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大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文刀手予
想到这里,他胸口便是一阵压抑。
倒不是心疼那笔灵石,而是想起了跟婉儿开口时的情形。
那实在有些伤人,他至今不敢在脑海中回顾。
……
往后的几个月,魏不二便在焦虑和期待的交替轮回中度过了。
但大汉却再也没有出现,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眼看二十岁的生日愈加临近,他心里面的焦虑就像雨后的野草一般,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
甚至连扫院的时候,都焦躁不安,弄坏了几个扫帚。
到后来,不二渐渐不再对那大汉怀抱希望。也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琢磨别的法子。
他一度极想去找贾海子帮忙,但很快将这念头熄灭了。
又尝试了许多门路,甚至拿出所剩不多的灵石,去宗内藏经阁兑换了一本宏然界广为流传的《长生功》。
每日抱着功法书卷,埋头苦读,试图从中有所领悟,结果当然是毫无所获。
想请教宗内的修士,但没有一个有空搭理他。
想去向婉儿求教,又觉得两人情分已尽,再也没有颜面开口。
无助的日子便这样始终停不下脚步。
这一天夜里,不二似往常一般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点着烛火,翻开《长生功》,逐字逐句读了下去:
“长路伴凯歌,我生有几时。尘缘入大泽,忘道仙家术……”
念到此处,便自言自语:“第一句有个长字,第二句有个生,第三句有个大,第四句有个道,连起来便是长生大道,这功法的关窍会不会在此处?”
正琢磨着,便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天下的功法若都是如此简单,只凭拆字便可领悟,我等也不必苦苦求道了。”
这声音听来诡异的很,又是在深更半夜,不二自然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四下望去,却瞧不见半个人影。
紧接着有人说道:“你一个扫院的杂役,整日去做大道长生的痴梦,可笑,好生可笑呐。”
“你是谁?”不二连忙问道。
那人嘿嘿笑道:“我是谁,你别管。我只是听黄大和尚讲,有一个又笨又傻,资质又差的傻小子,想要修习道法,故而特意来此处瞧瞧。”
魏不二听了大喜,连忙跪倒在地:“原来是您,叫我等的好苦!”
膝盖方要着地,却凭空感觉到一股向上的浮力,将他托了起来。
只听那人冷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人的骨气聚在膝盖上,你总是跪来跪去,连骨气都要磨光了。”
不二听罢,心头猛地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郑重回道:“仙师一语惊醒梦中人,不二受教了。”
那人奇道:“你怎么不为自己辩驳几句?”
不二道:“错便是错了,我也无颜辩驳。这三年来,为了修习道法,我不知多少次屈膝下跪,早就将骨气丢光了。”
那人笑道:“算你没有蠢到家,还有挽救的余地。”
说到此处,语气一转:“我听黄大和尚说,你求道之心极为坚定。我倒是有办法帮你打开内海之门,却不知你能否吃得了其中的苦。”
不二心头喜极,连忙回道:“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不怕。”
那人冷笑一声:“你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说着,稍作沉默,又道:“从今天起半个月内,你每夜子时,到身练峰后山,找一棵百丈高的老松,爬到最顶端的枝干,倒挂五个时辰。”
这要求殊为怪异,但不二仍是毫不犹豫答应了。
那人说完最后一句,便不再答话,想来是遁身离去了。
不二算了算时辰,距离子时不到半个钟头,便一刻也不敢耽误,一路狂奔去了身练峰。
往后半个月,按着那人的要求,每日去老松树顶倒挂,每次都要累得精疲力竭,几欲昏倒。
强咬着牙撑过了半个月,那人又趁夜来找不二,叫他每日丑时背着一个百斤大石,绕着宝练峰疾奔一圈,仍是要持续半个月。
待不二将这半个月撑了过去,他又提出更加奇怪的要求。
比如,每日寅时,到云隐山脉砍十棵树;每日卯时,想办法用砍倒的树干盖成一个木屋。待盖好了,又叫他把木屋拆了。拆了,再重新盖起来。
这般反复折腾,实在损耗身体,多亏了不二从小体质强于常人,才勉强撑得下来。
眼看便过去五个月,距离彻底无缘大道的期限愈加近了。
不二心里着实有些着急,但嘴上却再也不提此事,只按着那人所说的一丝不苟地去做。
这一日,那人又在夜里来寻不二,仍是不现身形,只叫他一路跪着去云隐山脉深处,把那些盖好的木屋再搬到身练峰上。
不二听罢应了,径直便往门外走。
“等等!”却是那人叫住了他,问道:“叫你看来,我叫你做的这些事情,是否能帮你打开内海之门。”
不二心中一喜,只道总算盼来了这一日,便连忙停下脚步:“仙师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人笑道:“你不必顾虑,只管照实说。”
不二恭敬道:“若让我说实话,仙师叫我做的这些事情,与我平日扫院打杂并没有什么本质差别,自然也不能助我打通内海之门。”
那人奇道:“哦,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在作弄你了?”
