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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国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庄不周
麋兰还想说些什么,杨修甩着袖子,快步走了过来。麋兰见状,打了个招呼,提前避开了。
杨修走到孙策面前,看看麋兰的背影,又看看孙策,笑道:“麋夫人没说臣什么吧?”
“你有什么好让她说的?”
杨修哈哈一笑。“麋夫人为人忠厚,自然不会说臣不是,但朐县人就不好说了。这段时间,他们可没闲着,张相、虞相都被他们扰得不轻,就推到臣这儿来了。臣哪有时间管他们那点小事,晾了他们几天,后来听说他们到麋督的门上哭诉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更不能放过,告臣一个御状还不是应有之义。”
孙策也笑了。“听你这个意思,朕比你清闲些,可以管一管他们的那点小事?”
杨修微怔,随即放声大笑。他拱拱手。“陛下批评的是,是臣错了,是臣错了,当臣没说。”
“你不去吟诗作赋,专程赶到朕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倒不至于。”杨修压低了声音,又看看四周。“臣有一件大事,关乎我大吴百年大计,想提请陛下参详。”
“百年大计?”
“正是。”杨修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陛下最近接见了不少贤良文学,也读了大量的文章,想必也知道分歧最大的议题是什么。”
孙策斜睨了杨修一眼,嘴角露出浅笑。杨修一愣,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半晌才道:“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策收回目光,背着手,向前走了两步。杨修双手拱在胸前,跟了过来,偷偷地打量着孙策的脸色,眼神闪烁。孙策走到水边,低头而望。杨修探头看了一看,却见自己的身影在荡漾的清波下有些扭曲,不由得一愣,脸腾的红了,迅速缩了回去。
孙策虽然没有转身,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杨德祖,有生以来,是不是第一次如此心怀戚戚?”
“呃……”杨修舔了舔嘴唇,老老实实地说道:“是,陛下一语中的。”
“还想说吗?”
“想。”
孙策转头,瞥了杨修一眼,嘴角微挑。杨修的脸虽然还有些红,眼神却很从容,迎着孙策的注视,平静如渊。过了片刻,孙策收回目光,看向远处。
“那就说吧。”
“唯。”杨修拱拱手,轻声说道:“陛下……想长生吗?”
“长生?”孙策皱了皱眉,再次瞅了杨修一眼,神情已经有些不悦。
他知道杨修和卢夫人的女儿张玉兰两情相悦,却遭到了其母袁夫人的强烈反对。杨氏、张氏的门第相差太远,杨氏作为杨彪独子,身负杨氏、袁氏血脉,想嫁给他的世家女子数不胜数,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不是张玉兰能比的。
因此,当卢夫人求到杨修面前,希望杨修能为张鲁求得天师之位时,杨修动了心。如果张家成了朝廷承认的天师,门户自然高了,他和张玉兰的婚事也就有了可能。
正因为如此,杨修还没开口,他就从杨修的一脸春色上看出了端倪,直接给他一个下马威。本以为杨修会知趣,不再提这个话题,没想到杨修居然不死心。
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智商余额不足的,聪明如杨修也不能例外。
“是你有长生药,还是天师道有不老方?”孙策沉声道,神情有些冷。
“都没有。”
“既然都没有,如何长生?”
杨修面不改色。“既然不能长生,那陛下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百年之后的事?”
孙策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缓了脸色,点点头,示意杨修接着说。
杨修说道:“陛下革故鼎新,移风易俗,有圣人之功业,为天下之主,诚为宜然。然,人生有常,不过百年。百年之后,天下焉归?嗣位之君若无陛下之功业,又如何服众,君临天下?”
孙策目光一转,看向不远处的皇后袁衡,沉默不语。这的确是个问题,而且是一个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尽可能的维护了袁衡的地位,袁衡也很争气,为他生下了嫡子,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嗣君。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难逃三代之律。
三代以后怎么办?
在他的记忆中,两千年的封建王朝,传国百年以上的就那么几个,大部分王朝都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继承人不行。即使那几个传国两三百年的王朝,真正称得上政治清明的时间也大多在三代以前,三代以后就是苟延残喘。
这还是在君权神授的加持下。如今他否定了天命,三代之后的嗣君必然会面临这个难题。就算其他家族不跳出来,皇室内部也会出现危机。
都是一样的血脉,凭什么你能君临天下,我却只能为臣?
