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贵女守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鸿一菌
老苍头闻言果然不再急着关门,暗想此事夫人并未张扬,又想事关夫人新丧爱女马虎不得,正犹豫间,就听身后一道女声奇道:“这是在拉扯什么”
老苍头见是夫人身边的陈妈妈送大夫出来,忙躬身上前,低声解释。
念浅安和告辞离去的大夫擦身而过,从大夫脸上瞧不出端倪,只得低下头,掩去面上担忧。
“你跟我来。”陈妈妈听罢缘由脸色肃穆,亲自招呼念浅安入内,错眼见念浅安年轻面嫩,和夭折的四姑娘年岁相当,不禁触动心肠,柔声道:“你别怕,我们夫人最是和善,心肠又软,晓得你有这个缘法,又是个知恩知礼的,定会好好赏你。”
她仆随其主,和魏家女眷一样鲜少出门交际,加之和公主府并不交好,即便年节时在宫中见过念浅安,也不曾上心留意过,何况姑娘家一时一个样,此时瞧着刻意装扮过的“小农女”,并未多心多想。
念浅安越发低下头去。
陈妈妈待她如半母,和记忆中一样亲切温和。
魏家上下齐心协力,编织着善意的谎言瞒她骗她,但一心保护她的真情实感从来无假。
身份变了,恩情没变。
念浅安褪去酸涩抬起头,看着熟悉的别业景致,心里五味杂陈。
皇上宠奸臣和宠公主没差,都爱送皇庄。
这处别业原来也是皇上赏的皇庄,她想着魏家即非勋贵又非国戚,怕树大招风,“规劝”魏父退回皇庄奴才,又改建规制,才折腾出眼前这座别业。
现在想想,魏父怕个鬼树大招风,更不是她又成功苏了一把,纯粹是魏父哄着她玩呢!
念浅安在心里哼哼,等跨入正院被陈妈妈留在院中,见陈妈妈撇下她自顾进屋,顿时哼哼不起来了。
“你就在院里磕个头吧。”陈妈妈去而复返,挑高门帘笑道:“磕完头把篮子给我,我会亲自帮你呈进去给夫人。”
念浅安望着门内隔断的屏风,内心海带泪:以前还烦过魏母老追着她吃药穿衣,现在想见魏母一面简直山重水阻,现世报啊现世报!
她顿觉好虐,果断给跪了,磕头磕得心甘情愿,高举篮子真心真意道:“夫人心善心慈,佛祖一定会庇佑夫人福寿安乐、身强体健。”
不管魏母是为她的病积福,还是暗搓搓为魏父消业障,才一直坚持礼佛、乐善好施的,她这番祝愿都出自本心。
原身有把好嗓子,娇脆软糯的声音即动听,又令人动容。
陈妈妈的笑带出几分真心,屏风后高坐的陈氏也不禁侧耳倾听,语气含笑道:“是个伶俐孩子。这话说得脆脆亮亮的,倒也难得。”
陈妈妈本就想借“小农女”讨个巧,此刻见连日沉郁的陈氏果然展颜,忙着意夸起“小农女”来,“夫人昨儿才为四姑娘布施香油、经书,三怀寺的住持并未大肆宣扬,偏这农女家里讨着了经书,又是第一个登门谢恩的,可见四姑娘的孝心神佛可鉴,在天有灵还记挂着您呢!”
陈氏红着眼点头,提高声音道:“拿来我瞧瞧,小姑娘给我送了什么好东西。”
陈妈妈疾步走下台阶,伸手想接过篮子。
念浅安却不愿放手,她听得出来,魏母带笑的和善语气中,透着虚弱和黯然。
她想靠近魏母一些,再靠近一些。
念浅安起身抱紧篮子,越过陈妈妈,失了魂般直直往屋里走。
陈妈妈即愣且惊,忙抢上前拦人,正想喝斥就对上念浅安茫然而幽深的双眼,不禁又是一震,心中骤然生出的异样竟令她不忍出声责怪,也不忍看“小农女”行差踏错,鬼使神差地解释道:“夫人是来静养病体的,不方便直接见你。你磕过头就够了,屋里可不是你能进的。”
边说边巧妙地夺过篮子,细看下才发现“小农女”生得娇俏白嫩,不像做惯农活的,倒像家里有意娇养的。
陈妈妈本就办老了事,不等陈氏问怎么了,就心中一动道:“这农女似乎极其仰慕夫人,瞧着也干净伶俐,不如夫人开恩收在身边,做个小丫鬟解闷”
她只当“小农女”家里想借机上位,越咂摸心中异样,越觉得若是“小农女”能入夫人的眼,填补夫人丧女之痛,倒也皆大欢喜。
念浅安却欢喜不起来,她倒是想给魏母当丫鬟,不怕原身投胎到半路回来弄死她,就怕气着安和公主亲手削死她这个“不孝女”。
不管是因为公主府,还是为了魏家,她从没想过和魏家相认。
但陈妈妈的“提议”,仿佛打开了新思路。
不能做丫鬟,能不能做别的
念浅安正努力回魂转动脑筋,就听身后响起一道阴冷的嘲讽,“原来公主府的念六姑娘,不仅刁蛮心活、任性妄为,还喜欢见不得人似的乔装改扮,玩起卖身为奴、戏弄人的把戏来了!”
