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平舒道
秦韶身穿朱红锦袍,头顶白玉冠,足踏金边黑缎靴,真真是俊赛潘安,让舒涵一眼望去便双颊酡红。
“舒涵你怎么等在这儿”秦韶问。
没等舒涵开口,陈氏便道:“爷您抬举,这丫头也不能忘了身份不是。”
舒涵低声应是,朝秦韶屈膝行礼。
“不必计较这些,”秦韶摆摆手,又道:“对了,父王送我一只奶猫,我唤它瑞雪,你若喜欢可以来找它玩。”
舒涵一脸欣喜:“多谢世子爷。”
秦韶大步出了院子,舒涵低着头紧随其后。
陈氏却挡了她一下,对同样试图跟随的燕妙说了句:“你们都回去吧,我跟着世子爷就行。”
丫鬟们微怔。
这么晚了,爷不就寝,难道还要去哪儿不成
秦韶亲自接过小厮手里的提灯,在奶娘陪同下来到王府西边一处僻静小院。
院门前两盏写着奠字的白灯笼随风轻摇,影影绰绰映出檀香居三个字。
“爷,这么晚了,大夫人和骋爷应该已经就寝,咱们还是明儿个再来吧”陈氏试图阻拦。
秦韶固执摇头,示意她叩门,陈氏只得上前。
小丫鬟揉着眼睛拉开木门,待看见朱袍玉冠的秦韶顿时惊醒:“见、见过世子爷,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秦韶在门前等候。
不多时,便有数个小丫鬟出来大开院门迎秦韶进去。
顾氏一身素白站在堂屋门前,朝秦韶颔首:“二弟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见过嫂嫂,”秦韶回礼,略扫了院内众婢一眼:“可否请嫂嫂移步”
“这……”顾氏略带迟疑。
她亡夫丧期未满,稚子不过半岁,若深夜密会小叔,恐于礼不合。
“嫂嫂莫怪,我只是想给大哥敬一炷香。”
顾氏眼眶一红,颔首让开,一边命人去取香火。
秦韶进了正堂,秦绥的灵位就摆在中央。
大秦极重嫡庶,所以秦绥虽是裕王长子,甚至是唯一的儿子但因为庶出的身份,王府只能为他挂七日的白,此后灵位便要摆在他生前的院
第七章:杖杀
“世子爷息怒,世子爷息怒!”喜儿到底是个小丫鬟,哪经得住秦韶虎虎生威地一吓,顿时叩头不休全招了。
“奴婢真的不知道什么容家,他只说是大爷的好友,想打听一下骋爷好不好,奴婢哥哥前几日摔断了腿急需钱救命,奴婢也是没办法才会答应他啊!”喜儿一张小脸鼻涕眼泪俱下,让人动容。
“夫人,大夫人,您相信奴婢,奴婢绝对没有做任何不利于您和骋爷的事,奴婢可以用哥哥的命发誓!”喜儿膝行过去拉住顾氏的衣角哭诉:“奴婢只是告诉他骋爷身体很好,夫人您也一切安好,真的没有别的了!”
秦韶冷笑。
对于容宿来说,还需要别的吗
他只要知道骋儿是个健康的男儿,足以继承皇位,就够了。
秦韶攥紧手掌,一想到前世侄儿惨死,父亲不得善终,所有人都在容氏一族的谋逆之心里溺亡,竟全起于这小丫头的一句话,她心里就恨意汹涌。
“今日当着大哥灵前,我若不杀你,委实对不住他!”秦韶恨声怒道。
喜儿双目圆瞪,跌坐在地。
就连顾氏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只知秦绍是动了真火,却不知竟真到了要杀人的地步!
