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者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Rongke
李响年沉思了一下:“可以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十一号楼四单元的地下室吗”
“行啊。”物业经理欣然答应,“容我去取一下钥匙。”
待物业经理找到钥匙,两人一同来到了张亦弛所居住的那个单元楼道里。物业经理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伸手将灯打开,指着下面道:“这就是地下室了。”
李响年踩着台阶走了下去,物业经理跟在其身后。
到达下面,映入眼前的是一条狭长走廊,走廊两侧排列着一扇扇防盗门。李响年转身看向物业经理:“这些就是每家住户分配的储物室吗”
“储物室不是分配的,需要住户额外购买。”
“能打开五单元六零二室住户的储物室吗”李响年又问。
“这户没有购买储物室。”物业经理查了一下资料薄,“而且就算有我们也开不了。因为储物室的钥匙只有住户有,我们是无权打开的。”
“啊……”李响年双手背在身后,向走廊深处走去。
没走多远,他就停了下来看向旁边,那里居然又出现了一条向上延伸而去的阶梯:“这是什么情况”
物业经理赶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是三单元的地下室门。”
“什……什么意思”李响年很是疑惑,“这个地下室是整栋楼共用的不是每个单元住户单独使用的吗”
“我们这边地下室是一个整体,每栋楼的六个单元共用,所以地下室有六个进出口。”物业经理解释起来,“以前还总有熊孩子进来捉迷藏,从这个单元钻进来又从另一个单元出去。也是因为怕孩子出事,所以地下室门才锁了的。”
“等等。”李响年听到了一个重要信息,“你的意思是,一单元进来,也能从六单元出来是吗……那每个单元地下室的锁一样吗”
物业经理道:“对啊,六个单元进的都是同一个地下室,设不一样的锁也没有意义啊。”
李响年眯起眼睛,脑子里快速过着什么东西。
“我们出去。”
——
李响年先前的假设是,五月七日晚上从四单元出来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陆涛,而是张亦弛假扮的。
不过证据并不充分,所以他才会去调监控,试图找到张亦弛凌晨又回来的证据。
可惜没有。
这让他以为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可现在地下室的出现,让他的假设再次可以成立。如果张亦弛为了掩人耳目,是伪装成陆涛从四单元出来,又从其他单元进去的呢
他开始彻查五月七日十一点五十六分到五月八日早上六点五十分之内所有进入十一号楼六个单元的人。
因为这段时间基本是凌晨,所以人很少,排查得很快。
最终划定可疑的人员有三个,一个进入了一单元,一个进入了五单元,一个进入了六单元。
将这三人的穿着样貌拍下,李响年又去调了永和小区附近小树林外的人行道监控。如果这里的监控,在相应时间段里出现了这三人中的一位,那么就说明李响年的假设是正确的。
严密排查后,一个让李响年兴奋到快要叫出声来的结果出来了。
五月七日十一点五十六分到五月八日早上六点五十分这个致命的时间段里,有个穿着卫衣、头戴连衣兜帽、手里提着袋子的男子,分别出现在了张亦弛所在居民楼一单元和永和小区附近小树林外的人行道上!
