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小二人
这段时间,换了太多手机,每个的铃音都不同。邱池细听了一会,才取过手机,按开接听。
仿佛犹豫片刻,陈锋阴郁的声音,才从听筒透出:“邱池,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说。”
邱池莫名手指发滑,他闭了闭眼,才嘶哑出声。
陈锋停顿两秒,提气开口:“查谦死了。”
这话如一柄重兵,直接捶上后脑。当时在渤海路上,邱池生不出恻隐之心,即使现在,他也不曾后悔。
但他拾起砖头,砸向谭大时,查谦无望的嘶吼,伴随陈锋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邱池”,周泽察觉出不对,上前两步,按住邱池两肩:“冷静,祁林还活着。”
……对,林林还活着。
他不会默默地,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邱池强稳心神,按住眉峰:“怎么死的?
“没看住”,陈锋向后一靠,低声叹息:“他偷藏了块塑料,抹了脖子。”
“那么软的东西,也能插进肉里?”
“心存死志,谁也拦不住。更何况,这样的亡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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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不能用常理推断。”
“……谭大呢?”
“没撑回局里,就咽了气。”
邱池喉咙干哑,如同被海绵堵住,噎的说不出话。
“我们调取了谭大的卷宗,他的每笔资金流向,都被导出,在局里。他一半资金用于挥霍,另一半……流出境外,匿名用于基建。”
“什么?”
“用于基建”,陈锋头疼翻阅卷宗,深感棘手:“和国内一样,用于修建学校、医院、道路等等。”
邱池愣住了,陈锋在那边又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周泽接过他的手机,帮他按了挂断。
“你……就是我……”
沙哑的嗓音,满地晕开的红,染血的凤眼菩提,落在崖下的小叶紫檀。
周泽撑过半个身子,按住邱池的肩:“邱池,别想了。”
邱池抬手捧杯,他头疼欲裂,想往口中倒茶,却抖落半盏。
“刚刚的意象咨询,要在半催眠的状态下进行”,周泽帮邱池把茶倒好,诚恳向对方道歉:“我技艺不,很抱歉。”
“没事”,邱池强稳心神,放下茶杯:“咨询出什么了?”
“我问你。你知道,在意向咨询里,水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感情。“
周泽观察邱池的表情,继续出声:“桌子上,只有你的书本,和祁林的剧本。在我的提醒下,你才想起喝水。而在窗外,海面上波涛汹涌,你渴望浓烈的感情,只是你经常把它,选择性抛在脑后。”
邱池不发一言。
“要走好几条岔路,才能找到你家。你把感情掩藏太深,不愿露给别人。带着电网的篱笆,只有两把钥匙,你控制欲强,感情世界里,只容得下祁林。屋顶斜角高耸,你性格执拗,做事但凭本心。墙壁厚重,一楼空空荡荡,你常感寂寥虚无,非要握住东西,才能感到轻松。”
邱池向左偏头,打断周泽:“我没控制祁林。”
“在你看来,你把他束缚在身边,才算控制”,周泽也拢起双臂,语带尖刺:“你把他推开,就不算控制?错,它们本质毫无区别,只是后者伪装更深。”
邱池眼神一抖。
“别再自欺欺人了”,周泽起身,重新烧了壶水:“放开你自己,也放开祁林。”
“我做不到”,邱池未曾停顿,开口反驳。
“你做的到”,周泽坐回沙发,又翘起二郎腿:“我说让你放开他,不是让你与他分开。你听过一句话吗?来自一本小说,我初中时看的,现在还记忆犹新。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放开他,让他翱翔吧。”
自从得知祁林失踪,祁真一直坐立不安,茶不思饭不想。周泽好歹还能拿本书,勉强翻上两页,祁真则完全着了魔,他心急如焚,又不敢联系媒体,害怕影响救援。
