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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任静竹往嘴里塞了一颗蚕豆:“到时候一片乱局,说不定楼下这些,也趁机出来捣乱,你、秦岗、小龙……只需要抓住一个机会就行,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机会在哪里……”

    “估计就这两天?”

    “毕竟过了,就没机会了。”任静竹也偏头看书生的打骂,“实在不行,我来开局也可以。”

    陈谓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知不知道我在城里见到了谁。”

    “嗯?”

    “王象佛,也不知道是谁请他出了山……成都这边,认识他的不多。”

    “不奇怪,请王象佛的,估计是铁彦。”任静竹想了想,“估计还会有其他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高手来这里,能忍住不参加比武大会的,多有图谋。”

    “一片混乱,可大伙儿的目的又都一样,这江湖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事了。”陈谓笑了笑,“你这满肚子的坏水,过去总见不得光,这次与心魔的手段到底谁厉害,总算能有个结果了。”

    “只是尽我所能,给他添些麻烦,如今他是穿鞋的,我是光脚的,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任静竹如此分析,但目光深处,也有难言的傲岸潜伏其中。他今年三十二岁,常年在江南一带接单策划杀人,任虽年轻,但在道上却早已得了鬼谋的美誉,只不过比之名震天下的心魔,格局总显得小了一些,这次应吴启梅之请来到成都,面上自然谦虚,心底却是有着一定自信的。

    如此混乱的一个大盘,又无法光明正大的团结众人,其他人与人联络都得互相堤防,只有他选择了将整个局面搅得更为混乱,相信即便那心魔坐镇成都,也会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头疼。

    他举起茶杯:“能做的我都做了,祝你拔得头筹。”

    陈谓举杯,与他碰了碰:“这一次,为这天下。”

    ……

    夕阳西下,成都南面华夏军军营,毛一山带队进入营中,在入营的文书上签字。

    看他签字的书记官早就与他相识,眼见他带着的队伍,嚯的一声:“毛团长,这次过来,是要到比武大会上出风头了吧?你这带的人可都是……”

    “精锐!”毛一山朝后头举了举大拇指,“不过,为的是任务。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单挑不行,不适合打擂,真要上擂台,王岱是一等一的,还有第七军牛成舒那帮人,那个说自己一辈子不想当班长只想冲前线的刘沐侠……啧啧,我还记得,那真是狠人。还有宁先生身边的那些,杜老大他们,有他们在,我上什么擂台。”

    他签好名字,敲了敲桌子。

    “你的功夫确实……笑起来打不行,凶起来,动手就杀人,只适合战场。”那边书记官笑着,随后俯过身来,低声道:“……都到了。”

    “啊?”

    “王岱昨天就到了,在营里呢。牛成舒他们,听说前天从北边进的城,你早点进城,迎宾馆附近找一找,应该能见着。”

    “哎,那我晚上找他们吃饭!上次比武牛成舒打了我一顿,这次他要请客,你晚上来不来……”

    “我今天就不了,这边得做事。”

    “那我先去找王岱那牲口……”

    人们嘻嘻哈哈。成都城内,书生的吵嚷还在继续,换了便装的毛一山与一众同伴在夕阳的光芒里入城。

    陈谓、任静竹从楼上走下,分头离开;不远处身形长得像牛一般的壮汉蹲在路边吃糖葫芦,被酸得面目扭曲龇牙咧嘴,一个孩子看见这一幕,笑得露出半口白牙,没有多少人能知道那壮汉在战场上说“杀人要喜庆”时的表情。

    王象佛又在比武会场外的牌子上看人的简介和故事。城内口碑最好的面店里,刘沐侠吃完鸡蛋面,带着笑容跟店内漂亮的小姑娘付过了钱。

    名叫关山海的老儒生搂着姑娘正在噘嘴打啵。相隔两条街道的一所市肆里,闻寿宾迎接着新一天要结交的朋友,准备开始新的坐而论道。曲龙珺坐在亭子里看着夕阳西下,宁忌在院子里笨拙地缝补不小心弄破掉的裤子。

