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浪流浪就好
王景范一行新科进士身穿昨天朝廷发放的绿色官服,有说有笑的走在金明池路上。昨天的传胪大典的兴奋劲尚未褪去,今日是新科进士们赴的是朝廷的官宴,更是受到了令人艳羡的瞩目,别的不说,这金明池路上有多少人正在打量他们,那些身穿艳丽服装的大家闺秀也是三五成群的朝他们指指点点。这琼林宴最精彩的并非是宴会本身,而是这金明池路上,在这一天榜上有名的新科进士们尚无家室者十之七八就要在这金明池路上订下终身。
“见复兄,这一路红裙难道就没有一个入得见复兄法眼的么?”苏轼笑着走在王景范身旁轻声问道。
王景范指着不远处那些富家大豪们扎起的彩幕帷帐说道:“‘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真宗皇帝诚不欺我!子瞻兄,在这万人瞩目之中,身处其境的进士们又有哪一个不会为之心动?我也是一样的!”
“那为何不挑选一个红颜知己呢?”
“昨日我去赴那王珪王学士的夜宴,就已经接受了一家的媒请,虽尚未谋面,但既然已经应承下来自然就不会对眼前这些心动了……”王景范笑着摇头答道。
苏轼有些兴奋的问道:“怪不得昨天晚上你自己一个人跑了不与我们一起去丰乐楼,连声交代也没有,原来是去会佳人了,是哪家的小娘子……”
丰乐楼原本为白矾楼,乃是京师开封城内七十二家正店魁首,其酒楼的招牌名酒便是那眉寿酒,远近闻名甚至据说开封有三千多脚店便是从丰乐楼中沽酒贩卖。丰乐楼非是一座楼,而是五座四五层高的楼用飞桥栏杆明暗相通,天色刚一擦黑这丰乐楼便已是人满为患,千余人于此饮酒不待天明不算完。
王景范可以想象得到,如同苏轼这样爱热闹的家伙从去年五月来京师开封一直被关到现在闭门读书不出,好不容易金榜题名了岂不呼朋唤友痛饮一番?更要命的是白沙书院这次有三十多名新科进士都住在一起,王景范用脚拇指想想都知道,昨天晚间这帮家伙们该有多么放肆,这三十多新科进士再联络同乡或是刚刚结识的其他新科进士,估计也就有丰乐楼这样的酒楼能够经得起他们这番折腾了。
“子瞻说笑了,佳人是没有见着,只是王学士保媒韩绛韩学士的侄女。王珪与韩绛、韩缜兄弟是同年,韩缜有女十七待字闺中,王大人便以此宴请于我,实则是做那媒人……我已经应承下来了交换帖子,若是韩家那边卜筮相合便安排与那韩家娘子见面……”王景范一边行走看着那些进士们与公卿富豪讨价还价,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苏轼有些遗憾的说道:“难不成你们连面都没有见过?那韩家小姐也不知容貌如何?”
王景范笑着说道:“学士家中有一牡丹屏风实在是太过艳丽,放在厅中不合学士性情,想来也是临时借来的……”
“见复,你是说那韩家娘子……”
“子瞻,不可多言坏人名节!我也没有注意,只是觉得偌大的一个屏风不应该如此,至于后面有没有人呢那就不知了。不过想来这两天就应该有韩家的回信了,这婚姻大事一关是躲不过去的,子瞻兄尚未成家为何不在这金明池上路选一家中意的娘子呢?”王景范笑着问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急不急!”苏轼笑着答道。
看着苏轼那张笑脸,王景范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眼前这位可是要名传千古的大才子,书画诗词文章方面都有非常卓绝的造诣。只是现在苏轼不过才小荷才露尖尖角,等到十年之后,恐怕天下会有无数女子会发下“非苏轼不嫁”红尘大愿,自己与他相比就差得远了——即便王景范有《全宋词》在手,如非必要他绝对不会用那上面的东西,事实上直到现在王景范父子也没有用过上面所载的那些诗词为自己博取名头。
王景范则是指着说道:“子瞻真乃风流人物!不过我是躲不过去了,就算没有韩家娘子,也会有什么李家娘子、王家娘子之类,徒增烦恼……”
苏轼倒是非常理解王景范所面临的局面,这状元郎如此年轻真是炙手可热,自己也不过刚二十出头,莫说状元,就连一甲进士都没挤进去,可就是这样这一路上来想要招自己为婿的人也是可以排成长队的,更何况眼前这个状元郎?昨日王景范和诸多进士一回住处,便看到停在自己门前的各种车架排满,甚至长长的巷子居然不够,门厅内坐满了前来说亲的媒婆或是公卿富豪的家仆,连王景范出门都是走的后门,虽说其中不少是来寻其他进士的,但大抵有一半都是冲着状元郎来的,这是说亲请婚者踏破门槛。
琼林宴对于新科进士们自然是荣耀无比,加上说亲**,经此一天那些寒窗苦读十数载,经历两次甚至更多次科举考试消磨的新科进士们在这一天当中可谓是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不过这些在王景范看来都并不重要,自己与身边的这些新科进士们不同,正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所以才不会轻松,更何况父亲生前的期盼在时时鞭策着他,他走上仕途要做的事情绝非包拯、王珪、韩绛等人所能相比的,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何乐之有?