祁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坐在钢琴前,发疯似的敲琴。黑白键在他手下,爆出狂风骤雨的噪音。周泽被吵的心神不宁,积压了一肚子气,他不能对祁真发火,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火泄给邱池。
邱池脸色发白,仿佛掉入深沉的噩梦。周泽后知后觉,生出丝恻隐之心,他察觉到自己的迁怒,着实有些过分。邱池在感情上一团乱,但他毕竟是kj掌门,事业版图不可否认。如今他扳倒了沈达腾,短时间内,在这个圈子里,他真能耀武扬威,呼风唤雨了。
周泽无意太过得罪邱池,趁邱池沉浸在昏茫中,他直接提议:“在这待了很久,我得带小真回家了。他下周还有演出,要提前练习。“
他有意离开,给邱池消化的空间,但邱池不为所动,只摇晃起身,也走向卧室:“我也进去。
两人打开卧室的门,一前一后,轻脚走了进去。
那辆施坦威还躺在床边,窗外有光爬入,在木架上散开。
祁真躺上床时,把窗帘拉开了一点,一缕光从外面爬进,横在两人之间。
那两人都睡得香甜,呼吸一起一落,纤长的腕靠在一起,像两朵盛开的并蒂莲。
邱池和周泽,都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周泽站在床边,几次想伸手,都不忍心破坏画面。
“你先出去”,邱池低头,只盯着祁林的脸,:“别打扰他们。”
周泽心中有丝不忿,但还是乖乖回身,出去时合上了门。
邱池慢慢抬手,抚上祁林的发。
发丝柔软,抓不住握不牢,抓的越紧,溜的越快。
他搬来把椅子,坐到床边,把头挨上床褥,轻轻抓起祁林的手,覆上自己的左脸。
祁林的手如有魔力,抚平躁动的情绪,困住嘶吼的野兽,让他得以安眠。
三小时后,房门打开,邱池走出了卧室。
天色渐晚,周泽正自斟自饮,见邱池出来,还对他晃晃酒杯。
胡桃木酒柜被破开了,没开封过的酒,都被拿了出来,它们横七竖八,摊开在桌面上。
周泽以为邱池会发怒,但邱池只走到酒柜旁,拿过长杯,也给自己倒满。
他狠狠仰头,喉结滚动,倏忽就灌空一杯。
周泽耸耸肩,也斗气似的,同样仰头喝干。
明明是需细品的名酒,在他们这里,仿佛成了路边的冰啤,两人比赛似的,越喝越快,越喝越多。
周泽酒量大,称得上千杯不醉,他还拿捏着火候,不至太过冒进。邱池就不同了,他简直疯了似的,到后来端起酒瓶,一口喝掉半瓶。
周泽揉揉眼,努力看清眼前的画面。
肉眼可见的红疹,出现在邱池的小臂上。
从小臂开始,那红疹如同长了翅膀,蔓延到脖子,又爬上侧脸。
邱池连吞咽都困难,他艰难抖动喉结,用力咳嗽,才能抽吸到空气。
“疯了吧你……”,周泽勉强站起,冲厨房吼:“王妈,快过来,把酒都走,给你家邱先生找药!”
王妈忙快步奔来,藏好酒拿来药,喂邱池服下。
邱池喝了药也不安分,他踉跄走出门,朦胧间脚下一绊,摔进在门外的土坑。
周泽忙想出去看他,卧室中传来轻响,他犹豫片刻,对外面吼叫:“祁林醒了!”
邱池后背一僵,周泽不再理他,抬腿冲进卧室。
被褥撑出鼓包,祁林双臂颤抖,勉强撑起身体。
……还真醒了。
屋里冲进一捧酒气,邱池气喘吁吁,弯腰杵在门口,他两膝颤抖,却没有踏进。
周泽也喝大了,再加之拼酒输了,他心情也不大好:“祁林虽然醒了,但他不见得想见你。祁林,你想见谁,就叫谁的名字,成不成?”
祁林久未进食,摇摇欲坠,他勉强半跪在床上,沙哑出言:“……周泽。”
邱池如同被打了一枪,他踉跄后退,鬼使神差地,抬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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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祁林摸索片刻,寻到周泽的领带,把他的头一把拽下,拉到自己面前。
祁林咬牙切齿,虎牙冒出银尖:“怎么欺负老王八,是我的家事。你敢欺负他,老子扒你的皮。”
(2)
也不知刚醒的祁林,哪来这么大的怒火,周泽被他拽紧了领子,只觉呼吸困难:“慢点,要没气了……”
祁林又紧抓两把,才放开手指。他一手杵着床,一手扶着僵硬的腰,哑声咳嗽:“说吧,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小真哭着喊着,非要过来看你”,周泽捂着脖子,心有余悸:“谢天谢地,总算醒了……你哪来这么大力气?”
