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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国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庄不周
孙策也将酒饮尽,转身对着沈弥等人。“尔等虽说新降,家属尚在成都,反对尔等出战者不少,是吾弟长沙王力谏,这才让尔等随行。愿尔等莫要辜负长沙王,否则纵使尔等逃到天涯海角,朕也绝不轻饶。”
他举起酒杯。“请满饮此杯。凯旋之日,朕再设宴,为诸君洗尘庆功。”
有侍从奉上酒,沈弥、娄发互相看看,接过酒杯在手,躬身施礼。“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愿随长沙王斩将夺旗,平定益州。”
孙策喝完酒,扬扬手。“去吧。”
孙权等人躬身再拜,下了楼船,换乘小船,往各自的战船上去。沈弥、娄发各有数百人不等,在孙权麾下为校尉,各有楼船一艘,分别停在远处。
一刻钟后,沈弥的战船率先驶过孙策的楼船前,紧接着,孙权的座舰也驶了过来,打出旗号,向孙策致意辞行,随即举帆鼓桨,卷起雪白浪花,逆水而行。
孙策站在楼船之上,看着孙权的帆影渐行渐远,眼神渐渐凝重。
此一别,再见时还是兄弟吗?
湛蓝的天空飘过一朵乌云,转眼间天就暗了下来,电闪雷鸣,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策行三国 第2527章 法正的局
秭归数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先后失守,孙策拜孙权为征西中郎将,西取巫县的消息传到鱼复,一时激起轩然大波。不少人建议曹操斩杀沈弥、娄发等人的家属,抄没他们的家产,以儆效尤。
这其中又以赵韪最为积极。
同为刘璋旧部,赵韪对沈弥等人没有一点同情心,反而恨之入骨。当然若不是因为甘宁投降周瑜,他也不会蒙羞,儒将功业夭折。虽说后来一起归附了曹操,仇恨却一直记在赵韪心里,一有机会就喷涌而出。
响应赵韪的人还不少。虽说这些人和沈弥、娄发没什么仇,但也没什么感情。既然沈弥、娄发投降了吴军,成了对手,怎么处置他们也不为过,不妨顺水推舟,说不定还能分点好处。
曹操无动于衷,只是命人将沈弥等人的家属看管起来,却没有进一步的处理。
当务之急不是杀人,甚至不是迎战正在赶往巫县的孙权,而是驻留在秭归的孙策。
法正收到消息,考虑到雨季将至,孙策有可能返回洞庭,减少大量物资运输带来的负担,就近取食,秋收后再考虑进攻的事宜。
这绝不是曹操希望看到的局面。
如果不能一直维持在战时状态,不能让吴国不断失血,蜀国哪有一线生机。
曹操与法正、彭羕等人反复商量,觉得一定要拖住孙策,让孙策停留在三峡之中。除了让吴军承受长途运输的负担之外,万一老天帮忙,汛期洪水直接冲垮了吴军的水师,蜀国就真的翻盘了。
退一步说,如果能让孙策进驻巫县,这五百多里的逆水行舟,也能消耗吴国大量人力、物力,为最后的转机争取一点希望。
法正提议放弃巫县,诱使孙策率主力进驻巫县,在瞿塘峡甚至鱼复一带决战。
彭羕大惊失色,难得地当面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秭归被吴军迅速攻克,已经对军心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如果巫县再不战而弃,谁能保证军心不乱?鱼复是长江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容有失。如果因为军心乱了而溃败,只怕一发不可收拾,吴军从此长驱直入,益州有崩溃之祸。
面对情绪激动的彭羕,法正面沉如水,无动于衷。
彭羕急了,顾不上太多,转向曹操,恳求曹操三思,千万不能放弃巫县。
曹操抚着胡须,沉吟良久,表示赞同彭羕的意见,不能轻易放弃巫县,损伤士气。
彭羕长出一口气,恨恨地看了法正一眼,将更直白的指控咽了回去。他觉得法正就是用益州的存亡做筹码,做最后一搏。反正他又不是益州人,实在不行,投降就是了。就算不能投降,他也可以逃之夭夭。
但他不能这么说,有影射曹操的嫌疑。
这样的传言一直都有,只是没人敢当着曹操的面说而已。
等彭羕出了门,曹操眼神一扫。“孝直,你太心急了,须知欲速则不达。永年虽年少,却是个聪慧之人,若是露了行迹,不难猜出你的布局。”
法正心中一喜。看来彭羕虽在曹操左右,又深得曹操喜爱,曹操却还没有将他们的部署透露给彭羕,彭羕暂时也无法威胁他的地位。
法正微微欠身。“大王所言甚是,臣是心急了些。孙策以孙权为前锋,西进巫县,却只给了孙权三四千人,其中还有近半是沈弥、娄发的旧部,大举西进的可能性实在太小。若不能诱他前来,所有的部署都无从着手。拖得久了,怕是于我大蜀不利。”
曹操轻轻拍打着案几扶手,若有所思。“孝直,你觉得孙策有没有可能看破我们的计划?”
