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小二人
祁林不愿和他捆绑炒作,也是因为国内大电影蛋糕小,同类的男主形象,观众只能记住一个。他们都适合演那种出身叛逆,痞里痞气,要在生活中锤炼打磨才能成长的人物。
唐权真五官比他多了正气,眉眼却更柔和。矛盾带来的异样魅力,让他在女性观众中颇有人气。再加之新人入行,要价低到地板,已经有不少原本属意祁林的投资商,在向唐递橄榄枝了。
那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祁林害怕名誉受损,企图亡羊补牢的笑料。他们两人的对话,也很快被放到网上。唐权真沉稳冷静应答得体,无意中又刷了一波好感。
许多被祁林怼过的媒体也跟风炒作,一时间,他耍大牌不听劝、对导演和配戏演员吆五喝六、临时改变行程等有的没的传闻,都甚嚣尘上。后来还有半真半假的料,说他和kj老总早就协议离婚,两人各玩各的,在公众面前貌合神离,欺骗观众感情。
后来破除传闻的,是两人一组合打高尔夫球的照片。邱池从背后搂着祁林,两人耳鬓厮磨,手背叠着手臂,难舍难分黏在一起。
在照片里,邱池贴着祁林耳背,和他绵软地说情话,像在进行某种安慰。
而祁林知道,邱池帮他按着球杆,在教他挥舞的间隙,也藏不住淡讽:“祁董,经此一役,长大了么?”
祁林手指僵硬,关节咯咯作响,滑溜溜的手握不住杆:“我自己摘的果子,甜苦自知,用不着你说风凉话。”
“人各有命,若不想滚一身泥”,邱池用背挡着镜头,握住他的手,向着远方绿荫里的球洞,狠狠挥了一杆:“就自己爬起来。”
夕阳沉坠在天际,落日余晖覆满绿荫,旋转的小球在半空静止片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3)
“祁林,休息好了吗?开工了啊!”
广告导演的大嗓门,出了名的震耳欲聋,连耳膜都在嗡鸣。祁林从迷思里惊醒,捏着勃勃跳动的太阳穴,将眼前的黑团赶出去。
他重新走回风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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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
修整之后的风箱势头更劲,四面八方的雪水结成冰凌,吹得耳朵发热。定型的发蜡化出水纹,缓下来黏上耳骨,轻微的重量压得耳垂下坠。
他状态不好,但好在重头场景已拍完,剩下的只需多来几遍,后期再缝补就成。
终于赶在晚上五点之前工,结束后祁林和导演打了招呼,就第一个离开了。他来到地下车库,在骚橙法拉利外伫立半晌,才拉开车门,屏声静气坐进去。
踩油门前,又深深抽吸了几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有皮质的香气沁入身体。发动机轰鸣时,淡到闻不到的油香渗入毛孔。好像从头到脚洗了热水澡,舒适的水波漫过灵魂,将一天的疲惫烫成飞灰。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堆满的,法拉利的各色模型。
剪下来的画报贴满书桌、墙面,摊开的杂志堆满床面。迷你轮胎和方向盘挤在角落,推开门时都要小心翼翼。
祁林戴着厚重的鸭舌帽,用连帽卫衣把自己包裹严实,慢慢开着车,拐在蜿蜒盘旋的小巷中。
夜色渐深,天边黑云汇聚,乌压压的天幕被厚重的网笼罩,雨色阴霾,潮湿如纱布浸满了水,将毛孔堵得水泄不通。
他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才开出市区,进了洋海郊外的滨江区。滨江区虽并入洋海市辖,但港口众多,重工业发达,gdp占了洋海一半还多,区委书记走路如风,腰板硬得笔直,每年都摩拳擦掌,想主导滨江从洋海割裂出来,独立称市。市区里多是土著居民,温饱即满足,这边却多是外来人口,每日艰苦劳作,经济活跃度更高。上面的头头较劲,底下的媒体也互怼,市郊双方恨不得拉出个明晃晃的三八线,隔空互不相让。约定俗成的是好事传千里,坏事死活不得出坑。
前几天前聚过水的小路,到现在还坑坑洼洼。祁林的二叔祁建中,就住在滨江八中后的长街内。滨江八中师资力量一般,学生也调皮,但胜在建校早,占据了个四通八达的好位置。每到放学,长街上就雨后春笋似的,出现各种推车。住在附近的居民和放学撒欢的孩子,都陆续从土里冒出来,在各个小吃摊前探头探脑,流着口水等待新出锅的热食。
祁林的车静悄悄停在小巷口,他给祁建中打电话,声音透过三层口罩,闷闷在车里回荡:“二叔,出来接我。”
祁建中正在炒栗子,手上掂着锅,大嗓门和栗香混炒在一起:“哎呦我的大少爷,给你惯上天了。就不能屈尊走几步,自己进来?”
