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苏晓尘转身去看那些放着卷宗的箱盒,盒子大多乌黑锃亮,似木非木。苏晓尘虽然年轻,但苍梧国盛产各类木材,他从小就看得多,一观那盒子的纹理,知道是防火的上等沉铁木。
那些盒子里面有些是上了锁,有些盒子上除了锁还有明皇的封条。
东首角落里的那批箱盒显得最旧,盒上的锁头都铸成了一朵兰花,苏晓尘想起初代明皇的名讳中有“兰淳”二字,估摸这大约是开国明皇使用过的徽纹。再看南首的那批盒子略有些新,锁头变成了莲花。再看西首的箱盒的锁头,是一簇波浪的模样,苏晓尘思忖着大约是因为三代明皇曾用过金泉公主的封号。最后看到北首的箱盒,锁头已变成了两条交汇的锦鲤。苏晓尘暗想,那日殿上见到朱芷凌,戴的也是双鱼金丝冠,难道是这个缘由说起来,她虽是监国,但尚未登基,怎能就更替了她母亲所用的徽纹,这不是大不敬么。
他又慢慢地绕着那些箱盒转了一圈,几乎可以断定,每一个锁头的纹样,就是每一代明皇的徽纹。可朱芷凌还不是明皇,这到底是……。
正琢磨的时候,朱芷潋伸了个懒腰说道:“可看完了,这事儿还真是有些意思。”见苏晓尘完全没听见她说话,只盯着那些箱盒出神,有些好奇,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敢问你皇祖母的名讳或是用过的封号里有没有莲花之类的字样。”苏晓尘不答反问。
朱芷潋想了想摇摇头说:“名讳和封号里是没有的。不过……我记得母亲说过她戴的金冠是莲花冠。你问这个做什么”
原来如此,看来锁头的纹样果然是和历代明皇相关的。
苏
晓尘指了指锁头说:“你看这些箱盒的锁头上,都有各种花纹,我猜想应该是你们历代先皇御用的徽纹。”
朱芷潋一听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说这个。没错,从我皇曾祖母开始,就是用这些徽纹的。按年头顺序应该是兰花、莲花、泉纹和双鱼。”
“可你姐姐尚未登基……”
“这倒不是非要登基了才可用,我母亲做监国公主时就已经开始用泉纹了,只是我听说这些锁头的徽纹有个规矩,只要是用了新的徽纹,旧的徽纹就再不用了,旧锁头的模具也一概销毁。说是为了方便日后归档封存,好区分是哪位明皇经了手的。”朱芷潋解释道。
苏晓尘依然心有存疑:“那若明明是前代的案子,却在后代翻了案的呢”
“卷宗箱盒的锁头是开启即毁的,哪一代明皇经过手,若再想上锁,就只能用新锁,为的就是可追根溯底,一清二白。”朱芷潋说的确是实情,碧海国的历代女帝各个心思缜密,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滴水不漏。
苏晓尘忽然心念一动,走到案前,拿起装南华销金案的盒子细细端详,边看边问道:“你姐姐用双鱼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朱芷潋又细想了一会儿,很确信地说:“应该是两年前,大姐虽然监国已有六七年了,但开始用双鱼锁我记得是在她大婚后不久的事。嗯,没错!”
苏晓尘指了指锁头,“听你说过,这是桩二十年前的旧案,为何两年前你姐姐忽然重开卷宗了呢。二十年前的话,你姐姐应该还是个小孩子吧”
朱芷潋见锁头上的双鱼在灯下相映成辉,分明是把新锁。细细想了想,方叹了口气,说道:“我大约知道了。”当下把前任户部尚书赵钰、姐姐朱芷凌与驸马赵无垠的关系大致交代了一番。
“当年姐夫在瑜瑕殿上冲撞我母皇,为的就是想替父喊冤,多亏姐姐极力保全了他。听母皇说起过,姐夫一直都对皇祖母断的这桩旧案腹诽心谤,想必是因为他,姐姐才打开了皇祖母封上的卷宗。但估计也没有找出什么可疑之处,只好又拿新锁封上了吧。”
原来如此……苏晓尘心下有些明白过来了。朱芷凌大约是想替夫婿翻案,但
第四十二章 陆府
朱芷潋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怔了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想念你的佑伯伯了”
“嗯……他托付我要照顾好你姨母,却似乎瞒了我好多事情,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若是人有魂魄,我倒真想问个究竟来。”
“这样看来,你的佑伯伯还真是个好人,自己病入膏肓,却还想着姨母。倘若日后我也能遇上……”话刚说一半,朱芷潋自觉失言,忙止了口。她站在楼影暗处,苏晓尘倒没看到她已羞红的脸色,只问道:“若真有鬼魂,你可有想见之人”
“想见之人……大约只有我父亲了吧。我出生时他便死了,我连他的模样都不清楚。”朱芷潋有些黯然。
“你母亲没有告诉你他的样貌么”
朱芷潋摇了摇头道:“母亲从不和我们三人谈起父亲的事情,她不喜欢说。我们姐妹三人里,大姐最清楚父亲的事,但见了母亲皆避而不谈,二姐是不敢问,我虽敢问,但每次问了母亲都只说人已死,勿作伤心谈,久了我也就不问了。”
“哦……”苏晓尘心想,这也是十分无奈的事,就像自己父母早亡,完全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舅舅也是不愿多说。
逝者是生者永远的痛,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听大姐说母亲是留有父亲的一幅画像的,束在来仪宫的阁楼里,母亲只说没有那样的东西,我小时候还偷偷去找过,也没找到。”朱芷潋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父亲到底长成什么样。”
“你二姐为何不敢去问”
“不知道,我母亲好像总是不喜欢她,每次见了她都要唉声叹气,其实小时候我二姐要比我听话多了。”朱芷潋亦是不解的样子。
正言语间,先前的侍女已下了楼,引着二人又绕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抚星台。
