起来,一共筹集了两百五十余万金,总数超过五百万金,远远超出孙策和虞翻的预计。
孙策大喜,有了这么多黄金,他就宽松多了,很多事都可以提日程。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没钱,而是钱太多,花得手滑。
孙策传诏,命相关的世家代表齐聚汝南,共同商定细节,争取拟定一个双方都能满意的条款。又传诏建业,命黄承彦准备铸造金币、合金币的相关事宜。
很快,又有人提议铸造银币。金币以一当千,的确是个好办法,但千钱以下的交易是主流,若是能以银为币,当百钱,也能减轻对铜钱的依赖。
与铸金币不同,这个方案引起了不少争议。银作为货币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应用极其有限,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银会变色,让人感觉不怎么靠谱。要铸成货币,首先要解决这个问题。
有问题可以讨论,孙策命虞翻传诏各郡,征召通晓经济的贤良,收集意见,届时一起讨论研究。
孙策特地指定孙权负责统计、整理这些意见,随时汇报。
——
成都。
曹操咂了咂嘴,将刚刚收到的报纸丢在案,背着手,低着头,一声长叹。
报纸来自于江陵,算不什么秘密,随手可得。可是面登载的消息却让他很伤神。孙策根本没有来荆州应战的想法,他还要巡视州郡,全力解决钱荒带来的麻烦。
“请刘子初来。”
“喏。”彭羕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法正没吭声。他知道,涉及到钱粮的问题,刘巴比他更擅长,曹操也更信赖刘巴。
过了很久,刘巴才匆匆赶来,面容憔悴,眼圈也有点重。见了曹操,他匆匆一揖。曹操打量了他片刻,有些担心地说道:“子初,你太累了,要注意休息。”
刘巴苦笑道:“多谢大王关心,不过臣实在是无法安心休息。”
“为何还是茶叶的事”
刘巴摇摇头。“茶叶的事一时倒不急,臣担心的是关中。荀文若到了关中,挟逆吴新肇之机,再次推行新政,关中响应,以前一些不太顺畅的地方如今豁然开朗。用不了几年,关中就能自给自足,届时必然会推进到凉州,对益州的包围形成……”
刘巴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下去。曹操却明白他的意思,脸色不免有些难看。他叹了一口气,将刚收到的几份报纸递给刘巴。刘巴匆匆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白,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报纸还没看完,他便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
曹操眼急手快,前扶住,没让刘巴一头栽倒在地。
刘巴致了谢,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手不停的颤抖,杯子里的水倒有一小半撒在了胸口。他喝了两口水,定了定神,重新拿起报纸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
“大王,这些……是真的吗”
“荆州到处可见,应该是真的。”曹操解释说。他原本也怀疑过消息的真伪。兵不厌诈,用假消息欺骗对方太正常了,何况这面的数字那么大,怎么看都像是假的。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这是公开发行的报纸,如果造假,不用他们怀疑,荆州百姓就会骂了。
“若是真的,那大王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刘巴长叹一声,放下报纸。“仅是荆襄就能提供一百五十余万金,这是何等财力想当初,大汉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八十万金。一百五十万金足够周瑜、黄忠、鲁肃三人开支一年。三路齐发,大王又能支持多久”
曹操抚着胡须,苦笑不语。刘巴的担心也正是他担心的,既然荆襄能提供这么多黄金,那中原世家、江东世家又能提供多少总之一句话,一直困扰孙策的钱荒问题暂时解决了,孙策将迎来了又一个迅猛发展的机会,吴蜀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他已经追不了。
怪不得孙策不关心战事,他在布更大的局,比如刘巴担心的关中。如果关中也像中原一样,几年就一个台阶,那就不是自给自足的问题了。
新政居然有如此威力曹操且羡且疑。他也在益州推行新政,效果却远远没有这么好。
孙伯符啊,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
“子初,可有应对之法”
刘巴苦笑着摇摇头。“大王,巴计穷矣。”他拿起报纸,轻轻晃了晃,神情沮丧。“荆襄世家能拿出一百五十万金,不仅说明了他们实力雄厚,更说明他们对逆吴的信任。这可不是小数目,若无十分把握,没有人会这么冒险。君臣如此,何人可敌”
曹操神情尴尬,却不得不承认刘巴说得有理。一百五十万金不是小数目,如果不是荆襄人对孙策有足够的信任,他们是不会拿出这么多钱来借给孙策周转的。想当初孝灵帝在位的时候,手中无钱,向大臣借贷,可是没人愿意借他一个钱。
大家宁愿花钱买官,却没有愿意借钱给天子周转。他的父亲曹嵩就用一亿钱买了几个月的太尉。原因无他,一是无利可图,二是天子无法让他们信任,谁也不知道这些钱借出去了还能不能回头,又能不能获利,反倒不如买官来得直接些。
孙策为什么能借到钱曹操不清楚。但他知道一个道理:有钱人借钱总是容易的,穷人反而借不到钱。孝灵帝借不到钱,是因为他穷。孙策显然不穷,他不仅不穷,反而富得流油,借钱给他这样的富人,不用担心他还不起,只需要担心他会不会耍赖不还。
荆襄世家愿意借给他,正说明孙策的人品很好,没人担心他赖账不还。
这才是刘巴担心的问题,也是他担心的问题。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君臣同心呢
第2444章 穷则思变
法正沉默不语。
刘巴黯然离去后,曹操转头看向法正,嘴角抽了抽。“孝直,你如何看”
