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帝都中潜藏着一股势力,这他早有感觉,除去韩复之后他以为剩余的党羽已不足为奇,不料自己前脚离开帝都,这股残余的势力便后脚发难。
李公公勾结曹飞虎谋逆行刺?
然而这等把戏也只能掩愚民之耳目,终骗不过实为慕云氏的温帝。
温帝不怕这些幺蛾子,他唯一顾忌的就是太子的安危。
帝都中他并非没有留下眼线密探,这些密探也会日日将朝中的动向传递消息过来。然而大军开拔以来,毫无任何可疑之处,就连太子也还是暗地里偷懒,朝议越来越马虎,挤出来的时间不是吃喝就是玩乐。
温帝听了这些消息反而觉得心安,这才像太子,他能偷懒,就说明帝都无大事。可如何一夜之间就遇刺了呢?还劫走了太子妃?
龙鳞军四处杀人,且丝毫没有秉承自己的旨意,显然已脱了自己的控制。一支连统领都被杀了的军队,一定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物的手中利刃。
最关键的是,掌控鸽鹞房的李公公死了,如果太子也已遭不测,那么连这封鸽鹞传书都极可能有鬼。如果是这样,那么送信诱朕回帝都的动机必然是一出连环计。
温帝前思后想,决定按兵不动,等待帝都眼线传来探报,看看是否与鸽鹞密信所报的一致。
四日后,探报送到。
果然,太子的现状依然无法探清,既没有人亲眼看见病况,也没有人知道医治得如何,唯一能够提供些许消息的只有一张太医院出具的药方,不过是寥寥几笔的敷衍,看不出什么端倪。
温帝的心彻底沉了底,尽管自己的人生已是一片残缺,然而他没有料到当太师府倒,自己终于得以君临一国时,却连膝下的儿子都没能保住。
太子不是亲生的骨血,但已然是他余生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温帝将自己关在帐中不吃不喝一整天,他觉得这是他十岁即位以来受到的最沉重的打击,他细细地从头到尾把所有的来龙去脉又想了一遍。这一次,他想得很透彻。
既然已经失了太子,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唯一的软肋。
我李厚琮从此行事再无顾忌,再无掣肘!
他重新叫来了帝都密探细细询问了一番,发现探报中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裴然。
既是他引着太子去家中吃饭,又是他带着龙鳞军去抄家,隔日朝上还是他带头表了忠心,难道是此人在装成贼喊捉贼?
不!
裴然虽然贪得无厌,却没有这份深藏不露的谋略。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暗算太子。
何况裴然的世家背景还不如陈麒和郑崙,他一个户部尚书如何能让心高气傲的陈郑二人甘心听他的调度?
温帝请大臣们喝了几十年的茶,对这些人的秉性,他自信还不至于看走眼。可他也想不明白到底还有谁能够如此干脆利索地将行刺太子、借樾王爷把控帝都、诱骗自己回头的这一系列计划安排得如此周密。
到底会是谁?
温帝紧紧扣着御座的把手,指甲几乎要抠出血来。
不管是谁,朕日后定要将这些叛党个个都碎尸万段!
当务之急,必须探清被劫持的太子妃,她是亲历之人,自然也知晓其中真相。保得了她,才能保得住我皇家的血脉。
温帝想到此处,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逆党行刺太子,劫持有孕在身的太子妃,莫不是盯上了我李氏帝裔的根基?若暗中行刺朕,纵然得手还有太子,还有皇孙,换成哪一个都能占着皇裔的地位重新集结群臣抵抗。所以他们才要先除去皇子皇孙,待只剩下朕一个孤家寡人了再出手,便能连根掘起李氏的基业了。
果然是老谋深算。
温帝站起身来,将密信投入一旁的火盆,顿时生出一阵青烟。
这时,门外兵士急急来报:“陛下,车骑将军霍青林有紧急军情求见。”
“宣!”
车骑将军霍青林,骁勇善战,极善进攻突围战术,论冲锋陷阵下城掠地,无出其右,是当年太师府门下最得意的战将。所有将领中,韩复擅守,霍青林擅攻,被誉为苍梧双璧。
只不过韩复常年驻守京畿,霍青林基本都驻军四方,彼此间倒没什么交集。温帝也是看在他与韩复素来针锋相对这一点上,才肯对出身太师府门下的霍青林肯委以重用,毕竟太师府如今也没了,此等将才不用岂非可惜?