苏晓尘见那侍女走远了,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南华岛”
朱芷潋想了想说,再过个三五日吧,走前我得去母亲宫里一趟,不然有些日子不见我,她必要寻我来的。
苏晓尘点了点头,刚要上船,忽然觉得身旁的树荫下似乎站了个巨大的黑影。
他尚未看清是谁时,朱芷潋已是咦了一声:“铁花你如何在这里”
只见那人掀起光秃秃的柳条,从树荫后走到月光下,不是别人,正是金羽营澄浪将军铁花。
苏晓尘想起在瀚江边上曾见过她一面,当时便觉得此人神武非常,真是个奇女子,只是模样凶煞看着有些不好惹。如今这大半夜里忽然出现在眼前,不由地被吓得倒退了几步。
铁花依然如往常一样,恭恭敬敬地向公主拜道:“铁花参见公主殿下。”然后并不起身,又转向苏晓尘道:“见过苏学士。”
苏
晓尘见她的态度与瀚江那次全然不同,竟然如此客气,心中好生诧异,赶忙也老老实实地回了一礼。
“听闻……听闻苏学士有习武之心。如蒙不弃……铁花愿……教授一二。”
铁花本不擅言辞,见了面什么场面话也没有就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来,且语气听起来客气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听到这话的俩人都是一样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铁花可是金羽营的统领,她怎么会有空跑来传授武艺何况苏晓尘与她几乎不认识,怎么还能让她大半夜地亲自跑来候在这里
不过朱芷潋的心思还是活络,她一拍手惊呼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大姐派你来的吧”
能知道这个时辰和苏晓尘会在抚星台的,还能指使得动铁花的人,除了大姐还能有谁呢之前大姐说要派银花过来护卫被自己拒绝了,想必还是放心不下,就让铁花来传大苏武艺,现在想来,大姐对自己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当下心中一阵暖意。
铁花听了,只是尴尬地一笑,并不答话。
苏晓尘却是呆住了,心想,老杨还真是个算命先生,能遇上这样的人来授我武艺,莫非真是有缘人当下忙答道:“澄浪将军军务繁忙,我这样资质平庸的人,也不知要耗费将军多少心思……”
“咣当!”铁花手中的梨花枪往地上一戳,皱眉问道:“你就说,学还是不学!”
“学!学!学!”苏晓尘立马将一堆客套话全吞了下去。这女夸父要是真怒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从明日起,每日夜里这个时辰,我在壶梁阁楼下恭候。”铁花语气舒缓了不少。
妈呀,这授徒的师父都堵到徒弟家的门口了,想拒绝看来是再无可能。
“可是再过个三五日,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苏晓尘口中嗫嚅,一边给朱芷潋使眼色,结果朱芷潋幸灾乐祸似地装没看见。
“三日足矣,我会传给苏学士一套棍法,之后闲暇时勤加练习便可。”铁花依然是一副斩钉截铁的口气,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朱芷潋倒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她拍拍苏晓尘的背说:“铁花肯教你,那你可是有福啦。以后你光是提到师父的名号,估计碧海国里谁都不敢惹你。再遇上毛贼,可比你那个苏了个擦的名头好使多了!”
苏晓尘简直哭笑不得,只得作揖道:“那……如此,便谢过将军了。”
铁花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作了一礼,径直去了。
碧海国的太液城,城内有内湖,城外有外湖。这双湖再向外,是四条修整得四平八稳的都邑大道,将整个太液国都划成了九宫格的形状。太液城正好在这九宫格的中
央,占了最人杰地灵的地儿。
国都的东西两格皆是市肆,譬如伊穆兰的商
第四十三章 父子
陆文驰见父亲如此雷霆之怒,忙收了脸上的怨气,扑通一声跪在跟前,哭丧着脸说:“父亲息怒,儿子只是觉得父亲年纪大了,不想惊扰清神,想着自己把这事儿给对付过去。确是一时糊涂,没有禀报父亲,可儿子真的是出于一片孝心才这样做的啊。”
陆文驰见父亲尚气得直喘气,脸色却没先前那样难看,便接着哭诉道:“父亲明鉴,自从大哥去世后,儿子便是您的长子。儿子总想着,大哥未能尽的孝,我这做弟弟的一定得替他尽着,也是给别的弟弟们做个样儿。您是这一大家子的梁柱子,年事又渐高,每日丞相府中的事儿就已是千头万绪,儿子确确实实不想给您心头添堵才没跟您说南华岛的事儿……恨只恨儿子宅心仁厚,没料到那沈娴云会瞒着我把事儿捅到抚星台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这该如何是好。”说完,齁背耸肩地颓在地上只顾自己抽搭。
陆行远一听他提起陆文骏来,眼中不由一红,嘴上仍是怒气难消地说:“快休要再提你大哥!他何曾像你这般让我操心过!”见他脸上湿湿嗒嗒的一副可怜相,心里又软了几分,低声斥道:“行了!坐下说话。”
陆文驰闻言,知道这雷霆万钧最猛烈的一段算是过去了,略略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那南华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如实说来。”陆行远厉声道。
“是……是……南华岛确有民变。但起因是岛上的那些矿工里出了些刁民,借口滋事,又有好事者蛊惑人心,才变成了民变。”陆文驰依然一脸苦相。
“借口他们借口什么”
“他们……他们借口洞中有妖兽。但沈娴云已经查明了,他们不过是闻着些臭味便造谣说妖兽再现,还敢振振有词,其心可诛啊!”
