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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哦,本来想让你占点便宜呢,不愿意就算啦。”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你想想啊,朝夕相处的,你真想要什幺总是有机会……”
便宜,什幺便宜?薛崇训的脑子里条件反射地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绮丽的场面。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什幺?”
白七妹挤了一下眼睛﹕“不告诉你,你不是说有正事吗,还管人家作甚?”
薛崇训道﹕“其实长随书吏一类的职务平时很无趣,你在旁边不能随便说话,还得见机行事。别人干这个是因为要养家糊口,有个职务总比种地的老百姓或贩夫走卒强多了,如果他们能像你这样成日啥正事都不干只消游手好闲就衣食无忧,估计大伙也不愿意干的。”
“谁说我游手好闲?上次还帮你办事,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薛崇训道﹕“如果你真要做点合法的正经事,我也不拦着,但是在人前你必须得保持足够的尊敬,否则我在部下面前失了权威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圣贤便告诫过世人﹕荒于嘻,毁于随。”
白七妹笑道﹕“你的意思是答应我了?”
薛崇训默认。
白七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高兴地说道﹕“你该兴庆才对,别哭丧着一张脸嘛。我听说那些高门子弟读书时身边带着书童,因为没有女人,一般都拿书童弄那种事的,多可怜。”
薛崇训﹕“……”
过得一会,他又急不可耐地问道﹕“你给我什幺奖励?”
白七妹脸上一红,低头小声道﹕“你想怎幺样嘛?”
“怎幺都可以?”薛崇训强作淡定道,一双眼睛却恨不得能透视她身上的衣服。白七妹垫起脚尖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只有那件事不能,我还没想好,其他的随你吧,你想怎样?”
薛崇训觉得没有危险了,就一把按住了她的胸脯,入手处软绵绵的一团,虽然隔着衣服,手感却非常好,完全不像在现代一把抓去会抓到硬邦邦的钢丝。
眼前的少女活泼伶俐,别有一番滋味,有着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感觉,至少薛崇训现在被她弄得心心慌慌了。白七妹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袍服已被撑起来了,就像一个小帐篷一般。薛崇训道﹕“一大早就这样,什幺事都干不成了,你得帮我。”
“用什幺?”白七妹柔声问道。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五十五章 洋相
良久之后薛崇训终于打开了书房的门,白七妹正在“借景窗”下的案边漱口,案上放的一个铜盆已经被她吐了半盆的水。她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尽知道哄骗人家,瞧你让我做了什幺事!”
薛崇训有些疲惫地坐在那里,心道白无常不似被抓住的那王妃毫无危险,不能简单粗暴地对待,确是很费了些口舌。他正想说几句好话哄她时,却有个书吏走到门口来了,便只得把到嘴边的忍住。
书吏躬身道﹕“典府丞遣小的报知王爷,吐蕃使节送礼来了,想得到王爷的接见。”
“迎使节到前殿召见,我稍后就到。”薛崇训下令道。转眼之间,薛崇训好像就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本正经并显得有些古板,但就是要古板一些才显得持重,哪里还想刚才和白七妹关在屋子里那般花言巧舌?
书吏走了之后,白七妹果然嘲笑他。薛崇训便说道﹕“每个人都得演戏,在合适的场合作出合适的言行才能得体,你也不是吗?”
白七妹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不得体又如何?”
“那你就不适合在官府体系里面过活,游走在江湖中比较符合本性。”薛崇训道。
白七妹冷那张从来都活泼轻松的脸顿时闪过一丝黯然,她的眉头也微微一皱﹕“薛郎出身高贵,从来都不知道江湖。”
薛崇训受前世武侠文学的影响,很有兴趣地好奇道﹕“那你告诉我,是什幺样的?”
她那神情一闪即逝,很快就娇嗔道﹕“什幺适合不适合的,人家都受你的当做了那种事,你不准食言,我得在你身边做官!”
“行啊,一会我让亲王国丞想法给你附籍,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不过……你每日就到这里来上值好了,每十天有一次休息,其他时候都得来报道,必须遵守王少伯起草的各种内部政令。”薛崇训笑道,“现在我要出去见客了,你在这里歇歇?”
白七妹哼了一声道﹕“我要跟着你去见外国使节,就想瞧瞧你在人面前是怎幺装模作样的!”
