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贵女守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鸿一菌
昨天他假装没事走得干脆,还没走回太和殿,笑够了就后悔了,心不在焉地应付来搭话敬酒的朝臣,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皇上的“关爱”,心里想的全是念浅安有没有摔疼,有没有落下淤青。
念浅安闻言拍拍手脚表示身体倍儿棒,脸上神色相当迷茫,“我什么时候眼瞎腿瘸摔着了别瞎说!”
楚延卿见她一脸假惺惺的装傻表情,忙压下又想翘起来的嘴角,干咳一声递过油纸包,识趣地换了话题,“陈宝孝敬你的。他晓得你喜欢康德书的手艺,特意自己掏钱请康德书做的。说是昨儿伺候不周送错大氅的赔礼。”
他自然不知道,陈宝赔的不单是送错大氅的礼。
念浅安也不知道陈宝曾想坑她,知道了也不会跟陈宝计较,只会疯狂嘲讽陈宝坑错人了:她就是魏明安,魏明安就是她,坑个死鬼,坑着活鬼倒是真的。
于是毫无压力地拿点心当夜宵吃,一入口就笑眯了眼,“好吃。康师傅的手艺真稳。陈内监真是个好人。”
守在墙外的好人陈宝怒打喷嚏,擤着鼻子小声逼逼,“哪个孙子跟背后骂你爷爷呢!”
隐在暗处的林松吹了声幸灾乐祸的口哨,“活该!”
二人顶着冷风冷雪闲得互相逗乐,屋内楚延卿则沐浴在炭盆熏就的暖意中,接过念浅安分给他的点心,又喂给念浅安吃,“我看你的新年愿望许错了,应该把贪财好色,换成贪财好吃才对。”
他忍着笑喂完化身小馋猫的念浅安,擦擦手挑挑眉,“今儿你走得早,要是留得晚些,等到宫里摆新年家宴,就用不着我特意跑这一趟了。”
初一新年朝贺,念浅安身为公主之女,自然也跟着进宫了。
时隔不过一日,内外命妇们大概得过家里男人们的提点,不像昨天那样人心浮动,只矜持而隐晦地分散成不同的阵营,古板些的围在周皇后左右,活泛些地凑在姜贵妃身边,德妃、淑妃同样不缺人奉承,就连静嫔王氏这个冷灶,都有不少人烧。
安和公主冷眼旁观,一等走完过场就带女儿退席,回程的车上有意敲打道:“圣心不容觊觎,但大家要是真不忙着揣测圣心,皇上又该不放心了。这是对外人而言,你我有宗室血脉,你又是皇上的准儿媳,怎么想怎么做都不能露在外头。何况立谁为储八字还没一撇,犯不着现在就做张做致。”
争不如不争嘛!
念浅安当时虚心受教,此刻听楚延卿这么说,忙咽下点心,边分茶边撇嘴,“宫里家宴怎么了皇上又喜上加喜了”
楚延卿一想还真是,笑着点点头,抿口茶又想笑了,“……蜂蜜水”
念浅安满嘴甜蜜道对呀,“这两天宫里宴席又油又腻,我娘特意准备的。”
楚延卿握着茶盏低声笑:他终于又在念浅安这里喝着不是茶水的东西了。莫名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念浅安也很莫名,“这位亲,喝个蜂蜜水有什么好笑的你是笑点崩坏了,还是皇上喜上加喜落在你头上了”
楚延卿一听“卿”就黑脸瞪念浅安,嘴角却仍挂着笑意,“父皇喜上加喜,没着落在我头上。而是大哥、二哥和三哥。明儿旨意就会下发内阁昭告天下,大哥封毅郡王,二哥封珥郡王,三哥封尚郡王。”
膝下儿女都够年纪、够数量组队踢蹴鞠的大皇子、二皇子终于不是光头皇子了!
果然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啊!
