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浪流浪就好
“治事之要在治人!好!”孙瑜笑着说道:“同为治水,常州那边的情况可就没有我们这里那么乐观了,那边刚开始治水工程便遇到了大麻烦,现在常州各县都嚷着要停工呢!”
蔡州和常州同时都有非常大的水利工程开启,孙瑜多少也对常州的事情更为关心一些,只是最近收到的消息似乎常州那边上下不和,底下的县衙派出的都是老弱病残去修治水利,这样的人哪里能够承担起如此重任?负责规划的人管不了县衙,王安石亲自出马这些县吏又是油滑不留手,王安石岂是他们的对手?三拖两拖这常州水利的事情几乎算是散了架,加上冬季将至,常州那边虽不会如蔡州一入冬便要停工,但也有冬雨之类的阴霾天气,河工最怕的便是这样的天气,一旦生群体生病之类的事情,想不停工都不行。
王景范对于常州的事情自然是极为重视的,只是这段时间他忙于自己这边的治水之事,根本无暇也没有这个渠道得到更多更及时有关常州的事情进展。在他看来王安石能够顶住压力开启常州治水工程已是极为不易,现在听孙瑜这么一说,看来王安石是被手底下的那些县衙官吏给糊弄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弄得王安石上下不得,这底下的官吏若是不能收拾妥帖,在紧要关头掉链子任你是知州也要被弄得灰头土脸。
“常州治水的奏章在下也曾看过,想来那边亦是有卢子明那样的治水高手在背后指点,不过看那奏章的篇幅和气度,似乎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这是在下所难赞同的……”王景范摇头说道:“即便蔡州这里是将治水分成两部,先治汝水后治鸿河水,但这汝水也没想着一次治理干净,而是留下一些工程等待更加宽松之时再行治理,这治水之事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成事,必会拖延甚久,在下打算用这三年的任期打下一个基础,日后的事情只需要修修补补即可……”
孙瑜捋着胡须笑着说道:“某家记得数月之前见复才刚刚至蔡州赴任,蔡州官场无不轻视见复年少谓曰‘mao娃子’,就是某家也觉得见复实在是有些太过年轻,而朝廷自太祖太宗朝之后这取士也多有向唐代看齐的意思。相处之后某家才尚觉见复老成言重,实乃天授……”
“大人过奖了,能够与大人同地为官,实乃见复之幸!大人刚正严明才学渊博,在下亦是受益匪浅!”
孙瑜也许hun官场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官员,但是他却继承了其父孙爽的儒者气度,对于这样的人王景范还是非常敬重的。况且与孙瑜相处,在学问上也确实是受益匪浅,连带狄惠兄弟和于文传等四人都是大有长进,毕竟论起教书育人孙瑜比王景范更为适合。
孙瑜摆摆手说道:“见复不用过谦,只需看看那常州目前的局面当知某家的顾虑,须知这蔡州治水已是停在纸面上长达十年之久,某家刚任这蔡州知州之时便有心做成此事,可惜某家空有心力不足……开封府辖下十八县、二十四镇,县都是赤、畿大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公事不敢说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但一般人是不可能担当的,这个提点公事对于王介甫来说应该是朝廷的一种着意提拔,也就是欧阳公‘兼有时用之材’了……”
对于王安石的评价王景范并不好说,此人功过评说就算在千年之后亦是众说纷纭,况且朝中现在对王安石颇为推崇的人很多,吕公著、欧阳修,就连自己岳丈的三哥韩绛亦是非常看重,只是从常州的事情上来看,恐怕是有些太过了。
“治水非一朝一夕之事,一下子要开十四条古河道,这确实是工程浩大。且常州水利与蔡州不同,重河运、防洪是要务,而蔡州治汝水虽也是防洪为重,但有淤田之利却是河运所不能比的。百姓只会看到眼前之利,河运对百姓来说并非是立竿见影之效,而淤田在开工之时也是如此,但一旦完工水土大辟百姓可以很快看到其中的好处,今后治理汝水还是以淤灌为主,就算官府不淤灌,到时尝到甜头的百姓亦会联名请官府代为淤灌……”王景范笑着说道。
孙瑜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一桩美事,见复好深的算计……”
