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浪流浪就好
“不到开封不知人多,不至崇文院不知书多”。馆阁作为石渠天禄,典藏之丰无愧图书之府,按照王景范的父亲所言,馆阁便是皇家图书馆——王景范自然知道父亲的来历,只是藏书莫说官府,就算是个人也是常见,如父亲所言后世有专门收集图书供任何符合条件的人或是免费或是付出一定的费用便可随意借阅,这样的地方还真没有,至少王景范自己没有碰到过。不过这并不妨碍王景范自己建一所图书馆,在白沙书院中便有书楼四座,除了其中的三座是专门供书院内部师生免费借阅之外,还有一座是专门供外来学子借阅图书所在,按照所借图书的规格缴纳押金之后便可免费借阅。
“次道兄,三馆秘阁藏书浩如烟海,不知白之时能得几分?”王景范与以三十多岁身穿绯色官服的中年人漫步在廊道之间。在至崇文院之后,由集贤校理宋敏求带着王景范四处走动,参观一下这个被天下读书人所魂牵梦绕的圣地。
“次道”是宋敏求的表字,赵州人,他的祖父宋皋、父亲宋绶都曾是太宗、真宗朝的名人,尤其是宋绶官至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宋敏求本签书集庆军节度判官,不过在庆历三年之时以祖母郑国太夫人高龄尽孝为由请解职留待京师,后来以光禄寺丞充馆阁校勘,到现在才一步步升到了集贤校理的位置——十五年的时间里宋敏求不过是升了五个台阶,而距离王景范的直史馆尚有集贤院和秘阁两道直馆台阶。
宋敏求正好年长王景范二十岁,当只是后者年不及二十便已位列直馆,两者差距之大确实是让人有些瞠目结舌。不过宋敏求与王景范有很大的不同,他是一个专注学问的人,王景范与他言谈几句便已经摸清了对方的秉xing,虽然对方官位并不高,但治学严谨他早就有所耳闻——庆历五年的时候他以校书郎的身份便与任馆阁校勘的范镇并为编修《唐书》官,眼下范镇都是知制诰了,而他则完成了一百卷的《续唐录》,王景范相信若是宋敏求有意仕途那凭借家世绝不可能升迁如此之慢,加上他学问好,那唯一的解释便是旁边这位颇有儒雅之风的宋敏求是一个不折不扣专心治学的学者。
当然宋敏求的仕宦生涯多半也体现了状元的优越xing,虽然王景范是被人暗算才不过任职一年多一些通判便被召回京,但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从韩绛那里他已经得知朝廷正因为新的科考诏令会使得科举次数增多使得成绩优异者人数倍增的情况,而讨论如何限制的问题,已经责成中书门下拿出一个裁减的章程。虽然现在中书门下的这个章程还没有最后的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科举考试出来的进士,还是制举高等,对于这些人的擢升、任用和赐予恩典都要下降不少已经成为定局。
就现在已经定下来的结论来看,进士第一和制举第三等不可能被授予将作监丞、通判一州的任命,而是降低到大理评事,签署两使幕职官事,等一任过后才会升为通判,再次任职期满才会试用为馆职。进士第一人和制举第三等都尚且如此,下面的就更不用说了,就如同王景范若是还在蔡州待着,那等待他的就是长达六年的地方官生涯。当然现在这些都还在讨论之中,言官们也是在最近这半个月才提出这个问题,而中书门下也只是根据言官定了进士第一人和制举第三等的一个任官原则,至于具体细节还有待商榷。
不过按照这个规定,王景范至少要坐满六年通判才能回京任馆职,虽是诏令未下之存在于讨论之中,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在这上面不能不说他占了个大便宜。依照先前他的设想那将会更加糟糕,因为他回京之后搞不好就要面对比眼前更为惨烈的现实——濮议。那可是另外一种斗争,不是臣子和皇帝的分歧,而是朝廷大臣直接分裂成两半,胜者留在京师,败者流放地方。当然这种对立还远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皇帝也不会真的为难反对者,说是流放不过是暂时调出京师而已,其烈度还是比熙宁党争差了八条街。
宋敏求笑着答道:“何人能够遍阅崇文院内所有典藏?不过是各有侧重尽心而为,只是读书不能为了求多而读,而是先遴选适于自己的范围的书来读,后则兼广……”
王景范听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笑着说道:“多些次道兄解huo!”