不过眼前对王景范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婚事问题,在朝廷授官之后,按照通常的规矩即便是状元通判诸州离开京师开封是很正常的,自己不可能在开封久居,必须要在此之前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以免后顾之忧。宋人婚俗也讲究“合齿”,奈何朝廷科举取士不同于唐代,唐代金榜题名者绝大多数都很年轻,十几岁的进士甚至状元不乏其人,然大宋立国以来金榜题名者二十七八占了多数,三四十岁也不少见,至于王拱辰、晏殊那样少年成名者反倒是十分稀缺,甚至太宗皇帝时取人多问七年,年少者往往罢遣。
想想自己不满二十岁的女儿嫁给一个三十来岁的进士虽也荣耀,但终归是有些缺憾,是以王景范这样的年轻状元若非前面有个十八岁中状元的王拱辰前有先例,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在公卿巨富眼中自然是奇货可居。这样的人只要一日婚事未定,那上门请婚者就绝对会一日不绝,公卿巨富请婚还是小事,但若是类似于张尧佐那样强势的外戚甚至是皇帝亲自出面保媒,那寸点根基尚无的王景范是绝对顶不住的——他不是冯京,自认也没有冯京的风骨,说起来冯京不选择外戚也是因为他做朝中重臣的女婿远比外戚要好得多,而在父亲的教导下,他倒是更崇尚冯京的本家五代的冯道。
韩缜虽然在朝中比不过韩琦重权在握,但他的哥哥韩绛却是个厉害的角色。韩家虽无韩亿在世时那么风光,但是与之联姻的名臣却很多,王景范定下与韩家联姻的决定一方面也是想借着韩家这棵大树来拒绝那些外戚甚至是皇帝的请婚,另外退一步韩家小姐若不理想也可以重选不致得罪了韩绛兄弟,进一步则可借助韩家的权势来为自己的仕途扫清一些障碍。
京师开封乃是权贵聚集之所,权贵之所以称之为权贵不仅是其家族的荣耀,更是手掌通天之辈,所以说在开封城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韩缜招新科状元王景范为婿,双方都已经下了帖子就等卜筮之后再下定贴了,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师开封。
韩亿虽然过世多年,但是他的儿子和孙子都有进士出身,更有翰林学士的官身,再次崛起虽不是定局,不过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家族再出现一个韩亿那样的人物。除非双方这桩婚事出了什么意外取消,否则京师中的公卿巨富们谁也不会不自在插手这桩婚事,得罪韩家这样崛起希望颇大的家族可不是什么好事。今天王景范赴琼林宴这一路上至少还没有见过主动给自己递帖子的人家,这与昨天赴期集院路上截然不同,这便是权贵的力量,韩家这样的准权贵已经有能力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只是尚在口头上的婚约。
琼林宴过后,王景范与苏轼同车,刚过榆林巷他便叫车停下——王珪的府邸就住在附近,今天晚上他要去王珪家赴宴,最为重要的是见见那位韩家娘子,如果两人都对对方满意的话,那这门亲事也就算定下来了。
“见复,尽早抱得美人归,若是时间尚早的话,就来丰乐楼寻我们……”苏辙笑着说道。
王景范指着苏辙两兄弟笑道:“子瞻、子由,莫要乐极生悲,往后有一段日子还要在酒中渡过呢!”