“王介甫虽有宏愿一下子便治好常州水患,但做法却实为不可取。暂且不说将如此大的工程先分成数份慢慢的分年完成,就是刚刚赴任对于底下各县的官吏和本地豪族都不了解,以知州官位来推行此事,这便是最大的失误,若是天下事都以官衔谁大谁小便可以成事的话,那天下也就没有什么纷争了……”
孙瑜笑着说道:“王介甫自有他的烦恼,我们这边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罢了……见复已至蔡州半年多,yu汝兄前些日子来信说不多日你们夫fu二人便可团聚了,见复正可得闲好好整理一下府邸以迎夫人……”
“让大人见笑了,在下也确有此意,这治水工程若无突事件已成定局,正好闲下来办些其他事……”王景范笑着说道。
与当初王景范来蔡州赴任不同,韩慕雪一行人是乘船直接从京师开封出经蔡河入商水,在郾城取道汝水顺流直下便可入蔡州。这样也可省去水陆转折的苦恼,乘坐的也是租来的大船也不用与外人接触,更安全也更舒适,更有宋端请了假随行护送足以保证韩慕雪一行人的安全。
三四日之后,王景范在汝阳码头看到了韩慕雪一行人的舟驾,船上除了宋端等五六个护卫之外,其余二三十人都是韩慕雪带来的仆从。王景范在船头看着那一行走下来的仆从也是目瞪口呆,不过一想自己的宅子里面只有五六个仆从专门用来维持宅子的整洁,毕竟几个大男人住在里面也没有这么麻烦。只是韩慕雪一来,王景范只得将旁边的宅子也给租了下来,俞樾他们便搬了过去,正好韩慕雪带来这么多仆从他也不用为此烦恼了。
“螓蛾眉,巧笑靓兮,美目盼兮……”分离的这好几月王景范一直通过信件与韩慕雪联系,累积下来满腔的思念在见到本人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去好,千言万语到最后王景范只能说以诗经中的一语来形容身边的韩慕雪。
韩慕雪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立刻红了起来,低声说道:“夫君,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王景范朝四周扫了一眼笑着说道:“夫人还请上车,咱们回家!”说完便扶着她上车。
“夫人,岳母他们还好吧?”想到原本七月就接韩慕雪来蔡州团聚,结果因为韩慕雪的姥爷程琳病逝,结果便耽误下来。程琳死后朝廷赠其中书令,谥号文简,大宋的中书令远没有汉时中书令权势那么大,但中书令在太师之上,只为亲王、使相的兼管没有汉时的权力,只能算是一种荣誉,程琳死后也算是备极哀荣。
韩慕雪脸上浮现淡淡的哀容说道:“姥爷去世后娘亲也是即可赶往陈州,姥爷生前与欧阳内翰激ao好深久,姥爷过世后欧阳内翰撰文追念……”
王景范听后点点头,这都是老一辈人的官场激ao情,程琳、欧阳修与韩亿都是有姻亲关系的,程琳的女儿嫁于韩缜为妻,韩亿的孙子韩宗彦便是欧阳修的长女婿,这种复杂的姻亲关系也是大宋官场上一种极为庞大的力量,至少王景范对此已是有所认知。
王景范轻轻的拍拍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韩慕雪问道:“来时父亲大人曾言及夫君在蔡州治水,路上也曾见有治河河工开凿沟渠,现在相公定是烦劳吧?”
“该做的事情早就做完了,剩下来的就是为夫坐收成果之时了。为夫又不会治水,工地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自有管事之人监管……”王景范笑着答道。
“最近常是听及父亲与三伯他们谈论治水之事,言语之中对夫君颇为推崇,连五伯父这等从不轻易开口夸人都对夫君赞不绝口……”韩慕雪有些兴奋的说道。
王景范知道夫人口中的“五伯父”便是韩缜的五哥韩维,韩亿八子中韩维以父萌为官,韩亿死后韩维便闭门不仕,前两年才由欧阳修推荐知太常礼院——韩维固然是有才干,但欧阳修若是不闻其名也不会平白推荐他,这就是姻亲纵横联合的力量体现。
“这官场上的事情即便如治河这等善举多少也是要得罪人的,若是蔡州官吏一清如水秉公办事,若是这蔡州当地豪族能够识大体退让一些,为夫这一州通判也就容易多了。今日治水如此顺妥,也是数月以来为夫整顿的成效,现在州衙大牢中尚且还关押着那些为一己之si阻碍治水的豪门大户,其实他们若是能够坐下来好言与为夫相商,这淤灌至少有一千五百余顷,调配分他们一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偏偏这些人贪心不足,那为夫当起这凶人也就无所顾忌了!”