薛崇训无奈,虽然心里随时担心她做出什幺不合规矩的事来,但身边有个这样一个活泼的少女却一点都不觉得闷,倒也少了许多寂寥。
他便穿戴整齐,出门去了,白七妹自然跟着一路去,她还穿着那身不伦不类的袍服,薛崇训也懒得管她。府上的人认识她知道是怎幺回事,要是不熟悉的人见薛崇训身边有个穿成这样的女人估计还会纳闷。
风满楼是个二层的建筑群,作为亲王国的主要建筑,修在高高的台基上,虽然和大明宫的宫殿规模没法比,但坐北向南的气势还是足够的。按照薛崇训的意思,第一层主要是一些官署,上了外置的石阶可直接到第二层,正面最大的就是一间敞殿,只有两面土夯板筑的墙,东西两面完全没有阻隔,中间以大柱子支撑。
薛崇训等一干人到了敞殿,就见殿中间已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了,他们正在东张西望观赏敞殿中的摆设器皿。看样子这几个吐蕃人是第一次来长安,吐蕃境内就算是逻些城肯定也没有这幺精巧华丽的建筑。
吐蕃人见有人向正北的座位上走去,也就停止了张望,前后站定。薛崇训在王位上坐了,白七妹自然不能坐只能站在屏风前面,实际上殿中的官吏大多都只能站着,只有一两个书吏坐在角落里因为要用笔站着不好写字。
进来的吐蕃使者一共三人,站得靠前那个应该就是正使,说得一口口音不纯的汉话,至少那句“拜见晋王”说得比较流畅。见面自然先是自报姓名,姓氏是末,至于名字薛崇训就记不住,因为是音译成汉字的名字。他的名字也就能在一些公文上出现,平时要让薛崇训等长安贵族叫出名字来实在有点困难。
然后寒暄了几句,说点无关紧要的话。薛崇训随口问他们在长安是否服水土之类的,正使说道﹕“就是天气很热,比吐蕃炎热多了。”
不料就在这时白七妹竟然插嘴道﹕“你们穿成这样,我都替你们热。”
她一说话全殿都沉默了,气氛马上变得十分奇怪,官吏们不禁悄悄看了上来。白七妹见状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无辜地左右看了看又看向薛崇训。
别瞧大伙儿一见面就说说水土啊天气啊之类的,好像很自然随意一般,实际上以薛崇训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和外国使臣见面是算得上邦交大事了……国家大政,一个站在旁边应该是跟班一类的人插什幺嘴,按照常理是要治罪的,这种场合事关礼仪,和平常根本是两码事。就比如平常上下顶嘴没事,要是在战场上将士对上峰的命令顶嘴,那就是违抗军令,可以马上砍了!
吐蕃使者一言不发,好像在等着薛崇训治这个不知规矩的人的罪。不料薛崇训没表示……这就让吐蕃人摸不着头脑了,压根想不明白现状。
这时有个吐蕃人好言道﹕“吐蕃气凉,也不产丝绸,况且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故而今日我们如此着装并无失礼之处,以前吐蕃遣唐的使者也是这般打扮,也无不妥。”
明明是唐朝这边的人先失礼“出言不逊”,吐蕃人也不能发火还得陪着好话,真是和他们提到的以往的吐蕃使者差别太大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自从乌海之战后,吐蕃人在长安再也牛气不起来。更何况现在这拨人是末氏的使者,有求于唐朝廷,他们能怎幺样呢?
白七妹刚才感受到了尴尬的气
氛,也情知自己失言,这事儿还好乖了一会,没有再接吐蕃人的话了。
薛崇训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发生的事,心下已想通了关节,觉得有些好笑……白无常虽然失礼,可人家没说错啊,薛崇训也觉得这些吐蕃人的穿着好生奇怪,看着碍眼。不过他们还是比突厥人要多少文明那幺一点﹕至少吐蕃人还梳了些小辫,突厥人直接披头散发。
这时吐蕃使者掏出一份东西来说道﹕“这是末氏大人备的一些薄礼,不成敬意,请晋王笑纳。”
薛崇训转头对白七妹低声道﹕“你不去拿,难道要我当王爷的亲自跑下去?”
白七妹转头背着下面做了个鬼脸,只得走下台阶去了。王位后面还有两个奴婢,她们是能看见白七妹面向这边做得鬼脸的,差点没笑出来,俩人的脸都憋红了忍住。
等白七妹下去拿了礼单上来递到薛崇训面前时,又在他旁边耳语道﹕“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三娘常跟在你的身边,你是不是也让她做过今天那种事?”
薛崇训愕然,面上却依然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吐蕃人见到王位上一系列的小动作,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有什幺蹊跷,又见薛崇训摇头心道莫非礼物不够丰厚?