不二不再答话,即是默认了。
那人默了半晌,又问道:“你可记得我初次见你时说过什么?”
不二停下脚步,想了想回道:“仙师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
那人颇有些意外:“你记性倒是不差。”
说着,冷笑一声:“你明明知道,这几个月里,我一直在作弄戏耍你,可你为了修炼道法,故意讨好我,仍是照做不误,这与卑躬屈膝有什么区别?”
“我原以为你还有些好男儿的悟性,却还是做杂役奴才的根子,我看你这大道痴梦也不必强求了。”
说罢,似乎要转身离去了。
“仙师且慢!”不二连忙将他叫住:
“可否容我说几句。”
那人只哼了一声。
不二便当他同意了,接着说道:“仙师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自然牢记心底,也明白日后绝不可以轻易卑躬屈膝,低头弯腰。”
“但这并不意味着永远不可以低头弯腰,这却要酌情而定了。”
那人听罢,忽而觉得有趣:“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不可以低头,什么时候可以低头。”
不二道:“便如我这三年在云隐宗面临的情形,本宗诸位院主明摆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收我为徒,我便是把膝盖跪的血肉模糊,也没有半点用处。如此,自然不可以低头。”
“再比如,几个月前,我与合规院顾仙师打赌,他分明只想羞辱于我,亦没有半点收徒的意思,这样的情形也不可以低头。”
那人微微颔首,笑道:“有点意思,你接着往下讲。”
不二见他颇为允肯,心中愈加笃定,接着说道:“至于可以低头的情形,便如此刻,仙师您虽是在戏弄我,但心中却又收我为徒的念头,我便是吃再多的苦头,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心甘情愿。”
那人不禁有些好笑:“你如何晓得,我不是和顾乃春一样,单单为了戏弄你。”
不二道:“哪有一位仙师,会为了戏弄一个普普通通的杂役,耗费这么多精力?便似顾仙师,他与我定下赌约之后,必定早将此事忘了,更不可能再来寻我。”
“故而,要我想来,您给我出了这么多难题,多半是要考验我是否真心诚意,是否有修习道法的毅力。”
那人听罢,哈哈大笑,连道三声好:“大智若愚,能屈能伸,我看你小子一点都不傻!”
第八章 毕蜚镇海大道绝
三日后,在一座不知名的万丈高峰上,一个幽深山洞的门口。
不二默默跪倒在地,凛冽的寒风肆意狂舞,叫他冷得瑟瑟发抖。
在他身旁,是一个身披斗笠、脸上蒙面的高大身影,此刻也一并跪在山洞前。
不二不时用余光瞧向一旁的身影。
他便是先前一直藏在暗处戏耍作弄自己的那人,只是不晓得他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不二亲眼瞧见,他方才默念口诀,向洞内送入一纸符箓,不知是作何用处。
正在暗自思量时,洞里面忽然传来一个缥缈悠远的声音:
“我当初只答应帮你一次,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斗笠男子回道:“前辈,我心意已决。”
话音方落,不二便觉见似有千斤重压陡然袭来,直叫他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觉见一道冰凉气息自头顶直灌而下,不一会儿便到了小腹的位置。在肚脐之下二寸左右盘桓良久,忽地化作一道尖细冰针,在气海穴附近猛地一扎,立时传来一阵极其猛烈的刺痛。
不二几乎要疼得昏厥过去,跪在寒风之中,如枯木残叶般摇摇欲坠,半晌才稳住身子。
待熬过这阵剧痛,再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浑身冒汗,把衣衫浸得湿漉漉。
“咦?”