“我喉咙疼”,祁林说话都困难,向周泽伸手:“水。”
周泽抬手,取过床头的水杯,递给祁林。祁林试试温度,仰头喝下半杯,虎牙洇出水汽,寒光更厉。
“你在外面,对邱池说了什么?”,祁林目不能视,但气势不减,他手扶膝盖,脖颈冒出青筋:“他酒过敏,平时从不喝酒。你怎么刺激他了,让他喝这么多酒?”
周泽隐约想要后退,但这椅子没有椅背,他只能硬着头皮,端正坐着:“我最近投资了心理咨询室,看他们做过意象咨询,我也想试试。”
“你、也、想、试、试?”,祁林咀嚼这话,面上浮出冷意:“你有资格证么?你有多久的工作经验?你能做到客观公正?怎么,我躺下了,你就登堂入室,上门欺负邱池,拿他当小白鼠?”
“这都哪跟哪啊……”,周泽自觉冤枉的厉害:“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能颠倒黑白。”
“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哪来的好心”,祁林把水喝光,让冰凉洇透喉管:“看好了吧?看好了就快滚。”
身旁传来轻响,祁真动动胳膊,摸索翻了个身,把脸抵上小臂,来回蹭了几下。
祁林顿时噤声,他浑身不自在,偏过头去,面上爬起薄红。
“阿泽”,祁真嘟嘟囔囔,对周泽伸开两臂:“你和祁林……在吵架?”
“没吵架”,周泽越过祁林,把祁真抱个满怀:“祁林单方面碾压我,我说不过他。小真,你来给评评理,我冤不冤枉?”
“你最坏了”,祁真被周泽捧着脸揉,终于清醒了:“你肯定在欺负祁林。”
周泽耸耸肩,装模作样捂心口:“你老公都要被扒皮了,你向着谁说话?”
祁林冷冷“哼”了一声。
祁真转向祁林,瞪大双眼,抬手按后者肩膀:“祁林,你说实话。我和周泽来看你,你高不高兴?”
一个“放”字梗在喉口,竟吐不出来。祁真的手如有魔力,捏住祁林喉管,让他吐不出恶言。
“我刚刚和你说的,就从现在开始”,祁真正襟危坐,掌心捏紧:“祁林,我们来看你,你高兴么?”
周泽在旁边看着,只觉神清气爽,这波着实不亏。
祁林的脸,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慢腾腾变红,红晕从脖颈往上,爬上耳朵,蔓延到额头。
“……我们来看你,你高兴么?”
“……高兴。”
声音细如蚊呐,像从胸腔抽出,这缕烟拢住晕红的脸,倏忽消散。
祁林浑身僵硬,一直不肯转头。从祁真这边,只能看到一条长筋,它浮在颈上,红成浆条,挤一下能淌汁。
“我可带小真走了”,周泽弯腰,一把扛起祁真:“不在这讨你们嫌。过段时间沙滩烧烤,走不走?”
“不去”,祁林立即拒绝,斩钉截铁:“我不出门。”
“祁林,我想烤串,等你好了,你帮我串竹签”,祁真被扛在肩上,仍奋力出言:“好不好?”
“……知道了,还不快滚。”
祁林从齿缝憋出几字,随即又道:“老王八呢?让他给我端饭,饿死我了。”
“谁知道……”
周泽刚说了半句,后半句噎回喉里。
邱池半坐在门边,大长腿没法伸直,可怜巴巴蜷着。
手边又是两瓶新开的酒,有一瓶散了不少,另一瓶已移到唇边。
他脸肿的厉害,乍一看像胖了一圈,周泽忍不住乐了,啪啪拍祁真屁股:“小真,我手机呢?来来来,咱们把邱总拍下,保准卖个好价钱!”
“你敢!”,祁林人在屋里,却气沉丹田,喊出一嗓,声音穿透门板:“老王八,进来!”
邱池如被抽了一鞭,他摇晃站起,踉跄往卧室走,抬手关上了门。
祁林伸出手,邱池迷茫靠近,坐倒在床边,侧脸放上他大腿。
祁林只能用声音辨物,他摸索一会,才摸到邱池的脖子,又从脖子向上,抚上滚烫的脸:“啧……成猪头了。”
邱池抓下祁林的手,压在头下,闭上双眼。
“别睡了,起来”,祁林摇晃邱池的脑袋:“去给我端点吃的,我前胸贴后背了。”
邱池闻言,忙撑起身体,不敢置信:“你要……吃饭?”