没有了君权神授,只剩下嫡长子继承制,还能不能维持皇权的有序传承,着实是个问题。
难道靠选举?
选举的确是个方向,而且是他矢志以求的未来,但那毕竟只是未来,不是现在。能不能在百年以内实现,他不清楚,也没把握。
既然如此,他至少需要一个备用方案,一个能维持目前秩序稳定的方案。
杨修想假公济私,借这个问题为天师道张目?





策行三国 第2483章 世道人心
虽然有些生气,有些失望,但孙策毕竟不是当年刚入职场的愤怒青年。在这个时代浸淫多年,身边不论男女,大多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城府多少还是有一些,喜怒不形于色还是能做到的。
“德祖,你有什么好办法?”孙策口气淡淡的问道。
杨修抬起头,看向远方,眼神中露出别样的神采。“陛下,臣这些天见过很多人,也听过很多言论,初时觉得各有妙处,仔细想来,却又觉得皆是片面之辞,终究不够圆满。昨夜独坐,忽然若有所思,方知其中原因。陛下,治国如用兵,当虚实相间,阴阳平衡,如今我大吴虽前程似锦,却缺了些虚玄,缺了些阴柔。纵使被称作玄学的新学,也是锐意进取者多,深谋远虑者少。依医者之言,此为阳亢之症。”
孙策心中微动,有些明白了杨修的意思。
就和科学技术一样,科学理论是虚,具体技术是实,必须均衡发展,才有长久进步。如果只重视理论,不重视技术,理论缺乏技术验证,很容易走偏,成为纸上谈兵的空谈。如果只看到技术,却忽视理论建设,技术就会在低水平徘徊,走不出经验主义的范畴。
从更高的层次来说,科学技术又离不开人文科学的支撑。一味强调科学技术,忽视人文精神,缺少人文关怀,最后很容易陷入机械论。科学技术高度发达,人的精神世界却是一片荒芜,这样的世界自然也没什么幸福可言。
他为了改变历史进程,强调务实,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也不可避免地矫枉过正。
具体而言,就是在人文关怀方向有所欠缺,对个人的内心世界关注不多。
汉代经学是政治哲学,关注点是如何经世治国,对个人关注有限,而这有限的成份也有很强的功利性,就是如何建功立业,如何致君尧舜,光宗耀祖。所以汉代的士人往往很注重事功,以天下为己任。
正因为如此,党锢之祸对他们的打击更加致命,因为他们发现天下不是他们的天下,朝廷也不是他们的朝廷,甚至将他们视为隐患,大加压制。他们为朝廷舍生忘死,朝廷却要他们死。
魏晋以后,汉代经学没落,读书人走向另一个极端,放弃了对天下的关心,转而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且是扭曲的内心世界,在心理上实现了内卷化。偏安的东晋小朝廷和其后继者南朝大部分精力用于内斗,根本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和实力。
北方政权建立了隋唐,延滞了这个过程,但终究无力回天,最终在安史之乱后实现了政治上的内卷化,开拓进取的汉唐风尚从此成为遗响,华夏文明成为一个保守的文明。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个人与集体不可偏废,事功不可少,内心也需要一片宁静。
在华夏文明中,道家正是内心的宁静之地。
这个道家不是踏罡布斗的道教,而是以老庄为代表,崇尚无为的道家。
杨修看到了这一点,就算有为天师道助拳的嫌疑,也足见其高明。与太平道相比,眼下的天师道也有大量的巫术成份,但其学术源自老子五千言,正是先秦道家的遗绪。相比之下,太平道则是一个大杂烩,更像是添加了民间巫术的儒家学说,道家学说的成份极其有限。
所以信奉太平道的张角兄弟聚集百万,八州并起,一心想建立一个新王朝,信奉天师道的张鲁却在汉中建立了一方净土,维持了三十年的太平。
即使没有黄巾起义带来的打击,太平道在学术上也很难有什么成就。
孙策转身,沿着河边的小径缓缓而行。
杨修跟了上来,亦步亦趋。
“德祖既知病因,又将何以济之?”