第四百四十七章 温泉
当然,温帝肯用他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霍青林的姐姐是温帝的惠妃,侍奉于后宫已有二十多年。论亲疏,还是温帝的小舅子。没了太师府的依仗,霍青林除了忠君和仰赖姐姐的维系再无别的选择。
霍青林当年因依附于太师府,用兵之道上偶尔也受了慕云佑的一些指点。其实慕云佑教他远不如对苏晓尘来得用心,不过霍青林却深以为傲,常以慕云兵法传人的身份自居,在军中也多有提及。
温帝虽然憎恨太师府,倒是不介意这些。
谁会去为了个死人与活人较劲呢?能为朕所用才是最重要的。
不一时,一黑铠黑袍的将领踏入帐来,手上还拿了一份图卷。
“是青林啊,如此急着见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四下无人之时,温帝常直呼其名,以示亲近。
“臣确实有要紧的事想要对陛下当面呈报。”
温帝朝边上伸手示意赐座,然而霍青林直接走到设于正中间的沙盘案边,并没有要坐的意思。
“两岸对峙已有些时日了,如今北风冻住了瀚江两岸,进退不得。然而兵贵神速,臣想问一问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温帝闷闷不乐道:“青林,有些事你是知道的。世人都说我苍梧国虽有大军,却无战船,可早在十几年前朕就依着左右太师的谏言,在瀚江西岸的码头常年潜伏了些匠人与暗探,每逢碧海有虎头舰或鼋头舰靠岸,便暗中摹图,这些年来已是照着图造成了五十余艘战舰,足以将我十万大军一口气送往瀚江东岸。这件事朕一直瞒着碧海国,本以为出其不意必能占得先机,哪知这人算不如天算,将朕的这些战舰封在了岸边全然动不得,你问朕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可朕如今也只能等这冰消之日再做计议啊。”
“陛下,臣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听说伊穆兰驻扎于太液城的三族人马已经打算向瀚江开拔,有西进的迹象。臣听闻那血族的骑兵甚是骁勇神速,从太液国都到滨州又皆是平地。若是急行军,只怕先锋部队五日内便可到达,届时我军失了先机,战事必成胶着,既是可惜,也颇为不利啊。”
“青林,你既然看到了这一点,可是有了什么良策?”
“臣带了一幅地图过来。”
“地图?”温帝不解,“难道朕帐中的这沙盘还不够详尽么?”
“陛下的这沙盘中确实将战场上的要紧处标识得甚是详细,但臣的这幅地图略有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温帝有些意外。
“臣的这幅地图是从泾州府的知府处讨得的,是一本泾州山水志的附图。”
“山水志的附图?”温帝有些奇怪。
地方上山水志不过是记录各地的风土文载,偶有附图也只是画些名川奇岭,只能供人游山玩水时参考。
“正是,陛下请看。”霍青林将地图徐徐展开,平铺在桌案上,那图边果然写着“泾州府山水志附图”九个字。
“陛下,这泾州虽地域宽广,但风土地貌与我苍梧国大多州县不同,可谓是穷山恶水,地形怪异。不过也因此造就了不少独有的地貌。譬如这一处。”
温帝顺着霍青林所指的地方看去。
“这一处山峰名唤百仞岩,山势不算陡峭,更像是个斜坡,离瀚江西南岸只有三十余里地。这百仞岩外围的方圆百里都是郁郁葱葱,山林茂密,但唯独百仞岩的山腰以下光秃秃一片,几乎寸草不生。”
温帝依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也没想打断他,静静听他继续说。
“因为在山腰以下有大大小小泉眼数百,冒出来的全都是温泉水,使得地表沸热,长不出草来。这些泉水流下山坡,在山脚下聚成一池,当地人称为‘阿鼻血池’。”
温帝知道阿鼻意为“无间地狱”,当下皱眉:“如何取了这么个凶煞的名字。”
“那温泉水水色锈红,浓如血浆,远远望去犹如血池,所以得了这么个恶名。”
“想不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有闲情寻访奇山异水,莫不是已有了奇策。”
霍青林垂目拱手道:“陛下,臣确实有一策。如今江岸冰封,冰层厚实,尤其是码头向北,厚得连凿都凿不动。但是越向南去,冰层就越薄,战船若能到了江岸东南角,便能从入海口迂回,驶过瀚江!”
“你说的这些朕何尝不知,然而现在战船都被冻结在岸边出不去,便是知道东南角冰层较薄,也过不去啊,这才是朕头疼的。”温帝摇了摇头。
忽然,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青林,你的意思莫非是……”
“不错,陛下果然也想到了。臣正是打算在那阿鼻血池边开凿一条渠道,将源源不断的温泉水引入江中。臣昨日已亲自策马到那池边探过了,不仅水温烫手,而且池子也不小,水量足以将江边战船附近的冰层融解!”