尤其年已及冠的三皇子,这顺风车搭的真是时候,年底大婚时面子上就更好看了,皇上分封儿子的旨意肯定不是临时起意,怪不得今天静嫔的冷灶突然烧得那么旺。
一字郡王,比楚克现那个二字郡公不知高级多少。
念浅安羡慕嫉妒但不恨,小表情期待又怕受伤害,“你和四皇子、八皇子呢都没份儿吗”
“父皇的意思,等我和四哥及冠再封爵不迟。八弟且早着呢。”楚延卿同样不恨,也不羡慕嫉妒,反而意气飞扬,“三哥本来婚事就拖得晚,等大婚过后,就要搬出皇子所出宫建府,有个郡王爵,婚事才好看,父皇也有借此抬举宛平吴家的意思。
至于我和四哥……四哥破了大盗掳人案,揭发飞鱼卫贪墨中也有功。我虽扳倒了飞鱼卫,但后来在刑部只能算个打下手的。说到底才刚开始在朝中观政,年纪不及哥哥们,声望也不比哥哥们。没能封爵也罢,总要多做些实事。”
小男票三观太正也不好,搞得念浅安无从安慰,只得放弃做解语花,改走逗比路线,“我也觉得你没能封爵挺好的。听听你哥哥们得的都是什么鬼封号确定不是取的同音或谐音吗一郡王二郡王三郡王,皇上给亲儿子取封号这么草率的吗”
她从皇上想到孝静长公主,凑近楚延卿小小声爆料,“我娘的名讳,双字福贵。”
她深觉皇上和孝静长公主不愧姐弟情深,取名字都相当随性超级省事。
楚延卿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安和公主的名字这么……俗气。
再一咂摸念浅安歪解封号的话,回过味来忍不住掩唇笑,偏要板着脸表示不赞同,“又胡说!毅、珥、尚三个封号,哪个寓意都很好。父皇岂会胡乱定封号孝静长公主给公主取的名讳也一样,大俗即大雅。笨兔子不懂别乱说。”
不让她乱说,有本事别一脸憋笑憋出内伤的样子啊!
念浅安决定学他假正经,认真点头道:“你的表字是太后取的,将来定封号,别忘了请太后出面参详。”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听的六字谐音,还是请陈太后帮忙把关比较保险。
第183章 时过境迁
陈宝深感欣慰,满是风尘的笑容依旧很完美,“六姑娘奴才请六姑娘大安!”
念浅安点完金银财宝,继续点钱匣子,盘算着及笄收的礼充实了多少小金库,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淡,“原来是陈内监啊三年不见,我还以为是陈喜变老长胖了杵在那儿呢。”
陈喜那孙子跟他哪里像
像个锤子!
陈宝瞬间欣慰减半,边暗道念六姑娘说话还是这么损,边偷偷掐了下略显圆润的腰身。
这三年在保定的日子,不知比在宫里逍遥多少,身边不缺人奉承巴结,好像是吃得太好了点
不过他坚决不承认有长胖变老。
念六姑娘故意晾着他,是在埋怨殿下一心为公不常回京,耍小性子呢吧
他觉得活该,啊不对,他觉得可以理解。
于是越发堆起笑,恭敬地送上一封信,“不怪六姑娘一时没认出奴才,都怪奴才忙着伴随殿下左右,没能常来给六姑娘请安。今儿代殿下回京求见六姑娘,为的是殿下有交待,要奴才务必亲自送信。”
三年书信来往,保定到京城的驿站都快成她和楚延卿的专属快递了。
陈宝亲自送信倒是头一回。
念浅安终于抬头,接过轻飘飘的信嘴角一抽:小男票三观正文采也很正,信写得相当古风,浓缩的文言文全是精华,言情抒意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回信回的跟工作报告似的令人头秃。
她半点不期待地拆信看,然后冷淡不下去了,“树恩要回来了!”
终于啊!
楚延卿再不回来,她都要等成望夫石了好吗!
念浅安险些热泪盈眶:谈恋爱真难,谈远距离恋爱更难!
