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大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文刀手予
加上她又是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被逼得出来行乞,不免叫旁人觉得可怜极了。
婉儿心道:这叫花子原也该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如今却要为衣食发愁。
同情心起,便要拿钱去施舍。
却被贾海子拦住:“天底下这般多的乞丐,你能给得起么?”
说着,将那乞丐打量一番:“再说了,我早听说,这榕城里有的是骗子假扮乞丐讹钱,你小心上当。”
又瞧见那乞丐不依不饶,揪着自己的衣衫不放,手里的脏汗清楚的在臂袖上留下一道脏手印。
他连忙一挥袖子,将那乞丐甩开。
哪里料得那乞丐如此不禁碰,竟然整个身子被甩出去,脑袋磕到一处墙壁,擦破了皮,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
贾海子瞧她流了血,登时吃了一惊,暗道:“我明明随手一挥,怎么撞到了墙壁上?”
又瞧她捂着头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样子,立时想起修士界两大禁忌,其中一条便是恃强凌弱,杀伤凡人。
心里不由慌了起来:“她脑袋撞在墙上,只怕伤得不清,万一被旁人看见,可就出大事了。”
慌忙拉起婉儿的手,直奔正街而去。
边走边琢磨,万一出了事如何应对,但一想到有顾乃春扛着,如何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耳朵里却不住地传来那乞丐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一扭头,瞧见魏不二正在那乞丐身旁说话,心里一惊:难不成被看见了?
想着想着,人便拐入一个街巷不见了。
不二则搀着那叫花子的肩膀,将她扶了来,只见额头上满是鲜血,便拿出布绢擦了干净,又帮她简易包扎一番。
那叫花子怔怔瞧着他忙活,半响才道:“我瞧你急匆匆的,是否找方才那二位仙长有事呢?”
不二叫她提醒,这才想起婉儿跟贾海子一并离去了,心中暗道:“他们二人朝夕相处,竟然这般亲近了。”心里的滋味当真难以言喻。
稍作寻思,却对那叫花子说:“还是你的伤要紧,我带你瞧个郎中去。”
第四十五章 割烂疮 去腐肉
不二要带那叫花子去寻郎中。
她却摆手说不要,反倒问不二:“瞧你这样子,一定和刚才那两个人认识。他们打伤了我,我只好找你来赔。”
不二听了,不免苦笑,自己一片好心,竟被这叫花子讹上了,便问她需赔几钱银子。
那叫花子想了想,竟说道:“我活到这么大,从来都是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活,吃得是剩菜剩饭,穿得破衣烂裤,天是被子,地是褥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尝遍了生活的苦滋味。”
说着,伸手捏了捏不二的衣裳:“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修士大老爷决计体会不到。我今日不要你带我瞧郎中,不要你给我金子、银子,只要你像个跟班的伺候我一天,也瞧瞧我的白眼,让我过一过有人使唤的好日子,我便不追究你们打伤我的事情。”
不二听了,眉头一皱,心道这人好不讲理,当下便要拂袖而去。
但又见这小叫花子可怜巴巴瞧着自己,看着她裹着布条的脑袋,脏兮兮的脸和手,还有破破烂烂的衣裳。
忽然想道:“离宗以来,我每日被顾乃春还有贾海子等人使唤,过得不也是伺候人的日子。伺候这些大老爷,他们不记着我的好。倒是这小叫花子,我委屈委屈自己,叫她开心一日,又有什么不好?左右再过两日,贾海子等人入了谷,我也没什么旁的事可做,与这小叫花子消遣消遣,说不定也有些乐趣。”
便点头道:“好,但我今日有事去办,咱们约个日子,我专来伺候你。”
“挑什么日子?”那叫花子拍掌而笑:“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来罢!”
说着,抓住不二的袖子不放,不依不饶道:“我哪晓得你是在讲真话,还是敷衍我。若是放你走了,再也寻不见怎么办?”
不二方要说什么,又听她揶揄道:“何况你说的要事,不过是傀蜮谷要开了,你需要买一些入谷用得杂七杂八,这有什么难办?我带着你去,只需小半日便办妥了。”
不二便有些纳闷:“我从未说过,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干甚么?”
