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又有一日,父皇亲手种下了一棵铁树,无花无果,叶子也很难看。但听父皇告诉自己,虽然铁树不一定开花,可无论风吹日晒都是常青不谢,就像是李氏子孙,虽不出众,但心如磐石,风雨不摧。
后来,父皇病了。
病得不能起床,不能吃自己爬梯子摘下的杨梅,甚至连粥都喝不了多少,脸变得更加瘦削。每次去看父皇,都会觉得他的精神日渐衰弱。
太医们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心郁成疾,须静心调养。可父皇哪有什么心郁明明一年前还那样开心地与自己在殿前玩耍,那样有力气地把自己架在肩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有一天,慕云氏的三个伯伯来看父皇了。
每次见那三个伯伯,都要行礼寒暄,一想起来就觉得麻烦,自己刚想要躲在屏风后面不出来,却被父皇叫住。
父皇示意自己不要走,就坐在榻旁,自己只好听话地坐了下来,看着慕云氏的三个伯伯走近殿内,身后还跟着一群的朝臣。三个伯伯都穿着黑色的袍子戴着金色的巍云冠,脸上的神情凝重地让人喘不过气。他们伏下身子跪成一列,说了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话,似是赞颂父皇的功德,眼光却又不住地看着自己。
父皇就这么默默地听着,直到那三人说完,才开口说道:“慕云氏自先祖创业起世代追随,随高祖皇帝卧雪眠霜,栉风沐雨,宣力无数,辅成大功。其智其酌,其忠其勇,举国上下,无出其右。如今朕体重难愈,他日新帝待拥,朝中上下,可托付者,惟有尔等三人……”说着说着,已是咳嗽不止。
三太师见状忙应声道:“臣等愚资,承蒙圣诲相托,必尽心辅佐新帝,不敢有怠。”
父皇瞧了地上的那三人一眼,似是有些不满意,但并未说话。为首的慕云铎登时领悟,高声再拜道:“臣领慕云氏一族上下,誓效忠新君,定当鞠躬尽瘁,以报高祖当年对慕云氏知遇之恩。日后如生异心违背今日誓言,必遭灭族之灾,人神共愤!”说完,便磕头下去。
他身边最年幼的弟弟慕云锡心领神会,立时也一同拜了下去,倒是排行中间的那个慕云铉颇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才缓缓拜下身去。
第七卷 浑天各一方 第五十九章 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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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父皇……倘若孩儿不敌那慕云氏,当如何是好,他们会不会杀了孩儿”
父皇很吃力地笑了一下,悄声道:“所以父皇才逼着他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誓言。你只须乖乖的,乖乖的,什么都不做,他们就绝不会杀你。不仅不会,还会尽心尽意地辅佐你,保护你,这样你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剩下的就是要等待时机成熟之际,将其连根拔起!”
“是,孩儿记下了。”
“乖,这才是……这才是我李氏的……好儿郎。” 父皇满意地投来最后一笑,便垂下头,悄然无声了。
是夜,帝崩。
翌月,璟太妃薨,追谥庄顺璟皇后。
自己只有十岁,便坐在了高高的含元殿上,阶前的黑色大理石地上跪着的是俯首贴耳的朝臣们。最前面的是那三个太师,黑袍金冠,颇是和颜善目,正如欣赏一株珊瑚般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太师们的脸色越是和蔼,自己的心里就越是翻涌作呕。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慕云氏,我虽年幼,如今不得不靠着你们来坐稳这江山,但我李厚琮对天发誓,终究会把这李氏江山夺回来!绝不会一生一世做你们的泥偶!