从前的绍爷可绝不是这等冷戾之人啊。
顾氏终是不忍:“这丫头虽然背主,但也是为了救兄长性命,情有可原,而且她也没说什么要紧事,打上几杖发买了便是,无需——”
“嫂嫂当真以为,她所言不虚”
顾氏一怔
秦韶冷哼,将东珠坠子丢在地上:“若真有一个断腿的哥哥,她还有心思把东珠挂在脖子上,半遮半掩,既希望人看见又怕人看见吗”
顾氏目光复杂地看向喜儿,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秦韶眯起眼,她虽记不清秦骋去长安时顾氏都派了院子里哪些丫头跟去,但她相信,容宿既然肯花大价钱收买这丫头,就绝不会白费心机。
这个叫喜儿的丫头前世到底还干了什么,和骋儿的死又到底有多少干系,现在恐怕没人能说得清。
秦韶唯一知道的就是。
这一世,喜儿没有这个机会了。
“拖下去,杖八十。若还有命,便是你的造化。”秦韶下令。
喜儿呜呼一声。
八十杖便是个魁梧大汉也要去了半条命,她岂有命哉!
“世子爷饶命啊!奴婢真的有断腿的哥哥,奴婢真的有,奴婢没有说谎!”喜儿挣扎哀求,又在嘭嘭的棍子声中变成痛嚎,最终悄无声息,只剩捶肉般的木杖打物声还在继续。
血腥味从院子外弥漫开来,传到每个人的鼻腔。
也不知是风冷,还是夜冷,总之让人发颤。
秦韶闭上眼。
她终是和容宿一般无二了。
“去她家问问,若真有断腿的兄长,便赏百两银子将他安置了。”秦韶说罢,头也不回地跨出院门。
次日一早,周斌皱眉将喜儿已死的事告知容宿。
“下半身都已经打烂了,可见那位昨夜是动了真火。”
“杀伐果决,好一个小世子!”容宿击掌称赞。
周斌略微有些郁闷。
敌人强大,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四爷,王爷来信说内统领方昭然已经奉陛下密旨前来,恐用不了几日就会抵达渝州城,到时裕王一定会将人交给他,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周斌眉头皱成三道丘壑。
如今喜儿这条线断了,他们对秦骋的情况可就是一无所知,而秦绍又是个扎死人的刺头,让他想起来就脑袋大,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四爷觉得,咱们此行到底该带哪一位回长安比较稳妥”周斌问道。
若论出身自然是秦绍这位嫡子尊贵。
而他要同传言似得病娇无力也就罢了,可这两次出手,秦绍哪次不是生龙活虎的还接连毁掉他们的精心布局,让他们举步维艰。
这样的人带回长安,还要帮他夺储,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不妥不妥。
至于小公子秦骋虽是庶子所出,但好在年纪尚幼,便于控制,委实是最好人选。
唯一的麻烦就是,裕王若事后将秦绍那小祖宗交给方昭然带去长安,可就糟心了。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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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不敢
秦韶睡着了。
醒来后掀开帘子,才发现外头已是日落西山,屋内没有灯火,十分灰暗。
“燕妙,燕妙”她唤了两声没人应,便伸手去摸脚垛上的靴子,囫囵个地给自己套上一只,喊道:“来人,掌灯。”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有灯光透着门板上的窗纸照出一截人影。
“动作快点,”秦韶一边伸手去抓另一只靴子一边催促,声里有些不耐烦。
太长时间的灰暗让她心里发慌。
可那人影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秦韶终于放弃找那第二只靴子而是伸头看向门前,催促:“磨蹭什么呢”
“呵,”门前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
这声音让秦韶浑身一激灵,就见容宿举着一支灯台出现在门前,向她慢步走来。
“您是在找这只靴子吗”他站在不远处举起右手,手里拿着的正是秦韶找不到的那只乌云靴。
“你!你怎么进来的”秦韶喉头动了动,下意识攥紧拳头,“燕……燕妙呢”
“找她们做什么臣来服侍您穿靴,”说着,容宿将灯台放在桌上,拎着靴子朝她走来。
秦韶脸都白了,缩向床里,喊着:“不用,不用你!”
容宿蓦地变脸,伸手抓住她套着白袜的脚踝就往靴子里塞:“我说用就用!”
“放开我!”