    六名侠士踏上去往张村的道路,出于某种回忆和缅怀的心态,游鸿卓在后方跟随着前行……

    还有更多的更多的普普通通的人们。普普通通的人们有普普通通的**、有各种不同的目的、有着这样那样的生活。他们在汹涌的人群里交错。即便彼此擦肩,在这还显得温暖的一刻,他们尚未出现交集……




第九八八章 且听风吟(上)
    “……姑娘,借问一下,那个张村怎么去啊?”

    初秋的阳光之下,风吹过原野上的稻海,书生打扮的侠客拦住了田埂上挑水的一名黑皮肤村姑,拱手询问。村姑打量了他两眼。

    “朝大路那头走,小半日就到了……最近去张村的咋这么多,你们去张村做啥子哦。”

    “最近去张村的,很多?”

    “不少,昨日也有人问我。”

    “哦,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书生若有所思,随后笑了笑,“在下乃湖州士子,听闻华夏军得了天下,特来张村投奔,讨个功名。”

    “湖州柿子?你是个人,哪里是个柿子?”

    “哦……读书人,士子,是读书人的意思。谢过姑娘指路了,是那条道吧?”

    “嗯,大路,往南,直走。读书人,你早说嘛。”皮肤有些黑的姑娘又多打量了他两眼。

    “谢谢,谢谢。谢过姑娘,指路之恩。”

    对话结束,书生行了礼,看着那黑姑娘挑了水朝不远处的村子走过去,便朝了另一边前行。他的五位兄弟正在不远处的小河滩边等着,书生过去,跟几人确认了方向并未走错。

    “近来去张村的人多,怕是会引起注意吧?”有人担心。

    “若全是习武之人,恐怕会不让去,不过华夏军击败女真确是事实,近来前去投奔的,想来不少。咱们便等若是混在了这些人当中……人越多,华夏军要准备的兵力越多,咱们去拔个哨、放把火,就能引得他疲于奔命……”

    “说得也是。”

    “咱们既然已经接近张村,便不好再走大路,依小弟的看法,远远的沿着这条大道前行就是了,若小弟估算不错,大道之上,必定多加了哨卡。”

    “那就这么定了。”

    几人定好计划,又有人笑起来。

    “说起来,方才那姑娘,长得不错啊。”

    “……黑是黑了一些,可长得壮实,一看便是能生养的。”

    “几位哥哥不知,近看起来,其实模样挺清秀,咱方才说自己是读书人,她可结结实实地打量了我好几眼,那眼神……你们知道,其实这些村里的,整天想的,就是能配个读书人,戏文上都是这么唱的……”

    “别说,五弟扮读书人这模样,实在绝了,就刚才那姑娘,咱们要上门提亲,准成!”

    ……

    恣意的话语随着秋风远远地传入游鸿卓的耳中,他便微微的笑起来。

    前方六人的这类对白,让他稍稍产生了一些怀念的情绪。

    先前从那小山村里杀了人出来,后来也是遇上了六位兄姐,结拜之后才一路开始闯荡江湖。虽然不久之后,由于四哥况文柏的出卖,这团体四分五裂,他也因此被追杀,但回想起来,初入江湖之时他孤苦无依,后来江湖又渐渐变得复杂而沉重,只有在跟着六位兄姐的那段时间里,江湖在他的眼前显得既纯粹又有趣。

    那时候,他每日里看见的江湖都是新的、听到的传闻都令人畅快不已,七人互为臂助、不必睡得战战兢兢尽管那是幻觉,但那样的温暖与安稳,后来再不曾有过。

    这几年一路厮杀,跟不少志同道合之辈为抵抗女真、抵抗廖义仁之辈出力,真正可依靠可托付者,其实也见过不少,只是在他来说,却没有了再与人结拜的心情了。如今想起来,也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进入江湖时的那条路,太过残酷了一些。