法正拱拱手,淡淡地说道:“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眼前种种不过是逐利之举,不足为惧。倒是人心易变,大王不可不防。”
曹操转了转眼珠,若有所思。刘巴虽然来了益州,但是他一直不肯成为蜀臣,而是以汉臣自居。皇长子入蜀一年多,一直未能继位登基,刘巴心里不可能没有想法。他是不是借此机会要挟,很难说。
“如何防”
“严关禁,重符传,隔绝内外,以防百姓流散。”法正轻轻吁了一口气。“大王,自从刘繇战败,零陵被孙翊侵占,在益之荆州人返乡者甚多。臣听说,零陵人刘先入吴,颇得孙策器重,其外甥周不疑以童子为郎,随侍孙策左右。据臣所知,刘先曾有意让周不疑拜刘巴为师,被刘巴婉拒。有这份情谊在,周不疑或许会在孙策面前提及刘巴,从中斡旋。”
曹操的眉毛轻颤。卫觊在成都时与刘巴多有接触他们都是长安旧臣,有接触也是正常,他当时也没有刻意阻止。现在看来,很可能被孙策钻了空子。
孙策大度,能弃旧恶,其父孙坚又与刘巴之父刘祥是旧交,若刘巴愿意归顺,孙策应该不会拒绝。
这可有点麻烦。刘巴对益州的底细太熟悉了,他若归吴,益州的家底就全暴露在孙策面前,而且益州一时还找不出像刘巴这样擅长经济的人才,届时双方在生意场上进行竞争,益州一点机会也没有。
必须控制住刘巴,宁可杀了他,也不能让他归吴。
曹操眼中闪过一抹煞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孝直,你当与子初多亲近,多关心他一些。”
“喏。”法正心领神会,躬身领命。
曹操回到座席上,端端正正地坐好。“八月将至,奈何”
“大王,孙策忙于敛聚,怕是无暇关注荆州战事。大王不妨试探一二。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鬼神莫辨,方能克敌制胜。”
曹操瞥了法正一眼,无声地笑了。他知道法正不死心,还想出击荆州,只是反对的声音不小,他不得不有所收敛。可这与他的想法正相合。孙策的实力越来越强,南北夹击之势渐成。太史慈在交州经营,只等冬季对交趾、益州发起攻势。鲁肃在关中推行新政,最多一两年便可以发起攻击。如果考虑到之前运入关中的大量海鱼,或许这个冬天,鲁肃就会对汉中发起进攻。
机会像沙粒,不断从指缝间溜走,迟早会一粒不剩。
“即日起,命人每日在峡口抛撒木屑,试试我那女婿是否警觉。孝直,你多安排些细作,看看孙翊的反应。若是孙翊守得严实,我们就另想他法。若是孙翊没有反应,就想办法将他调开。”
法正面带微笑。“喏。”
曹操拿起案上的报纸,心思却在别处,忍不住一声长叹。他实在想不明白,许劭和孙策结了那么大的仇,怎么会为孙策鼓与呼,号召汝南世家献金。豫州世家被孙策来来回回杀了个遍,首级挂满了官道,为什么还这么热心的支持孙策。
孙策究竟能给他们什么样的利益,以至于他们如此不计前嫌
刘巴离开了蜀王宫,来到毗邻的一座偏院。
院子里住着伏贵人和皇长子刘绍。自从除夕夜随曹操撤离长安,来到成都,他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事出仓促,伏贵人连随身衣物都没来得及带,更别提其他,身边除了两个贴心的宫女,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到了成都之后,一切的吃穿用度都要依赖曹操,平时连这个院子大门都出不去,对外面的形势一无所知。
刘巴来到成都后,协助曹操处理一些有关租赋的事务,取得了曹操的信任,得以经常性的拜见,这才为伏贵人母子打开了一扇窗。
伏贵人坐在堂上,看着刘巴走进来,脸上刚刚展露的笑容迅速变成的担忧。刘巴今天的脸色很不好,不仅憔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连带着步伐都有些沉重。
“刘卿,发生了什么事”刘巴行礼后,刚刚入席,伏贵人就忍不住发问。
刘巴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打量着偎依在伏贵人身边的皇长子刘绍。皇长子三岁了,长得倒是壮实,只是困在院子里,每天能见的人屈指可数,看起来有些迟钝。见刘巴看他,他也看了过来,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刘刘卿。”皇长子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刘巴暗自叹了一口气。伏贵人虽然出身诗书传家的大族,毕竟是女人,见识有限。被困成都两年,她已经渐渐按捺不住,平时难免有些神经质。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皇长子实在令人担忧。就算继了位,他恐怕也无法成为先帝那样的英主。
可这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不能就这么毁了。
“贵人与父兄可有联系”
“我们母子的处境如此,哪里还能有什么联系”伏贵人伸手摸了摸皇长子的脑袋,一脸苦笑。
“血脉之情,难以隔绝。贵人与嗣君身份尊贵,不能轻离。不如由臣请示蜀王,派人请贵人的父兄入蜀探望”
伏贵人诧异地打量着刘巴。她不明白刘巴是什么意思。让她的父兄到蜀地来,这是要加强朝廷的力量吗可蜀地是曹操的封地,父亲和兄长们都是读书人,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让他们来除了自投虎口,还有什么意义
刘巴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伏贵人虽然看不懂,可是这么久了,她能信任的人也就是刘巴一人,相信刘巴不会害他们母子,琢磨了一番,便应道:“那就麻烦刘卿了。”
刘巴拱手施礼。“臣身为汉臣,理应为贵人和嗣君效命。”
八月,孙策到达汝阳。
怀胎九月,大腹便便的袁衡提前收到消息,早早地从建业赶来,主持大局。
其实也不用她多费心。得知天子将至,整个豫州都被动员起来,在汝阳修建行宫,垒筑花园,修整道路。谁都希望天子能去自家看看,所以不用别人吩咐,都将境内的道路修得又宽又平,只要孙策愿意,他的车驾随时可以抵达任何一县有头有脸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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