杨修笑道:“既是阳亢,当以阴济之,以求阴阳平衡。其实陛下之意也在于此,当初便以太极为名,只是时局所限,难免有所偏颇。如今天下将定,当有所更化。儒生尚虚,陛下以实救之。百工重实,陛下以徐公河之虚救之。然而儒学也好,百工之学也罢,皆是经世之实学,当以道门之虚救之。”
孙策莞尔。杨修说的是道门之虚,而不是天师道之虚,看来他对天师道也并非全盘接受。
“你说的道门是天师道?”
“非也。臣所说的道门,乃是天下修道之人,并非独指天师道,太平道亦在其中,左慈、于吉等修习神仙方术之人也可以算,甚至于蔡伯喈等研习《老子》《庄子》等学问的学者也算。”
孙策有些糊涂了。他能理解道家学说对内心世界的作用,可是这和皇权传承有什么关系?
面对孙策的疑惑,杨修略带得意地笑了。“陛下,老子重无为,庄子崇率性。若为君者无为而治,为臣者率性而活,君不贵而臣不贱,各安其位,互不相害,又有几个人关注谁是君?有汉四百年,之所以为帝位父子反目,兄弟为仇,不就是因为祸福在上,生杀在手,为君者不可以一日无权,为臣者不可一日失宠,不得不杀所致?”
孙策转头看看杨修。“德祖,你最近轻狂得很,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陛下,臣这是率性。”杨修嘿嘿一笑。“当然,若非陛下内圣外王,臣也不敢如此直言。”他顿了顿,又道:“臣以为,陛下心向往之,却又担心欲速则不达,故而犹豫。”
孙策很诧异,既欣慰,又有些不安。“德祖,何出此言?”
“陛下,臣虽不敏,却在陛下左右十年。陛下的心意,臣多少能感知一二。”杨修一声轻叹。“不瞒陛下说,臣尝与老父说起陛下,老父亦有此感,既敬佩于陛下锐意革新,又担心陛下过犹不及。”
孙策微微一笑。“德祖,你此言怕是不实。在杨公心中,朕只怕已经太过了,当悬崖勒马才是,否则悔之晚矣。”
杨修笑而不答。
孙策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以老庄济孔孟,这是个办法,也是后世的实践经验证明有效的途径。只不过那是被动而行,如果现在能够主动调整,效果应该会好得多,少走一些弯路。
“德祖,你这个建议的确有可取之处,只是无法向佳人交差吧。”
“臣不必向她交差。”杨修笑道:“相反,倒是她有求于臣。天师道虽有《老子想尔注》传承,却粗疏得很,若想在学术上有所进步,少不得求臣斧正。”
“这么说,倒也不错。只是你阿母那边,又当如何?”
“臣不急。”杨修坏笑道。“臣父生臣时三十有四,臣今年刚刚而立。”
孙策哑然失笑。杨修是不急,可是袁夫人快要疯了。杨彪已经六十三了,杨修是独子,三十岁不结婚生子,万一杨彪哪天走了,死之前看不到孙子,岂能瞑目。
孙策忽然想,袁夫人这次来汝阳过年,很少露面,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个时代的人结婚早,尤其是世家大族,像她这样六十多岁还没抱孙子的还真没几个。袁夫人一向骄傲,唯得在这件事上有些抬不起头。
“当然,若是陛下觉得臣的建议有可取之处,立道学于学宫,臣助张氏争得祭酒之位,就忠孝两全了。”
孙策皱起了眉头。“朕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说你是因为尽忠,影响了尽孝?”