法正摇摇头。“臣之计划,分为数部,各人执行其中一部分,不相干扰,除非所有人都向孙策和盘托出,他或许有机会猜出一丝端倪。真要那样,他大概不会派孙权为前锋,更不会让沈弥、娄发随孙权出战。”
法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除非他想借大王之手,取孙权性命。大王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曹操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孝直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法正应声答道,毫不犹豫。
曹操笑得更加灿烂。“孝直何以如此肯定?”
法正也觉得自己答得太快,有推崇孙策之嫌,连忙缓了口气,笑道:“孙策爱护诸弟,天下皆知,岂能因孙权一人而自毁名声?且孙策既有嫡子,又有袁氏为外援,就算有意外,帝位也与孙权无关。既然如此,孙权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少年骄纵罢了,与谋逆无关。纵然孙权有所不是,施以惩戒便是了,又何必置之于死地?”
曹操微微颌首。“放弃巫县,就能诱孙策亲自前来吗?”
“大王,孙权统兵四千,只能取巫县,不足以鱼复。可若是孙权攻击巫县得手,得寸进尺,欲观鱼复,孙策是来还是不来?”
“话虽如此,我军自弃鱼复,是不是太刻意了?孙策谨慎,难免生疑。”
法正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便是沈弥、娄发的作用。没有他们,孙权自然难取巫县,有了他们,不仅巫县可不攻而取,就连鱼复都有速战速决的可能,所缺的只是兵力而已。这么好的机会,孙策舍得放过吗?就算他自己不来,至少也要增派万人。”
曹操恍然大悟,不禁拍案而笑。“如此一来,委任孙权为将,则任过其能,很可能错失良机,甚至有可能遭受覆败。另遣别将,又与孙权难以相处。想想也去,只有他自己走一遭,对吧?”
“大王英明。”
曹操想了想,又问道:“孝直,沈弥、娄发知道他们的作用吗?”
法正笑着摇了摇头。“谅他们也猜不出,说不定心里还有些煎熬。不过孙策善以利诱人,吴军的军械又着实犀利,想来他们也无从拒绝。大王,平心而论,臣之前也没想到孙策能将楼船驶到秭归城下,这也是臣建议放弃巫县的原因。”
曹操深以为然。
孙策将楼船拖到秭归城下,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秭归诸城之所以迅速被攻破,除了沈弥等人心无斗志之外,这些楼船的作用不可小觑。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说,楼船上的抛石机、重弩射出如雨雹般的铁丸和重箭,当者无不披靡,所有经历过的人都为之胆寒。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巫县又能好到哪儿去,谁也不敢说。
西陵峡没能阻止吴军战船,瞿塘峡却可以。瞿塘峡虽不以险著称,却并非风平浪静之处,甚至比西陵峡有过之而无不及。西陵峡的险在于滩多,而瞿塘峡的险则在水急。长江由西而来,在夔门外收束成一线,江水奔涌,快如奔马,即使是空载的小船也很难逆水而上,非得纤夫不可。
比水急更重要的是窄。瞿塘峡最窄的地方不足十丈,可以说三峡中最窄的位置就在瞿塘峡。曹操几次乘船去巫县,座船都擦着崖壁,需要将士们用竹篙抵着崖壁,免得撞上去。
对吴军水师体量超大的战船来说,通过的难度剧增,甚至可能根本无法通过。
如果吴军的大型战船不能通过瞿塘峡,用抛石机抛掷铁丸的战术就无从施展了,吴军最大的优势就无用武之地,想复制速克秭归的战绩无异于做梦。
可是巫县没有这样的条件,孙权的船队中就有四艘这样的战船,据说装铁丸的船也有好几艘,显然是准备在巫县再次大展身手。参照秭归的情况,巫县被攻克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放弃巫县,撤出守军,免得他们被吴军的攻击打破了胆,折了锐气。
法正的考虑正是出于此。
孙权只有四千多人,凭借着军械之利,可以攻克巫县,却无法进攻鱼复,尤其是在战船无法通过瞿塘峡的情况下。可是轻取巫县,他又不可能心满意足,自然会尝试进攻鱼复。
如此,巫县就是一个饵。饵虽然香甜,里面却包裹着致命的鱼钩。
“计是好计。”曹操赞了一声:“只是要行得稳些,既不能让孙权察觉,又不能影响士气。”
“大王所言甚是。”
曹操随即召集诸将议事。他没有提放弃巫县的事,只是让诸将就秭归失守的事发表意见,为守巫县、鱼复做战前准备。
诸将虽然没有亲历战场,可是听完法正、彭羕的介绍,都清楚抛石机和重弩所起的作用,尤其是彭羕将斥候带回来的一枚十斤重的铁丸摆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被吴军的奢侈震得哑口无言。
一口刀不过三斤多重,一枚十斤重的铁丸可以打三口刀,就这么扔出去,而且一扔就是成千上万枚,和用钱砸有什么区别?