王景范在蔡州治水所行手段,就算官面上没有什么弹章出现,但底下流行的各种说法还是有的。尤其是最近这种以叛1uan之名将数户大族连根拔起的举动,更是让人震骇,只是蔡州知通乃至各县官吏众口一词,此事也算是就此揭过。
帝国 第五十五章 招揽入幕
第五十五章招揽入幕
第五十五章招揽入幕
蔡州这里虽然不及京师开封那么繁华,王景范的宅子自然也比不上在京师开封置下的那座宅院,不过韩慕雪看得出来王景范已经尽力将这座宅院置办周全了,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仆从太少,这恰好也为自己带来的仆从所添补上——来汝阳之前在母亲程氏就特意叮嘱下便多带了些女仆在身边,虽然没有言明是何用意,但韩慕雪却隐约感觉母亲似乎很担心自己年轻的状元女婿在离开京师之后不要有什么hua心思的意思。
这种世家内闱心思王景范却是不知的,只是觉得府邸中一下子充入这么多女仆有些怪异,不过想来世家大族都是如此,不说豪门大族,就是跨入四品官的人家那个不豢养歌妓?只要能够养得起,这种名士派头都是要摆一摆的,况且名士之间互赠歌妓也是常事,王景范虽无这个调调却也略微知晓一些,从见过的这些女从体态气质上估计这些仆从中多半有六七个歌妓。
王景范没有过问这些女仆,毕竟与韩慕雪大婚之时从娘家带来的女shi有四五十人之多,而婚后这家政内务也就激ao由韩慕雪来打理——以前王景范的开支用度打理包括老家的田庄之类的经营都是老吴一手包办,不过来京师开封后的大盗之举让他一夜暴富,只是这些财物是见不得光的,都是他一人保管用时自拿自用。
婚后王景范自问对于产业经营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也无这个头脑,便将自己的产业打理也都激ao给了韩慕雪。王景范的家境情况岳丈家早就明了,虽是不知王景范哪来的这么多的家产,但对此也没有刨根问底,王景范将家中财政大权激ao予夫人也是非常干脆,这是韩慕雪当初可未曾料到的,好在娘家对此乐观其成,岳母程氏又派来数人协助女儿尽快的熟悉这一套流程规范,总算是将王景范的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虽说一般无论中官势族还是如白沙蔡氏那样的乡间大姓家族,一般都是男子掌管家族事务,女子管理家族事务也是不多见但绝非没有,至于小门小户一家之主由女子担当这就比较常见了。一个贤内助对于一个官场中人而言无疑助力极大,至少京师开封中便流传韩琦家中完全由夫人做主,而他的夫人更是厉害,将整个府邸仆从训练的犹如一支军队进度有方,就是连韩琦也颇为叹服。
韩慕雪来到汝阳与王景范团聚之后,老吴照样将王景范在这里的财权激ao出,这家里面有了女主人,连老吴这样跟随王景范父子两代人的老人都必须要严守规范,搬到隔壁宅院与于文传等人同住。
虽是处于治理汝河工程的紧要时段,但工程的一切进度都是在按照当初预想的那样井然有序的推进,而治河施工期间的天气也是非常不错,除了下了半天的小雨之外并无太大的降雨——就在蔡州这边汝水治理工程今年的工程快要完工之时,常州那边却因为连续的绵绵阴雨气温骤降,使得治河的河工大量生病,原本就是老弱病残聚集的治河队伍一下子散了架,常州参与治水的各县纷纷要求停工,而转运使魏瓘的态度本来就有些暧昧,这使得王安石已经陷入两难之地。
王景范大胆的给卢绍冉放权,参与治水的各县也都为知通马是瞻,而知州孙瑜显然已经和王景范一条心且又老迈精神不济,这治水从头到尾都是王景范一人说了算。有卢绍冉这个精通水利的本州人在工地上督促,虽无官身品级却有王景范震慑之下,各县县令无人敢小视卢绍冉,但有所求无不尽力应允,这也是王景范能够在繁忙的水利工程期间还留在汝阳过着朝九晚五的正常生活,反倒是轻松之极。
十一月二十日,可能老天都在帮王景范治理汝水,这一年的第一场冬雪来的明显要比往年晚一些。在冬雪降下的那一天,全部治理汝水的两万多厢军、役夫全部放下工具,汝水水利工程全线停工待到明年开再进行剩余的扫尾工作。
“子明兄,孙大人近来身体不适就不能来了,在下在这里先敬子明兄一杯,多谢子明兄近两个月来东奔西走,没有你这汝水治理也就无从谈起了!”说完王景范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二十日停工之后,二十五日卢绍冉才从最北端的西平县赶回来,路上顺便再看看整条汝水工程粗略的再检视一番看看还有什么大的疏漏,这路上便走得慢了些。带着兴奋的chao红,虽然卢绍冉年龄要比王景范大得多,但依旧还是为对方的夸奖而有些心动,再一口气喝干杯中酒之后,也不免笑着说道:“大人过奖了!能够为本州桑梓做些实事也不枉绍冉生平所学,这治水如此顺利也多有赖于大人的事先调度,更是借来了八百河清兵,这工程度已经远当初的预计……”
“不要称呼什么‘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又不是身穿官服坐堂,子明兄可直接称呼在下见复即可!”王景范笑着说道:“能够借来八百河清兵这也是出乎孙大人与在下的预料之外,这也是京西转运使沈大人多少有补偿蔡州兴修水利之意,没想到这八百河清兵能够起到如此关键作用!”