念浅安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孔震来了。
来的还有同样风尘仆仆的魏三公子魏明义。
葬礼上的惊鸿一瞥印象深刻,他和孔震一样打眼就认出了念浅安,但此刻再见,眼中只有恼怒和不耻,视而不见地越过念浅安,径直进屋拜见陈氏。
念浅安原来还觉得三哥很有君子范儿,惹急了也从不和女人动口动手,现在内心只剩呐喊状:求三哥不君子!恼了她骂一句也好啊!
她一心求虐,成全她的却是孔震。
他毫不手软地扯着念浅安跌下台阶,附耳咬牙道:“
第38章 想干什么
念浅安再次在心里泪流:想开口说句整话怎么就这么难
她默默闭嘴,随众人一起望向意外出现的连翘身后,只见不远处一座别业正门洞开,下人们忙进忙出从马车上卸行李,裴氏扶着婆子的手等在一旁,遥遥冲众人颔首以示招呼。
竟是事有凑巧,裴氏刚到自家别业就听见此处吵闹,这才派连翘来问究竟。
魏家曾想拉拢靖国公府,可惜对方不买账,如今两家关系略微妙,即未撕破脸又仅止于表面来往。
魏明义看一眼父亲,目光掠过念浅安,落在连翘身上,“多谢靖国公夫人好意。家母并未遇上麻烦。是念六姑娘迷了路,有些小误会,已经没事了。”
他特意赶来,就是怕孔震做得太过,现在又有靖国公府的人在,越发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在靖国公府面前丢自家体面。
裴氏本就是出于礼貌才派人出面询问,连翘又深知念六姑娘的种种“劣迹”,闻言并不深究,虚辞几句转向念浅安,“原来念六姑娘也来了东郊。我们夫人嫌京里人多气闷,临时起意今儿才动的身,等安顿下来,再请念六姑娘吃茶说话。”
话外之意念浅安听得明白,已猜出裴氏为什么会来东郊,并不把客气话当真。
连翘转身离去,走到一半见落后的徐月重打马而来,忙避到一边让路,又对着徐月重身后深深福礼。
坠在后头的马车低调而不失华美,跟车的宫中侍卫服色十分打眼,车顶悬挂的徽记,彰显着六皇子楚延卿的尊贵身份。
“徐世子是孝子,会特意陪靖国公夫人不奇怪。”魏无邪微微眯眼,似自言自语道:“六殿下不在宫中忙政务,倒跟着徐月重来了东郊……有意思。”
他看向孔震,话却是对着魏明义说的,“你和阿震先去拜见六殿下,我稍后就过去。”
打发走二人后转过头,对上念浅安骨碌碌转的黑亮双眼不禁一笑,拍了拍了念浅安的小脑袋道:“以后别再迷路了,出门记得多带些人。”
念浅安心情复杂:果然奸臣都看不出是奸臣。魏父明知三哥是粉饰太平,即不点破也不追究,多么温柔多么亲切!
魏无邪自然不知她所想,看向念秋然上下一打量,点头笑道:“念四姑娘以后可要好好看顾妹妹,别再把妹妹看丢了。”
说罢背手而去,犹如天下间最和气最耐心的寻常长辈。
喊完“六妹妹”的念秋然,一直出于愣愣围观的状态,只来得及摘下头巾行礼,话都没能回上半句,呆呆望着魏家父子并孔震不远处的身影,乍亮又黯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回庄子的路上,不由绞着头巾试探道:“六妹妹,你要办的私事,和魏家……魏夫人有关”
“念妈妈还没来,我的私事还着落在她身上呢。”念浅安摇头,借魏明义的话茬,半真半假道:“大概是逛晕了头、走岔了路,一时……魔怔了,才撞上魏家那几位。”
念秋然感同身受,想着魏家那人的一言一行,觉得自己大概也魔怔了。
远山、近水却是又喜又奇,迎上来道:“四姑娘、六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在外头找到能用的花草六姑娘快看,今儿收拾完这一茬,就差不多完事儿了!”
念浅安目露疑惑,念秋然脸色微红,忙咬耳朵道:“我没惊动其他人,出去找你的只有我一个。还好你没事。”
她是第一个发现念浅安不见的,偏心里藏着事,想借机去魏家别业转一转碰运气,便编了个借口独自出去,本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私心,没想到不仅真见到了那一位,还找见了念浅安。
她即愧疚又后怕,真心觉得还好念浅安没事,否则她会后悔羞愧死的。
念浅安却误会了,半安抚半赞美道:“小透明,你果然是个好帮手!”