宋敏求的建议虽然比较大众化,但在崇文院中却是至理名言,因为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了,穷一生之力未必能够看完十之二三,更何况想要从中有所收获,一味求广绝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王景范心中却并不以为意,他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一时的过渡之举,并非是要在这里成为宋敏求这样一心做学问的馆阁官员——虽然他心中已经明确自己要面对复杂局面的挑战,但却从来不想在书阁之中度过自己的仕宦生涯,尽管这里是任何一个真正读书人的圣地,但是此生他注定已经与做学问无缘,哪怕是真的有什么成果,也不过是进身之阶而已。
宋敏求早就听说丁酉科的进士第一人已经被提前召回京师,皇帝亲自在御书房诏试入馆阁。崇文院中一些准馆职年轻官员都想要结识这位年轻的状元郎,只是宋敏求对此并不在意——他是真正做学问的人,在崇文院这样的书海中正是如鱼得水,良好的家世能够支持他维持清心寡yu的生活,而不必像其他年轻馆职官员那样谋求外任。
不过王景范的年轻还是让宋敏求感到非常惊讶,而对方的学识更是让其惊异不已。这一路走来两人言谈甚欢,他们之间能够如此融洽还是话题能够谈到一起去——宋敏求官职也许不高但学问高,三言两语旁征博引,一般人还真的难以应付的过来,也只有王景范这样同是读书破万卷的同道才会与他谈得来。不过出于馆阁前辈,宋敏求还是隐约劝诫王景范,希望他能够专精一些,莫要一味的求广博。
王景范听得懂宋敏求话中的意思,不过只可惜两人的追求不同。说起来王景范还是非常羡慕宋敏求的,这样的人一生纯粹简单,他也非常向往这样的书斋生活,而且若是他也走这条路一定会比宋敏求更有潜力。宋敏求是集贤校理,而王景范是直史馆,宋敏求只是带着王景范在崇文院的范围内走了走,顺便讲解了一下崇文院内所设的三馆秘阁一些简单的规矩,两人在一同吃过午饭之后便分手了。
通过与宋敏求的激ao谈,王景范对于三馆秘阁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同时对于未来的工作他也算有了大致的了解。虽然三馆秘阁各有各的不同,不过大体上而言工作的内容都是颇为相近的,无非是访书求书、著作之庭、校文之所,再有便是育才储才之事了,只是这当中还是以著作和校书为主,其余的事情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的。
今日王景范到了崇文院才知晓自己会得到宰相富弼的接见,同时也是按照规矩每有外官除授馆职,三馆秘阁必然会要集体宴请一番。不过今天显然是不行了,因为政事堂那边临时有事而作罢,改为明天。对于王景范这样的初入馆阁便挂上翰林shi读头衔的新成员,旁人是不会太过为难他的,他也巴不得清闲一下——对于富弼的接见他可没有抱什么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只是想着富弼千万不要那他当枪使,虽然他已经做好入局的准备,但如此被动的卷入局中会让他感到十分尴尬。
“先生一时两加荣命,足为学者光耀,然学士与shi读,何者为美?”于文传笑着问道。
王景范一回到家便得到家仆禀报,于文传和俞樾回来了正在中厅等候,没想到一见面于文传没有先恭喜自己反倒是先问自己翰林shi读和馆职哪个自己最满意。一入三馆秘阁虽有正准馆职之分,但上自昭文馆大学士,下至秘阁校勘统称馆职,而又有“三馆学士”或是干脆称之谓“学士”,是以于文传让王景范选择馆职和shi读哪个更好。
“寿道莫非是乾曜?而我则为贺公?”王景范笑着反问道:“学士也好,shi读也罢,岂非皆是高选?哪能分出高下?”
类似于馆阁这样的皇家图书馆机构,事实上从先秦时代便已经有了,从中走出的名人数不胜数,而馆阁作为典籍之西昆,育才之蓬山,使得馆职为人所重,只是前者历代皆有,而育才则是实打实的从大宋才扬光大的。不过即便如此这并不妨碍前人对馆职的独钟其情。于文传的问题其实是脱胎于唐时故事,贺知章自太常少卿迁礼部shi郎,兼集贤学士,当时乾曜和张说秉政,乾曜便问过shi郎与学士之间哪个更美,贺知章的回答自然是学士第一,shi郎第二,这也足以反映出唐人对三馆学士的认同。唐时尚且如此,到了大宋更是登峰造极,只是贺知章的集贤学士乃是真学士,王景范的直史馆虽也称“学士”,但哪个更货真价实一眼便知。
王景范自然是知道这则典故的,以乾曜比于文传,而自比贺知章,这哪里让于文传受得了?当下于文传一辑到地笑着说道:“老师莫要怪罪学生!”
