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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虽然长得不如江边那个女刺客漂亮,不过胜在有趣,哪天不如偷偷摸进叶府去逗逗她?

    他这边这么胡思乱想着,想到有趣的地方自笑几声,哪里知道那一头叶茵被他吓得不轻,又摔了两跤,跌跌撞撞地逃回叶府。

    康叔原是守在后门候着叶茵的,见她半天不回来就心急想要去寻她,忽然看她狼狈不堪地逃回后门,刚进来就急着叫道:“快!快关门!”似是屁股后面跟了只老虎一般。

    康叔忙关了门,问道:“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哎呀,手上怎么青了一块。”

    叶茵委屈地哭出声来:“手上算什么,我屁股上才疼呢。”

    康叔提着灯笼看了看淤痕,猜想是踩着冰滑倒了,忙说:“我先扶小姐回房,回头就给小姐把跌打药酒取来。”

    叶茵又疼又冷,只得勉强跟着康叔回了房,想起方才那贼,恨恨骂道:“该死的窃贼,休要再撞我手上,不然一定让你好看!”

    曹习文与叶茵各回各家之事且按下不提,老曹与叶知秋回了曹府后便入了西暖阁,紧张兮兮地在那儿商量接下来的事儿。

    叶知秋建议老曹将龙鳞军抽调五千人分成三层围住帝都东南角的计划很合老曹心意。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此三层合围,正是攻守兼备的稳妥心思。

    然而老曹刚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又被叶知秋给扯住了。

    “曹大人这是要传令下去?”

    “可不是么?兵贵神速,我早早地把人安排好,明儿个就放心了。”

    “传给谁?”

    “陈麒、郑崙……”老曹话刚出口,发现叶知秋正笑得古怪,恍然大悟过来,问道:“叶大人的意思是……此二人不可靠?”

    “龙鳞军的事儿宛如是曹大人的家事一般,我叶某怎可擅言,只不过那两位副统领与大人之间有几分可信,我也实在不清楚。既然眼下行的是隐秘之事,最好还是由曹大人亲自暗中调兵得好,不然万一风声走漏……”

    “叶大人说得极是!”老曹猛点头赞叹道:“哎呀,叶大人这般细密的

    心思做个文官真是屈才了,这要是在咱们龙鳞军里,定能做个参军……”话刚出口觉得不对,参军不过正三品武官,怎及叶知秋从一品的官阶。

    叶知秋懒得计较老曹嘴笨,叮嘱道:“曹大人,今日夜已深只能作罢,不如明日一早就回龙鳞军营中早做安排。为了防止那两位副统领察觉兵力调动之事,请曹大人找个由头将他们支开为妥。”

    老曹想了想,问道:“要支开那二人不难,可还有什么讲究?”

    “既然明日首当其冲的是帝都的东南角,那就将其二人支去西北角便可。譬如……我记得龙鳞军的火器营不是在西北角么,派他们明日去例行检点不就行了?”

    “好!”老曹一口应承下来,然而坚决的神色持续不过瞬间,又显出大为踌躇的样子。

    “叶大人……万一,我是说万一……那太子真的要对我等不利,我们果真也要翻脸么?”

    叶知秋正色道:“曹大人,我只问你,若不翻脸可有活路?”

    一句话把老曹问得无比揪心。

    “行吧……”老曹的口气中尽是无奈。

    “还有件事,明日那假太子过来,按常理说,咱们宴席上必分主次,他当居主位,只是曹公子还全然不知情,明日见他居高位,必生疑心。”

    “这倒是,叶大人可有何好办法?”

    “我家后院中有一雪庐,半亭半舍,虽称不上气派,还算个雅趣之处。雪庐正中设有一四方炭炉,炉边足可围坐十人,不分主次,雪天一边烤肉饮酒,一边饮酒赏雪,甚是写意。我打算明日之宴设在那里,入座时三三两两,也就遮掩过去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老曹连声称赞,心想,读书人真会玩,这尚书府可能还没我这统领府大,里面的花样却恁多,赶明儿我在后院也搞一什么庐,和儿子烤肉喝酒去。

    俩人计议停当,又饮了几杯,叶知秋为了稳住老曹的心思,只把些儿女亲家的话来撩拨他,诱得老曹遐想连篇,一时忘了明日的凶险,恨不得立时就攀了这门好亲事。

    叶知秋见话头的火候已到了七八分,老曹也有些醉意涌上面皮,便起身告辞。

    出门时正是北风乱舞,大雪纷飞,直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老曹亲自撑着伞将叶知秋送回叶府,这才放心。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烟波大街,重重地呼出一口酒气,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么一个雪夜里,自己和发小李卓一同溜进尼姑庵偷冬枣的事儿来。