“啊,你干嘛这么惊讶”,祁林拧了眉,寻了角度,踹邱池一脚:“我又不修仙,为什么不吃饭?”
几分钟后,摊开的桌上摆满食物,热的凉的,硬的软的,香气冲入鼻端。
祁林抽抽鼻子,伸手上去摸索,想抓东西入嘴,邱池忙按他手腕,沉声问道:“想吃什么?”
祁林思索片刻,鼻子往左边转:“白米饭。”
“只要米饭?”
“再泡几勺鱼汤。”
他刚从昏茫中醒来,肯定喉咙发疼,吃不下饭。按理说,还是松软好消化的食物,对祁林更好。但邱池被吓怕了,祁林说要米饭,他忙舀了一勺,喂到祁林唇边:“张嘴。”
“呃?”,祁林正摸索饭碗,唇边多出把勺,他被吓住了:“你……要喂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局促抓衣角,下颚往旁边蹭,悄悄躲开勺子。
邱池不依不饶,用勺敲他嘴唇:“对,喂你,张嘴。”
“老王八,你喝大了吧……”,祁林低声嘟囔,但仍乖乖张口,把饭含入唇间。
他腹中空空,早饿的厉害,但不知为何,这饭粒如同砂石,梗在喉间,咽不下去。
他尝试几次,仍然困难,最后他发了火,用力裹住瓷勺,嚼都不嚼,把饭噎入喉里。
柔软米饭如同砂砾,逼得他脸色发红,咳喘不休。
他吃的辛苦,只吃几口,就不肯再吃,他推开饭碗,又问邱池:“那些东西……给我准备了吗?”
“什么东西?”
“导盲犬,导盲仗,和盲文书”,祁林一手扶膝,另一手比划数字,自顾自盘算:“我喜欢拉布拉多,给我买只小狗,从小训练,几个月就懂事了。市面上,有电子的导盲仗吧?有的话,给我买最结实的。还有盲文书,不知该看谁的,美国是不是有位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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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海伦凯勒?从她开始……”
祁林自顾自说着,摇头晃脑,颠三倒四。两条曲起的膝盖,啪啪拍出轻响。
他脑袋在膝上摇晃,只有小小一团,纤细脖颈如同细绳,掐一下便能碾断。
雾蒙蒙的眸子隔了层纱,像在他心窗上拉帘,盖住滚卷的光。
邱池鬼使神差抬手,抓住祁林的下颚,凑近看他的眼。
这里的光,该有千万种色,该有喜悦、愤怒、快活、悲伤,该凝聚山河,该吞没朝阳,该幻化万千,而不该……这般平静。
不该像一潭死水。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吱呀一声打开,周泽欠揍的声音,又飘了进来:“打扰你们了吧?我就送个保温壶,在你家门口捡的。我走了,小真还在等我。”
他放下壶,抬腿就走,多一刻都不留。
门又被关紧,祁林挣脱出下颚,抬手推邱池:“快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邱池不甘愿起身,磨磨蹭蹭过去,把壶拿了回来。
壶身不小,底下还压张纸。邱池拿来一看,纸上有几个大字,字体东倒西歪,丑的不忍直视:“亲自登门,感谢小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做事方式,一个模子刻来的。
邱池摇摇手里的壶:“郎飞送的粥,喝不喝?”