秦韶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踹容宿,可容宿就像钢钉铁打般一动不动,分毫未损。
她更慌了,嘴里喊着来人,喊着父亲,喊奶娘喊燕妙。
喊任何一个能从容贼手中救她的人。
“你以为杀了一个喜儿,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容宿阴冷一笑,攥她脚踝的手使力让秦韶惨叫一声。
“你以为你多活几年就斗得过我”
“你以为有裕王那败军之将撑腰,就真能斗得过我了”容宿欺身上前,满面凶光,狰狞得如刚从百十人中厮杀出来的恶魔,一句句质问:“是吗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秦韶疯狂摇头蹬腿,拼命往床里缩。
身下的床骤然变成了坐了四年多的龙椅,欺身上前的容宿也变成了金盔银铠杀气逼人的容王。
秦韶终于察觉自己尚在梦中。
可梦里的她还在不断摇头,眼里含泪,被容宿欺辱至死。
“你还敢跟我作对吗你还想跟我作对吗!”容宿恶狠狠地逼问。
秦韶拼命抗拒,想大骂容贼,说出口的却是:
“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
“呵呵,”容宿志得意满,冷笑着化作黑烟退出她的梦。
秦韶睁眼,燕妙正一脸忧心地擦拭她头上汗珠,见她醒来眼里泪珠滚滚而落:“爷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可让奴婢担心死了!”
看到灯火通明的屋子秦韶身体里残存的恐惧流水般退去。
她撑着床板坐起来,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梦中的自己,只觉脸上发臊。
“不敢你个头,爷有什么是不敢的”秦韶一脚踹翻床前置物的小桌子,一肚子的闷气。
燕妙慌张跪倒,屋外奴婢小厮也跪了一地:“爷息怒!”
“都起来吧。”秦韶道。
她哪儿是跟她们发脾气,她是生自己的气。
秦韶蹬上靴子往屋外走,一边问道:“大夫都请来了么”
燕妙刚想回话,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绍哥哥一直在说胡话,可不敢请外面的大夫,便请了王爷身边的玉成老先生给您把脉。”
舒涵端着汤碗进屋,体贴地递上去:“我熬了鸡汤,加了凝神壮气的草药,绍哥哥趁热用了吧。”
秦韶正是口干舌燥,直接端起汤碗,仰头饮尽。
舒涵捂着嘴娇滴滴笑了声:“您慢着些,盅里还有呢。”
“再来一碗,
第九章:密辛
次日清晨,世子秦绍病得说胡话的消息就一阵风似得传到了容宿所住的别院。
周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到底是世子当真病重,还是他高明到料敌于先,早就看穿了我们的打算,这才装病”
如果是后者,那真是太可怕了。
容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渝州城那些给秦绍看过病的大夫,都查问过了吗”
周斌点头:“查问过了,都说世子脉象孱弱,似女子般柔弱无力,实乃胎里不足之症,只能将养没有根治的法子。”
“胎里不足”容宿蹙眉。
裕王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兄弟二人感情甚笃,可以说是深得陛下信任,裕王妃谢氏与之又是患难相识,据说夫妻感情极深,除了当年酒醉有了不知生母是谁的庶子秦绥外,裕王一生都未有一位妾侍。
如此佳偶,成亲十年方得一子,正该是得天独厚的时候,怎么会胎里不足
“据说谢氏当年为求嫡子日夜服药本就伤了身子,生子时又已年过三旬,故此生产当日便不幸殒命,小世子也跟着落下胎里不足的毛病。”
周斌说完又神神秘秘地指了指上面:“这里面似乎也有咱们那位陛下的施压。”
“哦”容宿挑眉。
“因当时陛下的昭煦太子新丧,嫡系无子,急需裕王府添丁,裕王妃这才压力过大而难产,所以裕王当初才会愤而离开长安,十几年来镇守西南边陲不肯回去。”周斌道。
“竟还有如此密辛,”容宿好笑道:“这裕王英雄一世,想不到还是个情种。”
周斌神色不屑。
因为一个女人耽误国之大事,是为不智,令皇室血脉单薄,是为不忠,一脉香火近绝,是为不孝,如此行为他可不敢苟同。
“四爷还是想想咱们的计划吧。”
容宿捏着手腕上的琥珀串珠转了转,漫不经心道:“我倒要去见识见识,秦绍得的是什么怪病,说得,又是什么胡话。”
他起身,周斌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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