    那时家里总是缺一口粮没什么吃的,能偷得几个枣吃是极大的乐事。李卓身子没他结实,脑子却比他好使,所以俩人里总是自己翻墙偷枣,李卓则在边上望风。分工明确合理,自然屡屡得手。

    那时李卓还会叮嘱他先偷靠外边的枣,里面的枣下次再偷。

    “为何?”老曹不解。

    “老尼姑们从里面往外看,看到里面的枣还在就不会疑心,这样咱们就可以多偷一回。”

    “原来如此,你脑子真好使。”

    老曹记得那时李卓听了这话全无得意,反而叹了口气。

    “叹气作甚?”

    李卓颇有些可怜地看着自己说:“我脑子好使,你脑子却不怎么灵光。我自不会有坏心思害你,可难保将来别人不会。我在想,以后你再遇上像我这样聪明的,还是躲远些得好。”

    那时自己和李卓都只有十二三岁,不过论人情世故,自己也确实差了李卓许多。

    躲远些?

    譬如叶知秋?

    话说得容易,若没有叶知秋,自己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做人怎可疑神疑鬼?毕竟是要与自己做儿女亲家的人,断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何况这件事上他样样参与其中,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要疑他,岂不自寻烦恼?

    冷风吹来,老曹站在雪地里忽然打了一个“嗝”,一阵暖气呵出,肚中甚是舒服。

    说起来,也很久没有开怀畅饮了,自做了统领之后,便再没和营中的那些弟兄们喝过酒,还真有些惦念。

    老曹不觉笑了一声。

    哎,这人呐,真是奇怪。

    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总能有那么一群好兄弟凑在一起,统共只够买一碗酒,也能你一口我一口嘻嘻哈哈喝得开心。

    如今自家的酒窖里放着喝不完的酒,喝酒的海碗却变成了五钱的小杯,还没几杯下肚,对面的人就已经文绉绉地称赞道:“海量,海量!”

    海你娘个头,老子还没喝够呢。

    然而每次只是心里嘀咕,脸上终究还是讪笑一番放下杯子,再陪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真不痛快……

    儿啊,爹爹果然还是不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甭管他们有没有花花肠子。

    可爹爹却总想让你变成读书人。

    爹也说不清这是为啥。

    是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只要他们觉得某一类人有前途,甭管自己喜不喜欢,都会逼着子女去变成那副模样,还总会说出那句“金玉良言”。

    这都是为你好。

    许是爹心里迷惑不定的事儿太多了,连自己都没想明白。所以才会一会儿逼着你读书,一会儿又拉着你去傍太子爷。

    放任你自己去闯爹不放心,也觉得对不起你那死去的娘。

    可强拽着你走爹想走的路,这路通往何方爹又心里没底。

    想想转眼爹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这辈子却还没活明白,难呐……

    老曹觉得鼻头一酸,忙咳嗽了几声,想把眼泪给憋回去。

    雪越下越大,那把油伞遮不住老曹魁梧的身子,转眼肩上已积了一层白。

    他索性收了伞,深吸了一口气,趁着酒势扯嗓子唱道:

    “北风紧,雪夜长。

    风吹茅墙透骨凉。

    衣寒肚饿难自捱,

    残柴冷灶无余粮。

    墙外冻死没人葬,

    墙内饿死自哭丧。

    投胎莫要来泾州,

    何处不能是故乡?”

    沙哑的歌声回荡在大街上,随着北风阵阵卷得远去了,只留下一个男人的身影立在风雪中许久未动。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进香
    天刚蒙蒙亮,允杨宫里的王公公就起了个大早。

    今日是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微服出游的日子,自昨日一早太子吩咐自己之后,他便上了一百二十个心。