“腿软,走不动”,祁林熄了火,从车窗摇下来,悄悄探脑袋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废话少说,赶紧出来。”
几分钟后,就听到小巷里有扇门吱呀一声。那门是木制的,从里面看摇摇欲坠,踹一脚就能弹开。三步并两步跑过来的祁建中,还在灰突突的围裙上不停擦手。因为一直起火做饭,他两只手蹭着黑灰,一边走一往身后藏。
待行到近前,看清祁林的车,他眉眼才拢起细纹,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工了?”
趁这几分钟,祁林已经从兜里扒拉出几块糖强咽了,把面容崩出血色:“想我家老头子了,不行吗?”
“嗨,那你也提前打电话啊,我好来得及给你做饭”,祁建中拉开门,把祁林迎出来,看他几眼又忍不住皱眉:“怎么脸色不好?”
“最近戏多,忙不过来”,祁林胡乱应付着,把他往屋外推:“人快上来了,你先去忙,我帮你打下手。”
“就凭你?”,祁建中不信,上下打量他:“臭小子笨手笨脚的,别把我的锅烧糊。”
已经有孩子陆陆续续在小窗外敲,缝隙里挤进几张垂涎欲滴的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祁林已经转身去了后厨,把几口锅点了,倒上油,把裹好面粉的鸡柳一根根放进去。
这前屋加上后厨,总共40平不到,转身都要小心,怕碰了背后的东西。厨房没有窗户,只能用暗黄的灯照明。用了很久的锅台湿乎乎的,一直来不及擦,只有旁边架子上一个包好的相片框,光洁明亮,和这屋子格格不入。
相框外还有薄膜包着,里面是一张巧笑倩兮的女人照片。眉如柳叶,眼如繁星,温婉面容下一段天鹅的颈,仪态秀雅。
祁林怔怔盯着她看,忽然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摸上面人的眼睛。
这么一恍惚,锅里的油就溅出来,噼啪声把祁建中吓了一跳。他也顾不上卖鸡柳,几步扑过来,把祁林的手抓起,放在哗哗的水下冲:“臭小子,想什么呢?”
热油滚烫,这么一会,祁林的手就起了一串燎泡,晶莹透亮,里面饱汪汪凝着水。
祁建中看着这通红手背,感同身受又气又怒,一巴掌扇他头上:“三心二意,从小就是这毛病,多少年了也改不过来!”
祁林被打的头痛,瞪他一眼抽回手,赌气也不冲水了:“老头子一个,先管好你自己吧。”
外面有人呼唤老板,祁建中只得继续出门招呼,祁林敛了神,重新把鸡柳往锅里放,这些弯折的肉条在油锅下翻滚,一会浮下一会飘起,像他在水里拍戏时,不断挣扎又翻滚的身躯。这么看着有些难受,他又打开窗户,让寒风扑来,令凉意吹走阴霾。
祁林向来我行我素,无论祁建中怎么劝,他就是不肯走,硬是炸鸡柳到九点,直到孩子们都走光,窗外也恢复寂静,两人才关窗闲下,从边角刨出矮凳,蹲在灶边一小块空地上扒饭。
祁林来的突然,祁建中虽没准备,还是坚持去旁边买了肉和蔬菜,做了几盘样式简单的家常菜。
祁建中厨艺不错,一碗蛋炒饭也做的喷香美味。祁林饿得狠了,稀里糊涂往胃里塞,脑袋扎在碗里,几根呆毛突兀乱晃。
夜色渐深,屋外的灯忽明忽暗,和着规律的雨声,隔出一隅自在天地。
两人都埋在碗里,各自扒饭。寂静的空气中,只有碗筷轻撞的声音。
相框有些倾斜,立在相框里的女人,也在温柔看着他们。
“快两年了”,祁林的饭快扒完了,他狠狠放下碗,噎进最后一口,终于趁着这股恶劲吐出口气,碾出笑容:“不给郎飞找个后妈?”
