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后有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余竹
她刚放下手机,卓槐从身后抱过来:“试试,你能不能承受我的第二次。”
“……”
艾大波你个乌鸦嘴!
你身后有鬼 难如初(三)
归海梦果然没起得来床。
好在今天没课,她不用担心上不成学的问题,不过要把堆在手上的工作做完。
范尹璐说她经过被占身一事彻底看开了,什么男人不男人,钱它不香吗,知识它不香吗,于是跟养父母商量着重新读书。
归海梦含糊着答应,挂了电话就觉得饿。
昨天的事情她都不想回忆了,小穴都被干的没知觉了,现在还酸着,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归海梦躺床上使唤卓槐做饭:“我这个女朋友当的太辛苦了。”
卓槐昨天干了个爽,此刻只能道歉平息女友怒火:“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
“想吃火锅!”
下午能下床后,卓槐就带她去了火锅店。
四五月的天气已经入夏,尤其这几天气温高达30c,柏油马路都被烫脱了色,知了趴在树杈上有气无力地叫,呼啸而来的风染了太阳的颜色,在皮肤上留下火一样的烙印。
归海梦热得不行,穿了短袖又套了大款的膝盖往下的防晒衣,刚到火锅店就后悔了:“这么热的天吃这么热的食物,我一定是脑子瓦特了。”
卓槐回头:“钱都付了,吃完再走吧。”
归海梦最容易给资本低头,闻言叹了口气,坐在隔间里跟卓槐商量着点餐,等餐的时候看见广告牌上的模特,托着下巴道:“那件衣服。”
卓槐扫了眼:“白无垢,日本婚服。”
“……我是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从哪里见过。”归海梦搅着小碗的蘸料,仔仔细细地回忆,“啊,对,给我镯子的小姐姐就是穿的这身衣服。”
卓槐动作停了。
他没抬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小姐姐?”
“是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段记忆有点模糊,就是小姐姐把镯子戴我手上,然后其他的我都记不清了。”
归海梦一向记忆力不错,高考题都还记得,不应该记不清怎么戴的这镯子。
卓槐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久违的愧疚感浮上心头,他余光看见落在腕间的银镯子,安静,却可能带着隐性危险。
“梦梦,其实我……”
他话没说完,隔间突然起了一声高亢的惨叫。
归海梦吓了一跳,到嘴的肉都掉了,她转头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踉踉跄跄冲出去,推开了所有的上前问询她的工作人员,开门跑了。
火锅的味道穿透力强,满室都是食物的芬芳,只是归海梦同鬼打交道久了,血腥和恶臭这种味道已经很熟悉,轻易闻出对方的房间不对劲。
好奇心作祟,她要往里瞧,卓槐拉住她:“别看。”
“嗯?”
“招鬼了,里面全是血。”卓槐道,“我怕你吃不下。”
归海梦想了想那个场景,立马乖乖低头:“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陈欣妍吗?一开始你遇见我的时候。”卓槐云淡风轻,“因为沾染怨气,又手握人命,所以一直在招鬼,刚刚隔座是她,引来了恶鬼,陈欣妍自己丢下同伴跑了。”
归海梦看见对面房间手忙脚乱,有的打120,有的帮忙架住受伤的人,心里一抽一抽的:“她会死吗?”
“大概不会,但,”卓槐指了指归海梦的身后,“它会。”
归海梦这才看见昏暗的角落里,有个鬼扶着衣架站立,他捂着自己的腹部,看起来好像受了伤,而且比起其他的鬼魂,这个的身形很淡,几乎已经是半透明状。
归海梦认出来,这是当时酒店看见的陈欣妍的男朋友。
“求求你,帮我。”
鬼魂朝归海梦哀求,他大约以为女孩比卓槐更好说话。
事实也如此,归海梦咬了下唇,又开始犹豫:“你这是怎么了?”
卓槐一言蔽之,不冷不热的:“跟恶鬼相斗,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他不知道是第几次提醒归海梦,“不要这么善良,你也知道陈欣妍是什么样的人。”
“陈欣妍是不值。”归海梦低着头,“可是,为了陈欣妍拼命,不更不值?”