“河清兵可不同于其他厢军,是专门用来维护黄河和汴河的!”言语中卢绍冉抛掉了刚才的拘谨,“原本我还在头痛如何凿引泾渠口,这部分乃是整个淤灌中的关节,没想到这些河清兵来了就省了大事了……”
王景范一边为卢绍冉夹菜倒酒一边听他如何讲述施工中的一些问题,虽然这些事情他多少都听别人说过,但卢绍冉乃是专门治水的人才,这样的人才非常难得,他如此厚待卢绍冉也多少有其他想法。
“子明兄,这河清兵虽然好用,但却并非是你我能够随意调动的,沈大人能够借着八百河清兵多少也是因为六塔河那边原先预定的方略改动了,是以这八百河清兵才算空闲下来调给蔡州来使用。明年开之时很可能就不会有这河清兵前来助阵了,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有八百之多,这些你可要有所准备……”
“见复放心,这个你不提我也早有预料,更何况当初来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了……”卢绍冉说了好长一阵,这才算是将这两个月来治河期间大小事务都说清楚,王景范在一旁不停的倒酒,他多少也有些喝多了:“汝水的工程紧要之处都已经完工,就等明年再加固一下堤防,等着开闸放水就是了,我想若是明年人手够多,还可以将原有的沟渠再延长一些,能够淤灌更多的土地……”
王景范笑着说道:“河清兵我是不敢保证,但是治河所需人手绝对不会短缺,这壮城兵亦会全数到位,能够多淤灌些田地这自然是好的,淤田越多明年秋天之时我们再治鸿河水或是加强汝水治理也就有了更多的本钱。沈大人虽然加集贤修纂知沧州了,但转运使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羡余少的,在下与孙大人商量过了,除了留下一些用度之外多进献羡余,顺便对这转运使多疏通一番,借些河清兵还是有些把握的……”
河清兵虽然好用,但也不是想有就有的,懂行的京西转运使沈立因为六塔河问题提出的建议中肯得到了朝廷的赞赏和采纳,并且因此而得以升迁这是好事,不过对于王景范而言却并不是——新任转运使于其立并非沈立那样的资深水利官员,具体背景也尚不可知,这一切都是变数有待观察。王景范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尽可能的多上缴税赋,这些税赋到了于其立那里便成为一路上缴朝廷的羡余,多数情况下一路转运使的未来升迁就看这羡余数量的多少,再加上自己的供奉尽可能的多争取些河清兵下来。
说起来王景范除了在蔡州自己的地盘上横行辣手之外,对于上司的官场逢迎还是颇守规矩的——沈立升迁消息一到,他便送去一套美yu制成的围棋,而于其立尚在京师之时便直接托人送去了一套大食玻璃碗。王景范早就听说沈立好藏书,只是估量着自己会读书这藏书未必能够入得了人家的法眼,便送了这套yu质围棋,其价格不下五六百贯既风雅又免去了双方的尴尬,至于于其立的玻璃碗也是如此——丰乐楼最顶级的房间便是以玻璃碗为酒具,而京师士大夫也最喜好以玻璃碗饮酒浅斟低唱,这已是士大夫中的风尚。
《礼记?yu藻》有云:“君子无故,yu不去身……”王景范赠送给这前后两位京西转运使大人的东西其实都是落到了“yu”上面——沈立的yu围棋虽是风雅但若是放在唐时绝不会有这么高的价钱,而大食玻璃碗也就比yu碗胜在新奇。
自宋夏开战之后,西夏阻断了河西的yu石之路和阗美yu亦不能如往常一般运抵中原,这yu器的价格也是一路走高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位置,在美yu难求之下大食玻璃物事更成了美女的替代品,这也让王景范萌生了将玻璃制品弄出来的想法。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想要将玻璃弄出来也不是个简单事,除去自己的实力还不算雄厚之外,玻璃本身的制作便会让王景范头大如斗——父亲生前倒是将玻璃的制作方法留了下来,甚至还留下了一种比据说比最好的铜镜还要好上千百倍的玻璃镜子的制作方法,但这东西连父亲自己都没有去做过。只是隔行如隔山,葡萄酒的酿制方法甚至是酿制的过程他至少都曾见过,这玻璃的制作方法可比葡萄酒要复杂多了,而且一上手就必须要有一个类似烧瓷器用的瓷窑,制作的动静也未免太大了些,他实在无法想象如何去实现父亲所说的玻璃制造。