    他先是重新取出了那件“百宝衫”,层层叠叠地添了许多东西进去,这可不比昔日里,现在王公公要伺候的是俩人……哦不,是仨人了,随时取用的物件自然是要翻一番不止。

    一想到将来那位胖胖的小麒麟,王公公就喜得心里笑开花,觉得往百宝衫里揣多少东西都不嫌多。

    拾掇停当之后他又跑到宫门口查看了出游时的车驾。太子妃这怀着龙裔,绝不可有失。小到车上的暖炉软枕是否齐备,大到出行的路上可有颠簸不平,王公公都仔仔细细地勘验询问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心。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赶到了御膳房,查看了早先吩咐备下的各色点心。太子妃吃不到碧海的鲜鱼,那么仿制些碧海的点心总还是能做到的。王公公精通糕点的手艺,他特意寻了五种上好的陈皮,将太子妃在双泉亭中曾做给太子吃的“五味杂陈饼”仿了出来,以博两人一喜。

    哎,为了两位殿下……和那位小殿下,老奴花多少心思都是心甘情愿。

    王公公心情愉悦地在宫里奔波了一大圈,正打算回允杨宫去,估摸着时辰该是两位殿下起身的时候了。

    不远处有几个小太监聚在常青门前窃窃私语,似是有些不安。

    王公公认得那几个是侍奉于常青殿的小太监,是李公公的人。

    宫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太监之间,都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恪守甚严,所以那几个小太监再怎么偷懒聊天,王公公也懒得去管,只装作没看见。

    不料那几个小太监瞧见王公公打门前过,却齐齐奔了过来。

    王公公一皱眉,只得开口问道:“你们不在殿前当差,寻我来作甚?”

    其中一个伶俐点的小太监回道:“王公公,我等入宫年头不长不经事,眼下有好几件要紧的事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望王公公能教教我们。”

    “你们都是常青殿的人,不去寻李公公,如何来寻我?这宫里的规矩你们师父没和你们提么?”

    “我们正是见不到李公公,无奈之下才来问您……”

    “嗯?李公公去哪儿了?”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支吾道:“前日里,太子殿下说让师父回海定庄去养病,说是圣上不在宫中无需人伺候。”

    “噢,那是殿下宽仁,不挺好的事儿么?”

    “往日里师父腰不好,圣上也有让师父回庄子上养几日的,可好歹我们几个还轮流去海定庄上跟着,主要是宫里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让师父替着定夺。可这一次,不仅被派去的太监都被赶了回来,就连殿下派去守庄子的宫中禁卫也一并给赶回来了。如今我们想要寻师父,但消息又递不进庄子里去,也不知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王公公“咦”了一声。

    这事儿好生奇怪。不过就是去养个病,太子怎么还派了禁卫去守庄子?而且天底下还有谁敢把禁卫给驱回宫的?

    “谁把禁卫给赶回来了?”

    “听说是……龙鳞军。”

    龙鳞军?

    王公公纳闷了。

    派去守庄的禁卫自然是太子的意思,可龙鳞军的曹飞虎也是太子的人呐,难不成太子闲着没事儿干自己左手和右手打架?

    王公公向来一心侍奉太子,既不愿掺和李公公的事儿,更不愿掺和大臣们有牵扯的事儿,当下呵斥道:“你们师父不过就是回庄子住几日,大惊小怪些什么?连养个病都不安生!圣上不在宫里,能有什么事儿就是要天塌下来的?都乖乖地等几天,等你们师父回了宫再说!我这儿还忙着呢。”

    说完便打算要走。

    小太监们见王公公只是推托,急得申辩道:“实是不得已才来寻王公公,且这事儿也是太子殿下下的令,前日里殿下连砍了两个小太监,我等惧怕不已,担心再有什么差池丢了性命……”

    “住口!”王公公怒目一喝:“你敢再提前日之事,我先让人杖毙了你!”

    太子砍人的事王公公早已知晓,虽然那一日太子性情大变让人惊惧,但王公公始终认为那是太子任了监国以来过于操劳心神俱疲所致。

    可怜的孩子,圣上忽然就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搁谁都诚惶诚恐忧心忧思,怎么能怪他脾气暴躁呢?

    不过就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宫中办不好差被打死的宫人数得过来么?反倒是这事儿切不可让圣上知晓,不然为了仁德之名太子少不得要挨圣上一顿骂,那多不值当。

    什么样的事,都没有太子殿下来得要紧。

    王公公的一声喝,顿时吓得那群小太监再不敢言语,草草行了一礼便逃远了。

    “不识轻重的东西!”

    王公公骂了一句,想到再不快点回去便要误了殿下起身的时辰,转身急匆匆地向允杨宫赶去。

    昨夜刮了一整夜的大风雪,今早便放了晴。阳光普照之下,整个万桦帝都银装素裹晶莹剔透,亮堂得让人有些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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