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
作者:平舒道
她是女扮男装的小王爷,也是大秦昭告天下的太子,却在狼子野心的容宿面前当了一辈子的小绵羊,连喘口气都不敢大声的那种。重活一回,秦韶觉得自己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应该盘算一下,怎么让大灰狼吃点苦了。
第一章:逼宫
大秦昭和四年,初春。
破晓的阳光稀稀疏疏穿透云层,斜刺下来,照在雪还未干透的金脊兽头上,光灿灿的,有些晃眼。
兽头上的积雪开始消融,雪水顺着兽口滴下,砸在青面磨砂地砖上,叮咚,叮咚。
一串纷乱脚步踏来,打乱了节奏。
数十位朱袍紫襟的大臣提溜着衣带,一路小跑,若在以往,便是个个都要被御史参上一本,形容无状。
大抵是今天老御史也在人群之中,所以众人胆子大了些。
白玉阶上的小太监远远望见,犹豫了一下,扯着嗓子喊道:“升——朝——”
金銮宝殿里,望着空荡荡大殿呆坐的秦帝挺了挺脊背。
“陛下!”群臣入殿,扑跪在地。
“众卿——咳,平身。”秦帝虚抬右手,声音比往常还要沙哑三分。
“陛下,容王举兵围城,他这是要……”数十位臣僚中,已有人掩面哽咽。
秦帝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群臣翘首以盼,还是希望当皇帝的这时候能拿出个主意。
众望所归,秦帝终于张嘴却又被一道尖锐急报打断:“报!”
秦帝站起来,急问:“怎么样了”
“陛下!昭然将军被容王斩杀,羽林卫根本不是对手,容王大军已经杀进来了!!”
秦帝表情骤凝,跌坐下去。
“反了!反了!容王他真的敢造反!”
“叛臣贼子早有谋逆之心,岂有不反之理!容贼当诛!”
“先皇啊!”臣子们呼天抢地。
沉默许久的秦帝蓦地冷笑。
群臣回过味来,急忙跪倒在前:“陛下,快走吧!”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臣等愿拼死护送陛下出宫!”还有忠良之士愿为大统抛头颅洒热血。
可一贯怯弱的秦帝这次却没有人云亦云。
“朕不走。”秦帝站起来,下唇被咬得嫣红渗血:“朕不走。”
“陛下!”老御史焦急唤道。
秦帝反常地强调了第三次:“朕不走。”
“朕怕了容宿十一年,他站阶下,朕不敢安坐;他欺御前,朕不敢言高;他揽权,朕不敢阻;他杀人,朕不敢保。如今,他反了,”秦帝耸肩一笑:“朕还有什么好怕的。”
群臣哽咽,顿时哭做一团,大骂容王佞臣贼子欺君罔上,不得好死!
秦帝手握御座龙头,缓缓坐回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朕不怕,朕相信他……”
终于,殿外传来了兵甲疾行的声音。
哐当!
金銮宝殿的木门被撞开,门外阳光刺得众人下意识遮住了眼,从指缝间望去。
一个男人头顶红缨金盔,身披银铠,右手宝剑还在滴血,一步步逼近大殿。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多岁的小小少年,身着与秦帝一模一样的金龙袍,亦步亦趋地跟着进来。
秦帝绝望地闭上眼。
来者,容宿。
容王麾下兵甲带着凌冽寒风席卷而来,分列两侧将众臣从御前驱离。
“陛下,您该下来了。”容宿近前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秦帝下意识抖了一抖,但这次,秦帝鼓起勇气没有照办,而是冷声反问:“让给你身后这个不知道哪儿寻来的野种吗”
容宿目光骤然犀利,滴血宝剑一横,剑指君王。
“注意您的用词,他才是大秦正统血脉,裕王长孙。”他将身后的龙袍小少年请上前。
“荒唐!”秦帝拂袖,这次竟不说一个怕:“我裕王府长孙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你这个佞臣贼子的手里!”