李公公在殿外看着夜色渐浓,打了个哈欠。
都说圣意难测,可自己伺候的这一位,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可测的。什么事都不在意,什么烦恼都没有,似是天生就没什么嗔怪怒怨的黑脸孔。比起伺候太子殿下的王公公来,自己可真是要轻松得多了。
不过极偶尔的,这位圣上有时会既不言语,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那情形,看起来仿佛变成另一个人,譬如来这榕庆宫的时候,多半便会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殿内,呆得长的时候,甚至会有两三个时辰。
但时间再长,也绝不可搅扰。尽管不知道后果会如何,李公公的本能告诉他,不要轻易尝试。就好比一汪深潭,谁也不知道这小小的波浪会不会激起潜藏在水下的魑魅来。
“吱呀”一声,温帝缓缓地踏出殿来,看着天上已有零散的星光,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圣上,刚过了酉时。圣上可是要回宫”李公公忙问道。
“嗯”。温帝脸上毫无表情。
李公公小心翼翼搀着温帝,不敢多问一句话。刚走出榕庆宫没几步,迎面赶来一个青衫的家丁,衣角绣着云彩的纹样,似是太师府的人。
那家丁见了温帝便跪下拜道:“小人奉太师府主母之命来送草枕。”说完,双手捧上一个漆盒。
李公公打开一看,是个碧绿的草枕,尚未经手,便可闻到一丝淡淡的奇异草香。再看那枕套上,还绣着金刚波若波罗蜜心经的经文,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温帝远远瞧了一眼,淡淡地说:“回去替朕带话给黎太君,就说她有心了。”说完,径自上了车辇。
李公公见温帝脸色如此,心下了然。接过漆盒后,转给了身边的小太监。他不知道温帝为何不喜,但他知道,这个枕头回头便会被放入库房,再不会有拿出来用的时候。
这便是世间所说的圣意难测吧。
青衫的家丁一直跪在地上,直到温帝的车驾行远了,才呼了一口气爬起身来。总算主母交代的事儿办完了,也没什么纰漏。
他掸了掸膝上的尘土,扭头朝太师府走去,全然没有察觉到榕庆宫的墙角下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这个身影跟着他走了一路,一直走到太师府前,才晃了一晃,跃过高墙消失不见了。
慕云氏的太师府从外面看是一座府邸,入了府却是一划为二。除了前厅以外,东苑是已故的右太师慕云佑的府邸,西苑则是其胞弟左太师慕云佐的府邸。
之前,黎太君多半居住在东苑。尤其是慕云佑染疾卧病后,黎太君方便时常来探访病情,又可暗中查看朱玉潇的一举一动。可自慕云佑亡故后,朱玉潇又回了碧海,东苑实已是人去楼空。慕云佐怕母亲住在东苑每日睹物思人,索性接来西苑与自己同住。
那家丁穿过前厅,跨入西苑,又绕过回廊,来到花园里的一处凉亭方站定了脚步。亭内坐着俩人,正是黎太君与慕云佐。
“回禀太君,草枕已送到御驾前了,陛下要小人带话说,您有心了。”
黎太君闻言“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慕云佐挥了挥手,家丁便退了下去。
“母亲,儿实是不明白。怎的今日又给他送枕头去了”慕云佐皱着眉头,似是不悦。
“不过是一个枕头,回头再缝一个给你便是啦。”黎太君朝儿子笑了笑,软言安抚。
“这……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母亲细想,我又怎会去计较一个枕头。”慕云佐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说……这几个月来,多亏了母亲的悉心照料,我现身子已全然大好,之前母亲只是要我对外称病不出,蛰伏于这太师府内。我问母亲,母亲只对我说是他对咱们慕云氏心有猜忌,
第七卷 浑天各一方 第六十章 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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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太君悠悠地睁开眼,环顾四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榻前只有慕云佐一人。见她醒来,忙扶她坐起,又替她背后塞了个软垫,问道:“母亲现可觉得好些了”