“其心可诛于是你便诛出人命了”陆行远刚压下的火气忍不住又要翻上来。
“父亲,父亲啊!这可真是冤枉儿子了……儿子给那沈娴云的批复上只有实查严办四个字,这白纸黑字的公文在那儿,儿子可不敢妄言。哪里料得到这死老太婆下手如此狠辣,儿子得知出人命已是之后的事了啊!”陆文驰辨得有根有据。
陆行远冷笑一声,“白纸黑字老夫官场一生位极人臣,你这点鬼心思你当我看不出么实-查-严-办……哼,尚书大人,你可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陆文驰闻言低头不敢作声。
“二十年前南华销金案之后不久,你便上奏先皇说矿洞中妖兽出没,又炸毁洞口封了矿洞,此事闹得举国上下沸沸扬扬你可还记得”
“儿子记得。可那时是上百人都亲见了妖兽,儿子也是为救人性命一时情急才炸了洞口啊。”
陆行远并不理会儿子的申辩,继续说道:“我未曾说你不该炸矿洞。我只是有一点不明,既然你远在千里之外,缘何这次妖兽再现,你能当机立断咬定是刁民滋事而非真有妖兽呢”
“这个……儿子也只是猜测,所以叮嘱沈娴云要实查。可结果也确实只是三人成虎,并无人亲见啊。”陆文驰依然答得毫无破绽。
二十年的尚书之位,他于官场的老辣虽不及父亲也已不逊几分了。既然沈娴云已经为求自保把他给推了出去,那他也无须顾忌什么只往沈娴云身上推便是了。何况自己是父亲的儿子,沈娴云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再有不是,父亲必不会为了这么个死老太婆来置自己于险地。
陆行远死死地盯着儿子的脸,压低声音问道:“为父有一件事始终心存疑惑,当年的南华销金案,你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没有说的,你老老实实地告诉父亲。”声音起初还十分严厉,说到最后一句竟隐隐有一丝恳切之意。
“父亲,儿子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那赵钰作茧自缚,人证物证俱在,儿子递上去的账簿官册都是几十人在半年间分别记载而成,绝无可能有半点不真。况且先皇陛下精通算数,举国无双,又是亲验,父亲就算信不过儿子也不能信不过先皇陛下啊。”
陆行远不做声了。
知子莫若父,当年案发时,凭他对儿子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其中必定有诈。
可陆文驰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从辩驳,何况先皇陛下何等睿智聪颖,又是亲查亲断,也确实难以相信会有误判。
只是这几十年来他始终都有一种直觉,赵钰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陛下曾让为父带话给你,让你盯着赵无垠,他可曾有什么异动”陆行远话锋一转。
“他能有什么异动,不过是个侍郎,儿子才是尚书,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不就是有个能耐老婆……”陆文驰一脸不屑的样子。
“住嘴!清鲛公主乃是储君,不可放肆!”陆行远喝了一声,“她已是得了陛下的观心术之真传,你若他日再出言轻浮,必会惹祸上身!”
顿了一顿,又言道:“民变一事,所幸抚星台尚无大动静。你赶紧去南华岛看一看,好生安抚!当年先皇陛下也是厚恤了被惊死的矿工才平了事端,你倒好,竟惹出人命来。何况宝泰局是户部之根基,此次前去,切不可再有差池!你可听清了”
“是……是……儿子记下了,儿子一定亲自去南华岛一趟。”陆文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今天的这场雷霆之势算是撑过去了。
沈娴云……你给老子等着!
碧波荡漾,湖光点耀。
湖边的柳
条方抽出些嫩芽,已有野鸭嬉水湖上,鸳鸯舐颈萍间,成群成对,生机一片。忽然湖面涟漪推涌,惊得鸭群四下扑散,身后赫然出现一轮巨大的木莲。木莲上不时地传来阵阵笑语随风入耳,正是清乐公主朱芷洁和苍梧太子李重延。
“你扯了袁侍郎的腰带……于是呢”朱芷洁边笑边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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