归海梦还是答应了。
她吃完火锅,要了陈欣妍的住址,心道送佛送到西,况且眼前男人不是恶鬼却要消亡,实在可怜,帮一帮也不掉块肉。
卓槐还能说什么,一块陪着去。
可惜现实不给他这个机会,卓槐刚出门就看见一群明显在等着他的人,心里起了难平的焦躁。
归海梦看他们都盯着卓槐:“找你的?”
“躲也躲不掉。”卓槐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你先去,一会儿我去找你。”
归海梦掂量了一下轻重缓急,她是知道卓槐能力的,于是顺着点了点头:“好。”
她走以后,卓槐表情冷下来,压着声调:“你们家族真会给人添麻烦。”
这些都是跟着芦屋凉也来中国的家族人,他们本来是不打算管卓槐这件事的。
可是——芦屋凉也说,这个少年有着纯血阴阳师都很难达到的实力。
阴阳师家族不接受混血种,绝大部分原因就是混血种根本达不到纯血的天资,在家族里只能做个废物,可是当出现例外,特别是卓槐这种谁都想不到的例外,半血反而成了优势。
至少,不会因为刚到任务地点就被闻到味道的鬼魂察觉,然后逃之夭夭。
芦屋凉也是不会让卓槐好过的,他擅长使些不入流又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于是整个家族都知道芦屋优太的儿子实力超群,达到了家族严苛选拔的及格线以上,从来无人想过,没有家族指导又独在异乡的少年是要付出多少血泪,才有今天古井无波的模样。
过程有什么用,有结果就够了。
为首的人对卓槐鞠躬,礼貌道:“您是家主的儿子,自然也是我们家族的人,我们有照顾您的义务。”
卓槐冷笑一声:“真不要脸。”
“……”男人恍若未闻,语气和表情都挑不出毛病,恭敬且谦逊,“家族很重视您的情况,让我们对您目前所能达到的资质做个调查,如果可以,我们希望您能回到我们家族。”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卓槐拒绝得干脆,转身就走。
男人拦住他:“我们会跟卓女士联系的,并且会为之前对您的忽视做出补偿,家主一直为丢下您而难过,我们也一直希望您能够与家主团圆。”
“前提是,我需要达到纯血阴阳师的实力,不然,我什么都不是。”卓槐声音已经不能用冷形容了,冰针似的讽刺扎在面前人心上,“可你比我更明白,你们家族能给的,都是我根本不稀罕的东西。”
“那归海小姐呢?”
“严格意义上,归海小姐,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
卓槐顿住,皱着眉道:“你什么意思?”
你身后有鬼 难如初(四)
归海梦记得这个地址,是最开始歪脖子鬼大叔的那个小区。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小区,幼儿园旁边那口发现尸体的枯井已经被水泥封死了,几个小孩子趴在上面猜丁壳。
归海梦跟着男人一起往后走,走了一段又返回来,蹲在旁边一个小女孩的身边:“嗨。”
女孩子迷茫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想起来她是那个夜光下像个天使落到凡尘,却亲手拆散了她家庭的女人。
她警惕地望着她,做出逃跑的姿势:“你要干什么?”
归海梦不介意她的敌意:“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家现在怎么样了,嗯,我指的是阿姨过得好吗?”