黎太君见自己袖口尚卷着,知是有太医来把过脉,又见儿子神色除了关切之意并无慌张,猜想自己无甚要紧。果然慕云佐接着说道:“宫里的赵太医刚替母亲把完脉,还在厅外开方子,说母亲是气急攻心,一时血涌,所幸已并无大碍,儿子已嘱咐他回宫后不要乱说话。”
黎太君点了点头,见四下并无一个奴婢,估摸着儿子定是有话要问才遣开了下人,于是说道:“你可是想问那信上的鲡鱼之事”
“是,儿子又细细看了一遍,这信上所言之事是想说,兄长是死于鲡鱼之毒”慕云佐已是极力压低嗓门,却掩不住眼中的愤怒。
黎太君长叹一声,念道:“我本该想到,我本该想到的……你和佑儿明明是一胞所生,体态相仿,食性相近。虽然你们各有厨房,然平日所用食材都是太师府一并采办,并无差别。如何佑儿日渐体弱,你却丝毫无碍。须知佑儿他所食之物中唯独与你不同的便是碧海国送来的那些鲜鱼,我却不曾察觉到这一点。”言毕,又要捶胸,被慕云佐硬生生地拉住。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鲡鱼之毒,竟能害阳而滋阴。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难怪那朱玉潇同食同饮,我亲自试食都不曾有异。虽然事后有了疑心,但终究是晚了一步。”黎太君摇头悲叹道:“佑儿,竟然是这样被害死的。”
慕云佐深知母亲精通毒理,既然如此肯定,必有理由,忙问道:“母亲当初曾疑心了什么可是看出有破绽。”
“那鲜鱼自朱玉潇这个毒妇嫁入门后便月月送来,二十四年从无间断,当初朱玉潇辩称是自己远在苍梧,想要常常品尝碧海滋味以解思乡之愁,可为何就算是朱玉潇离了苍梧也依然照送不误,而佑儿一死,鲜鱼立刻就不再送来。如今想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想要坏佑儿的性命。”
慕云佐听得脸色阴沉。
黎太君接着说道:“用毒之道,必分急缓。急毒虽奏效快,若有对症的解药,多半也立时能解。缓毒奏效虽慢,然入了脏腑便会根深蒂固,纵然有解药,也需时日调理方可痊愈。如鲡鱼这般的毒性,入口不易察觉,再经数十年积少成多方显毒性,待醒悟时已是毒入骨髓,无药可治。”
慕云佐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几步,深思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若真是因为鲡鱼有毒,为何碧海人依然食而不弃”
黎太君依然摇摇头道:“碧海人世世代代都食鲡鱼,想必自打娘胎出来,便带了父祖们身上的毒性,毒性布满全身,再食不食鲡鱼已是分别不大了。我若猜得不错,碧海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代代女帝相传,以免误了国祚。”
慕云佐听了母亲一席话,方恍然大悟,他沉思片刻,又问:
“那么依母亲之见,朱玉潇自从嫁入我慕云府中之日起,便已包藏祸心”
黎太君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你父亲带着你和佑儿去碧海之事你可还记得”
慕云佐点点头道:“孩儿记得,那时碧海国承蒙父亲与叔父三人出的金山之策和母亲亲手调制的疫毒才退了伊穆兰的虎狼之师。之后,二代明皇邀父亲带着我与兄长去太液国都,名为答谢我慕云氏而备下了重礼,实是为了再缔两国盟约。”
黎太君地说道:“你们父子三人去了碧海,我便留在府中。有些事,是你父亲归来后才与我说的。他说,拜见明皇时,深觉那女人不仅聪颖过人,且天生异目,颇有识人断物之能,便故意不苟言笑,少言隐语,将脸上的神情都掩了去,好让她看不穿。无奈你们两个那时候尚年轻,喜怒皆形于色,你父亲在殿上也来不及点醒你们。大约那时你兄弟二人的秉性便被那明皇看破了。”
慕云佐应了一声:“是,那明皇当着父亲和众人的面,说兄长善谋而不善断,说我善断而不善谋,我那时并不服气,后来年岁长了,确实觉得深谋远虑之事不如兄长,那女人的眼光确实有些邪乎。”
黎太君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你父亲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见明皇说得如此精准,也是心中一惊。后来她便把朱玉潇指给了佑儿,世人都说她是看中了佑儿的智谋在你之上,实际上她是心中有了盘算。”