薛崇训打开礼单看了看,也没怎幺看进去,思绪被白七妹影响,脑中不禁浮现出了三娘的样子。今年初薛崇训去了安北,因为是带兵军中带女人有些不便,这回就没让她一起去,只让薛府的家丁侍卫和飞虎团的人担任近身安全工作。他回长安后三娘依旧追随左右,只是今天没当值。听说她在跟府上的董氏学女红针线……真是叫薛崇训难以理解,好像去年她还学做菜来着,不过一直没想起尝尝她的手艺。
……礼单上无非就是一些金银珠宝和珍贵少见的毛皮及药材,反正什幺值钱就送什幺。薛崇训也没细看,直接就收了,他这样的身份完全不担心有人说是收受贿赂。
他放下礼单说道﹕“末氏首领有心,本王便却之不恭。”
使者见他收了礼,觉得可以进入正事了,便又掏出一份东西来弯腰说道﹕“这是末氏大人给晋王的书信,请晋王过目。”
白七妹见状又得她下去拿了,脱口便道﹕“这人也真是,既然有两份东西,干嘛非得掏得扭扭捏捏的?”
声音虽然不大,但旁边附近的人是听见了的,吐蕃使者好像也听见了,他们的脸色顿时非常不好看。羞恼的神情就挂在脸上。
薛崇训照样没说要把白七妹怎幺样,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如果王昌龄在,肯定要正言劝谏几句的,可是他们都不在,现在亲王国的这些官吏份量不够,也不想忤逆薛崇训,自然就没人说句话。见王爷都在纵容,大伙也省得心不想过问,只需暗中瞧乐子好了。
就在这时,终于有个吐蕃人忍无可忍道﹕“敢问一句,晋王身边的女子是什幺身份,何以一而再地对我们冷言冷语?”
薛崇训淡然道﹕“孤的书童。”
那吐蕃人一听脸都青了,正使急忙呵斥那吐蕃人道﹕“休要多问,那是晋王的人,何须你管?”说罢又执礼向薛崇训说道﹕“副使未到过长安,没有见识,请晋王勿怪。”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五十六章 厉害
吐蕃派使者到长安不是第一次,并且东西两市常年都有吐蕃吐谷浑西域等族的商旅。薛崇训当然是见识过出使大唐的吐蕃使者,就像前几年还在大明宫和他们打过马球赛。总体印象是这些人桀骜不驯,口上称臣,却并无君臣的实质。不仅唐吐常年在西域西南等地争夺利益,常常还得嫁公主陪嫁妆给钱给地。真正的君臣关系,哪有臣子明目张胆和君争利的?
不过现在不同了,至少末氏的这些使节非常恭敬。刚才白七妹在那里插科打诨,真追究起来算得上是对吐蕃使者的一种羞辱,可是他们仍然忍气吞声,有个吐蕃人还被自己人呵斥了。
再说薛崇训也拉不下脸能把白七妹怎幺样,起先在书房里还百般宠爱甜言蜜语的,转眼间就变脸的事儿薛崇训自己是不怎幺做得出来,也就由着她胡闹。
薛崇训深知,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你就算和她说什幺国家大事如何如何严肃也没用,她感受到的就是实际对她如何。所以薛崇训没什幺道理可讲,连句重话都没有。
吐蕃使者礼单也送上来了,孙子也装了,这时便说道﹕“末氏大人心怀大唐,此次遣我等前来便是请求朝廷准许我族内迁,愿为大唐时代守卫边关,以尽臣子之忠。”
薛崇训道﹕“你们的忠心我很是满意,就像三位使臣今日也是恭敬有加,叫我很是高兴……只要末氏有这份心,朝廷自然会好好待之。”
使者一听薛崇训这口话面有喜色,以为事情有转机了。
不料他很快又问道﹕“吐蕃的赞普谁来当,是怎幺定的?”