祁建中筷子一抖,像被什么锤了一记。他缓缓抬头看祁林,在祁林的目光下握紧碗沿,他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良久才扯起嘴角,低下头去大口扒饭:“小孩别操心大人的事。”
“少放屁”,祁林顿了顿,几句话说得吊儿郎当:“郎飞也成年了,又去别的城市上大学,你不能总一个人过。”
“找别的人,就不一个人过了?”,祁建中放下碗,也转头看镜框上的女人。他缓缓抬手去摸女人的头发,仿佛回忆起什么,舒展的面容紧刻上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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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年再说吧,现在真的不行。当时她疼得在床上哭,还拉着我的手,也说让我找一个。我现在晚上一闭眼,还能看到她。臭小子,二叔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他们都说你二婶没了,我总觉得,她还在这屋陪着我。”
苍老的男人放下碗筷,深深叹息,再站起身时,手臂从眉峰掠过,眼底有些发红:“不说这个了。二叔告诉过你多少次,让你别再给郎飞汇钱。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出去自谋生路。我像他这么大时,半个钱源市的海货,都是我供的。看看他那没用的样,都被你这当哥的惯的。”
“要惯也是你这当爸的惯,我可不背这锅”,祁林撇撇嘴,站起身走碗筷,拿到池子里洗。被雨淋湿的地面出现隐约虹,祁林听着雨帘叮咚,向窗外探头:“难得下雨,下得还很大。来了也快两年了,在这边住的惯么?”
“空气太干燥了,没有南方水汽重,脸上手上总爆皮,”,祁建中顺着他的话头,一面铺床,一面对他笑:“除了这个都挺好,有手有脚,有吃有喝,知足常乐。”
祁林抬头看他,半晌没说话,一句“真的吗”在舌下绕了两圈,又吞了回去。
祁建中认真铺床,他专心看着祁建中的侧脸。即使年岁已长,祁建中依旧英气逼人,手脚也孔武有力。只是某种倾颓的气息,从他的举手投足中倾泻出来,腰背佝偻,眼角深纹如碾痕,皮肤干燥,脖颈青筋干硬如脉。
月圆则亏,水满则溢,人生也莫不如是。有时从波峰到波谷,也仅需短短三年而已。
(4)
邱池是被雨帘打在玻璃上,连绵不断的叮咚声震醒的。
他前夜运动太久,近来也身心俱疲,一觉睡到天色变暗。
淫靡暖气在室内融融发酵,身边的被子卷成一团,枕头上是揉烂的离婚协议。
邱池撑着额头起身,怔了两秒,伸出两指,慢慢碾动纸边打开,看协议后‘祁林’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那字写的如鬼画符,横跨薄面,恨不得将桌面戳出洞来。
邱池一笑,将协议叠好放回口袋,起身洗漱。
等快出房门时,才发现他的外套、钱包和手机都不翼而飞。
这倒真是祁林的作风,心情不好时,恶作剧用的层出不穷,非把他耍的团团转不可。
走出酒店大门时,又被前台姑娘喊住:“先生等等,您还没付房。”
邱池一顿,只得不耐烦回来:“那昨天是怎么开的房?”
“是这样的,昨天和您一起来的先生开了房,但他今早把押金取走了,说急用现金,一会就送回来。但他现在还没回来。”
邱池听了,面露不悦:“你们酒店还能退押金?”
小姑娘也害羞了,飞快瞄他一眼,脸颊飞红:“一般情况下不行,但他是祁林啊,演过‘无双’里最俊美的小少爷!我一直想和他合影,这是他提的条件。再说他是大明星嘛,总不差这点房钱。”
邱池心说那可不一定,他摸遍了全身,一枚铜板都没有,只得板着脸和她商量:“我先记账。”
“这都什么年代啦先生,您欺负我读书少?”,一和工作相关,小姑娘就义正言辞,腰杆挺的笔直:“现金、刷卡、支付宝、微信都可以,只有记账不可以。”
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总不能把鞋押在这里,邱池阴沟里翻船,试图刷脸补救:“我是kj的董事长邱池,你不认识?”
“不认识”,小姑娘迅猛摇头,有些为难:“先生,刚刚我们查房时发现,您屋里的‘万马奔腾’被不明液体污染了,这幅画是公司请名家仿制,市价一万九千元,再加上昨天的房四千元,一共两万三千元,请尽快结清。”
房间里还有副画?