慕云佐奇道:“难道父亲那时就已知晓明皇的用意了么”
“你父亲猜到她是想使失衡之策,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你们兄弟间埋下祸根,好让慕云氏日后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她碧海国便可从中渔利。所以自从朱玉潇进府的第一天起,你父亲便叮嘱我要紧紧盯住她,不可让她暗中作怪。”
听母亲这样说,慕云佐忽然有所顿悟:“难怪这几十年母亲一直都对那朱玉潇看管得如此严密,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原来是父亲的主意。可是以父亲的谋算,既然看穿了明皇的用意,又料到朱玉潇心怀鬼胎,当初何必应承了这门亲事就算碍于两国交好的面子应承了,她一个远嫁之人,嫁过来后想要寻个由头除掉她,再称是病故,碧海国又能怎样她若一死,明皇的失衡之策不就成了一席空话父亲怎会让我慕云氏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黎太君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悲从中来:“是啊,你父亲确实不曾料到朱玉潇嫁入慕云氏一开始便存了毒杀佑儿的心思。他本是猜到明皇的失衡之策,将计就计行事而已。”
“将计就计母亲的意思是……父亲还有计策”慕云佐问道。
黎太君低声道:“佐儿,你是慕云氏的子孙,应当最清楚,慕云氏的计策最厉害的是在于定策之时悄无声息,而策应之时却可能远隔数年……”
“既有遗策,为何父亲仙去之时当时不与我兄弟二人明言难道我兄弟二人不足以成事”慕云佐不解。
“你父亲志向高远,非常人所能及,他对你和佑儿都寄予了极高的厚望,他未与你们明言只
第七卷 浑天各一方 第六十一章 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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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的早朝是每日五更,大臣们往往是提早一刻便须聚到宫城口。万桦帝都地属山势,住得离皇宫近的官员倒也罢了,家住得偏远些或是地势低一些的,每每早朝前都要爬上一段山路。虽驾车而行,到了城门口的时候也多是人困马乏,要喘一口气。
早朝的时辰是祖制,不可变更。温帝知道众臣辛苦,假称自己清晨思绪懵然,每日上朝前须静坐片刻方可清醒。于是自己五更天便坐在御座上,却令众臣晚半个时辰再入殿来,这样便不算是违了祖制。
如此,便是有人贪睡迟到了一会儿,亦可遮掩过去。朝臣们心知肚明,心中自是大为乐意。只有慕云佐颇有不悦,数次要奏,却被兄长拦下。
“你我的太师府就在皇宫侧近,不比那些大臣们辛劳,此事若是过于苛严,反招人非议。”
兄长发话,慕云佐也只能不言语。
如今慕云佑已逝,慕云佐病养于太师府,温帝生性平和,朝臣们便越发散漫起来。以往到了殿前皆是屏息而立,分列两侧。如今三三两两,聚成数群,口中闲话不断。更有甚者,还偷偷从袖中掏出点心吃上一口的,搞得不像上朝,倒像是游园。
但其中有一人是个例外,他既不与人闲话,也绝不迟到。数十年如一日,每日五更天便候在殿外,静立如松。
也有人会上前搭话:“叶大人住在烟波大街那样远的地儿,怎么一次都未曾迟到过,每次见了精神还如此的好”
“在下平日无趣,睡得早,仅此而已。”平日无趣,话说得无趣,搭话的人再讨个没趣,久了也就不搭话了。
无所谓,叶知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五更过半,群臣上殿。
拜,起,列。
自从慕云两太师不在朝中,殿上的氛围便祥和了许多。不过苍梧国确实也是太平盛世,年年粮草丰足,风调雨顺。若不是前几日西北境地震了一角,殿上几乎要无本可奏了。
就在这群臣们以为又是寡淡的一天时,温帝忽然开口道:
“近日碧海国传来书信,说起两国联姻之事,虽未有定论,但颇有喜闻之意。此事原系太子唐突,忽然提言于碧海明皇前,朕初闻时亦惊愕不已。只是两国联姻,事关重大,不知诸位爱卿有何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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