说完便抱拳向车上的几个进士招呼一声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王珪府邸的方向走去,看着王景范渐行渐远的背影,苏轼兄弟心中突然感觉似乎有些悲凉的意味,兄弟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却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牛车载着新科进士们继续朝着丰乐楼出发。
虽然天色已经开始有些暗了,不过王珪作为权知贡举也要参加琼林宴,想来这会也就刚刚到家,还有韩绛也是如此,所以虽然距离王珪的府邸还有段距离,但王景范依旧还是不急不缓的如同一个游人一般在这京师开封的路上走着。
虽是温酒但是王景范一口饮进却觉得如此冰凉,四月的开封是一年当中最为宜人的季节,少女们用不着穿着厚重的冬装,每一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仿佛也是受了昨天东华门唱名和今天琼林宴的影响一般。王景范看着窗外街头匆匆走过的人们,他们为了生计或是刚刚劳作了一天往家赶,或是刚刚开始自己一天的劳作,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或是喜形于色,或是沉闷不语……
当王景范走出这街头小店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坐过的桌子,头也不回的迈向前方:“这一步迈出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亦不知何处是个尽头,更不晓得路在何方……”
帝国 第三十七章 凤钗定情
第三十七章凤钗定情
王景范并不善饮,不过时下的酒也没有父亲口中所言后世白酒这么厉害,小酌一杯还远不足以让他到酩酊大醉的地步,若非他心事较重连头晕的感觉也不会有。(小说手打小说)走上一段路程之后,他便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不多时便走到了王珪的府邸,而这一次看门人早就在门口张望专门等待他的到来,一来状元郎的赏钱够大方,而来也是王珪的郑重嘱咐——若非有过接触知晓王景范并非是轻浮之人,他会派家仆专门去寻王景范,时下进士及第之后,新科进士们狎妓、醉酒之类的事情可是不少,虽然可以当做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对韩氏家族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等在门口的家仆老远便看到一个青衣人影向这边走来,便高声呼道:“前面可是状元公?”
王景范快走两步笑着说道:“王大人怎么这么着急遣人在门口等候我么?”
家仆听出是王景范的声音后就赶快跑了过来说道:“状元公,我家老爷让我在门口等候,只待状元公您来便直接进去赴宴……”
王景范一边将一个红包扔给他一边笑着说道:“韩大人的府上可是来人了?”
家仆用手指一捻,隔着薄薄的布料,三粒珍珠的感觉传来之后脸上笑得的更开了,躬身说道:“韩大人府上今天下午便就到了,两位韩大人则是与老爷一起回来的……”
“噢?!”王景范停下脚步疑惑的问道:“难道韩家娘子下午的时候便已经到了?”
家仆笑着说道:“早就到了,不仅是韩家娘子来看状元公,两位韩大人的夫人及其一些韩家人也来了不少……”
王景范听后心中略微思量一番之后便走进王府,在家仆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中厅,此时中厅中已有不少人,不过家仆所说的韩家女眷一个也没有,大概是到后院去了,他见王珪走到门口便向前走了两步躬身行礼:“学生拜见老师!”
“见复不用多礼,韩绛韩大人想必你是见过的,这位韩缜韩御史同为某家同年……”王珪笑着向前亲热的扶起王景范向他介绍身后的几人,转过身后对韩绛和韩缜说道:“子华兄、玉汝兄,昔年我们同为庆历二年的进士,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看着新进士遥想当年我们那时,颇有些感慨啊!”
韩绛步下台阶走到王珪身旁说道:“呵呵,禹玉兄说的也倒是,每至春年这金明池上路一代新人换旧人,看着他们就想到当年咱们意气风发之时恍若昨日,每逢思起不胜感慨!”
王景范立刻拜道:“学生拜见老师!”
韩绛连忙上前扶住王景范的双臂笑着说道:“这是借王大人的府邸为你接风庆贺,状元郎若是如此多礼,王大人可是要怪罪了!”