吴国这是有多富?
鱼复、巫县一体,鱼复无疑是重点。当巫县不太可能守得住的时候,退守鱼复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就连彭羕本人都不得不承认,法正的建议看似荒唐,却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在大家意见趋向一致的情况下,曹操肯定了彭羕的考虑有合理的成份,即使必须放弃巫县,也不能不战而走。他拟定了一套作战计划,安排人从水陆两路接应巫县守军撤退,并决定亲往巫县督战,确保撤退时不会发生意外,出现无谓牺牲。
见曹操如此体恤士卒,诸将都很敬服,纷纷表示血战到底的决心。
——
孙权这一路走得不太顺利。
与孙策分别不久,就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为了安全起见,刚刚起航的大军不得不寻找停泊之处,蓬勃的士气就像被一团烧得正旺的火,被大雨淋得连烟都不剩一丝,实在令人沮丧。
其后的旅程也不太顺利,几次遇到大雨,耽搁了不少时间。赶到巫县境,进入巫峡时已经是六月末,正是雨水最多的时候。巫山的云雨在诗人的眼中有多么迷人,在他眼中就有多么可恶,就连两岸连绵的巫山十二峰都像是在对他示威。
离巫县还有几十里地的时候,他发现了被拆毁的栈道,更是气得大骂。
逆水行舟太难,他原本希望借用沿江的栈道来运输一部分物资,减轻战船自重,必要的时候还需要用纤夫助力。曹操拆毁了栈道,他的计划失去了施展的机会,只能靠战船自身动力前进,无疑中增加了很多困难,耽误了不少时间,陆续受损的船只多达十余艘。
经过神女峰时,一艘辎重船因将士贪看两岸风景,不小心触礁,迅速沉没。虽然船上的将士大部分被救起,船上的物资却全部沉入江中,包括一千多枚铁丸和一万只重弩用箭。
孙权收到消息,暴跳如雷,当场下令斩杀了船军侯,首级号令全军,并将负指挥之责的楼船都尉降为普通士卒,与那些被救回来的士卒一起,发配去甲板下面划桨。
见识了孙权的狠厉后,没人敢再大意,但士气也受到了明显的挫折。
进入金盔银甲峡时,情绪低落到极点的孙权收到消息,巫县戒备森严,曹操本人赶到巫县督战,西侧的江面上还有不少战船,严阵以待。
孙权立刻召集诸将议事,讨论作战方案。
听说曹操本人在巫县,沈弥、娄发都有些紧张。他们知道曹操善于用兵,而他身边的法正多谋善断,尤其好用险计。与这样的人对阵,再小心都不为过。吴军水师有军械优势,却是逆流而攻,实力大受影响,这一战并不轻松。
孙权也不敢大意,几经商量后,决定先找地方扎营泊船,然后再寻找战机破敌。
娄发提供了一个选择,在长江南岸,正对着阳台山的地方,有一个小城,城下有滩,叫南陵滩,可以泊船扎营。此地离巫县也不远,隔着江就能看到。以吴军的水师优势,曹操想必不敢轻易来战,既能保持对巫县的压迫,又能立于不败之地。
孙权大喜,立刻派司马——表兄吴奋跟着娄发去查看地形。
两日后,吴奋回报,南陵滩的确适合扎营。
和吴奋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绝色巴女。




策行三国 第2528章 巫山神女
孙权打量着这几个巴女,很是好奇。
吴奋是吴景的长子,比他大几岁,已经娶妻成亲。妻子虞氏是余姚大族,计相虞翻的族人,德容兼备。夫妻俩感情一向很好,已有两子一女。平时也没听吴奋他好色,怎么出去勘察驻营地形,也能带几个巴女回来。
一看这几个巴女的相貌,显然不是路边上随便遇到的。
“这是巫山神女。”见孙权疑惑,吴奋连忙解释。“是南陵山上一个巫祠中侍神的巫女,能招魂驱邪,祈风祷雨,预知吉凶。她们说,大王入峡时,曾有神谕,说大王行前没有祷祝,触怒了天神,所以才会有大雨。若不改正,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孙权差点笑出声来。“盛夏季节,三峡多雨,这和神有什么关系?元兴,你怎么还相信这些?”