    生活在南边的这些武者,便多少显得天真而没有章法。

    他一路远远的跟随六人前行。成都平原视野广阔,好在前半程这些人走的是大路,后半程这六人心怀鬼胎,离开大道专找树林、小道绕行,也就为游鸿卓的跟随提供了条件。

    这一路上,游鸿卓在心中思考着到底应该帮谁、谁是好人的问题。眼前六人多少让他感觉亲切,从整体上来说,这六人也确实是下了决心,要去做些他们认为正确的事。但另一方面,越是接近华夏军管理的核心区域,周围的景象越是让他感觉耳目一新,这边土地肥沃、水田延绵、道路踏实、村落井然,不少地方都能清晰地看到新开垦的痕迹。

    自多年前女相投奔虎王时起,她便一直发展农业、商贸,苦心孤诣地在各种地方开垦出农田。尤其是在女真南下的背景里,是她一直艰难地支撑着整个局面,有些地方被女真人烧毁了、被以廖义仁为首的恶人摧毁了,却是女相一直在尽力地重复建设。游鸿卓在女相阵营中帮忙数年,对于这些令人动容的事迹,愈发清晰。

    中原动荡的十余年,整个天下都被打破、打烂了,却唯独原本生存艰难的晋地,保存下来了不弱的生计。游鸿卓这一路南下,也曾见过不少地方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景状。这是作为晋地人的成绩与骄傲。可这样的成绩与西南的景象比起来,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成都平原这么多年来,不曾经历大的战火。这样的景象,到底是先前就有的,还是华夏军到来之后,又更多的建设出来的呢?

    他一面走,一面在心中估算着这些问题。

    另一方面,他又想起最近这段时日以来的整体感觉,除了眼前的六名侠士,最近去到成都,想要闹事的人确实不少,这几日去到张村的人,恐怕也不会少。华夏军的兵力在击溃女真人后捉襟见肘,如果真有这么多的人分散开来,想要找这样那样的麻烦,华夏军又能怎么应对呢?

    在晋地之时,他们也曾经遭遇过这样的状况。敌人不仅仅是女真人,还有投靠了女真的廖义仁,他也曾开出高额悬赏,煽动这样那样的亡命之徒要取女相的人头,也有的人仅仅是为了扬名或是仅仅看不惯楼相的女子身份,便听信了各种蛊惑之言,想要杀掉她。

    龙王作为女相的护卫,跟随在女相身边保护她,游鸿卓这些人则在绿林中自发地担任保卫者,出人出力,打探消息,听说有谁要来搞事,便主动前去阻止。这期间,其实也出了一些冤假错案,当然更多的则是一场又一场惨烈的厮杀。

    华夏军又该怎么办呢?从这一次的情况看来,如此多的“正义之士”,却是站在了他们对面的。如此多的敌人,若是乱到晋地那等程度……

    夕阳西下,游鸿卓一面想着这些事,一面跟随着前方六人,进入张村外围的稀疏林地……

    ……

    七月十八,成都,阳光仍然明媚地洒在这座城池上。

    人群熙攘、客商往来,城内的种种人群各行其是,大儒们在报纸上的争吵日趋激烈,篇篇雄文剖析世间事物,倒也确有数幅篇章受到了踊跃的讨论,甚至在多年以后,在某些历史的记录中留下名字来。

    决心在华夏军求取功名试试看的士子们,对于规定考校的几样科目也逐渐把握住了一些规律。除每日埋首研读外,甚至于一些私下里的夜校与学习班,也已经在城市当中的角落里开起来了,首先找到这些地方的士子俨如找到了捷径,人们补习、讨论,逐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开始在城内炒出热烈的氛围来。这场选拔大赛的初赛在八月将正式结束,七月的最后十多天,可能在大赛上崭露头角的高手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以这样的背景为基础,竹记编出了在两次胜利后已然拿到入围资格的武者名单。