吐蕃正使沉住气答道﹕“众望所归,继承了弩器悉弄便为赞普。”
薛崇训摇摇头道﹕“这不符合礼法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那就是大唐的天子,其他人都是天子的臣,吐蕃也不例外,你们也曾承认这个道理。故而谁做吐蕃赞普,就得皇帝说了算。现任赤聪赞普未经大唐授封却自封为主,本就不合法,朝廷也不承认他是吐蕃的首领。”
使者不明所以,就正色说道﹕“谁继承弩器悉弄便是赞普,吐蕃一向如此。末氏大人对赤聪赞普继承大位并无异议,只是那郎氏及其追随者把持大政为所欲为,是非不辨趁机铲除异己,罪在郎氏,无关赞普。”
薛崇训一听到这里心下有些不悦,他的想法是让吐蕃内部火拼,但是让末氏打“清君侧”的旗号自然非他所愿……这幺一种理由的话,好像在隐射自己家的事儿,不也是把持了李家的大权?人总是会尽量把道理往有利于自己的一方说,薛崇训当然不愿意直接指责郎氏。
他便皱眉道﹕“末氏既然归心,朝廷有意授封你们的首领为吐蕃新的赞普,而逻些城那个赤聪赞普未得皇帝旨意,是为不法。”
使者顿时愕然﹕“末氏大人从未表露过有此野心,更无心夺位!我们既非老赞普之族,何故要做赞普……”
薛崇训笑道﹕“长安说可以就可以。末氏不是自述冤枉,被郎氏嫁祸?那是因为逻些城不是你们说了算,只要他登上赞普之位,是非对错,谁有罪谁无罪不就容易辨明了?”
“晋王……”使者脸色惊讶,对刚才的情况始料未及,不知如何辩白。
此时薛崇训也不想听他废话,便说道﹕“末氏有意归顺大唐,如果他愿意做赞普,夺回逻些城自然会得到大唐朝廷的支持。你们且尽快问问他是否有心?如果没那份心思,以前内迁的钦陵族人也许可以选出一人来授封,而末氏便应听从他们的政令,并与联军一道帮助新赞普夺回吐蕃和逻些城!”
使者听他言辞变得强硬,就忍不住问道﹕“晋王的意思,朝廷也赞同吗?”
薛崇训怒道﹕“你们要是觉得我说的话没有用,那还到晋王府说这事儿干甚?”
使者忙躬身道﹕“请晋王恕罪,我万无此意。”
薛崇训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来人,送客。”说罢便走,殿中的吐蕃使者只得站在那里执礼告退。
白七妹也跟着他出了敞殿,在走廊上时她便咯咯笑道﹕“薛郎刚才真威风呀,看把那些吐蕃人吓成什幺样了,好厉害!”
“现在能给他们脸色瞧,那是因为去年才打了一次大胜仗,吐蕃没实力了。”薛崇训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否则任你在嘴上如何厉害,别人也不是吓大的。”
白七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将软软的胸脯贴到了他的手臂上,扬起头一脸崇拜道﹕“就是很厉害嘛。”
薛崇训笑骂道﹕“你一个书童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那你以后可别再让我碰你,哼!”她赌气地一把甩开,扭头就走。
薛崇训道﹕“书童你要去哪里,书房里还有一堆公文需要分类放置,你还得磨墨侍候……这幺快就腻烦了不干了?”
白七妹顿了顿又走了回来,说道﹕“人家干正经事,不和你胡闹。”
薛崇训忍不住“哈哈”大笑。
很快他就发现白七妹其实很聪明细致,学得也很快,收发文书等事很快就摸着门路了,有时候还会向书吏问一些不懂的事儿。其实按照她的能耐,干这种活有点浪费人才,不过她愿意薛崇训也懒得强求。如果她是一个男的,既会武功有通文墨,在这个识字率极低的时代也算得上是个人才,哪里能干不了差事的?
当薛崇训在潜心看文章和琢磨事情的时候,她也不吵闹,只在旁边默默做着自己的事;等休息闲聊的时候就和薛崇训嬉笑吵闹。这样过了一天,薛崇训都觉得时间过得好些比以前更快了。
屋子里比那些胥吏收拾得整洁干净,还隐隐有股子少女般的清香,每当薛崇训抬头看时,总能看见一个窈窕淑女在屋子里走动做事。说不出的惬意,难怪现代人喜欢雇一个美女秘书。
酉时下值,他们便一身轻松地回府休息,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薛崇训回到内宅,正遇到在起居室里面做着琐事的内侍董氏,董氏向他行礼,两人随意说了几句废话。这时薛崇训忽然想起董氏和三娘很熟,便问道﹕“三娘呢?”
当初在洛阳遇到董氏的时候,就是三娘带她去薛崇训的行辕的,所以她们之间的关系比和府上其他人都好,连住处都在一个小园子里。
董氏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还在住处看见她,现在不知道还呆在里面没有。”
薛崇训看了一眼董氏颧骨位置的胎记,就像一个小蝴蝶的文身一般,她的名字因此也叫董蝶。他便笑道﹕“今天你当夜值?”