虽然在崇政殿唱名、期集院和今天的琼林宴上韩绛都注意过王景范,不过两人却从来没有说过话,更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打量对方。王景范说不上是什么貌比潘安宋玉,一张国字脸、剑眉让眼前这个年轻人显得英气勃发,不过那双清澈幽深的眼睛却又让人感觉状元郎深沉内敛,韩绛身材就已经算是众人之姿了,不过等站到王景范的跟前才发现对方居然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想到王景范的才学和近期的品行,韩绛心中就更加满意了。
虽说是不多礼,但是王景范在靠近韩缜的时候,依旧是非常恭敬的拜见这位未来的岳父。相对于韩绛有些刺人的气质,韩缜更让人感到亲切一些,不过正是这位让人感到亲切的岳丈在朝堂之上却是有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官职——御史。此时朝堂上与民间的重点视线都被吸引到新科进士身上,但是这位御史大人在两个月之内便将参知政事孙抃弹劾去位,而更有眼色的将内侍都知史志聪搞掉,让人领略了一番这位新上任不过几个月的御史大人的刀锋实在是够锐利。
对于史志聪王景范还是颇为了解的,去年自己囊中羞涩之时便打劫了这家伙,不过似乎是因为他的打劫使得史志聪财产受损严重,更逼迫这家伙铤而走险,结果在私自役使皇城亲从一事上让韩缜抓住了把柄,一纸弹章让这小子彻底完蛋——大宋立国之后充分吸取了前代内侍作乱的教训,一直以来就对内侍采取严厉的打压措施,史志聪自己漏了马脚让韩缜抓住,这一弹劾不仅赢得了满朝大臣的赞同,更为这个新上任的御史大人平添了三分威严。
昨日王珪为韩家做媒,王景范对于那本据父亲所言的后世“盗版”《全宋词》内容并不全信,便让宋端四处打听有关韩家的一切消息以供自己参考。韩家虽然算不上望族,但韩家三代连续出进士并且仕途发展都很顺利,自然算的上是有名的家族,只要略微关注便有无数关于韩家的消息,像韩缜这样去年刚回到京师开封便一下参倒一个参知政事和一个颇有权势内侍的新任御史大人,更是消息无数。
厅中四人坐定,王景范却瞟了一眼昨天来时摆放屏风的地方,结果屏风已经被撤走,重重纱帐中露出了一个门户,便对昨天自己隐隐感觉屏风后有人关注自己的事情有了底,估计昨日眼前这两位韩大人甚至是韩家娘子母女搞不好都在后面转了一圈。他猜想的是不错,不过却没有想到凡是在京师开封的韩家重要成员昨日都在屏风后面走了一遭,若不是韩宗彦也与两个叔叔和王珪同年不好序论,今日这里韩宗彦也会来。
四人正自寒暄之时,一位身披淡黄褙子乳白百褶裙装女子在一名丫鬟的陪同下步入客厅,用来压住裙幅的玉环授随着女子的走动时不时的相互轻击叮叮作响。王景范抬头一看说不上被这女子的容貌所迷惑,但那一抹惊艳是少不了的,心中也明了这名女子便是今晚他前来赴宴的主角韩缜的独女韩慕雪。韩家能够与众多朝中勋贵重臣联姻,除了韩亿的经营之外,韩家儿女的教养有很大的关系,单看这女子行止便可知韩慕雪虽是独女但韩缜家教有方,眉目中并无骄横之气。
王景范只是略微的判断了一番,心中便长舒一口气,对于女子长相他倒是并不是很在意,只要胖瘦与他相当,面容不是丑到极点便也无所谓;想来以韩家人才辈出韩缜的女儿学问就算差些也不该是无趣之人。王景范最为担心的便是韩缜的女儿出身高贵又是独女,韩缜宠爱过分养成骄横之气,那他可就惨了。
现在外面正闹得沸沸扬扬的衮国公主与驸马不合之事就是现成的例子,衮国公主出生后不久便封为福康公主,乃是当今皇上的长女。当今皇上的身世在现在已经不是宫廷秘密,其生母李宸妃生前不能得到应有的地位,皇上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将衮国公主嫁给了其兄子李玮。不过从去年皇帝病重衮国公主进宫后到皇上病体初愈公主并不回宫,坊间便传言公主与驸马都尉家事不和,这些传闻本事宋端无意讲给王景范听得,只是自己得知要与韩氏联姻心中也曾担心自己会步了那驸马都尉李玮的后尘——宫闱秘事虽然坊间极为感兴趣,传言夸大也是自然,但传言并非全部是假的,从现在衮国公主降为沂国公主,驸马都尉出卫州,这两个举动也明白无误的表明这个衮国公主的厉害。
韩慕雪走到桌前,韩缜一脸怜爱的说道:“见复,这便是小女慕雪,族中排行十九,平素唤十九娘!”
王景范刚刚站起,韩慕雪如玉双手从宽大的袖口中露出,手指相扣放置在腰侧屈身道了声万福,他也立刻站直身体还礼:“见过十九娘!”