容宿也不做声,只是逼近一步,宝剑锋已经抵在秦帝喉头。
秦帝到底是怂了,一点点后退,被逼离开御座。
“容贼!你要弑君吗”一名小御使高喝,想反抗却在一息间身首异处,血染金銮。
容王的刀,可远不止他手中这一把。
“弑君”容宿轻笑,环顾殿内众臣:“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口中的君,到底是雄是雌!”
容宿手腕一抖,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曾有,便将秦帝头上皇冠削掉,珠玉噼里啪啦地洒了一地。
“陛下!”群臣惊呼中,秦帝惶惶站定,一头乌发披落在肩,苍白脸色衬得唇色格外鲜红,一时间当真雌雄难辨。
众人心存疑惑,虽然秦帝尚是昭和太子时便以丰神俊秀闻名,但此时此刻,容王已是高枕无忧,又何必在此事上做文章
所以陛下到底……是雄,是雌
“裕王胆大包天,以嫡女冒充嫡子,谋夺储君之位,其心可诛!”容宿断喝,一句话,为众人做了答复。
秦帝苦笑,此时此刻也没有否认的意义和能力。
“原来,
第二章:胡话
“昭和爷,谁是昭和”小丫鬟声音里透着俏皮,抱着绣祥云纹样的黑缎面长筒靴跪在榻前,轻柔地托起小公子的一只脚塞进靴中。
“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午憩这么久还未醒,再歇下去,王爷可就快过来了。”作书童打扮的小少年伸着脖子向里间张望。
小丫鬟“嘘”了声:“你少要吓唬爷,我今儿眼瞧着都护府那帮黑脸将军们进了院子,王爷能过来才怪。”
书童吐了吐舌头:“我还不是为爷好,再背不下《说难》,挨了骂又要躲在被窝里哭……”
“你!”小丫头横了眼,抄起线筐里的线卷子丢过去:“敢嚼爷的舌根子,你不要命了!”
书童一猫身躲过“暗器”,忽地眼睛一亮,指着里面:“燕妙姐姐,爷醒了!”
唤作燕妙的小丫鬟赶忙转身,就见她那唇红齿白的小少爷直愣愣地坐起来,正盯着虚空发呆呢。
更好笑的是,小少爷好似丢了魂,竟将穿了靴子的脚搭在床榻上,没穿靴子的那只却踩在了地板上。
燕妙赶紧转身跪下,一边托起小少爷的脚放在她腿上,一边给小祖宗整理鞋袜,俏生生道:“爷可算醒了,是梦魇了吗怎么净唤那昭和二字。”
“昭和”小少爷喃喃重复,一双瞳孔骤然放光。
昭和世子。
昭和太子。
昭和帝。
似乎在须臾间走完她那荒唐的一生。
小公子腾地站起来,吓了燕妙一跳,却又忽然站住不动,皱着眉苦苦思索。
但是后来呢
小少爷砸了砸脑袋,有点记不清了。
后来呢,昭和帝死了吗
死了,肯定死了。
容宿那么心狠手辣,怎么会放过她这个败军之将。
所以……
“我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小公子低头看着自己白里透着粉的手心,用力攥了攥又松开,掌心迅速由白转粉。
望向窗外,正午的阳光甚至有些刺眼。
“爷,您说什么胡话呢”燕妙上前,一脸的哭笑不得。
“燕妙!”小公子看到她却是却一脸惊喜。
果然是见到了死人,还活灵活现的。
她又张望,四周正是当年在渝州时裕王府书房的陈设布置,带着久违的熟悉。
真好,原来死后竟如此轻松。
不用想什么皇位,不用想什么秦氏江山。
这一年的她,没有入长安,没有夺储,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血腥杀戮,有的只是平平静静的生活。
而且……
她还可以去找征文先生!
容宿从先生手里夺走通玄镜,阻止他救驾,征文必定也难逃毒手。
他就也在这地府之中。
那她终于能真真正正见到先生了!