吴奋尴尬不已。“这不是一路不顺,心中不安嘛。大王,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试又无妨,反正又费不了多少钱。万一灵验呢?”
娄发也劝孙权试试。孙权不信,将士们信啊。吴军将士不信,他们的部下信。巴楚巫风极盛,笃信巫术的人很多,巫祠随处可见。南陵滩的这个巫祠香火很盛,路过的商船、客船经常去求签,甚至有不少官员经过时也会去拜访一下。
更何况孙权这一路走来的确不太顺,人心惶惶的,请巫女祷告一下,安安军心,也是好的。
孙权觉得有理。在孙策的影响下,吴军现在对神鬼是敬而远之,做事之前更倾向于认真谋划,求神请巫这样的事不多了,但人心毕竟还是人心,遇到麻烦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想求神问鬼,求个心安,只是不那么笃信罢了。
况且娄发说得有理,吴军将士不信,降卒们信啊。他的部下中有三分之一是降卒。就算是他所领的长沙郡国兵也有不少是新招募的蛮夷,对鬼神很是敬畏。如果他们认为触犯了神灵而不加悔改,心生狐疑,不肯作心作战,这一战可就没法打了。
“巫女都这么美吗?”孙权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们看起来……可不像山野之人。”
“那倒不是,长江上下,巫祠处处可见,唯有此地的神女最美。”娄发露出猥琐的笑容。“大王有所不知,巫县本是楚国故地,楚王曾在此筑细腰宫,就是对面的阳台山上。神女自荐枕席,与楚王夜合,生下一女。此女兼有楚王的贵气与神女的灵气,非凡女可比,有通神之能。故其后裔多为巫女,以敬其祖。若遇贵人,则往往降神,效其先祖自荐,求***娱。”
娄发说着,叫过一个长相绝美,神情却有些清冷的少女,让她向孙权解释。这少女说的是官话,却带着浓厚的乡音,腔调也与常人不同,自称梦见先祖神女瑶姬,神女说孙氏奉火而生,却不信鬼神,其父火神祝融因此很生气,遣神女先降大雨,以示惩戒。若孙权仍不知悔改,祝融将亲自出手,降下大灾,必使吴军因欺神而败,直到吴国覆灭。
少女最后很严肃的说,神能给你,也能收回去。人再聪明,也不配与神为敌。
孙权被少女说得心中忐忑,没敢再说什么,命人按照少女的要求准备牺牲、祭品,祭拜火神祝融及神女瑶姬,以求平安,并保佑他们击败曹操,平定益州。
祭神仪式搞得很大,南陵滩上燃起了几个大火堆,巴女们一边绕着火堆舞蹈,将手中的香草扔进火堆,一边吟唱着神秘的歌谣,声音空灵,身姿妖娆,让人神魂颠倒而又心生敬畏。不少士卒像失了魂似的,不知不觉的走到火堆旁,跟着载歌载舞,齐声吟唱。
孙权站在人群中,看着围着火堆起舞的神女,一时意乱神迷,下意识的咽了两口唾沫。
这次出征,为表示痛改前非,他没敢带姬妾。即使攻克秭归之后,有不少大族的妻女被没为官奴婢,营中将领带回大帐侍寢的大有人在,他也没有招一个女子入帐。平时军务繁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此刻看到神女充满诱惑的身姿,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近女色了。
被压抑的欲望如火苗一般闪烁,他蠢蠢欲动,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不是普通女子,是侍神的巫女,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因为不信神,他这一路走得辛苦,还损失了一艘辎重船,上千枚弹丸沉入江中,几架辛苦运来的抛石机将无弹可用。如果再因为一时色心亵渎了神灵,指不定会出现什么祸事。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绝不能被小事所误。等拿下益州,美女又岂是稀罕之物,说不定还可以纳几个精通房中术的天师道女为妾,就像杨修一样。
——
大江北岸的巫县县城中,法正负手而立,看着南陵滩上如星星一般闪烁的火堆,嘴角微挑,眉宇间有一丝浅浅的得意。
他知道,南陵滩正在举行祭拜火神祝融的仪式,孙权也在其中,此刻只怕心猿意马,百爪挠心。
因人设计是谋士的基本准则,掌握对方的弱点,才有可能因人设计。
孙权最大的弱点有两个:一是没有自知之明,一心想成为父兄一样的名将,一是好色。前一个弱点让他放弃了最擅长的政务,汲汲以求于战场立功。后一个弱点让他身边缺不了女人,压抑得越久,暴发时越不易控制。
两者结合到一起,会让他犯下大错而不自知,心甘情愿的成为一个傀儡,受人操控,而他还蒙在鼓里,自以为得计。
迂回准备了那么久,这一次算是真正的正面进攻,不知道孙权能抵抗多久?