“三馆秘阁,地望清切,非名流不得处。昔年范景仁为馆阁校勘当迁校理,宰相庞籍就曾有言:‘范镇有异才,恬于进取。’乃除直秘阁。”王景范笑着走上前去将于文传扶起说道:“各人有各人的道,我之道非在馆阁,不过是一个经历而已,一入馆阁遂成名流,非名流不足以问鼎仕宦坦途,奈何我也只得走上一遭……”
于文传在那里装模作样实则是恭喜王景范获得这个职位,而俞樾就显得有些木讷,只是躬身拜道:“恭贺老师!”
王景范双手扶住俞樾手臂笑着说道:“不用这么多礼,萌甫与寿道亦会有如此经历……”
于文传和俞樾去年在渭州参加解试,榜文一出便占据了头两名。在京师开封这等人文荟萃之地他们两人自然是翻不起什么1an.闱大比的状元,而眼见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于文传和俞樾这么轻易的通过了解试,难免给人一丝别样遐想。
“老师一入馆阁本是美事,只是日后到了书院难免要遭国子监博士的冷眼啊!”于文传笑着说道。
王景范摆摆手答道:“数月不见,寿道见闻又是大涨,莫非这几月时间寿道除了应考之外,还有闲情翻阅典籍?李觉之事已然过去了几十年,早已往事如烟,至今尚有几人记得?只是回想当年国子监已无李觉时那番鼎盛,若想恢复旧观难矣!”
当年朝廷选择国子监博士李觉属以修撰二朝政事,崇文院王禹偁《上史馆吕相公书》中对此提出异议,认为馆阁文人久事完全可以胜任此事,甚至提出崇文院馆职官员与国子监博士同台竞技一比高下。也难怪王禹偁如此ji愤,在他们眼中能够与文事沾边尤其是这种修史之事馆阁当之无愧的是选,国子监cha了一手确实是将馆阁ji怒了,为了维护馆阁的神圣和权威,王禹偁在上书中难免有些意气用事,不过反过来看能够将馆阁bi到如此地步,李觉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王景范看得出来于文传两次引经据典似乎别有深意,看来这次渭州解试他们两人考得确实不错,而于文传多少有些踌躇满志,似乎这一科已经志在必得一般。不过王景范却并不这么乐观,丁酉年闱他都知道试题尚且考得如此艰难,唯一的解释便是运道够好。能够通过解试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更何况渭州与两浙和川蜀的解试竞争烈度没得比,能够从南方的解试杀出来的考生绝对是优中选优,才学运道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能够在渭州称雄也许放到那些南方考生当中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于文传根本就不知道中书门下已经开始对科举入仕的官员授官将要采取严厉的限制,以进士第一人的荣耀尚且几乎禁绝迅升迁之路,更何论普通进士?王景范根本不敢去想连进士第一若无特别机遇还要在地方上干六年才得以入馆阁,那普通进士该怎么办?昔年进士第一几乎不出六年就可为两制,十年亦有步入执政的,这次中书门下无论商议出个什么条陈,对于升迁神的进士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就是不知道于文传听后会作何感想?!