女体尖锐了嗓音:“好得很,不用你关心。”
其实算不得好,妈妈离婚后七大姑八大姨都来纠缠,中年女人都喜欢嚼舌根,很快大家都知道她爸爸是个杀人犯,她妈妈是杀人犯的老婆。
可妈妈也是受害者,谁会跟仇人生活在一起呢。
她自己呢,小孩子指着她说“你爸爸是杀人犯!”,没人愿意和她玩,好像这标签要贴她身上一辈子似的。
归海梦没有读心术,她说好她就不再问,看着女孩轻声道:“我也是杀人犯的女儿,杀人的是我妈妈,被杀的是我爸爸。”
她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可是怎么样呢,我也得活。”
“你也得好好活着。”
她敲了陈欣妍的门,一直敲,一直没有人应。
归海梦懒洋洋道:“有人吗,没有人就吱一声。”
楼道安静下来,归海梦哦了声,理所当然道:“那就是有人。”
她退后几步,一脚踹在门上,重重一声:“陈欣妍,我数叁声你出来,要不然你杀了你男朋友的事情,可就兜不住了。”
里面蓦地蹬蹬几声响,像是有人仓皇地扑过来,陈欣妍开了门,脸色苍白:“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年轻女人消瘦得很厉害,颧骨高高凸起,短发遮了大半张脸,让归海梦想起来鲁迅先生笔下那个细脚伶仃的圆规一样的杨二嫂。
这才大半年,她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还记得我吗?”归海梦不答反问,慢悠悠地说,“去年九月份你计划跟男朋友登山,住酒店的时候插了队,当天晚上在酒店浴室扯出了一把带着人皮的头发。”
陈欣妍衣服都没换,还带着刚才的血迹,把她脸衬得比墙皮还白。
“你……”
“我是被插队的那个女生,你的房间有鬼,我能看见鬼。”
陈欣妍神有些恍惚,归海梦接着道:“因为染上怨气,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招鬼,刚刚在火锅店,也是你把别的鬼招来了,才让你朋友进了医院。”
“不过,进医院还是小事。”归海梦抓着门,低头对陈欣妍说,“那次登山有个断头鬼一直吓你,在你爬山时割断了你的绳子,为了活着,你把你男朋友给推下去了,抓着他的绳子逃走了,是吧?”
陈欣妍跌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没人知道的,那时候周围没有人的!”
“我没看见,你男朋友告诉我的。”归海梦扬了扬下巴,“他就在这里。”
“他让我……”
“求你!”
陈欣妍却打断了她的话,跪着向前抓住归海梦的防晒衣,狼狈道:“求你让他走,求你让他不要缠着我了,我想活着,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归海梦话断在半截,看她脸上一串串眼泪落下来。
陈欣妍却又转了个方向,冲着刚刚归海梦指的地方磕了个头,嗓音哑得想被割裂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都死了,你死了你还来纠缠我干什么!”
“不要再害我了,你让我活着好不好,你不是爱我吗,我求你,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你放了我啊!”
劈了嗓子的音调在有限的空间里回转,那女人的恐惧和自私化成带着血的刀子,冲着男人挥过去。
“……卓槐说的对。”
归海梦扭头看半透明的男人:“你怎么就是为了她呢?”
男人低着头,做了一个要擦陈欣妍眼泪的动作,自然无果。
归海梦扭头,不看。
“他没有纠缠你。”归海梦压着心里的不适,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出来,“相反,这段时间你活得这么安稳,是因为他一直在你身边,只是刚才为了救你,跟别的鬼拼了个鱼死网破,现在就要消散了。”
“他让我对你说,他不怪你,别有负担,他想你好好活下去。”
归海梦蹲下来,盯着陈欣妍,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消散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你死了还有下辈子,可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归海梦嗤笑一声,眼里却起了水雾。
“怎么就为了你搭上了自己呢,这世上好姑娘那么多。”
陈欣妍瘫在地上,微张着嘴,眼睛里呈现一种无知的震惊,好像并不相信被伤害的人还可以反过来保护她。
男人随着她低下身,用接近透明的手给了陈欣妍一个拥抱。
“可是我愿意啊。”
楼道里起了阵风,把无法维持人形的灵魂吹散。
陈欣妍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已经浑浊的眼色变得鲜活,她像要伸手抓住些什么,但最后落入她掌心的只有凉薄的空气。
她连他最后的碎片都留不住。
陈欣妍看着自己的掌心,半晌,终于徒劳地大哭出声。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回来……”
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可是短暂的悲伤过去,她依旧还是她自己。
深情在自私面前,什么也不是。
他什么都没改变。
归海梦揣着口袋下楼,她只是来传话的,并不负责陈欣妍之后的人生,她不觉得她哭过一场就能大彻大悟,痛改前非,爱情没那么伟大的力量,只要活着就一切都能过去。
她在楼下看见卓槐,挥了挥手。
卓槐等着她跑过来,他表情是她看不懂的,破釜沉舟,又害怕沉舟后什么都不剩下。
“你怎么了?”
