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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衫上雪
卫秀单手去取,手指刚一碰到玉箫,便觉指腹生凉,又有一股温润细腻的触觉。她拿了起来,置于唇边吹奏。
音色圆润,毫无凝滞,果然好物。
濮阳猜对了,若只是对这管箫,卫秀确实喜欢。
侍女走了进来,对她行了一礼,见她手中的箫,无需多想便知是何人所赠。她笑道:“几月前,郎君便准备远游,见过公主后,却耽搁了行程。”
连出行的行囊都收拾好了,不想竟耽搁数月未能成行。
“郎君可要另定行期?”侍女又问。
卫秀小心地将玉箫放回到那匣子里,然后合上,拿在自己手中,预备自己亲手去放起来。闻侍女此言,她低声道:“不去了,机会难得,再过一阵,你便随我入京。”





春如旧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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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运道不错,一路急骋回京,路上未遇雨。
回到含光殿,她从内宦手中接过那一小坛酒,亲去放了起来。酒坛并不大,单手可拿动,其中酒液倾入壶中,至多不过二壶。坛身是瓷白的,色泽润洁,触手光滑,倒与她赠与卫秀的箫有些相似。
濮阳走入内室,寻一处柜子,把酒放入,好生珍藏。她想的是,来日接卫秀入京,与她同饮。只是刚一放好,濮阳便想起来,卫秀是不饮酒的。她擅酿酒,但自己,称得上是滴酒不沾。
新君即位,他身边的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原先未向新君靠拢的大臣,便急于与这些近臣交好。要交好,自然得投其所好。萧德文身旁最为出众的,便是卫秀了。
士庶之别,有如天渊。寒门出身的人,哪怕做了官,到世家那里,也未必能得一个座。卫秀出身不明,但她身上总有一种风姿,让那些名门觉得她是“自己人”。故而,延请她的士族不在少数。她不饮酒之事,便成了众所周知之事。
饮酒易误事。濮阳听闻此事时,便是这一念头。卫秀大约是为保持清醒,才这般。她那会儿正烦着她,横看竖看她都不顺眼。由此事断定此人虽奸猾,却颇能自制后,便又去与幕僚商议,怎么设个套,将萧德文这一臂膀折去了。
眼下情况已不同了,卫秀是自己人,不能同她把酒言欢,濮阳颇觉遗憾。
走出内室,便见皇帝身边的一名小宦官飞奔而来,小宦官见了濮阳,恭敬行了个礼,而后笑嘻嘻道:“殿下回来,便快去宣德殿吧。大家一下午都等着殿下呢。”
濮阳自答应了,洗去风尘,换了身衣裳便去了。
待她走至宣德,天已黑了。
皇帝没有在批阅奏疏,他站在一幅约有一人半高的舆图前,目光落在长江一带。这不是寻常舆图,上面标注了魏军驻扎之所,还有宋、齐两国部分军防。
天黑,殿中点着烛火,但舆图画得精细,看起来仍是破费眼睛。窦回举着烛台,贴近舆图为皇帝照明。片刻,皇帝亲接过烛台,挥手示意他退到一边。
濮阳进来,没有出声,亦示意殿中宫人不必施礼,她走上前,站在距皇帝不远处,只等皇帝一转身就能看到。
周旁的灯台照出皇帝的身影,斜投在地上。他看得入神,手抚过舆图,似乎还在计较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意犹未尽地将烛台往边上递,这一递就觉得殿中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一转身,便见濮阳笑吟吟地看她。
皇帝也笑,走过去,道:“也不出声,像什么样子。”
分明是责怪,语气却宠得很。濮阳也不怕他,笑道:“儿见阿爹看得入神,不忍打扰。”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慈爱。旁人未必会留心,但濮阳却分明看到了皇帝眼底,那抹强自压抑的怅然。
他走到濮阳身边,却未停下,濮阳转身跟了上去。身后,窦回亲自将舆图取了下来,仔细保存。
来到偏殿,皇帝道:“令厨下传膳。”
立即便有宦官出殿去传话。
濮阳扶着他坐下,惊讶道:“这个时辰了,阿爹怎还未用膳?”她说完,又担忧道,“可是胃口不好?”