小叫花子冲着自己身后挥了挥手,指着一片高楼巍阁笑道:“满城的人都知道傀蜮谷要开了,等着发你们这些修士老爷的横财,我每日混在人堆里,怎么会不清楚。再说你怀里揣着一张采购的单子,早被我瞧见啦。”
不二连连苦笑,只好应了她。又问:“不知我今日伺候的老爷叫什么,也不枉费我一日的辛苦。”
她嘿嘿笑道:“本老爷姓金,名叫金中中,金子的金,中间的中,你叫我金老爷便好。”
“金老爷,咱们现下去何处?”不二乖乖问道。
金中中也问了不二的名字,末了站起身来,手向身后一负,威风凛凛道:“跟我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大步迈向前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车水马龙,到了一处高楼大阁,装饰得精砖细瓦,华丽大气,楼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瑞福泰三个大字,往里面瞧,满屋子绫罗绸缎,华芒四射,原来是个规模颇大的绸缎庄。
金中中直往里面走去。
不二忙拉着她,苦笑道:“老爷,恐怕我们今日带得银子不够。”
金中中道:“拿出瞧一瞧。”
不二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堆银子,数了数足有五百余两,全是他这些年来在云隐宗扫院所得俸禄:“老爷,这是小的全身家当。”
金中中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地主老财。你放心罢,这些早就够用啦。”
便领着不二往里走,只瞧门面装饰精巧,店堂布得细致,满屋子布匹、绸缎、成衣。
金中中自己挑了一匹绸缎,又给不二选了一件成衣,不二推脱不要,却听她说:“我穿得锦衣华服,你穿得破破烂烂,如何能显出我的威风来?”
不二只好从了她。
金中中拿了绸缎,请店里的裁缝为自己量身。那裁缝量好,去了里屋裁剪。
二人便在店里边瞧边等。
正在此时,屋外面传来一个熟悉声音,不二听得一惊,忙拉着金中中躲到货柜下的布帘子里。
金中中正看得起劲,没好气道:“你便是这样伺候金老爷的么?”
不二一手将食指比在嘴中间,一手指着外面:“别说话。”
说罢,竖起耳朵往外听,只听那熟悉声音的主人刚好走到这一处货柜,说道:“海子哥,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咱们换一家店。”竟是婉儿在说话。
另一个人却道:“怕什么,你只要选自个儿喜欢的。”这个自然是贾海子。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我愿意为你多花些银子。”
“你倒是有心,”婉儿似乎很受用,嗤嗤笑道:“那我不客气了。”
金中中在货柜下直冷笑,附在不二耳朵细声道:“瞧这二位仙长,有大把的银子买绸缎,却没一文施舍给可怜的叫花子。”
“二位仙师,”却听此间的店家招呼道:“我们这瑞福泰的里间,也做灵袍道服的生意,是否一并瞧瞧?”
“拿几件上来。”贾海子欣而应道。
那店家便连忙叫人捧上几件款式心裁,属性优良的灵袍来。
两人挑挑选选半天,看中了一件中阶法器——“幻月流风”道袍,不仅样式优美,还附带了幻月和流风两种属性,于逃遁、追敌以及对战都大有帮益。
但价钱也着实不菲,竟标价五千个低阶灵石,远超二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太贵了,”婉儿连连摇头,转身便要离开:“咱们还是换一家瞧瞧。”
贾海子忙拉着她:“怕什么,你只管买,至于灵石么……”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储物袋:“我们有的是。”
婉儿显然吃了一惊,低声道:“这些都是宗门派发的傀蜮谷大典的公出灵石,花掉了怎么交代?”
贾海子笑道:“这件事大可以赖在魏不二头上。我正要给他些教训,只是没什么好借口,这回正好坐实他贪墨公款的罪名。”
却听婉儿皱眉道:“你总是和他过不去,我们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何必如此?我瞧他这一路走来,白天背着行李,晚上还要执夜,已然吃了不少苦……”
“谁叫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贾海子笑道:“总是惦记我的好婉儿。”
婉儿当即啐了他一口:“你少胡说吧。”
但只听声音,便晓得她并未真的恼火。
贾海子则顺势拉起了她的手。
婉儿试着将手抽出来,却没个奈何,只好无奈道:“你脸皮未免太厚了。”
不二听了,自然一切明了:“原来婉儿早已心有所属,也怪不得对我日渐疏远。”
虽是晓得旧爱已远、另觅高枝,但他心内竟然极其怪异地没有生出丝毫难过的情绪,反倒是有种成人之美的利落,割掉烂肉腐疮的痛快。
虽是酷暑炎夏,但心内身外,分外清净。
第四十六章 往事历历在心头
在婉儿的劝说下,贾海子到底放弃了栽赃魏不二的念头。
二人在绸缎庄买了几匹绸缎,又待了一会儿,便一并离去。
不二坐到地上,久久难言。
金中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人要对付你,用不用金老爷帮你出谋划策?”