“有件事,我要现在就跟你说。”
你身后有鬼 向阳处(一)
“你跟卓槐吵架了?”
于佳佳看了眼丧气的归海梦,发觉她有段时间没跟卓槐一起了,虽然他俩一直挺低调的吧,但于佳佳作为吃瓜第一线,她都吃不到瓜,那一定是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赶紧拍了拍邱野:“出来,你家卓槐是不是惹到梦梦了,妈的我要兴师问罪。”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卓槐好蔫的样子,可别是归海梦喜新厌旧抛弃卓槐了吧。”
“我呸!”于佳佳怒喝一声,“梦梦,你跟卓槐分手啦?”
归海梦趴在桌子上,攥着镯子:“没有。”
“那你这么病恹恹的干什么?吵架了?”
归海梦攥着镯子,银镯戴的时间长了会氧化变黑,但这个直到现在都像新的一样,银白处甚至能反光。
“……他骗我。”
他骗她,而且骗了好久,曾经他斩钉截铁地说他拿不下来,说他没有办法,可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却是心虚地说“这是我的东西”。
他说这镯子叫一心镯,有一对,另一只在他手里。
一心镯是芦屋家族的传承物,历来只给继承人,或者说是继承者和家族选定的,继承者的妻子。镯子的上一位男性拥有者是芦屋优太,他把镯子给了卓槐。
剩下一只,在日本的家族内部。
一心镯除了身份上的认证作用,最多就是互相定位,归海梦是第一个戴上这镯子的普通人,因为普通,所以镯子更倾斜于卓槐这方。
也就是说,卓槐能定位她,但归海梦做不到。
一开始看见归海梦手上有一心镯时,卓槐的第一反应就是芦屋家族给他找了个未婚妻,但转念一想,他根本不受家族待见,更别说选妻了。
后来他又想过,眼前这位可能跟家族继承人有关,但归海梦自身经历推翻了这一点。
他一直挺好奇她跟镯子有什么关系。
芦屋家族给出了官方解释,这镯子本来应该是给芦屋凉也的,可是他们知道镯子不在优太那里时已经晚了,因为阴阳师之间能互相定位,当时家族有人去中国,想要专门要回镯子。
然后镯子一代只给一个人,这代给了卓槐,就认了卓槐为主,要回来也是没用的。
芦屋家族的规矩在少年这里破了。
派去的人是芦屋凉也的未来妻子,和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芦屋雪奈,她没有正常阴阳师的能力,只有在跟鬼魂接触时才能看到对方的过去。
后来这能力从鬼发展到人,过去也被扩展到未来,她在接触归海梦时,就看到女孩未来与卓槐的纠葛。
既然要回无用,她也不想跟卓槐牵上关系,于是使了点小手段,把镯子扣在归海梦手腕上,心满意足回去交差了。
“但那跟我喜欢你没有关系,我不会因为这只镯子就接受一个女孩的亲吻,也不会因为这个镯子选定我的女朋友。”
卓槐握着归海梦的手,很用力。
“可是,可是你骗了我啊。”归海梦无法接受,“你明明可以把我镯子摘下来的,那样我就不用见鬼了,我可以正常的生活啊。”
“但那样……”
但那样你就不需要我了,我在你生活里没有存在的意义,后续纠葛也都烟消云散。
卓槐不想这样,他没法接受女孩从她的生活里抽离,他明知道她会生气,可他还是私心向着自己。
他想抱她,她不给他抱,她想他怎么这么无赖呢,之前亲亲抱抱都要问她愿不愿意,为什么要在镯子的事上撒谎?
她好生气,而且她想不通。
想不通的后果就是她不联系卓槐了,临走忘了让他摘镯子,现在也不愿意搭理他。
卓槐给她道歉,在教室门前等,在宿舍楼下堵她,在学生会里一遍遍说对不起,归海梦被他缠得没办法,她可能气消了,但依旧不想跟他和好,就拉黑,翘课,不出宿舍,不去学生会,点的外卖都让于佳佳帮忙拎。
冷战了这都有一周了,于佳佳察觉出不对劲。
然而她也没办法,归海梦看起来软软的,摸起来香香的,平常脾气也好,但她是真轴,在感情里糊涂了那么久,非要把这个结理顺不可。
再说他们小两口,她怎么管?