皇帝年近五旬,十分注意保养,除去政务忙得抽不出身来,向来都是按时用膳。见濮阳奇怪,跟进来的窦回,便笑着在皇帝身旁站定。
皇帝道:“还不是你。我料你这一去,回来必迟,怕你饿着,才等的你。”
他知道从宫中往邙山需要多久,算算时辰,知晓濮阳回来怕是要错过饭点了,便好心等她。
濮阳便笑:“就知道阿爹最好了。”
皇帝轻嗤一声,倒是极为享受她的恭维与那依赖撒娇的语气。
饭食是早准备好的,不一会儿,宫人们便送了上来。
食不言,殿中无人声。
皇帝与濮阳分案而食。濮阳奔波一日,早饿了,加之皇帝令人备下的,都是她喜欢的,竟比平日多食了一碗米饭。
老人就喜欢胃口好的孩子,皇帝见濮阳吃得高兴,也跟着多用了些。
晚膳后,濮阳没急着走,陪着皇帝在殿中走了两圈,便说起她府邸的时来。
历朝历代,公主都是住在宫里,直到成婚,方有府邸。
濮阳不止未下嫁,连个驸马的人选都没有,自然是没有的。
皇帝不悦:“怎地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濮阳不以为意道:“就随口问问。”
一想到七娘终有一日将成为不知哪个小子的新妇,皇帝便气得很。这大约是天下所有父亲的遗憾。幸好公主毕竟是公主,做得强势一些,招个驸马,与招赘也没什么两样。
皇帝前几日就在看哪处能化作濮阳营建府邸了。眼下她自己问,他就说了:“我看了几处地方,你也看看,喜欢哪里,便将那处赐予你。”
濮阳回去后,窦回恭维道:“大家选的,都是好地,公主怕是也决不下哪处最佳。”
皇帝选的地方,皆是与皇宫近,地方轩敞,四周皆芳邻的府第。听颜回这么一说,皇帝非但没有笑,反倒叹息:“七娘到底是公主,朕与她再多,都是少的。”
明明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可惜是公主,公主所得再多,又哪及皇子?光是封地一条,便差的远了。皇子对封地有一定的治理权,还有少至千余,多达数万的兵,而公主,只取封地赋税罢了。
人心都是有偏向的,皇帝对皇子们都不满意,疼爱就少了,濮阳几乎是他一手带大,加之是公主,不必过于严厉,便更多有溺爱。他知道他给濮阳再多,其实,也是有限的。
窦回知晓皇帝的遗憾,便笑着安慰道:“公主孝顺,明白大家的疼爱。”
皇帝摇了摇头:“我年岁大了,许多事都看不到了,诸王又是……”说到此处,他便打住了话头,眼中显出恨诸王不争气的恼恨来。
说到诸王,又隐隐牵涉到储位,窦回不敢多言。殿中宫人亦皆恭谨,仿似什么都没听到。这殿中任何一事,都是不可外传的。但凡有一句泄出去,谁都逃不过。
濮阳回了含光殿,她身后宫人还捧着一只匣子,那里面放了几处适用她建邸的地方,是皇帝从有司调来的,现下给了她,任她去选。横竖只要她不娇蛮任性到要占朝中重臣的宅子,抑或要拆了他们的宅子来盖房子,皇帝都能依了她。
自然,濮阳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只是,她今日乏了,提不起精神来看,预备明日再来挑选。
今夜月色甚好。
“远日如鉴,满月如璧”。今夜之月,皎洁如玉。
不知山中望月,是否更为明亮。
濮阳想起白日之事。
她问卫秀,当如何行事。卫秀答了。
“殿下与皇子不同,皇子有了一定名望,得大臣拥戴,让陛下满意,便有可能入主东宫。这于殿下,却是行不通的。”她望着屋檐外接连落下的大雨,娓娓道来,“殿下要做的,是拢权,逐渐将大权控到自己手中,与此同时,安插亲信入朝。待有一日,朝中大半皆是拜在殿下门下之臣,殿下想做什么,就无人可挡了。”
她话中,替她划定了一条线路。濮阳明白,自古无女主,她想坐到那个位置,是不合礼法的,谁都不会同意,只有让朝中大半与她休戚相关,只有无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不,才方便她行事。
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不易。
她不由道:“怕是难。”
“是难。可殿下所谋,本就不易。”卫秀看向她,唇畔笑意轻柔,“也不是要一蹴而就,殿下还有的是时间,不妨先看看,尊君想做什么?尊君之患又是什么?”