那洞中人的语气带着些许惊奇。
紧接着,那根尖细冰针又忽地散开,化作一道温润气息,缓缓涌遍不二气海穴的四周。
不二顿时觉的小腹之内暖意洋洋,浑不惧周遭的严寒天气了。
但又似乎有什么人,用洞察万物的目光在自己体内淡漠地扫视一圈。
稍许,那温润气息忽地消失不见,紧跟着似有一道极其微弱细小的灵气自天地之间缓缓流入小腹之中。
这便是内海之门打开才会出现的迹象。
不二忙一低头,瞪大眼睛瞧过,满面不可思议的神情。
据他往昔了解,打开内海之门通常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修习一门基础功法,以吸纳运转灵气的法门,一举攻克气海穴,继而打开内海之门。
这法子既有助于修士熟悉修炼之道,又不会对人体经脉经脉造成损伤,但对修炼之人资质要求颇高。
大多数的修炼者,除了修炼基础功法,还需辅以一些具有拓海通气功效的丹药。这便是以丹开门,算是第二种法子。
除了以上两种办法,还可以由大神通的修士直接用神鬼莫测的道法,帮助修炼者直接打开内海之门。
但这样人为的开门之法,却蕴含着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受法者经脉破裂,成为废人,甚至当场死亡也不必奇怪。
故而,不二已然断定,这洞内之人一定是宏然界中十分了不得的厉害人物。那斗笠男子能请来这样的人物,帮助自己开辟内海,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念及于此,他连忙匍到在地,冲着那斗笠男子不住地磕头:“仙师再造之恩,不二没齿难忘。”
那斗笠男子笑道:“站起来吧。”
不二却仍然跪在地上,不知为何,明明是满心欢喜的情绪,泪水却从眼眶滚落下来。
“你们两个,也莫要高兴的太早了。”
洞中那人见此情形,忽然开口说道。
那斗笠男子听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抚摸不二颅顶,探下一道法力,登时吃了一惊:“两个镇海兽?”语气之中略带些许兴奋。
须知道,一千个修士之中也未必能有一个体内存在双镇海兽的。
但过了半晌,又满是犹疑地问道:“前辈,请恕晚辈眼拙,这小子内海中的两个镇海兽,我一个也不识得……”
洞中那人忍不住笑道:“莫说是你,我也只认得其中一个是某个异界的上古奇兽——毕蜚。另一个么,却完全寻不到根底。”
那斗笠男子听罢,登时失神了。
半晌,才有些低落地问道:“那岂不是意味着,这小子即便打开了内海之门,也无法唤醒镇海兽,更无缘通灵之境了?”
“这小子乃是五行神魂,与毕蜚并无关联,便只有使用神魂连同卷轴这唯一的办法唤醒镇海兽,”洞中那人回道:“但想必你也晓得,似毕蜚这样的异界上古神兽,此界是绝无神魂连通卷轴的。”
那斗笠男子听了,默声半晌,才回道:“晚辈晓得了。”
魏不二茫然不知地望着斗笠男子,只见他一动不动伫立在风雪之中,久久未曾说话。
……
三月之后,在云隐山脉深处,一座简陋的木屋之内。
魏不二紧闭双目,正在盘腿打坐。
他的双手掌心相贴,平置于胸前。
双掌接合处夹着一块儿黑色圆盘,此刻隐隐泛着微光,有淡淡的灵气自圆盘中间的孔洞微微泄出,缓缓流入双掌劳宫穴。
那灵气进入劳宫穴之后,便似走入了羊肠小道,涌动的愈加缓慢,数个时辰之后,终于循着十二正经流入位于下丹田的内海之中。
以修道之人的内视之法瞧去,这内海中四下飘散着极其微薄的灵气,正中央端坐着两个紧闭眼睛、奇形怪状的异兽。
其中一个形貌似马,头部通白,后拖蝎尾,面目正中只长着一只眼睛。
另一只,人面蛇身,通体黝黑,周身散着极寒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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