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怎么,你想上战场去么”
“能不想吗我习了这几年武艺,也没个正经用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啊……就算是立下战功,至多也就封赏些颗金斗银,就像我老爹,拼了一辈子,还不是一个副统领,比不上某些人生下来就是世袭的爵子。”
李重延对朝堂上的大臣还是如数家珍的,听曹习文这么一说,就知道是在说淞阳大营的韩复。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在说韩复,他虽是世袭的爵子,不过祖上确实历代皆有军功,这才有了皇恩浩荡。就算他本人没什么本事,可他先人花了几辈子功夫才挣来的利禄,若被你年纪轻轻地上战场杀几个人就盖过了,那天下还有公道可言么”李重延自己是太子,打心眼儿认为世袭才是最正统的道理。
曹习文被这几句话说得一怔,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番道理,他生性豁达得很,当下哈哈一笑:“也是,就譬如我曹家在新阳县的名头也不是我哪一天得些军功便可挣出来的,
想我曾太爷爷当年……”
“嗯嗯嗯,想你曾太爷爷当年还替高祖皇帝执过马开过道,乌澜山下大战常氏的时候,高祖皇帝是踩着你曾太爷爷的背过的河。”李重延立马接上了话头,这句话他总听曹习文提,已是倒背如流。
说实话,每每曹习文说到曹老太爷的时候,李重延都会想,他们曹家总是抱怨出身低微,以至于同样的军功总比不上有家世的将领的封赏来得丰厚。可每次说起祖上的事迹,不提杀了多少敌将,取了多少人头,反而总把高祖皇帝踩着背过河的事儿挂在嘴边引以为傲。
他们到底是在讨厌那些有家世的人抢了风头
还是在缺憾自己祖上没留下什么风头
可惜李重延基本上没和什么没家世的人打过交道,他们的想法他无从得知。
曹习文全然没有察觉李重延在想什么,还在那里感慨:“所以我才不愿意去投军,说什么也不想像我爹那样,每天跟在那群纨绔子弟后面点头哈腰……”
话音刚落,车窗外响起一个焦雷般的声音。
“我也不想你像我一样啊!那你倒是给我好好念书啊!”
这一声吼,真是把曹习文的三魂七魄给吓散了一半儿。
这声音……
怎么会是爹!
李重延听在耳朵里也是一惊,曹飞虎的声音他是认识的,只不过以前跟他说话的时候向来温顺得像只猫一样,今日算是头一次见识了当爹时的威风。
无论如何,先不能和他打照面,要不然我这太子身份就暴露了。
当下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向曹习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提自己。
曹习文只道是老爹出言凶恶把李重延给吓着了,想想又不干他事,低声安慰道:“好像是我爹,我下车去看看,你先别出声。”
可曹飞虎怎么会在这儿呢
曹飞虎不是随着兵部去泾州征兵去了么
不错,之前韩复被温帝的锦囊绊在了万桦帝都,不得已夜访叶知秋,这才有了让老曹替韩复去泾州征兵的事儿。
那老曹到了泾州,遇上当了知府的发小,两人彼此相熟好办事,三下五除二就把征兵的事儿给了结了。老曹知道韩复让自己回泾州原是有让他衣锦还乡的意思,所以他办完事儿就收拾了下东西跟兵部告了几天假,回了新阳县。
没想到这一趟衣锦还乡不仅没
第二百四十六章 攀龙
这么一折腾,足足到了天黑他才摸进自家门,着实把老母亲给唬了一大跳。
“你不是写信回来说衣锦还乡吗这大晚上的是唱得哪一出啊”曹老太待看清来人是谁,惊呼道。
内衣外穿,灰头土脸,抱着几株笋,跟做贼似地黑灯瞎火摸进了院子,这搁谁都得吓一跳啊。不过老曹是有经历的人,想起去年这时候在碧海国大街上还穿过露脐装呢,这内衣外穿又算个啥。
“娘,那个臭小子呢”老曹假装没听见母亲盘问,扯开了话头。
“呃……出去了,说是去隔壁县城的朋友家去住几天。”
老曹本能地觉得曹老太在说谎。
老娘护孙子向来护得紧,准是又在替他遮掩什么。
父辈和祖辈围绕孙辈之间的交锋永远是斗智斗勇的长期过程。其中分寸的把握不仅需要积年累月的摸索,还要敏锐的判断能力。
在老曹足足盘问了曹老太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成功地得知了自己的儿子坐着马车去万桦帝都的事儿。
不过曹老太也没有完全败下阵来,她坚持说只是陪个朋友去万桦帝都,丝毫没有提到这个朋友就是县太爷的事儿。
要知道李青天可是个好人,如今儿子已经是统领了,万一见了李青天拿官阶压他欺负他,那岂不是以怨报德了这种事儿我曹老太虽是女流之辈也是不会干的!