不二心道:“我就是将贾海子的算计告诉全天下人,将他搞得灰头土脸,又能怎么样?”
想着,站起身来,坦然笑道:“倘若他真的敢来找我的麻烦,我自会给他苦头尝一尝。”
“你倒是个心软的,”金中中却一眼看穿了他,叹道:“要是有人敢算计到我头上,我定要十倍百倍还给他。”
不二笑道:“瞧你姑娘家的,干嘛要这般厉害?”
“我天生如此,改不了了,”金中中摆了摆手,又见不二神情暗藏落寞,便大咧咧劝道:“我猜那姑娘定是你的心上人。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可惜啦。我劝你想开一点,万事全凭缘……”
她说到此处,忽然顿住,咳了一声,又道:“诸事都讲究缘分,尤其是男女之事,不是你一个人痴情到底,别人就会领情的。”
不二见她老气横秋说一通,又好气又好笑:“你一个叫花子,也没见得有多大岁数,能懂甚什么。”
金中中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也劝劝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追着一个跑。你只须把眼光放长远,宏然好女千千万,够你小子天天换。”
说罢,觉得自己说得忒有道理,忍不住嘿嘿直乐。
不二听了,心里默然,忽然想起从前的往事,暗道:是啊,宏然好女千千万,又有哪一个能待我真心诚意?
金中中瞧他这副模样,顿时扫了兴致,气道:“你要感怀伤心,还请换个日子,今天先要将金老爷伺候好了!”
说罢,拉着不二出了货柜下。
那裁缝刚好把衣服做出来,金中中换上去给不二瞧。
这衣服穿在她身上极为合身,秀出一副大好的身材来,只是脸上手上仍是脏兮兮一片。不二忍不住想道:若她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姐,每日锦衣玉食,想必也会貌美如花,享受众人追捧。便对她更生出几分同情和耐心来。
金中中问不二看起来如何。
不二便道:“老爷,挺好看的。您再把脸干净,就更好啦。”
金中中笑道:“我才不要洗。省得明日做回叫花子,还要再去弄脏它。人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便来一个金玉其外,脏污其中。嘿!我看这一句话,形容方才那二位再合适不过了。”
不二听了,默不作声,心想这话说贾海子正适合,说婉儿就是大大的不对了。但也不与她计较。
二人从绸缎庄出来,不二问金老爷有何安排。
金中中说数日未吃过一顿饱饭,自然要去酒楼饱餐一顿。
她前头领路,不二后面跟着,见正前方有座五开间门面的阔气酒楼,一共有五层高,招牌上写着“福旺楼”三个大字,各间窗户大敞着,酒味肉香似潮水般涌过来。
金中中咽了一口唾沫,便大步向前,直径上楼。
二人入了座,却不见店小二过来。再一瞧,见那小二躲在一角瞄着这一桌。原来是看金中中浑身脏兮兮,不大乐意招待。
金中中立时不高兴了,叫道:“店小二,过来伺候大爷!”
叫了半天,那店小二才磨磨蹭蹭拿了碗碟过来。金中中冲他道:“磨蹭什么,这里有一位地主老财,我正要帮你们老板打秋风。”
店小二扭头瞧见魏不二,瞧他穿了一身新衣服,倒是一派阔气相,这才拿来一贴精致点菜薄。
金中中一口气点了十来道,全是店里最贵的菜肴。又叫来一坛闽浙特产鲜竹酒,只要陈酿二十年的。
店小二冷笑道:“点了这么多,吃完就想溜吧。”
金中中冲着不二笑道:“请地主老财把家底儿亮出来,给他瞧瞧。”
不二便拿出那一袋银子,扔在桌上,只听“哐啷”一声,那小二头也不回地叫菜去了。
只过了不一会儿,酒菜摆满了桌子,琳琅满目,色香诱人。
因为绸缎庄里的事情,不二情绪不大高。但瞧见这一桌子好酒好菜,肚子竟也叫了起来,心道:这酒菜诱得人好馋,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今日倒沾了这叫花子的光。
当即拿起酒坛倒了两碗,咕嘟咕嘟下了肚。
那烈酒进了舌头,似一条火舌般钻进了肚子,腹中便如同烧了一团烈火,头脑中混混沌沌。
心中暗道:大路朝天,各走一半,我才不会难过半分。
这般想着便又拿起一碗喝进去。正要拿起筷子夹菜,却被金中中拦住,听她道:“岂有此理,老爷还未开吃,你倒动起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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