“不喝”,祁林下意识回答,随即又想到什么,脸上泛红,舔舔唇上干皮:“那什么,放久了也浪,给他个面子,只尝一口。”
邱池瞄他两眼,旋开壶盖,舀起一勺,放他唇边:“试试,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
祁林先伸舌,舔了舔粥面,他殷红的舌尖,像冬雪里的红梅,抖一下又消失。
壶盖才旋开一会,就晕开热气,海鲜香气馥散。
郎飞的粥里……有妈妈的味道,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偷师学来的。
祁林喝了几口,竟觉母亲就在身边,他眼眶红了,喉咙哽住:“……好了,吃饱了。”
吃几口饭,喝几口粥,就是他一顿的饭量。祁林毕竟刚醒,天色又晚,他生物钟调不过来:“困,我还想睡,你出去吧,别打扰我。”
“祁真能睡你旁边,我就不行?”,邱池动都不动,掌心握拳,声音夹丝委屈。
祁林愣了片刻,不可置信似的,噗嗤笑了:“怎么醋哄哄的,干嘛,掉醋缸啦?我睡觉总翻身,怕打扰你。”
“我不怕”,邱池三下五除二脱了鞋,得寸进尺爬上床,躺到祁林身边:“这张床上,也有我的位置。”
“邱三岁,你受了什么刺激?”,祁林迷茫犯困,眼睛半闭:“没事,我没怪你……”
但我怪我自己。
邱池眼睛一热,长臂一伸,把祁林搂进怀里。
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傻。
是个小傻子。
邱池抚摸祁林的头发,抓起一把,软的令人发指。
总用摩丝造出坚硬的假象,哄骗别人,时间久了,好像也能骗过自己。
祁林累的厉害,几分钟就睡熟了,他胸膛微微起伏,口唇的热气吐出,吹上邱池脖颈。
邱池有丝心猿意马,想要忍住,但太久没有纾解,生理反应不受控制,他不想伤了祁林,自己偷偷爬起,进了浴室洗澡,一小时后才出来。
他出了门,走到床边,刚想上床,祁林突然翻了个身。
床单早被蹭皱,祁林翻来覆去,像个煮熟的虾米。他伸手在床上摸索,抓过邱池的枕头,捆在怀里。
邱池怕他呼吸不畅,抬手去抓枕头,却摸到……一手温热。
祁林的脊背微微抖动,越蜷越紧。
他哭了。
邱池以为祁林醒了,抬手摸他头发,但祁林好像被魇住了,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嘶哑挤出几字:“妈妈……”
邱池眼眶也红了,他伸出手臂,把祁林连人带被,抱进怀里。
祁林下意识转脖,把头扎他怀里:“看不到……我真……害怕……”
只有在睡梦中……才会这么诚实。
邱池掌心颤抖,他抚摸祁林的头发,从上到下,一次次轻捋:“你会好的……相信我。”
(4)
邱池在床边坐了一夜。
祁林在他一次次的抚摸下,渐渐恢复平静,陷入沉眠,眉峰也渐渐舒展。
邱池却了无睡意,他只机械性抚摸祁林,从软软的头发,到瘦弱的脖子,又到泛白的嘴唇。
天光渐渐发亮,祁林得了安眠,醒的比平时早:“……唔,王八?”
“我在。”
邱池低下头,让祁林抚了两把。
祁林刚安下心,又悬起心:“你怎么没睡?是不是被吵醒了?我都说了,我睡觉经常翻身,你都……不听话……”
“想吃什么?”,邱池没接他话茬,只低下头,用泛红的眼,蹭蹭祁林额头。
祁林被扎的痒,笑着抓住邱池脑袋,上牙咬他耳朵,低声喘息:“你祁爷爷……想吃你。”
他语音挑逗,说的暧昧,邱池却仿佛柳下惠附身,正襟危坐,眉毛都不抽动:“真想吃我?”
祁林咬他耳朵不放,含含糊糊,发出黏腻水声:“对,就想吃你。”
“想怎么吃?清蒸还是红烧?”
“清蒸吧,清蒸味道鲜美。”
祁林越说越别扭,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还成菜谱了?
“明白了”,邱池揉他脑袋,把他塞回被里:“你再躺会儿,有事叫王妈,我去给你做饭。”
祁林一时间懵了,等他反应过来,邱池早没了声响。
王妈进来拾房间,就见祁林坐在床上,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把枕巾塞进唇间啃咬。
邱池开车出门,拐出几条长弯,一脚刹车后,保时捷停在早市外。
洋海市本就临海,每到清晨,市场都人满为患,卖海货的应有尽有。从入口向里一望,层叠的鱼虾铺成长廊,扑鼻鱼腥向鼻里钻。邱池用衣袖挡住鼻子,大步流星往前走,无数摊主对他吆喝,他都一路不停,直到遇到鳖摊,才停下脚步。
鳖摊被承包出去,占据了一大片场地。碎冰上扑着几只大鳖,它们背壳坚硬,四肢有力,看着颇为健壮。
邱池站在摊前打量,摊主忙上前招呼:“先生,给人贺寿哇?”
邱池抬头,冷冷扫他一眼。
摊主阅客无数,立即懂了:“是给亲人煲汤?”
“我爱人想喝汤”,邱池也不避讳,直接开口:“过几天有场大手术,他得先养好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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