第十四章:交谈
这个结果,又一次为李响年心里那个还不敢轻易说出的大胆设想增强了说服力。
兴奋劲过得飞快,李响年脸上转瞬间便笼上了层阴霾,因为这个线索最终指向的结果并不是他也不是陆涛母亲所愿意看到的。将监控内容录下,他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上。正值中午,人行道上满是结伴而行的学生,他透过车窗盯着看了许久,有些出神。
那一道道背影,一张张笑容,是多年前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女儿,是在沉默中负重前行的陆涛,也是那个依旧捉摸不透的张亦弛。
“咳咳!”李响年脸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他一边捂着胸口压抑不适,一边伸手摸索药瓶。
于他而言,他现在就像是在沙漏里艰难挣扎。沙子什么时候流完什么时候将他吞没,什么时候就是他的死期。可怕的是,他已经能用肉眼看到头顶的沙子快流完了。
——
下午,李响年依照那个无法释怀的假设,亲自模拟了整个过程。从一栋楼的某个单元出来,一路来到永和小区附近,进了小树林换装,然后避开监控绕路回到小区,进入相同一栋楼的另一个单元进去,通过地下室返回自己原本出发的位置。
又是早已明知答案但仍选择去做的一次尝试。目前依旧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事情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可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已经足以将他的设想完美推演。
如今已经没有其他指向,留给李响年的似乎只有这一个结局。
他要试着找一些目击者,把事件的经过、前因后果都还原出来。
“咚咚咚。”他敲响了张亦弛家对面住户的门。现在已经三点多,张亦弛早就去上课了,所以不用担心打草惊蛇。
门开了,一个男子探头出来:“有事吗”
男子看上去有些戒备,李响年拿出警官证亮给对方看。男子顿时放松下来,但也很疑惑警察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您进来坐、进来坐,那个我也没犯法吧,您这是……”
“不用紧张。”李响年只是走进去站在门口将门关上,没有再深入一步,“就是找你问点事情。”
“噢……您说。”
“前几天——就是上个周末,你们家对门那户有什么异常吗”李响年问。
男子笑了笑:“上个周末我不在这啊,您也看到了,这房子还正装修呢,上个周末只有装修工人在。说起来您也是赶巧了,我今天就是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偷工减料的地方。换别的时间,您指定扑一空。”
“啊……那你的意思是,上周末装修工人在”李响年没有轻易放弃,死死攥住这条线索要深入探查下去。
“对。”男子回忆起来,“上周末他们应该忙着刷墙呢。”
“你应该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吧”
“您是想找他们”
“嗯。”
“行,我这边有手机号,您记一下……”
拿到手机号,李响年很快就拨了过去,得知这只装修队现在在这个小区的另一栋楼进行装修工作,李响年没有浪费时间,立即赶往。
抵达装修队所在的装修地点后,李响年见到了上周末在张亦弛家对面工作的三位工人。
这几位工人在得知来人是一名刑警后,便将上周末的事情全盘托出。李响年还颇为惊讶,没想到这几名工人和张亦弛还真有过接触,他原本可是并不怀有多大期望的。
一番交谈下来,李响年了解了上周日发生的事。上周日张亦弛给了装修工人钱,要他们帮忙刷一下家里的墙。刷墙时间基本上和陆涛失踪的时间吻合,这让已经大致推测出了案件真实面目的李响年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么联系。
李响年要装修工人仔细回忆这期间还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负责刷墙的工人在一番回忆后提到了一点,那就是张亦弛在拜托装修工人时,说家里的墙上溅上了墨水,可很难想象到客厅与厨房拐角的墙壁是如何被溅上了墨水。最重要的是,那墨水不像是溅上去,更像是涂抹的。
当天下午,李响年又找到了上周六晚上给张亦弛送过快递的快递员,同样有了不小的收获。据快递员说,那天的事他印象还颇深,因为他去张亦弛家敲了半天门打了半天电话都一直没人出来,等到下楼准备走的时候,张亦弛突然给他回了他一个电话,说是刚刚睡着了没听见电话铃声,而且主动下楼取了快递。
那个不为人知的周末,装修工人、快递员是和张亦弛有过直接接触的人。他们每个人回忆起和张亦弛接触的期间都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这些地方如果只是单拎出来看,或许并无太大的问题,但如果将其并入到李响年的推测中,则会让那个可怕的真相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随便找了家面馆,李响年吃了碗面重新回到车上。服下药后,他瞥了眼时间,六点出头。今天是周五,学生下午放学会提早不少。
深思熟虑一番,他驱车来到张亦弛家楼下,没等多久就遇到了放学回家的张亦弛。张亦弛也认出了这是李响年的车子,没有假装无视,径直走上前去。
“上车吧。”李响年摇下车窗道。
张亦弛停顿了一下,没有询问什么,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李响年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道。
张亦弛系好安全带:“我在学校食堂吃了。”
“好。周末放假对吧,我带你开车转一圈。”李响年说着发动了车子。
“今天怎么想这一出呢不去找陆涛了么”张亦弛瞥了一眼李响年,李响年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找到了。”李响年回道。
张亦弛目光闪烁,几秒后侧过了头:“……在哪”
“你应该知道吧”李响年还是没有看张亦弛一眼,驱车出了小区,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