冷战的第十一天,邱野找到了归海梦。
“不要来求情,我不会接受的。”
邱野很急躁:“不是啊,你们吵架是你们的事情,求求你先救人行不?”
卓槐发了高烧。
起初是低烧,后来退烧药不管用,开始高烧,卓槐同学特别能忍,邱野发现时他已经高烧一整天,起不来床了。
狗的是,都接近昏迷了,但卓槐不去医院。
邱野百般哀求,差点给他跪了,但卓槐就是不去,他只能找归海梦帮忙,来时卓槐已经烧到38.5c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行行好,就算分手也等去了医院再分,好不好?”
你身后有鬼 向阳处(二)
在去的路上,归海梦才神经大条地发现,卓槐不喜欢医院。
鬼多的地方,比如停尸房,墓地,卓槐来去自如,但他独独不喜欢来医院,归海梦跟他去医院的那几次,都是卓槐在医院外面等着,不进去。
他可能不怕鬼,但不害怕不代表愿意进去。
他还住在公寓里,密码是她的生日,归海梦深吸了一口气,小情侣再怎么闹情绪也要有个度,现在她就管不上什么撒不撒谎的事了。
房间里很暗,窗帘全都拉上,空调没开,空气格外的闷热。
艾大波蹲在卓槐床边,拿着扇子委屈道:“主人~”
归海梦没带走他,他又不能离扇子太远,所以这段时间都在卓槐身边。
太热了,归海梦不得不拿手扇风,但高烧的人反而畏冷,少年把自己裹进夏凉被里,皱着眉头,鼻尖细密的汗凝成水珠,不知道有没有醒着。
归海梦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卓槐?”她弯下身子试着叫他,“卓槐,你醒着吗?”
少年动了动睫毛,似乎很想醒,但身体做不到完全的清明。
归海梦轻叹了口气,软声软言地哄他:“我不生气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卓槐依旧蹙眉,半晌才伸手勾住她的指尖,似乎想要抓住她。
卓槐生来不爱去医院。
对一些人来说医院象征着新生与治愈,对另一些人来说,医院就是死亡和折磨,卓槐没多大感觉,他单纯觉得医院很吵。
出生、体检、疫苗、筛查……他没少被送到医院里。
芦屋优太在时还好,不在时凭卓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血脉压制有限,没少被鬼魂纠缠,他们纠缠还跟其他地方不同,大多数都是刚死或者半生不死,尤其不甘,非要让卓槐解决他们生前事,或者让他们活过来。
卓槐是阴阳师,哪有这个本事。
所以常常就被一圈鬼魂围起来,哭,诉苦,威胁。
偶尔卓槐也很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跟别人不一样,他永远没办法跟外面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别人想要漂亮的洋娃娃或者炫酷的变形金刚,他只想要睡个安稳觉。
只不过恶鬼并不给他实现愿望的机会。
卓棠那时候还是个私企职员,薪资不高,下班还要打零工,卓槐就住在一周只能回一次家的寄宿幼儿园里。
他叁岁,或者四岁的时候,幼儿园腾出一块空地建了一个小型游乐场,孩子最喜欢新奇的玩意,尤其在玩的东西上,幼儿园的滑梯就成了大家都抢着要去的地方,常常要为此吵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就出来了一个据说是“有关系”的头头,由他说了算,谁可以玩谁不可以玩,不可以玩的不仅不可以玩,还要被其他小孩子追着打,羞辱,美名其曰说是惩罚。
于是刻在骨子里的趋利避害和从众心态就在小孩子群里暴露的彻底:大家都为了去玩,或者说,不受惩罚,对为首的小男孩谄媚,零食和玩具堆在他桌子上,最后都放不开了。
小孩子的阿谀比成年人来得坦率的多,赤裸裸的,不需引导。
卓槐是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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