濮阳不语。皇帝要什么,又被什么阻碍了脚步,她知道。在前世争储进入后半段,储位即将有主之时,才渐渐看出端倪来。
皇帝不是一个能让人窥觑心思的人,连日日伴在君侧的窦回都不敢说时时都能摸准圣上命脉,卫秀是如何知晓?此时赵王与晋王相争,尚且只在私底下,朝中气氛不对,却也没有到针锋相对的时候。她在这山野之间,究竟如何看出皇帝的想法?
濮阳惊疑不定,但她丝毫没有将心情显露出来,装着不解,好奇又恭敬地问道:“先生以为是什么?”
卫秀未言,望向远处,笑道:“殿下要我随你入京,那要以何处安置我?”
濮阳还记挂着她说的“想做什么,又患什么”,只是听卫秀又问这个,不由起了调侃的心思,道:“先生璧人,寻常之所怕入不得先生之眼,唯有金玉相协。我筑金屋,以待先生,如何?”




春如旧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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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是有典故的。说的是一位皇帝,幼年时心悦他的表姐,当着众人的面,说若有一日,能得到这位表姐,愿筑金屋以贮之。数年后,他果真迎娶表姐为后,至于金屋是否兑现,便不得而知了。
这典故提来,少有人不知的,卫秀自然也知晓。
话一出口,只见卫秀神色略僵,虽只片刻便恢复如常,却仍是没有逃过濮阳的眼。
典故中的两位虽皆是稚子,后人提起,也多以为是桩风流事。这与她同卫秀是大不相同的。
她们纵使能传一段佳话,也当是君臣相得。
不过时人不得志者,常有以美人自比的,她这般说,硬要拉扯的话,勉勉强强也能圆到礼贤下士中去。
濮阳只想调戏卫秀,却不愿当真惹恼了她,正欲稍稍来圆一下,便听得卫秀道:“不劳殿下费心,我在京中自有居处。”
濮阳:“……”似乎,已然惹恼了?
之后卫秀便说起正事来:“殿下先自立才是要紧。”
她言辞一贯冷静,一字一句,不急不缓,却偏生掷地有声。濮阳一面认真听着,一面又想,兴许,还没惹恼?
依据卫秀之言,要自立,便先从宫中搬出来,在宫中,一切皆不便。横竖她要入宫,也无人拦着她,不必担心会与皇帝生疏了。搬到宫外,有了府邸,便类似有了一处象征,以公主之得宠,不必声张,自有人上门求官,求情的。
是否与办,卫秀便没再说下去,濮阳心中自有计量。
这便是她今日与皇帝提起府邸之事的由来了。
时辰已不早了,濮阳走入内室,几名宫娥上前,侍奉她更衣。宫娥动作温柔而不失麻利,双手偶有碰到她,也只觉十分柔软。
濮阳略一垂眸,便看到一名宫娥将手置于她中衣的衣带上,预备解开,她的双手细白柔嫩,指尖灵活有致,带着些女子独有的柔情。
濮阳忽然想起卫秀的手,同是女子,她的手便不是如此,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却又不是男子那般硬朗,只令人觉得十分的干净舒服。
濮阳看女子的卫秀,比看她还是男儿时顺眼的多。几回相处下来,也觉得颇为相投,更何况卫秀这样的人,为友比为敌好上万倍,濮阳就是为自身计,也要对她好一些。
躺到榻上,不知怎么又想起卫秀说的那句“不劳殿下费心,我在京中自有居处。”
这可是恼了?还是她只是说实话罢了?