“我我怎么知道”张亦弛失笑。
“其实我们都知道。”李响年面无表情,外面的霓虹灯照到他,他的眼睛依旧黯淡无光。
第十五章:过往
张亦弛有些无法忍受这种针扎一样的试探,他用夹杂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道:“有什么能直说吗别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没什么。”李响年笑了笑,车里的气氛顿时松缓几分,“只是想找你随便聊聊,我觉得你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张亦弛没有说话。
“以前,我还是个前途明朗的警察。”李响年话锋一转,讲起了自己的过往,“那时候,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是一切……都在十三年前改变。”
张亦弛皱着眉头听着李响年讲述。
“我的妻子在晚上下班的路上被车撞死了。”李响年道。
说到这里时,张亦弛又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李响年语气平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攥着方向盘的手似乎更紧了。
“那时候,监控摄像头还没普及到位,没人知道凶手是谁。我不服,就自己去找。我寻找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排查全市汽车维修厂那几天的维修记录……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年轻男人。我查他的行程,在我妻子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去了一家饭店聚会,十点多的时候回家。从那个饭店回他家,也正好会途径我妻子出事的地点。”李响年沙哑的声音一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缓缓将车停在了斑马线前,等待绿灯,“时间、地点、维修记录都对得上,可惜不能抓他。”
“为什么”
“这些信息没有任何一条可以直接证明那个人就是肇事者,在其他人看来,这些信息至多是将那个人列为嫌疑人。如果找不到其他直接证据,是抓不了人的。”绿灯亮起,李响年用力推了下挡,踩下油门继续行驶,“但我还是抓了他。我未经上级允许,擅自扣押,对他连夜进行审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凶手,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可惜,还没等结果出来,他的家人先一步跑来局里闹,迫于压力局长就把他放了。那个人出去就举报了我办案不遵守规章制度,局长力保,我才得以没被开除,只是降职。”
“过了这么久,你觉得他真的是凶手吗”张亦弛问。
李响年摇摇头:“他现在生活不错,那件事于他而言,只是生活短暂地离开了一下正轨。十三年后再问他究竟是不是凶手,还重要吗能把他绳之以法吗我妻子能复活吗而且现在再看,那时候也确实只是推测,当时太过急于找到凶手,所以忽略了不少逻辑上的硬伤……其实,真相也是有存在期限的,过了那个期限,真相就真的没意义,也没有人会在乎了。”
“……”
“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得让真相在仍保留意义的时候浮出水面。现在还来得及,有人虽然不能复生,但有的人是不是凶手还很重要,他接下来做出怎样的选择也很重要。”刚好又是一个红灯,李响年停下车子,看向张亦弛。
张亦弛能感觉得到李响年在观察他的表情,他扭过头与李响年对视:“您真的不在乎妻子的死,不在乎凶手能不能绳之以法了吗”
张亦弛知道李响年最后是在暗示他自首,但他还不确定李响年是掌握了全部证据不过是想在最后关头再给他一次宽恕的机会,还是仅仅掌握了一部分,现在只是试探。
他没选择正面回应,而是岔开了话题,引回原点。一方面也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状态,保证自己不露出破绽。
李响年愣住了。倒不是没有试探出张亦弛,而是被张亦弛的一番问题戳中了内心。十三年过去了,他的人生变得一塌糊涂,他在痛苦与恐惧中努力做到了正视不久后的死亡。可妻子、凶手,自己真的释怀了吗
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是真这样想的,还是在麻痹无能的自己
“滴——”
后面传来鸣笛声。
张亦弛提醒道:“绿灯了。”
回过神来的李响年驱车前进,往后,一路无话。
将张亦弛送回到他家楼下,李响年面露凝重。待张亦弛进了楼道,他终于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苟延残喘般打开药瓶倒出几片药匆忙喝下。如今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都让他感到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分。
站在二楼楼道拐角处,张亦弛透过楼道窗户看着车里李响年凄惨的模样,抿着嘴陷入沉默,融于黑暗。
不久后,李响年驱车离开。张亦弛也转身继续上楼,只是还没等他走几步,脑子又是剧烈的疼痛,他侧身靠在了墙上,海量的记忆再一次涌入进来。
……
“你手机密码多少啊”某天放学,张亦弛手机没电关机,遂向陆涛借用手机。
“124816。”陆涛回道。
……
这次的记忆非常简短,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但张亦弛隐隐觉得这次的记忆没有那么简单,它有着令人不安的指向性。
他上了楼回到家中,在自己卧室找到了藏着的陆涛手机,思考要不要打开。
就目前为止,一共解锁了三段记忆。前两段都分别推翻了张亦弛对案件本身的猜测,第三段也势必更重要。或许一切的真相,都藏在了陆涛的手机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