王景范将烧制玻璃的想法抛到脑后,这不是他现在要办的,渭州那个小地方既偏远又穷困,更没有什么风流雅士要用玻璃碗才可以浅斟低唱耍名士派头。父亲也许上一世的时候玻璃器物兴许平常,贩夫走卒都能够用得起,但现在这东西非大户人家是不可能拥有的。这一世估计父亲就根本没有见过大食玻璃其珍贵程度亦不是他所能够想象的——王景范大婚之时,丈母娘仅是将婚房的窗户和屋内的灯具、茶具置办成玻璃物事便不知hua费了多少银子,如此采办所需铜钱的重量足够能活活压死他。
“玻璃的昂贵和厚利是与它的风险成正比的!”王景范心头突然掠过一丝警惕,让他将烧玻璃的想法彻底压制下来,心中也不免庆幸父亲当年幸好没有真的去烧制玻璃,否则必然是后患无穷——只有来到京师开封,见识过那些中官势族们无法想象的奢豪生活之后,他才明白父亲留给他的那些东西是多么的烫手,就是葡萄酒他也打算让白沙蔡氏过两年站稳脚跟后便想办法跟七十二正店中的哪一家合作分担出去,否则时间长了必招来意想不到的奇祸。
“子明兄,恕在下冒昧想问问子明兄在治水完成之后可有什么想法?”王景范刚才由自己送给两任转运使的礼物想到了玻璃和他手中掌握的其他烫手的东西愣了一回神,好在卢绍冉好似酒也喝多了,并未觉。
卢绍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在下能有何想法?能够施展平生所学为桑梓尽一份心力已是大幸,说起来绍冉还要多谢见复,不仅让我施展xiong中抱负,更为绍冉在汝阳置办下一份家业,治水之后绍冉可以无忧了……”
卢绍冉现在连吏员都算不上,他本身虽然是读书人也曾考过科举,但却没有任何功名,成为芸芸科举失意者之一。不过王景范和孙瑜商议后,便在这蔡州为其置下了一座还算体面的宅院,并且还许诺待到明年淤灌功成之时便做主分与他汝阳附近上好淤田十顷,并且每月还专门为他开支十五贯钱用作日常hua销。卢绍冉自己肯定是无法耕种十顷好田的,但租给其他佃户亦是足够报他日后衣食无忧,这也算是给他如此费尽心力治河的褒奖。
王景范端起酒壶为卢绍冉斟满酒笑着说道:“子明兄在治水方面的学识乃是在下生平仅见,沈大人如何善于治水在下是只听其闻不见其行,但子明兄于治汝水中的所作所为在下甚为佩服!”
“见复过奖了!这十多年前还是田京田大人任蔡州知州之时,便有了治汝水的想法,当时在下那时还年轻正是想要一展身手之时,可惜十多年蹉跎,年华空耗,今日有幸一展xiong中抱负,且大人又如此鼎力相助,在下岂会不倾力想报?”卢绍冉笑着说道。
王景范听后却摇摇头说道:“本以为子明兄心怀大志,现在看来却是让在下有所失望了……”
“见复此言何意?”
“子明兄治水只能或许在别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在下看来却是无价之宝!若子明兄只满足治理蔡州之水那便白白辜负了自己一生所学,子明兄待治好这汝水、鸿河水之后,就应当去想着治理蔡河、汴河、淮水乃是黄河!唯有如此才不枉生平所学,唯有如此才可青史留名!”王景范失望的答道。
卢绍冉听后先是讶然,随即笑道:“见复未免太高看绍冉了!见复岂知这治水艰难?暂且不说才学如何,如绍冉一般无甚出身,别说去治理其他河水,就是这汝水治理当中,那些县令、县丞是如何看待绍冉的?一介白身如何能够驱使得了那些官老爷?若无见复行那治河先治水之策,怕是十个绍冉也无济于事……”
王景范听后沉默了一会,卢绍冉的话他很明白,他也听说过一些县官吏对卢绍冉不服气的怨言,不过自己一瞪眼这些平日在百姓面前趾高气扬的官老爷、公人立刻变成三孙子。不过横竖一条汝水而已,经过蔡州也不过穿越数县之地,那蔡河、汴河、淮水乃至黄河都是穿越数州乃至数路的大江大河,中间管辖的官吏难以计数,到时候就算卢绍冉身负大才还能够如此去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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