向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以主子的喜怒哀乐为己任的陈宝立即哽咽一声,抬袖抹着眼角沉痛道:“可不是眼瞧着六姑娘成年了该定婚期了,皇上可算传了口谕调殿下回京了!修缮行宫免不了风吹日晒,哪是殿下该干的活儿呢!殿下,终于要回来了!”
到底谁是楚延卿的未婚妻
陈宝哭得比她还情真意切是怎么回事
念浅安惊恐地看一眼干嚎不掉泪的陈宝,示意远山补上茶水,又让近水去找陈喜,“树恩下个月就回来了,这么十来天还不够你折返一回的。你要是不用再回保定,就在公主府歇几天,陈喜的院子大把空房。”
谁要沦落到跟陈喜挤一块儿同吃同住!
陈宝内心很嫌弃,面上很恭谨,“不敢劳六姑娘费心。奴才还是回皇子所,内务府修了大半年婚房,奴才得替殿下掌掌眼。还有这些……”
他命随侍的徒弟送上小匣子小箱笼,指点道:“行宫修缮的差事正收尾,殿下实在不得空回京,这小匣子是贺六姑娘及笄的生辰礼,本是给六姑娘及笄礼插戴用的,偏赶上大雨阻路,奴才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天,还请六姑娘勿怪。
这小箱笼,是些保定特产,还有些下头人孝敬的珠宝字画,都是殿下过过眼亲自选的,命奴才交给六姑娘,算是殿下给念四姑娘的添妆。奴才少不得代殿下喝杯喜酒,奴才这点东西不敢和殿下比,也算是奴才一片心意。”
他自掏腰包,也给念秋然准备了贺礼。
远山接过念秋然那份,念浅安打开小匣子,顿时被珠光宝气闪成一双笑眼,哪里还会怪楚延卿没赶上她的及笄礼。
以前她是在乎及笄的,盼着能拖着病娇身躯熬到成年,换魏父魏母短暂开怀再死都行。
现在她没什么好在乎的了,及笄不过是个普通生日。
念浅安伤感三秒,自以为很有领导范儿地关心陈宝道:“喜酒少不了你,不过菜肉还是少吃点,小心胖成康师傅那样儿。病从胖中来,回头你也劝劝康师傅。”
闻言瞬间欣慰全无的陈宝:“……”
心里疯狂呕血:放屁!康德书都快胖成球了怎么不见生什么病康德书真病从胖中来他指定得乐!
像陈喜还能忍,像康德书那老龟孙不能忍!
女大十八变也是放屁!
念六姑娘半点没变,还是那么叫他看不上!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殿下选中的正妃他就是吐着血也得敬着。
陈宝纠正过的心态没崩,端着完美假笑躬身告退,扭着圆润腰身半道遇上陈喜,变脸那叫一个快,吊着眼角哎哟道:“可不敢劳动陈公公,杂家这就回皇子所,陈公公别忙乎了。”
陈喜见惯大太监们的阴阳怪气,笑脸半点不改,“哪敢当陈爷爷一声公公呢!小的伺候您出去您这是代殿下回京请期来了”
陈宝见他识趣,满意地换了腔调,“你小子运气不错,跟对了主子。别急着奉承你爷爷,过几天你做了六姑娘的陪嫁,且有孝敬你爷爷的机会。”
陈喜点头哈腰,心里不禁琢磨:过几天难不成六皇子一回京就立马成亲这婚期不会太赶吗
他听话听音,送走陈宝忙飘去绮芳馆,可惜没能见着念浅安。
此时念浅安正带着远山近水,抬着小箱笼去隔壁三房,错眼瞧见路上来人,边行礼边喊人,“孔夫人,舅母。”
方氏笑着颔首致意,孔夫人大方氏亦是满脸慈爱,托起念浅安笑道:“六姑娘这是给秋然送添妆来了倒是巧,咱们娘儿几个赶到一块儿去了。”
她和方氏感情好,又是念秋然的义母,昨天参加完念浅安的及笄礼后,干脆由方氏陪着一起借住候府客院,今天添妆明天吃喜酒。
念浅安对大方氏颇有好感,顺势挽着大方氏,嘴里虚应闲话,心里不无感叹。
大方氏不愧能嫁进孔家嫡房做主母,待人接物真心没得说,讲规矩但不讲死规矩。