待到王景范坐下,韩慕雪也从旁边丫鬟端着的托盘中拿起酒壶为厅中四人分别斟酒。在韩慕雪来到王景范身侧的时候,那刚才道万福时一闪而现的葱葱玉指又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鼻间飘来淡淡的蔷薇花香——蔷薇露是从遥远的大食国所运来,以玻璃瓶装盛价格自然不菲,最是受权贵人家女眷的追捧,而官宦酒楼也是愿意购上一些,在酒壶中只需加入两三滴便可以使得酒液芳香宜人。
王景范束手正襟危坐,小小的酒杯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被斟满,韩慕雪斟满酒杯之后便再对四人道万福之后便飘然而退。人已退走那淡淡的蔷薇花香却依旧在这厅中索然余味,王景范面目虽无变动甚至向其他三人敬酒就仿佛刚才韩慕雪从未来过一般,不过心中却留了个影子——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将这一生的家事付诸于泡影,不过他依旧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心中却依旧和同龄人无甚区别,别人所向往的东西他也同样向往不已,只是他心事远比别人要重些,埋得更深些而已。
王景范的样子都落在王珪等人眼中,心中不禁对他的评价更高了一层,同时也是心中感到有些不妙。他们自问自己若是如同王景范一般少年得志可没有这么好的定力,见到韩慕雪这样的美人还能无动于衷,不过他们也不敢确定王景范对韩慕雪是否满意。
这桩婚事虽已经开始韩家将那些有想法的世家大族都挡在了门外,但是婚事一天没有确认,对状元郎有想法的世家大族便一天不会死心。尤其是今天琼林宴之后,新科进士们未有家事者已经被人家瓜分的七七八八,若是有狗急跳墙的无耻世家开出天价嫁妆引动王景范,那后面的事情对三人而言可就十分不妙了。
韩缜对自己的女儿婚事最为上心,韩绛着急则是因为状元郎前途远大招为韩家女婿日后又多一份强援,两人频频向王珪使眼色,这让王珪也有些如坐针毡,只是他也不好当着韩氏兄弟的面开口相询。
王景范虽然年轻但也对这婚事一事听说不少,向自己这样能够在婚前见到女方的还是很少的。自己的父母双亲已故又无兄长,这相亲原本是在过细贴之后才有的事情,若非自己是状元对方急于嫁女,能够见到对方的兄长已是开恩——买衣服看袖子,娶媳妇看舅子,绝大多数相亲是看不到女方本人的。原本相亲乃是极为郑重的事情,无论去哪家看对方都是要备下酒席以示对对方的看重。
看着王珪在韩氏兄弟目光下如坐针毡的样子,王景范心中也是有些好笑,便站起身来对王珪深深行了一礼,让其他三人有些莫名。三人心有所感,韩缜脸色瞬间有些发白,而韩绛和王珪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两位老师,韩大人,想必已是清楚学生家事如何,学生父母早已故去亦无兄长,蒙三位大人看重有意将十九娘许配于学生,学生铭感于内……十九娘端庄贤淑,学生心中倾慕不已,今日还请王大人做主代学生父母向韩大人求亲!”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个檀木小盒,王景范打开檀木小盒内里装着一只非常款式非常繁复的金凤钗双手呈送到王珪的面前。
王景范将凤钗双手呈上之后,韩绛兄弟脸色大喜,而王珪也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双手将檀木盒子拿过说道:“见复客气了!今日为师就代你父母做主,向韩家求亲……玉汝兄,恭喜!恭喜!”
这金凤钗乃是王景范今日托于文传和俞樾去质库楼花费重金购下的,两人不敢怠慢直接带着一个金饼前往,质库楼老板亲自接待,将所藏的金凤钗悉数拿出以供挑选。两人对这金银器也不熟悉,好在质库楼老板可是行家里手,加上去年有求于对方行事方便,更因王景范乃是金科状元更不敢有任何欺瞒,便代为挑选了一支做工最为精细的金凤钗。原本质库楼老板还想要巴结对方这个未来的权贵想要送给王景范,不过于文传和俞樾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手中的一个金饼就是十六两犯不着占那个便宜,一番推让之后以八两金成交。
如此贵重的金钗自然是王景范预备下来的,他心中已经决定只要韩家小姐只要不是太过丑女无盐,他便应允这桩婚事——双方尚未交换细贴,不过韩家已经安排今晚见面,他也不能不郑重对待。按照习俗一旦相亲满意的话,就应赠予对方金钗,若不满意则送彩缎两匹以示姻事不和。眼下他虽不知韩家小姐人品如何,但这些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已无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拒绝这桩婚事——韩绛他已经见过,有个叔叔摆样子他也不相信韩家小姐会丑到哪里去,备下金钗就是让韩家安心,他根本没有想着回赠彩缎拒绝。
王珪将檀木盒双手递送到韩缜面前,韩缜站起来却没有接过来只是笑着说道:“好!好!十九娘!”
王珪开始还有些惊异,不过在听到韩缜唤女儿上来心中便以明了,便将木盒拿在手中等待。很快刚才惊鸿一现的韩慕雪再次来到厅中,只是这一次她略微低着头,面庞被鬓角的一缕黑发所遮掩,但粉红的脖颈却露了她的底细。
“见复,去吧!”王珪将檀木盒递回,韩缜的想法他是非常了解的,是想让王景范将那金凤钗亲手给女儿带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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