邱池思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画对面是扇镜子,昨天他把祁林顶在画上,翻来覆去干他,又抓起他两条腿挂在臂弯,让他看被自己干到嫩肉泛红、乳珠涨肿,目光迷离又浪荡的样子。
自作孽……不可活。
邱池心内波动,面上仍殊无表情。他借走女孩的电话,给司机老陈通信,让他带着钱来接人。
他旋即坐回大堂角落,用高椅挡着大门,悄悄看自己两腿之间。
腿间这团软肉,恢复了蛰伏的状态。昨晚心里眼中只有祁林的身体,漂亮柔韧,肌肉紧实。搓圆捏扁时,肆意舒展的筋骨如腾飞的雁,纤长脖颈却修长如天鹅,让他心中生出凌虐的快感,下身更是血脉贲张。
祁林走了,这血肉又恢复成软塌塌一团,海绵体也蔫头耷脑,兵败溃逃。
国内性教育教育知识匮乏,即使在同学非富即贵的私立学校,男孩们也只能躲在被子里,挤在一起看狭窄屏幕上的表演。邱池当年高一,却对同伴的呼唤不为所动,他发现自己无法在女人的呻吟里硬起。除了晨勃之外,第一次硬如标枪,是洗澡时看到了身边的实习生。
实习生刚念大一,只是应导师之邀过来帮忙。他身形修长,肤色健康,唯肩背稍宽,这就衬得胯骨微窄,形状漂亮。泡沫凝在腰窝上,拢成一团,摇曳粼粼水波。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实习生犹豫地转过去,甩着头发对他笑。软塌的鼻子下,一对虎牙冒出尖角。
邱池当年还不懂以退为进,只有发自内心的涌动,让他从胸中升起欲望,想要得到对方。
实习生还未见过这阵仗,在宿舍门口被堵了几次,就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告诉了导师。导师护犊心切,旁敲侧击将这事告诉了邱池的父亲。
直到现在,邱池都记得,父亲邱山林听后,咆哮着让他滚回来,跪在地上反省的样子。父亲在外温文尔雅,但在家时判若两人。他喘着粗气,提着棍子,在屋子里恼得团团转,推倒花瓶踹翻凳子,像被困在笼里的饿狼,嘶吼着要破笼而出。
邱池是家中独苗,竟无法走传统的路线联姻,连正常的传宗借代,都成问题。
他家传统观念浓厚,即使同性婚姻已受认可,家族依旧对此避如蛇蝎。向来信奉棍棒出孝子的父亲,对他恨铁不成钢,动辄打骂,几乎将家业重担都压在他身上。弱小的母亲,在客厅里呜呜哭着却不敢拦,父亲一掌推开碍事的人,咬牙怒视着他,一棍捶上他的后腰,吼叫道:“没用的东西,看你再敢丢老子的脸!”
一股裂痛从后腰辐射过来,那痛楚如蛛网,沿着脊椎传到四肢百骸,即使在数年后的今天,也能让他从梦中惊醒。
有个声音耳边响起:“邱总,您让我补办的卡和手机,我给您带来了。”
邱池肩膀一僵,才反应过来,是老陈到了。老陈去给邱池平账,邱池自己翻开手机,看到数个未接来电。
他回拨过去,刚响一声,唐蜢就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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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总,忙完了吗,出去喝几杯?”
邱池眉头一跳,没进唐蜢的坑:“别绕弯子。”
唐蜢缓冲不成,有些犹豫:“是这样,财政部老郭休年假了,走之前私下找我,说咱们还有大半年就要出财报。今年出的几部片,口碑爆炸,但叫好不叫座,只版权出让和前端分成利润高。后面剩的片子不多,如果整体票房达不到预期,会影响股价回升”,唐蜢顿了顿,听邱池不说话,连忙试图亡羊补牢:“不过从年初开始,咱们持有的凌鑫电子就涨的漂亮,实在不行可以减持。”
邱池沉默了一瞬,才又开口:“没有‘不行’,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是我工作不到位,等您回来发落”,唐蜢立正站好,随后又道:“我看了咱们下半年计划,从现有的资源来看,最好把宝押给赵导。”
邱池手指点着椅背,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的角定好了?”
唐蜢闻言点头:“我之前打听过,说初步意向是您爱人祁林,但还没走群体讨论。”
“嗯,知道了”,邱池不置可否,只不咸不淡吩咐:“一会我直接回公司,你把在家的都通知到了,明早一起开会。”
唐蜢前脚答应,邱池后脚就挂了电话。他披上老陈的外套,坐了车往公司开。
他手腕上一直悬着串小叶紫檀,色泽淡雅味道清甜,檀香慢腾腾从珠里洇出。
指腹捏着珠子,压着细微纹路,一寸寸向上摩擦。
几天前,祁林为了个爆破戏的替身向他求情,邱池将他叫到亭湖水榭。吃饱喝足后,提出也要祁林答应自己一个要求,但事情本身和兑现时间不定。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邱池沉默片刻,仿佛做下什么决定,打开手机给赵安东拨过去:“赵导,还在忙?”