濮阳平躺在榻上,心中摇了摇头,定然不是实话,何处安置,分明是她自己提起的,结果又说自有居处,当是恼了。
可卫秀之心胸,不像是会将这等显而易见的顽笑话当真的。
正反都解释不同。睡意却自黑暗中漫了过来。
白日奔波,又费尽心神,濮阳合眼,便陷入睡眠,在意识迷蒙的最后一刻,就如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想透了。先生兴许只是羞涩,她也是女子啊,金屋是那皇帝调戏他表姐所言,再如何言语矫饰,都带着脱不去的暧昧。
接下来数日,连日阴雨。
自皇帝那处拿来的契纸上,注明了府邸位置,里中具体如何,也有几笔继续。濮阳细细看罢,便欲带着人往宫外去亲眼见见。契纸中描绘简略,终究不及眼见为实。
说起来,濮阳行动是十分自由的,只消她带足护卫,说明去向,皇帝并不拘束她。这回也是如此。与从前有所不同的是,因上回那一番惊吓,她出宫时身旁的护卫翻了一番。往日还能微服逛逛,如今是决计办不到了。
京中土地,称得上寸土寸金,更何况是临近皇宫的几处坊,更是千金不易的。皇帝能选出几处来与濮阳任她挑,殊为不易。
濮阳一处处看过去,都是极好的地方,多少都需修缮,但格局很不错。其实,格局不好,濮阳也不介意,拆干净了重建就是,横竖她最不缺的便是金钱。要紧的是地段,与四周所居人家,还有所占之地多大。
她前世所居府邸也在其中,现下还是破败不堪的样子,这是一世家祖居,犯了谋反罪,被夷三族,赫赫扬扬之家,也曾光彩照人,也曾不惧王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祖居也没官充公。
兼之这也是她亡魂之所,濮阳便不大喜欢这里。但她仍是来了。
走入正门,只站在庭前略略站了站,便走了出来。随行的内宦不解道:“殿下可是不喜欢这处?”
皇帝选出的地方共有五处,此处是最大的,不但如此,府中还有一泓明秀的池水,最是舒适宜人。
濮阳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淡淡瞥了那宦官一眼。宦官立即低下头去,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五处走了四处,皇帝精心挑选,就是濮阳见惯了好东西,也不能不赞一声好。这一来,倒陷入与皇帝一般的为难中去了,不知择那一处为最佳。
余下还有一处是在太平坊,坊内还有两家士族,都是在朝中颇有势力的,还有晋王住在隔壁坊,王氏也在不远,不说这些权贵自家甲士仆役甚众,五城兵马司巡逻,都会往这一带多派人手,十分安全可靠。
除此之外,府邸占地也大,格局亦是工整,但最打动濮阳的却是,走到深处,让她见到了一处竹林。
林中似乎有好几种竹子,单是濮阳知道的便有箭竹、桃丝竹、水竹,不同的竹子有不同的情态,有些修长一些,有些则显得粗壮,种植时也不是随意将种子洒下便完了,而是有一定的格局在。这座府邸荒了多年,竹子无人搭理,却仍生长得郁郁葱葱,一眼看去,精神万分。可想而知,只消稍稍花点心思,便又是一处雅致之所。
濮阳在竹林外看过,又去了别处,见并无什么缺陷,当即就定下了这里。
卫秀喜竹,此处正相宜。
她定下了,回去说与皇帝。皇帝当场便召有司,将那处过到濮阳名下。又召工部,令他们画图纸来,早日建造。
如此又过几日,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今年雨水颇丰,淅淅沥沥地下了半月,近日更是常有大雨瓢泼,宫中一些道上,都积起水来了。
雨水不足会旱,雨量过多也非好事。皇帝担心雨久成水,民田恒涝,便与大臣们先行商议对策,若今年果然颗粒无收,该如何应对,赋税种种都需减免,还派了官员往京郊察看,下诏地方官员做好防涝的措施。
这应当算是周全了,天灾不可挡,朝廷能做的,也不过减少损失而已。谁知,诏书前脚出京,噩耗后脚便传来了。
一处依山而建的郡,山上泥石下滑,半个郡都被掩在山洪之下!
此郡郡治所在距京不过快马一日的行程,在京畿之处发生这样的事,立时震动朝野。
皇帝大怒,先下诏责令当地官员立即救灾,接着便令王丞相带人速拟出个章程来。
救灾从不是轻易之事,人要到,物要到,灾情要控,灾民要安顿,下面官员还有不愿配合乃至捣乱的,也得协调好了。
王丞相不愧国之栋梁,只三个时辰,便拟出十分完善的章程来,皇帝细细看过,以为可行,缺的便只剩下负责此事的大臣了。
皇帝目光在朝中一扫,便点了晋王。
晋王因濮阳那事,在朝中颇为低调,赵王纵有相欺,他也忍了,做出一个宽容仁慈的模样来,倒是得了朝内外不少赞誉。
猝不及防被皇帝点了名,晋王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于皇子而言,救灾是一件可斩获名望的大好事,更何况,运作得当,还有一注横财可发。
晋王立即出列,刚要保证必将此事办妥,便听皇帝又道:“张卿也同去。”
皇帝点晋王之时,王丞相已将玉笏举起,欲请皇帝另派他人。灾情严峻,晋王从未经手这类事,怕是处置不好。还未出列,便听皇帝又令张道之同去。王丞相便默不作声地将玉笏放下了,站在百官之首,默默看着脚边的地砖,不置一词。
张道之是能臣,即便晋王做不成事,有他在也不必害怕出什么乱子。
而晋王却似被迎头泼了盆冷水,张道之便是那举证他害濮阳的大理寺卿,阿爹令他与他同去是何意?是警示,还是巧合?