老曹一听儿子去了万桦帝都,简直是心急如焚。
他倒不担心儿子路上有什么凶险,儿子有几分手段他很清楚。只是老娘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谁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到底儿子交了什么狐朋狗友以至于放着正经学业不努力,却偷偷溜去万桦帝都去
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太埋怨老娘。
老曹换了身干净衣服闷闷不乐地辗转反侧了一夜,还是打定主意天一亮就找匹马亲自追上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曹老太听说儿子这就要走,极不情愿地替儿子备好了干粮清水。老曹看着曹老太慢吞吞地拾掇好的行李,觉得老娘是舍不得自己走,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好容易回乡探亲,才睡了一夜,确实不像话。
可这还不都是因为这混小子!
老曹刚上马,忽然想起件事来。
“娘,有啥事儿就叫人递个信到泾州府去,李卓那小子如今发达了,有什么事儿定能帮得上。”
说完,鼻头正有点发酸,曹老太这边变戏法似的又拿出四五个包裹来。
老曹一愣,“这都是啥”
“有红豆,绿豆,小米。哦,对了,这儿还有几根玉米,软糯得很。嗯,还有你爱吃的核桃,都替你剥好了。还有这是炖肉用的十三香调料。这个你们那边儿未必能有。”
老曹哭笑不得,万桦帝都还能没玉米
可待要推辞,曹老太又不依了。
“都是好东西,能占你多大地儿好歹是马驮着又不是你驮着。再说了,又不是都给你吃的,到了帝都我的好孙子还要吃呢。”说着,曹老太又把脸一沉:“记住啊,见了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又变眉变脸地骂!瞧你成天那张凶巴巴的脸,搁谁愿意听你的
啊你见过孔夫子扯着嗓子骂孩子的吗”
“没见过没见过……”老曹顺从地应声道。
我连孔夫子都没见过。
于是老曹骑上马就急急地往西追去。他骑的是马,曹习文坐的是车,不过两日,还真就被他给追上了。
老曹本来见着这几辆马车还不确定,结果老远路就听见儿子从车中传出来的爽朗笑声,笑得还是自己的窝囊样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所以拦在车头那一吼声,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曹习文下车一见,果然是老爹正横马驻足,脸上的麻皮都快扭成疙瘩了,顿觉不好。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爹会从天而降,只得讪讪地问道:“爹,如何恁得巧,能在这里撞见”
“巧个屁!”老曹一喷唾沫星子,已是心中火起,高声斥道:“我不在泾州的日子里,料想你祖母也看不住你。放着正经学堂不去,却交得这什么狐朋狗友!还要去万桦帝都圣贤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整日不是舞刀弄枪,就是与这些游手好闲之辈混在一起,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一席话,连带把轿子里的李重延都骂得满头狗血,要不是看在是曹习文亲爹的份上,这李重延只怕早就忍不住跳出马车回敬他了。
李重延想了想,怎么说都是答应了父皇不能露馅儿,何况也不想在这个节点上让曹习文知道了自己的太子身份,于是清了清嗓子,在车内应声道:
“在下新阳县县令李重延,劳令郎沿途护送,并非什么游手好闲之辈!”
老曹与李重延当初在碧海国是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彼此间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下一听,差点没吓得跌下马来。
他只道自己是听错了,恰好前面那辆马车上闻声赶来了王公公,见了老曹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老曹再笨也反应过来了,没想到老娘口中的那个拽着儿子去万桦帝都的朋友就是当朝太子李重延!
乖乖隆滴冬!这下动静大了。
既然太子自称是新阳县令,那一定是不想暴露身份了。
老曹尴尬地坐在马上怔了好一会儿,觉得总得说点儿什么吧,才磕巴道:“呃……呃……在下淞阳大营副统领曹飞虎,拜……拜见县令大人。”
嗯,一个从二品的副统领,拜见一个正八品的县令。
有点儿意思。
曹习文看得一头雾水,怎么忽然间老爹就怒气全消,温顺得像只猫了呢。
李重延在车里听他显然是认出了自己,
第二百四十七章 噩耗
秋末初冬的含元殿上,寒冷的感觉比往年似乎来得更早。太监们端出了火盆放在宫殿的四角上,然而冰冷乌黑的大理石地上依然让人觉得几乎能渗出霜来。
大臣们清楚地记得,就在一年前,这含元殿上也是这样一股悲悲戚戚的气氛,哀悼着慕云佑的逝去。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温帝依然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听着韩复上奏慕云佐身死瀚江之事,颜色悲苦,泣不成声:“想我高祖当年开国立代,慕云世家功不可没。谋定千里,智冠天下,武可用兵如神,文可治国安邦。青天明鉴,代代忠良。何以不幸,遭此劫难,左右太师,英年早殇。断我臂膀,绝我栋梁,呜呼哀哉,痛彻心肠!痛彻…”
这一次温帝倒是没有哭得昏过去,只是掩面而泣,呜咽了一阵就过去了。
群臣们忙跟着哭了一阵,各自心中皆是又惊又疑。
好端端的鳯头舰,如何说沉就沉了听传闻说还是被炸成了碎片。这可不是天灾,这是**啊!