她可以告诉征文先生,自己不是大秦的皇帝,不是昭和太子,更不是裕王府的世子秦绍,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一个叫秦韶的女子。
秦韶双目泛光,一溜小跑便冲出门去。
“爷!外面有风!”燕妙匆忙拾了件披风追出去。
刚出门,便见屋外跪了一通。
燕妙也慌慌张张跪下:“给王爷请安。”
秦韶站在中央,看着经年未见的父王,眼睛酸了起来。
她真是混蛋。
满脑子竟只想着征文先生,却忘了,父王也死了,自然也在这地府之中。
“父王还是那般威风八面,纵观大秦,未有匹者。”秦韶眼中满是孺慕。
她的父亲裕王,虽然只着蟒纹常服连兵器也未带,却是镇守大秦西南关隘的第一人!
裕王眉峰一挑:“休要花言巧语,”便越过秦韶走进书房正堂。
秦韶眼也不眨地盯着裕王,下意识地跟进门。
“急匆匆地,要往何处可是将那《说难》篇熟记了”裕王坐定发问,让小书童额头冒汗。
“说难”秦韶只觉好笑。
怎地都到了地府,父王还要考她学问,又不需再继承什么皇位。
燕妙只当她是背不出来,情急之下上前道:“世子爷为了读书连着三日没合眼了,这会儿许是太
第三章:胎记
秦韶摸遍全身,也没寻到通玄镜的踪影,心中大骂容贼苛吝,连一面镜子都不肯留给她陪葬!
燕妙却急得满头是汗,在书房卧榻翻来覆去地寻,弄得嘭嘭作响。
“好了,燕妙,寻不到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秦韶一脸无所谓。
生前都不能用通玄镜调兵遣将,如今死都死了,还找什么镜子。
“爷您在说什么胡话,那可是御赐之物,弄丢了整个王府都要杀头的!”燕妙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韶哭笑不得,伸手去摸燕妙额头,微凉的指尖让燕妙整个人都僵住。
爷竟然碰了她!
这些年来,爷的近身更衣都是奶娘陈氏伺候,从未碰过她们这些丫鬟一根手指的。
燕妙心头小鹿乱撞,秦韶却一本正经地笑话她:“你傻啦,咱们都死了,还怕什么杀头。”
瞬间,燕妙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爷,您怎么还没醒呢!”燕妙用力跺脚,“咱们都活得好好的,您快别说梦话了。”
秦韶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失笑。
她此刻俨然只有14岁,此处也是14岁那年在渝州的裕王府书房,若不是死了,她岂能倒回11年前,还缩成现在这幅少年模样。
“是你在说梦话。”秦韶强调。
她人云亦云,听凭摆布了一辈子,如今也算经历生死,还不许她坚定一回自己的主张么。
燕妙只觉得此刻的世子爷,比丢了的通玄镜还让她头大。
“你们几个快去院子里找找,还有爷今天经过的地方!”燕妙索性不去管秦韶,自顾自地指挥人寻找。
被忽略的秦韶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提起猫篮子慢悠悠走出书房,又特意回头嘱咐一句:“别忘了给我烧水沐浴。”
燕妙哀叫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沐浴。
“你们两个,去通知灶房准备,别误了爷沐浴的心情!”燕妙咬牙切齿地吩咐。
秦韶则拎着猫笼子从从容容地离开书房。
一路上她已经敲定奶猫的名字,就叫瑞雪。
渝州位于西南,气候湿热,终年少见瑞雪,她又顶着病秧子的名头,便是下雪了也不许出来赏雪,更遑论落在容宿手里那些年。
所以秦韶心里对瑞雪十分向往,恨不得这阴曹地府的时光快些轮转,早点从这春时度到冬日,让她一偿夙愿。
待到回房,秦韶便听人禀报说水已备好。
秦韶伸了伸懒腰。
这一身尘埃,总要洗掉。
以后,她就能在这阴曹地府好好过日子了。
秦韶走进偏室,一旁是冒着冉冉蒸汽的浴桶,等了一阵儿,才听门外人禀报:“启禀世子,燕妙姑娘请奶娘过去寻宝镜,稍后才能来伺候您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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