“陛下这么说……也没错。”
孙策故意虎了脸。“杨德祖,朕现在就可以免除你的所有差使,让你回家尽孝。”
“陛下舍得臣,臣舍不得陛下啊。虽说天下将定,但人心却未一,任重而道远,臣受陛下栽培十年,岂能为一己之私弃官而归,载酒江湖?陛下,此门不可开,此风不可涨啊。”
孙策无语。杨修虽然有失轻佻,说的却是实话。天下将定,将领们的任务快要完成了,杨修等人的责任却没有减轻,反而更重。
移风易俗,人心才是关键啊。如果不能在他退位之前打好基础,后世难免走偏。
“朕再思量思量。”
“这是自然。臣不急的,至少三五年是无妨的。”
孙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沮授从远处走来,脚步轻快。杨修见状,笑道:“陛下,这必然是益州战事有了重大进展,否则沮祭酒不会如此得意。”
孙策也这么想,只是他什么也没说。益州战事推演过很多次,双方的优劣,他心里一清二楚,除非发生重大意外,否则结果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倒是军师处的军谋们对曹操的估计不足,总觉得曹操未必能达到他们的水准,推演的结果往往比较乐观。
思忖间,沮授来到孙策面前,躬身施礼。“陛下,益州有战报来。”
“曹操败了?”
沮授笑着摇摇着。“陛下识人,臣等自愧不如。正如陛下所说,曹操深谙用兵之道,机智百出,若非黄汉升和徐公明善战,后果不堪设想。”
杨修吃了一惊。“难道是黄汉升吃了亏?”
沮授笑容更盛。“这倒没有。徐公明孤军深入,在八濛山重创曹操主力,已成僵持之势。”




策行三国 第2484章 针砭
黄忠的军报很详细,尤其是八濛山战役,不仅详述了整个过程,还附上了地图。
任何战术都必须依附于具体的地形。对照着地图分析战事过程,才能看出双方的思路,昭显双方得失。
就八濛山战役而言,双方打得都不错,只是徐晃更胜一筹。他利用了曹操等人的惯性思维和麾下将士的优势,玩了一个险招,骗过了曹操,诱使曹操不断的增兵,最终造成大量杀伤,挫了蜀军士气,迫使曹操不得不主动撤退,同时还用俘虏换来了急需的粮食。
伤敌自救,一举两得,徐晃这一战险中求胜,可谓有勇有谋。
曹操的表现也不弱。从战术而言,他并没有错,只是遇到了徐晃,未能得手。若换了稍微逊色一些的将领,或者徐晃麾下没有这样的素质,这一战的结果很可能是另外一个模样。
即使曹操出师不利,形势也没有出现实质性的变化。曹操依然控制着宕渠,挡住了黄忠前进的道路,有底气议降。议降可真可假,也不妨看作缓兵之计。等曹操稳住军心,再战一场,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定。从襄阳、汉中运粮保障黄忠可不是轻松的事,黄忠若不能尽快攻占宕渠,实现自给,形势依然对他不利。
孙策看完军报,转手递给杨修。杨修一目十行,很快看完,眉梢轻扬。
“这曹操确有狡智,败而不乱,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挟益州民心自用。”
孙策轻笑。“曹操请降,你们觉得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沮授和杨修都没急着说话,一个抚须沉吟,一个旁顾四周。孙策也不着急,站在溪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溪水,一时出神。
“阿翁,阿翁……”孙胜拿着几页纸奔了过来,见沮授、杨修也在,连忙放慢脚步,迈着方步,来到孙策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转身又对沮授、杨修行礼,小脸肃穆,姿势到位,一丝不苟。
“什么事?”
“儿臣刚刚看到几首新诗,以为颇有可采之处,特来献与父皇,并请父皇评点。”
孙策笑笑。“要论诗赋,你父皇如何能及杨长史。”说着,将孙胜推到杨修面前。孙胜再次向杨修行礼,并递过诗稿。杨修接过,哗啦哗啦翻了一下,“噗嗤”一声轻笑。
“原来是应德琏(应玚)、刘公干(刘祯)啊,怪不得前几天看不到他们,原来都是为今天的流殇诗会闭关。这几首诗是不错,只是雕琢太过,不够自然,一看就是之前准备好的。”
“还请长史指点。”孙胜两眼放光,又施了一礼。
“行,我们到那边说话,如何?”杨修拉着孙胜,向一边的座席走去,那里有他自己的座席,四周用帷幕围着,隐约能看到几个曼妙的身影,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借着诗会的名义来相亲。
待杨修走远,孙策将目光投向沮授。“公与,你的意见呢?”