巫县守将李异巡城经过,见法正看着江对面出神,凑了过来,陪着笑,拱手施礼。“军师是在思考破敌之计吗?”
法正一惊,回过神来,打量了李异一样,又看看李异身后的甲士。“将军亲自巡城?”
李异立刻拍着胸脯说道:“异虽庸才,不能与大王身边的少年俊杰相比,这职守却不敢须臾有失。纵使吴军势强,异也不怯他,绝不效沈弥、娄发之辈,俯首称臣,为人俘虏。”
法正笑了。“将军英勇,大王也是知道的。他亲自赶来巫县督战,正是担心将军玉石俱焚,毁了国家栋梁。”
李异哈哈大笑,连忙谦虚了几句。他与沈弥、娄发一样,都是刘璋旧部,成为蜀臣后一直不受待见。这次曹操亲自赶到巫县来指控作战,他担心自己兵权被夺,不敢有丝毫放松,兢兢业业,一天至少要巡三次城,就是想让曹操看到自己的忠心。
有了法正这句话,他的担心去了一半。
“军师,对面吴军似乎有异动,要不要派人过去看一下?”李异早就发现对面的异常,这时提出来,却是以建议的口吻,以免触动法正的逆鳞。细作间谍一向是法正负责的,别人不能染指。可是两军作战之际,他身为巫县守将,又有安排斥候打探军情的职责,不能不问。
“想必是孙权在庆贺自己没触礁沉没吧,没什么好看的。”
“哈哈哈……”李异故意豪爽的大笑。“就算他运气好,没翻船,也会在巫县碰得头破血流。军师,我听说,吴军装铁丸的船沉了一艘,抛石机成了废物呢。没有抛石机,这巫县可不是那么好攻的。”
法正附和了几句,托言有事,转身离开。李异很乖巧,平时没少给他送礼,不过他现在事情很多,没心情陪李异闲扯。
李异的牙门将谢旌看着法正削瘦的背影,嘀咕了一句。“这关中浪荡子拽个什么劲,没有大王的宠信,他什么也不是。”他看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将军,听人说,他与彭羕争宠,落了下风,不会是想不开,想跳江吧?”
“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李异啐了谢旌一口,想想不解气,又踢了一脚。“管好你这张臭嘴。再听你说这样的话,老子亲自宰了你,省得你惹祸。”
谢旌缩缩脖子,嘿嘿笑了两声。这种涉及到权贵之间秽事的笑话在军营里很流行,说过的人太多了,真要杀,大半个军营都要杀光。
李异抬头看了一眼大江对面,在黑夜的衬托下,那几点火光虽小,却极是显眼,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像是传说中的山鬼坐骑的眼睛。
李异叹了一口气。曹操亲自坐镇巫县,想投降都没机会,生死未卜啊。
——
法正进了建在半山腰的庭院,见曹操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轻拍栏杆,轻声吟哦着什么,连忙赶了过去。说话之前,他先瞥了一眼,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大半个城墙,他刚才站的地方也是视野之内。
“大王……”
曹操抬起手,打断了法正,继续吟道:“月朗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孝直啊,士气低落,形势逼人,不知你我可有归乡之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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