    由于官方不允许参与赌博,也不方便做出太过主观的排名,于是私底下由两家地下赌场联合部分权威高手,各自编攒出了暂时出现在成都的五十强武者名单。两份名单绘声绘色地统计了各个武者的生平事迹、得意武功,未来将出现的比武赔率也会因此涨落有了博彩、有了故事,城市内人群对这比武大会的好奇与热情,开始逐步变得高涨起来了。

    一切景象都显出欣欣向荣的感觉来,甚至于先前对华夏军激烈的抨击,在七月半过后,都变得有了些许的克制。但在这城池暗流涌动的内部,紧张感正不断地堆积起来,等待着某些事情的爆发。

    接到师师已有空闲的通知后,于和中跟随着女兵小玲,快步地穿过了前方的庭院,在湖边见到了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

    最近这段时日,她看起来是很忙的,虽然从华夏军的外交部门贬入了宣传,但在第一次代表大会开幕前夕,于和中也打听到,将来华夏军的宣传部门她将是主要管理者之一。不过尽管忙碌,她最近这段时间的精神、气色在于和中看来都像是在变得愈发年轻、饱满。

    其中的原因倒并不难猜,自初次见面后的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对她确实是愈发的上心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的想法十余年前或许还不愿意承认,但到得如今,也就没什么可羞耻的。

    相互打过招呼,于和中压下心头的悸动,在师师前方的椅子上肃容坐下,斟酌了片刻。

    “近来城里的局面很紧张。你们这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以质问开口,表现出对这边的关心,师师果然并不气恼,笑着偏了偏头。

    “什么局面?”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可能师师你近来关心的是写东西,城内月底之前,必有大乱,你知道吗?”

    “于兄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我整日里是跟……刘将军他们打交道,该听到的话,总能时时听到。师师,严道纶想促成与华夏军的生意,这是一回事,可他们心中究竟向着哪边,又是另一回事。我不知道……立恒是怎么想的,这次在成都城内放入这么多三教九流的人,又有一帮读书的从旁推波助澜,你们私下里还不加管束,迟早要出乱子啊……”

    “也不是未加管束,凡有作奸犯科者,还是会抓的。”师师笑着辩解,“而且,立恒常说,想要做生意,就得冒风险,他们不进来,大家连个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今天的成都,就是想让华夏军跟天下人有个打招呼的机会,要不然,他们不都在私下里揣测华夏军是个什么样子吗?”

    “可今日这是开门揖盗!太多了!”于和中敲打桌子,压低了声音:“他们想的是要行刺立恒,你知不知道?”

    “立恒这些年来被行刺的也够多了。”

    “可这次跟旁的不一样,这次有诸多儒生的煽动,成百上千的人会一齐来干这个事情,你都不知道是谁,他们就在私底下说这个事。最近几日,都有六七个人与我谈论此事了,你们若不加约束……”

    “他们只是谈论,应当没说一定会做点什么,我们也不好约束啊。毕竟立恒说了,得打个招呼……”

    “可底下的那些三教九流都会被煽动起来的!那些进城之后的商贩、镖师、绿林人,一辈子就指着一次出名呢,这一次都说要共襄盛举、做一场大事。这就好像……那个放火药的火药桶,一旦有点火,砰会爆开的!”

    师师想了想:“……我觉得,立恒应该早有准备了。”

    “他的准备不够啊!原本就不该开门的啊!”于和中激动了片刻,随后终于还是平静下来:“罢了,师师你平时打交道的人与我打交道的人不一样,因此,所见所闻或许也不一样。我这些年在外头见到各种事情,这些人……成事或许不足,败事总是有余的,他们……面对女真人时或许无力,那是因为女真人非我族类、敢打敢杀,华夏军做得太温和了,接下来,只要露出一丝的破绽,他们就可能一拥而上。立恒当年被几人、几十人刺杀,犹能挡住,可这城内成百上千人若一拥而至,总是会坏事的。你们……莫非就想打个这样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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