沮授拱手说道:“臣以为,一如前例,由黄忠自行决定,枢密院、军师处只提供参考意见,不直接干涉。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诸将之前虽有轻敌,眼下却多已领悟,多方弥补。若能再战数月,想必获益更多。”
孙策点了点头,却没有发表意见。
沮授等了片刻,接着又道:“且曹操虽受挫,却未伤及筋骨,请降之心不坚,有拖延时间,再战之意,此时议降,纵使陛下宽容,怕是其欲如壑。之前黄汉升迫于形势,已对巴西大族做了让步。现在谈判,他们必然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若只是求官问爵,那便也罢了。若是他们不肯放弃田地,阻挠新政推行,那益州岂不成了法外之地。”
孙策深以为然。黄忠只是请旨,却没有表明态度,显然对议降有所保留。从他的角度来看,当然是打下来更好,不仅可以弥补之前轻敌的过失,多少还能立一些功劳。如果接受曹操的投降,那他这次出征最多是功过参半,白忙一场。
从朝廷的角度来看,现在也不是议降的好机会。接受曹操的条件,益州就成了夹生饭,而且益州大族得了好处也不会见他的情,只会感激曹操。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益州的离心力本来就强,不能不防。
当然,也不能简单的拒绝,逼着益州大族继续支持曹操,顽抗到底。
“如果继续攻击,补给的负担是不是太重了?”
“负担当然有,不过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关中新政推行成效渐显,并州也快稳定下来了。荆州、楚州本是新政最新推行之地,这些年发展得一直不错,集数州之力,围攻益州,还是可以支撑的。再者,曹操主力在巴西,对周公瑾、太史慈两部进攻贵州也有协助之功。对峙下去,曹操坚持不住的可能性更大。”
孙策权衡了片刻,同意了沮授的看法,让他安排军师处讨论方案。继续打,就要做好长期对峙的战略准备,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八濛山这样的胜利上。毕竟黄忠的对手是曹操,不是普通人。
沮授领了旨意,转身走了。杨修又折了回来,看了一眼远处沮授的背影,露出狡黠的微笑。“陛下,容臣猜猜?”
孙策不置可否。
“若臣所料不错,沮公与定然支持再战。”
“何以见得?”
“此时议降,得利的是曹操和益州大族,黄汉升功过参半,周公瑾、太史子义更是半途而废,所得有限,军师处岂能落着好?将来诸将班师,必有冲突。且一旦益州平定,天下太平,除非陛下即刻发动远征,军师处赋闲几乎是必然。有三害而无一利,军师处岂能甘心?”
“你的意见呢?”
“臣也建议继续打。”
孙策颇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杨修会建议谈判呢。“那又是为何?”
“臣刚才说过,新政虽有利百世,却有一时阳亢之症。这阳亢之症不仅表现在军中将士身上,朝中百官以及普通百姓也不例外。进取有余,自省不足。此心不静,纵使陛下以大局为重,接受曹操投降,军民也好战之心不止,说不定会立刻开拓海外。如此一来,只怕损失会更大。与其如此,不如以益州战事为针砭,让他们知道忘战固然不可,好战更能亡国。”




策行三国 第2485章 顺水行舟(求推荐!)
民主还是集中,又或者说,乾纲独断还是群策群力,是最近孙策考虑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贤良文学齐聚汝阳,论政、论学、论道,论政无疑是最重要的内容,汉代儒生被党锢打压下去的参政、议政热情再次被激发出来,而且更加热烈,即使经过孙权、王粲等人的初步整理、筛选,每天送到孙策案头的上书还是堆成了小山。报纸上更是连篇累牍,妙论迭出,战况之激烈,益州的战事也要甘拜下风。
如此热情,既有报复性反弹的因素,也有打笔仗不会死人,成本太低的原因。
任何事,一旦成本很低,甚至没有成本,往往就会失去控制,最后变成莫名其妙的狂热。
儒生们写文章的狂热还好说,军民好战的狂热却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如果不让他们切身感受到这种狂热带来的伤害,谁都拦不住他们。只有等他们撞了南墙,感受到切肤之痛,他们才会清醒。
黄忠等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眼前这点挫折还远远不够,就连黄忠、徐晃等人也没有真正冷静,否则黄忠的奏疏不会模棱两可,不提出任何明确的建议或请求。
这里面既有黄忠本人的不甘,也有军心士气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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