自三年前进京认义女后,每逢年节生辰,绝不少念秋然单独一份礼,对念秋然不比亲生女儿差多少。
连不怎么喜欢方氏的安和公主,都对大方氏礼遇有加,可见大方氏人品如何。
心肠也剔透,自嫡女嫁回山东,嫡子考中进士在翰林院任官后,就举家定居京城,却只和亲戚打交道,并不奉承高官权贵,也鲜少和衍圣公那一房走动。
念驸马说,大方氏这样的做派,才是
第184章 了却心结
“很骇人听闻是不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念秋然只觉念浅安的反应再正常不过,脸上的羞赧纯粹只因为难为情,“所以之前和六妹妹、菲雪姐姐说起时,我不敢点名道姓说出是谁。除了我的大丫鬟,我不敢和任何人提他的事儿。
那会儿……那会儿母亲带着二姐姐、三哥哥在父亲任上,三房的规矩难免松散些,柳家人常上门探望姨娘。等到母亲来信说要带着三哥哥回京备考时,原来收了打点就肯放行的下人们全都变了嘴脸。
不说我了,姨娘心里其实也清楚得很。那些下人是看在打点的份儿上才肯给个好脸,明里暗里没少骂柳家人不知所谓,净会钻空子打秋风。柳家人哪里晓得母亲快回来了,那些下人急着表现,再上门时就被下人打了出去。
姨娘哭得伤心,我看着也难受。是,姨娘的亲戚不能算亲戚。但柳家,到底是我连着血脉的舅家。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风刮在脸上都能结冰似的冷。柳家……舅舅穿得单薄又叫人拉扯破了衣裳,我就包了给父亲做的披风追了出去。然后,就遇见了魏相。”
柳家舅舅就算被打得眼歪嘴斜,脚程也比养在深闺的念秋然快。
她追出朱门坊又追到外城,柳家要是过得去,柳姨娘也不会卖身为妾,柳家舅舅形容又狼狈,出城回家时拣着走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经大路。
等她撵上柳家舅舅时,才惊觉身后坠着一伙地痞。
魏相仿若天降神兵,安安稳稳地坐在官轿里,停驻询问的声音穿透轿帘,张张嘴就帮他们解了围。
胖揍地痞的魏家随从点了一句,她才知道官轿里坐的是魏相。
魏相探身下轿,捡起被地痞扯落地上的披风,不嫌脏地拍去雪污泥泞,亲手交还给她,弯身笑着问她,“小姑娘,有没有吃过这家油茶”
他说那家藏在深巷里的油茶全京城最地道,他路过此处就是奔着油茶来,看向柳家舅舅的眼神,和看向她时一样平和,不追问不好奇,更没有睥睨轻蔑。
声音那样动人,笑容那样温润。
她愣愣摇头,魏相抬手做情,请她和柳家舅舅吃油茶。
烫口的油茶下肚,柳家舅舅感恩戴德,她又惊又怕的苍白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恍惚回到家后,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一场风波不为人知。
她心底悄然落下的爱慕种子,同样不为人知。
“可笑的是,魏相根本不记得我了。”念秋然自嘲一笑,声音很轻很低,“当时他没问我是哪家姑娘,知道我住朱门坊后,就派人送舅舅出城,又派人送我回朱门坊。即周到又细心。被地痞纠缠的情景下,魏相大概顾忌姑娘脸面脸,才没有问我家门名姓吧。
后来在东郊撞见,魏相能喊出我的排行,还是因为先认出了六妹妹呢。但是,我还是觉得高兴。高兴他能叫我一声念四姑娘。即便他根本不记得曾见过我、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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