帝国 第七十章 心思心性
第七十章心思心xing
第七十章心思心xing
虽然王景范此时还不满二十岁,随着他在决定是否入局京师的问题上的脱变,使得他整个人都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这让离开他不过十个月的于文传和俞樾都感到了一丝的陌生。不过两人并没有在这上面想太多,因为王景范越来越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从容感——这是一种上位者的感觉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不迫,都是如此镇静自若,与自己的老师在一起更让他们感觉到一种安全和信任。
王景范一想到中书门下两省正在干的事情,再看看有些踌躇满志的于文传和一向颇为沉稳的俞樾,手指缓缓的转动着茶碗,一时间客厅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了些。
“先生,最近可是有些麻烦?”俞樾问道。
王景范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确实是有些麻烦,不过不是我的,你们也都知道我与那王安石一般都是被人暗算才提前离任的,只是回到京师之后没过几天中书门下那边就要开始制订新的章程,是关于进士及第和制举出身的官员……其实你们也应该多少有所耳闻,自陛下下诏缩短闱大比的间隔时间之后,有关于新科进士连带制举出身的授官和擢升问题就一直是一个比较热门的话题。现在皇上已经决定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中书门下两省正在商议条陈,眼下具体情况并不为人所知,只是已经明确的便是进士第一人和制科入第三等只能任用为大理评事,签署两使幕职职官事,后再任为通判,最后试用为馆职……”
王景范将他所知的一些情况向于文传和俞樾都仔细的说了一遍,于文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原本以为朝廷缩短了两次闱大比之间的间隔时间,便会有更多参加进士科考试的机会,虽然自诏令出之后快一年的时间里,这种限制进士晋升的讨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他也认为这是必然的趋势,只是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居然会这么严厉。
对于制举取士选拔要求严厉也就算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进士步入仕途居然也变得如此艰难——大宋立国以来,虽然承袭唐制在科举考试之外开制科取士,不过第一二等只是象征从来就没有授予任何人,而制科入第三等更是只有吴育一人得到,即便如此制举考试还创下过一个不取的可怕记录,制举考试取士如此艰难只有少数读书人还把它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先生如此恰巧的回京诏试馆职,原本以为翰林shi读已经是先生最大的收获了,没想到先生能够躲过这条即将颁布的诏令才是最大的幸运……”俞樾微笑着说道。
俞樾和于文传虽是同时为王景范父亲所授业,两人一同学习后跟随王景范也是如此,一直到现在除了过去的几个月回渭州赴考解试之外,两人与王景范就从来没有分开过,三人之间对于彼此的脾气秉xing都是知之甚深。俞樾从小就是十分稳重之人,除了求学之外从来没有刻意追求过什么,在王景范的眼中他倒是更像刚刚认识的一心只想做学问的宋敏求,不过俞樾的办事能力与他的治学态度一样出色。与俞樾不同,于文传更像是一个风流名士,如王景范的那一手漂亮的斗茶技艺,于文传就下过非常深的功夫。
俞樾对于自己的未来看得并不十分远,他的想法非常简单,按照王景范所设定的就这么走下去。科举考试成功最好,不成功便在王景范身边帮着办事,一方面同样可以借王景范之手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早先在王景范东华门唱名点中状元一夕之间闻名天下之时,俞樾心中最大的念头也是科举高科及第,不过在蔡州随王景范赴任的这大半年时间中,觉得换成自己来处理蔡州的事务就算有孙瑜的鼎力协助也未必能够拿得出如王景范那般的魄力去整顿地方官吏。
俞樾与于文传最大的不同便是他能够非常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xing格,同样的权力地位,同样的外在环境,有人就可以做的风生水起,有的人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王景范自然是前者,能够拿出足够的魄力加之正确的方法来达到自己所预想的目的,而俞樾自认没有这番本事,虽然不愿意承认,就算自己有这份权力也多半会步王安石的后尘,除了劳民伤财把事情办砸之外,还要遭人暗算。正因为如此,俞樾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表现的比较淡然,心中只是庆幸先生能够躲过这仕途一劫。
王景范摇头笑道:“也算是吧,你们日后是要考科举做官的,这个诏令虽然对你们今后走上仕途多少有些不利,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在意,毕竟事过境迁,朝廷的政令总会有松动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你们明年参加的闱有何动静?”于文传问道。
王景范摇头说道:“眼下京师最大的动静就是选立皇嗣之事,不过上午在崇文院适才刚刚听闻宫中周妃身怀有孕,眼下朝臣和皇帝都关心周妃能否生下一个皇子,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会被压下来……至于闱之事虽有个别言论,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流言不可尽信,尤其是权知贡举的人选,若是皇帝不开口谁都无法事先料知的……”
“先生以为欧阳大人如何?”
“欧阳大人乃文坛泰斗,若是与上次一般权知贡举这没有人能够怀疑。只是这朝廷科举取士与前代唐时不同,点中进士皆是天子门生,本朝虽也有过苏易简七次贡举的经历,不过谁知贡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考生要看清文章的主流……”王景范笑着说道。
“先生所道是太学体与古文之争?”俞樾有些疑闱中尽黜太学体遭各州考生围堵,谁还会再这么做呢?”