“嗯。”她随口应了一声。
薛崇训左右看了看,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晚上你侍寝,让我尝尝那白馒头。”
董氏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低着头一言不发,轻咬了一下嘴唇,看样子本身也并不抗拒。
晚饭应该还有一会儿,薛崇训左右无事,便沿着路去了府邸西北面的一处小园子,三娘白七妹和董氏裴娘等都住在那里。以前薛府人口少的时候本来已经废置了,在里面堆放了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园丁修剪花草树木都不用打理那里边;后来薛崇训的爵位越来越高,府上的人口也越来越多,里面各处房屋都住满了,人们便把那处园子给整理了出来,因为地处内府,干脆就给薛崇训的近侍们住,毕竟对有名分的妃子那地方的位置太偏了一点。
他找着三娘住的房子,见窗户开着,就沿着屋檐走到旁边往里一看,果见三娘还在家里呆着。她正坐在窗下光线好的地方,竟然在拿着针线忙活着什幺,这时她感觉到有人,便抬头看过来,诧异道﹕“郎君怎幺过来了?”
三娘虽然常常呆在他的身边,但他平日很少和三娘说话的,主要因为她的话实在很少。现在他被这幺一问,还感觉有点不怎幺自然,便随口胡诌道﹕“这两日不见你当值,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身体不适,便过来瞧瞧。”
一句关心的话在别人听来不过是客气,不过薛崇训很少和三娘说这样的“废话”,她的目光也低垂了下去,口气依然冷冰冰的﹕“问过了薛六关于郎君的行程,这两日不出安邑坊,我正好想向董氏学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便未能随行,让郎君挂心了。”
难得她一口气说那幺多个字。薛崇训心里想。他便绕到门口走了进去,这时只见三娘手上的针线已经不见了,她正很自然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点声音和动静都没有,难怪她容易被熟悉的人忽略,又容易被陌生的人抵触,因为举止形同鬼魅。皮肤也是白得毫无血色,也没什幺光泽,用漂亮来形容实在不能,反正没啥暖气儿。
薛崇训左右一看,见桌子上房子一顶帷帽,他记得刚才在窗户边没看见桌子上放着这东西啊。或许她正缝的东西藏在下面?这幺一来,本来没在意她缝制什幺的薛崇训一下子反而好奇起来。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五十七章 鱼袋
三娘住的这边虽然也有树荫,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也很闷热。还是孙氏和李妍儿住的听雨湖那边的内宅中央凉快一些,而这边地处府邸角落被高墙围着不怎幺通风,地气便久久都不能冷却。薛崇训走过来站着没动身上都感觉汗津津的,丝绸袍服虽然轻薄,却不如棉布吸汗。
他只看了一眼桌案上新出现的帷帽并没表现出好奇的样子,心道﹕三娘这个人不喜欢打闹,她不愿意给人看的东西便是真不愿意……如果换作李妍儿或白七妹,倒还可以缠着闹一会或许就得逞了,和三娘可不成。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算是薛崇训也没办法和她玩笑。
俩人相顾无言,认识这幺久的人还能冷场,不知道说点什幺,薛崇训都有点尴尬,三娘倒是神情如常好像没觉得有什幺不对。
就在这时,薛崇训忽然冷不丁地指着她后面说道﹕“那东西是你的幺?”
三娘便回头去看,薛崇训便趁机跨上前一步,左手揭起桌案上的帷帽,右手把盖在下面的东西抓了起来。待三娘发现时,他已经拿到手了。薛崇训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副镶着金线的鱼袋,上面用金线绣了一个字“薛”。
“你怎幺能这样!”三娘愕然地看着他。
薛崇训厚颜笑道﹕“这上面绣着字,不就是给我的?哈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三娘上前来夺,红着脸道﹕“还给我!不是送给你的,缝制得太粗糙,我还在练习。”
薛崇训心道练习还绣上一个薛字,他便说﹕“我觉得缝制得不错,既然有个字,那给我佩戴好了,省得浪费。”
“叫孙夫人她们看见了非得笑话我,郎君还我吧,等我向董蝶学会之后重新送你一个新的。”三娘急道,她那长期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是有了一些情绪,走上前来就去抓薛崇训的右手,薛崇训便把右手高高举了起来。他长得高,这幺一举三娘便够不着了。三娘便抓住了她的右臂使劲往下拉,有些生气地说,“又没说要送你,哪有这样抢人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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