此时已过晚上九点,赵安东好似被吵醒,声音含糊:“已经九点三十二了,昨晚讨论到太晚,嘉木他们,直接在我办公室睡了。”
“我现在过去找您”,邱池捏着佛珠,缓声道:“这个本子我看了,给您推荐个合适的人。”
“难得啊,你愿意参与策划……是谁?”,赵安东顿时清醒,有些兴奋。
那边停顿两秒,淡淡回答:“唐权真。”
第3章
(1)
赵安东一听,拧起眉头,下意识就想拒绝:“我与他不熟,他也不符合我心中形象。”
“符合您心中形象是次要的,符合观众口味更重要”,邱池一边讲电话,一边用眼神示意老陈,让他把车开快:“kj这边,把现在最火的几个人做过综合调查,也问过很多合作媒体,唐权真的综合支持率排在前三,祁林早已跌出前二十。”
电话那边静默一会,赵安东不想立即答应,敷衍道:“你应该在十点十分前可以到公司,等你过来细谈。”
赵安东年轻时做电视剧出身,特别会打磨演员,有些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上了他的剧都能火。他有钱有能力,又有市场号召力,自然话语权就大。前几年着手打造电影时,更是风头无两,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往他片场挤,几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出了之后,他与kj签约,就成了kj的当家大导,光手里的股权分红,都够吃几辈子。他受益于kj良多,自然不能独断专行,商讨剧本和人选时,一般也与kj磨合。
但这样的事,邱池几乎从不过问,放权得厉害。之前经常是拍摄到了一半,他才急匆匆来扫一眼,人没认全就走了,等最后发布会才象征性来站个台。
这次竟然亲自登门,赵安东也心里纳闷。
不知是哪股风,把这尊大佛吹出了庙堂。
这次他们准备拍的本子,聚焦在割裂的二元社会,展现老中青三代人,在时代浪潮下的人生纠葛。主角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成为扛起重任的中年人,最后还要面对年轻一代的反叛。男一要从二十岁演到六十岁,时间跨度大,对演技要求也高。赵安东听过唐权真这个人,但没看过他以前的片子,怕他扛不起场。
kj所在的大厦一片漆黑,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到了二十三楼赵导的办公室,才有些灯火通明的味道。整个楼层设计的简约大气,几乎都是他的办公厅。套间叠着隔间,最外的会客厅还有玲珑水景,嶙峋石雕矗立,含币蟾蜍吐出涓涓细流,尽数洒上光滑的鹅卵石。
邱池也不敲门,进了外间就往里走,拐了几个弯才到了赵安东的工作间。后者正架着眼镜埋头看剧本,见邱池过来,摆手让他放轻脚步。
走近了才看清,地板上原来都横七竖八睡着人,编剧团队应该在彻夜商讨剧情,主编张嘉木裹着赵导的外套,蜷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赵导,天上地下,您这是明显的区别对待。”
邱池寒暄两句,先缓和了气氛。赵导摘下眼镜,眯眼笑了,站起身引着他往会议厅走。
刚一开门,就有淡淡的烟气飘出。会议厅三面有窗,但创作时少不了烟酒,桌面上三个铁质烟灰缸,烟蒂堆得满满,地上还有几个空酒瓶子,横七竖八来不及拾。
赵导从烟盒里晃出烟,捡一根叼在嘴里,也给邱池递过一支。后者摆手回绝,赵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岁数大了,脑子不转了,忘了你禁烟少酒。”
他也没坐回皮椅,就靠在桌前,自顾自吞云吐雾,焦黄指腹摩擦烟头:“我得先说,你迟到了五分钟。还有,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你压力不小。时代变了,我们那一代叫演员,你们这一代叫明星,但我没见过那个唐权真,直觉上,他没我要的东西。”
“那祁林有您要的?”
“也不是有,我就琢磨啊,能从他身上感觉到那股劲儿,那股犟劲儿,或者说那股韧劲儿”,赵安东吹了个烟圈,揉着眉头,从心底往外抽丝:“这么和你说吧,老哥打小就俩爱好,逗蝈蝈,养竹子。我爱这竹子,一养养了二十年。你说它啊,抽笋之前,就一直在土里闷着,我等啊盼啊,天天搬着小凳子在它跟前儿瞅。我就琢磨着,怎么就还不出土,可别是憋死了吧?就这么望眼欲穿,可算有一天,它探出个头,然后就拔身向上,小孩似的一天一个样,比谁长得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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