嘉佑二年那年科举考试因为欧阳修力ting古文文体,使得各州有名的才子们碰的满头是包,为了泄愤他们除了在贡院门口围堵过欧阳修将其推倒之外,还向其家中投寄祭文诅咒其早死。各州考生如此闱考官也会引以为戒,是以现在不少考生都认为古文文体不会再如上次.闱太学体文章占上风的居多,而王景范邀请欧阳修前往白沙书院来讲学,就是为了纠正白沙书院中这股风chao,莫要让书院中的考生被外界的流言mihuo。王景范可不想看到白沙书院成为欧阳修笔下打击的目标,等自己在馆阁中的职务安排妥当之后是要回书院亲自主持大局的,到时候因为闱一片哀鸿片野,那可不利于书院的展。
“是太学和国子监的博士受皇帝待见,还是欧阳大人受皇帝宠信?”王景范意味深长的反问了一句,不待两人回答又继续说道:“欧阳大人文名传天下,当世已无人可比,加之朝中权柄愈重,朝中重臣莫不敬之。这样一个人即便不是知贡举,他的态度对于闱大比的问题孰优孰劣亦是影响甚深,不要忘记他有直接上书皇帝的权利,这一任权知贡举若是想要走回原来的老路,亦要承担此中风险……”
看着俞樾和于文传有些深思的表情,王景范笑着说道:“寿道、萌甫,你们两人不要想得太多,不管如何再过一个多月这权知贡举的人选必然已经确定,到时根据此人喜好自然能够看出端由,也倒不必放在心上……”
王景范说得虽然是有些随意,但是科场之事对于学子而言乃是决定人生道路的大事,岂可轻易而决,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考生的关注。俞樾和于文传听后也是十分警惕,不过心中略微琢磨一番也看出了一丝端倪——不管欧阳修是不是权知贡举,明年的闱答卷的文体恐怕是古文和太学体各占半壁江山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这对他们二人来说已经是足够了,他们的学问之始便是由王景范之父授业,从来都是注重文法效两汉,虽不明其端由,但长久之下做文章已经成自然,若是能够继续欧阳修的古文主张自然是对他们什么影响都不会有的,但是来个欧阳修的死对头知贡举,那对他们而言可是个大麻烦。
&.闱王景范不可能知道的很多,不过有上面的一番推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王景范对文事的推定一向都非常准,既然古文文体不会受到影响,那他也用不着着急了。
<.秋几何?太子亲政需长至几岁?!”
于文传一听脸色不禁一变,却不敢应下这个话头。因为唐时殷鉴大宋对于宦官的压制虽不及对武将那般风声鹤唳,但一些规矩也是十分严厉的,只是当官到了一定的品阶必然会要与宫廷生联系,此时能够早一刻获得宫内的准确消息,那边早一刻布局来谋取利益,而自古什么风也不如枕头风管用,当今皇帝三十多年间诸如贾昌朝、甚至是文彦博都因为想要建立通往宫内的顺畅通道而被皇帝所怀疑被贬,可如此严厉惩罚之下重臣依旧前赴后继也多少让人感到有些无奈。
自温成张皇后去世之后,后宫中得到皇帝宠幸的不过只有十个人,知晓宫内情况的都称之为“十閤”,前几个月刚诞下皇女的董氏和周氏与张皇后的妹妹都在其中。董氏怀孕之时朝中重臣就立嗣一事集体“哑火”几个月,不过董氏为皇帝生下了第九个女儿,朝廷重臣立刻纷纷上书要求立皇嗣,这才有文彦博罢相,包拯、欧阳修、富弼、韩琦等人的职务调换。眼下刚刚传出周氏怀孕的消息,王景范也是今天早上在崇文院之时刚刚知晓。
后宫周氏怀孕一事也是来得凑巧,王景范也是在与宋敏求在崇文院中走动之时听到不远处几个低级官员耳语之时才恰巧听到的,估计今明两天岳丈韩缜就会招自己过去——到现在王景范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一帮馆职文人无聊的造谣,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皇帝本人弄出来的谣传,不过这个可能似乎比较小……只是王景范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消息很可能是真的,如若不然富弼没有必要取消今天早上的会面和崇文院的欢迎宴会,也只有关系到大宋帝国未来的重大事情才会让富弼选择搁置自己,而皇嗣问题正是关乎国运的重大事件之一……
王景范知道在朝廷中所有有分量的官员都会考虑这个问题,内心中并不期待周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否则他们真的要考虑今后在他们的仕宦生涯中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要提心吊胆的应付珠帘后面一个永远不会1u面的“女皇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皇帝希望能有个儿子继承皇位,哪怕有摄政太后的隐患;而朝中重臣不会朝好的方面去想,想到皇帝的年龄与随后可能出现一个正在吃nai的皇帝,他们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他们虽然手握重权,但他们不是一个人,他们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家族或是一个庞大的政治经济团体,就算他们自己可以在摄政太后面前保持一个文人应有的风骨,但他们不得不考虑自己完蛋之后家人会不会受到牵连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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