说着见念秋然神思不属,似被刚才的事吓着了,就拉着念秋然坐到廊下,打发走远山近水,故作轻松道:“小透明陪我偷偷懒,剩下点尾巴由着他们干去。”
她扯下头巾盖到脸上,强压着的酸热尽数涌上眼眶。
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能再被以前的亲情牵绊了。
今天是各种巧合各方人马都凑到一起,才间接化解她闹出的事,如果依旧被感情左右,再做出冲动鲁莽的蠢事,不仅会害了公主府,也帮不了魏家。
她已经见到了魏母,看魏父和三哥、孔震的样子,魏母的病情应该没有大碍,她了解魏父魏母的性子,即便真被她气着了,既然说不计较就不会天长日久的放在心上。
至于其他的,轮不到她操心,她也不能、不该再操心。
割舍不掉的亲情就藏在心底,旧日情长等魏家能全身而退后,再来说不迟。
眼下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念浅安自我催眠完毕
又自我鼓励,晚膳时怒吃三大碗饭,斜着眼道:“看什么看你家姑娘就是这么能吃,少见多怪。”
远山近水忙摇头,默默对了个眼色,小心翼翼问,“姑娘,靖国公夫人和徐世子也来了东郊,您要不要去拜个见”
“不去。我即不想拜靖国公夫人,也不想见徐世子。我最后说一次,我对他没兴趣,你们别再拿他来试探我。”念浅安拿筷子一人敲了一下头,教俩二货道:“我不想上门自讨没趣,靖国公夫人十成十也不想见我。
你当他们怎么会突然来东郊别业闲话都传到大表哥耳朵里了,就算徐世子不知道,靖国公夫人能不知道别忘了,舅父出面揽下事时,我娘也让刘嬷嬷给靖国公夫人私下通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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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山寺桃花
三怀山上春景正好,可惜马车不好走山路,山下停着不少或来打醮或来春游的车马,一行人抵达山脚后改乘滑杆。
念浅安歪在滑杆上打眼四看,先认出魏家的马车,后将视线停在靖国公府的马车上,求证道:“你刚才说六皇子和徐世子一起陪靖国公夫人打醮,就是今天”
远山默默看向身旁近水,也求证道:“我刚才没跟姑娘说是今天吗”
近水翻了个白眼。
念浅安也翻了个超大的白眼:魏家人要是也像这俩二货这么单蠢就好了!
边吐槽边转眼看向另一架滑杆上的念秋然,天助她也,既然楚延卿和徐月重也在三怀寺,那柳树恩应该也在,她特意带上念秋然的算盘没白打。
原先在庄子上,倒是不怕柳树恩突然找来,现在不在庄子上,等到了三怀寺她得先去找魏家人,把之前做下的蠢事圆回来,要是柳树恩在她离开时突然冒出来,没找着她岂不是两厢扑空
且让她犯愁的是,柳树恩也许知道她的行踪,她却无法确定柳树恩所在。
前后都送过两封信了,柳树恩仿佛消失了一般,自那天在葬礼上见过后,就再无音讯。
暗卫什么的,好烦人!
念浅安继续在心里吐槽,等抵达三怀寺,进了迎客僧安排的厢房后,就交待念秋然道:“小透明,今天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儿。等一下可能会有个脸上有刀疤的公子来找我,我和他事先通过气,他要是来了,你就先帮我留住他。
他和我要办的私事有关系。只是对内对外都得暂时保密,你到时候多上点心,别惊动旁人,也别叫人发现他。他和我有点交情,容貌虽然有点吓人,但人很好,你别怕啊。
前几天是我失礼于人,冲撞了魏家人,我先去给魏夫人告个罪。你安心等着,等两头的事情都了了,我们再好好逛一逛三怀寺,不叫你白走这一趟。”
念秋然本就对念浅安即愧疚又感激,巴不得念浅安多利用利用她,一听和私事有关,忙强忍着惊怕保证道:“六妹妹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交托。”
念浅安笑着夸奖意外好用的小帮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透明可真上道儿!”
念秋然失笑,大丫鬟见念浅安主仆离去,虚掩上门叹道:“魏夫人若是早几天来上香就好了。那一位如果没走,必定会陪魏夫人一起来,您也许还能多看上一眼。”
“那天能见到他,已是老天眷顾。”念秋然留意着门外动静,淡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忍着没劝我,是不想我出来一趟还不开心。如今知道他依旧好好儿的,我已经满足了。以后,我不会再为他做出糊涂举动。”
大丫鬟即心疼又心安,想一回自家姑娘和魏家那一位的身份差距,终究紧紧闭上了嘴。
远山近水却是即心惊又心疑,错愕的嘴张得老大,声音压得老低,“姑娘说的刀疤公子,难道是春宴上救了李十姑娘的那一位”
“就是他。他欠我人情,得帮我办事来还。”念浅安摸了摸额角长好的伤疤,顺嘴吩咐道:“我要做的新生意,一小半着落在念妈妈身上,一多半得着落在他身上。以后私下里少不了接触,回头你们和念妈妈知会一声,别见着人一惊一乍的。”
她原来还担心没人可用,结果原身身边的人根本不用她费心收服,对原身简直盲从到有点二的程度。
所谓用人不疑,仗着公主之女的身份优势,她对二货们和对小透明主仆一样,直来直往反而最有力、最有效。
远山近水听罢果然没有二话,忙郑重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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