晋王只觉惴惴不安,只是他惯来便不喜于人前动怒,见张道之也出列,顺势下拜领命。
灾情危急,耽误不得,回府稍作准备,便立即出京去了。
国库的银钱早做了规划,各有用处,除去这些,余资已不多了,能挤出的救灾银也甚少。随晋王与张道之一同押往灾地的不过一成,余下还在凑。皇帝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灾情之严峻,远超朝臣所料,死的人每日都在累加,这是出在京畿,一个不好,流民很有可能会涌进京来。
皇帝一面忙着处置救灾,一面又下诏其他州郡也加以预防。短短几日,便憔悴了不少。濮阳心疼父亲,她眼下在朝中没有人手,想为父分忧,也分不了多少,想了半日,便召了工部来,拿出已画好的图纸,删了几处,令他将多余的银钱退还国库,又自己拿出了不少捐助灾民,令人大张旗鼓地送去。
诸王公主行事前常会看濮阳如何,她在皇帝身边,最能知晓皇帝心意,见她捐了钱物,皇子皇女们便以为这是濮阳迎合皇帝所为,亦纷纷解囊。濮阳又派人将此宣扬开,受京中百姓交口称赞。
有他们带头,宗亲、世家、勋贵总不好意思眼巴巴看着,什么都不做,也都或被舆论所迫,或也想为灾民出分力地捐出财物。
众人一道出力,数日间,竟将国库尚在清点的救灾的银钱凑了个七七八八。
皇帝得知大惊,令窦回去查了一查,得知源头是濮阳,而濮阳到此时也不曾拿此事向他邀功。他便笑了:“他们还私底下怨朕专疼七娘,可论贴心,他们谁又及得上七娘?”
又令窦回再讲一遍,他不禁大笑,笑过之后,便是更加深重的可惜,为何七娘偏生是公主。
皇帝的惋惜,从不曾流露出来,他有此念,连窦回都不知。又过了十来日,灾情终是缓了下来。
濮阳便带足了护卫,往邙山去了。
不见的时候倒没什么,平日也极少会想起卫秀。可一到了邙山,见了卫秀,濮阳竟觉分别一月,颇是想念。




春如旧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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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清静,就如与世隔绝,世间乱成什么样,都乱不到这里来。
濮阳深深吸了口气,身心皆舒松下来。
卫秀在庭中煮茶,身前的几案上还备了一副围子,她身旁没有其他客人,就似专等着公主来一般。
濮阳进门就笑了:“不意我与先生有此默契。”
山间清风徐来,四周皆是古朴的树木,庭中设几案,有茶,有棋,还有风流雅士,光是想这情景便已令人心神向往,何况濮阳身在其中。
濮阳走到卫秀面前坐下,卫秀对她笑了笑,将泡在热水中的茶盅取出,放到濮阳面前,而后替她满上茶。二人都小小饮了一口,卫秀方道:“观殿下神采自如,便知殿下一月来颇为顺意。”
确实顺。
府邸在建造,是她将来要住的地方,工部不敢怠慢,派了不少工匠一同作业,想来过不了两月便差不多可得了。
除此外,捐款那件事,她虽未站到明面大肆喧嚷地令王公权贵出资,但朝中她是首倡,民间造势也是她派人去的,王丞相听闻是外孙女起的头,再加上这着实是件好事,便也添了把火,事情便进展得更顺了。
如此,她虽未宣扬,民间也知是这位七皇女做得这件好事,又因她不主动提,还平添一抹“做好事不留名”的神秘感。
“确如先生所言,无一事不顺。”濮阳笑道,还不忘邀功,“府邸是我亲选的,里面有一片竹林,莽莽榛榛,苍翠欲滴,虽不及先生这里广袤,也别有一番滋味。”
卫秀认真地听她讲。濮阳兴致更高:“我令人在旁修了处院子,与这草庐一般大小,希望能让先生居住舒心。”
完全无视于卫秀上次说过她在京中自有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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