“果然好计!”温帝一拍桌案,忍不住赞道,“如此一来,我军便可自由行进,而伊穆兰人依然还被冻在那里。”
“臣想的是,等过了瀚江,并不取东岸的滨州。”
“哦?”
“既然伊穆兰人知晓我军列阵于西岸,势必会有所对策,臣想从滨州南面直取碧海国的西南水道后急进太液国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先取南华岛,后取落霞湾!伊穆兰人的大军都聚在滨州,只消我军占了太液国都,一来可断了伊穆兰人的供给乱其阵脚,二来可成陛下救碧海的仁义之名,赢得碧海国的人心所向。”
这一次,温帝并没有称赞,而是低头沉思不语。
霍青林有些意外,这分明是条好计,如何温帝先前点头赞同,现在反而不言语了呢?莫不是有什么破绽?
过了好一会儿,温帝终于开口问道:“青林啊,此计虽妙,只是一点。若以大军渡江暗取南华岛,这一路上要带多少人马?倘若十万大军尽皆出动,万一攻城不下耗时过长,后方补给当如何应对?须知西南水道旁的南疆总督府中还有个柳明嫣,她的鲲头舰尚踪迹不明,实力不可小觑。”
“柳明嫣的鲲头舰确实威力巨大,但臣不会恋战。俗话说,打不起还躲不起么?倘若海上遇到柳明嫣,臣的战舰要比鲲头舰小得多,只躲在火炮范围之外朝四面八方同时游走,她只一艘舰船也无法追击。”
“但我苍梧国于瀚江边的国境就成了空虚之防,届时江面冰消,伊穆兰人见太液国都被夺,万一破釜沉舟过江径直来取我万桦帝都,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所以你要将十万大军都押在急袭国都的路上,是大不妥!”
霍青林一时语塞。
他行军作战向来以攻为守,只要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无招架之力,自然不用考虑防守太多。不过温帝说的确是实情,毕竟过了江后,面对的是碧海国与伊穆兰国两边的势力,与昔日碾压苍梧国周边的邻邦小国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所言极是,臣觉得倘若陛下放心,臣愿领七万人马前往碧海南境,剩下三万留在泾州防守。”
温帝摇了摇头。
“朕至多只能与你五万,剩余的五万兵马,朕另有用处!”
“陛下!这五万人马臣实在是……”霍青林还想再讨价还价一番,却被温帝伸手止了言。
“五万已是朕能允你的至多之数,无须多言。引温泉水融冰一事是你的奇策,可即刻动手去办,朕自会为你记一功。至于奇袭国都一事,朕只要境内之事一定,即刻会发兵增援于你,在此之前便要看爱卿的手段了。朕知道,卿有擅攻之能,此番奇袭你也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霍青林无奈,只得低头领旨。
他心想,温帝说的境内之事是指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变数?
他不知道是,于瀚江边留作防守的兵力其实温帝与他估算的并无出入,三万人足矣。然而温帝另外留下的两万人,是想用作平定帝都的叛乱。他更不知道的是,温帝如今想要将讨伐逆党的心思根本就不亚于取碧海的心思。
十万大军看似不少,却不得不分作三处作战,其中弊端温帝很明白,并非只顾一时的怒气。既然已被帝都的逆党和伊穆兰人两面夹击,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击破相对较弱的一边,将补给线重新确保住,再调头对付敌军。所以,帝都、国境不可不防、奇袭胜在先机,兵分三路已是最为妥善的无奈之举。
霍青林出了帐去,温帝执起沙盘上的那幅山水志附图细看了一会儿。
这个霍青林,倒是真得了几分慕云兵法的真传,能因地制宜,想出引温泉水冲融冰层的法子来。若不是委以奇袭的大任,还真想让他回帝都平定逆党。
想到这里,温帝唤了一声:“传朕旨意,今夜起,密切打探江边南岸一切动向,但凡有可疑船只,一律扣押!”
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两难
这是个注定悲伤的冬日。
尽管窗外放了晴,阳光照得窗外一片通亮,朱芷潋仍不能平复失了姐姐的痛楚。
这一次与长姐和母亲不同,她是眼睁睁地看着血亲在面前逝去。
恨意,满溢得无处搁置。
三天过去了,她能做的仅仅是寻得一口薄棺,将姐姐隐秘地葬于山岙之中。每每呆坐在墓碑之前,她便会想起先前的那些梦境来。
难道自此真的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么。
苏晓尘想要宽慰她,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他还未开口,朱芷潋已冷冷地抛来一句:
“我一定会杀了叶知秋的。”
“小潋,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有仇恨……”
“我不是在与你商量,我只是通晓你一声。至于你帮不帮我,随你。”
“你知道,我不会不帮你,但他即便不是我的舅舅,也是我的养父!也是茵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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