然而陛下似乎不这么觉得。
“瀚江天险,自古难渡。不知当日到底是何情形,韩统领可略说一说。”
只略说一说
大臣们一听这话头,似乎并无彻查之意,且一开始就挑明了瀚江天险,而不追究有没有人在其中使什么阴谋。
这可是风向标。
韩复便奉命略略地说了几句,说那日瀚江江岸上重雾弥漫,经久不散,江水之势急流而下,众将士于岸上并未能看得太清,只依稀听得船体裂开的声音。再后来,隔岸滨州的碧海驻军军官来报,说是鳯头舰于江上遇了难,整条船都裂成碎片被冲入了海,无影无踪了。
温帝听完又哭,于是大臣们再跟着哭,哭完这一阵温帝才止声问道:“如何只是驻岸的军官来报难道这样大的事,碧海国的滨州府没有动静吗”
“臣一开始也奇怪,问了那军官,他说滨州府的知府与府兵好像为了护送什么重要的人物,匆忙间已离了滨州府。他们底下的人乍逢此事慌作了一团,商议之下才派了个军阶最高的参领前来通报此事。”
“唉……也怨不得他们。碧海国如今与我苍梧国是一样的处境,都是折了臂膀。”温帝李厚琮瞧着茫然不知的群臣道:“你们还未知晓吧,碧海国的监国公主朱芷凌已病逝了。”
咦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
不过至少邻国的公主死了,是不用哭的。
“听说是死于难产,唉……朕看那碧海明皇送来的亲笔书信中写得言辞悲切,想到我失太师彼失女,真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
群臣面面相觑,左太师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在过去的一年里左太师基本就没出过门,朝堂之上早已习惯没了太师府的声音,况且慕云佐向来行事蛮横,暗地里咒他早死的人可绝不在少数。说起来,若不是死于江难,他们还真想不出有谁能够杀了他的,便是一国之君的李厚琮不也都礼贤有加,客客气气的么
于是威名赫赫近百年的太师府,寥寥数语间就要轻描淡写地被掩埋在这片惺惺作态的哭声中。
但戏文肯定是要做足的。
像
户部尚书裴然这种被慕云佐骂了八辈子的大臣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上却还是陪着温帝一起耷拉个脸。
他见温帝还在哭个不停,便上前劝慰道:“太师之殇,无人能料。此等天灾,确属不幸。然而陛下乃万金之躯,切不可过度悲伤,让天下子民担忧啊。”
温帝其实早就哭累了,只是觉得在朝堂上说起这慕云佐的噩耗,怎么也得哀悼个把时辰才说得过去吧,既然想不出什么别的可说的了,那就一直哭呗。
裴然恰到好处的插嘴,倒给温帝添了个话题。
因为他提到了葬仪的事。
“臣想起去年此时,陛下曾以亲王的规制为了右太师进行国葬。不知此次左太师当如何……”裴然悄悄瞄了一眼温帝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哦,臣只是觉得国葬花费不菲,若左太师也是同样的规制,臣当立刻着人安排此项事宜的支出银两去,以免误事。”
温帝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左右太师皆是朕的栋梁之才,右太师是如何办的,左太师自然也要一样办。只是……”
裴然已经熟透了温帝说话的习惯,知道此处起方是正文。
“只是左太师与右太师有所不同,乃是遇难于江上,连尸骸都寻不回来,故而有些不得不简略的细微之处,也是逼不得已。若勉强你等办得与右太师一模一样,岂不成了刁难,相信太师在天之灵应是能体谅。”
裴然一听,立刻听懂了温帝的意思。
右太师死了,厚葬是给左太师和黎太君看的。
如今左太师和黎太君都死了,再花银子厚葬给谁看
葬仪都是给活人看的,适可而止就行了。
温帝略一沉吟,又道:“裴然,你办事向来仔细。朕本欲亲自替太师治丧,怎奈最近精神不济,此次葬仪的各项事宜,就由你来主持,想来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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