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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花蝴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是辞
唐允浑身不自在,他无法面对这样的唐协亭。眼神瞟向办公桌对面的人,身子骨硬朗,毕竟是打出弘社地盘的人,身材保养的也很好,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白好多,他居然从未仔细看过他。
唐协亭与温至臻是两种气质,他不苟言笑,表情总是很凶。可唐允知道他这位老豆一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自有一腔柔情在,可惜穷仔恋上富家女的故事落到现实,不必戏曲里和美,只有互相耽误几十年,佳偶熬成衰偶。
他半天才讲出一句话,以为算是安慰唐协亭,“什么生基福地,她作心里安慰而已,你也信。”
唐协亭立刻冷眼飞他,“痴仔,又讲衰话!”
最后还不忘提点唐允。
“那扇新屏风如何?”
“劲!”敷衍至极,他居然夸一扇屏风劲。
唐协亭不在意,“你马子送来的,讨好我这个家公。”
“你好难搞,黑脸总把她吓到。”
“你知我事事依你阿妈,如今也不算反感她。要她进家门,你先交她几件差事,算作投名状,我无话可讲。”
所谓的差事当然不是弘隽的干净公差。
唐允敛神色,敷衍应承。
温谦良离港前一天,多次打给苏绮。那时她犹豫不决,接听前一秒还在想:他是否会约她出去见最后一面?
她也想亲眼确定他左腿的伤情状况。
没想到温谦良丝毫没有见她的意思,苏绮心里并不是滋味。
接听的那一秒,好像太久没有沟通,彼此都很陌生。
温谦良先讲:“pearl,终于肯理我?”
“我不知道当时撞你左腿。”她不想的。
“我不怪你,腿很快就会痊愈,安然无虞。”
苏绮放下心,“那你今后多加注意。”
“多谢。”他好礼貌,礼貌总是与冷淡牵扯不清。“你早就知情,对不对?”
“嗯。”
他问不出口,问不出口自己父亲的死是否与她有关,或者说他更害怕听到真实答案。
“pearl,我承认自己动过邪恶念头,爹地实实在在铸成大错,温家亏欠你好多,还不起。”
她释然了,不是对仇恨释然,也不是对温家释然,只是对温谦良释然。
她就算不相信温谦良,也应该相信苏宝珍,她的childe能坏到哪里去?没有人尽善尽美,childe一生只错那一次,但罪不至死。
“childe,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pearl,我不会再回香港了。”
他为她提供与重新来过可以相媲美的解决方式:“我再邀请一次,你愿意一起离开吗?”
她沉默,决定显而易见。
温谦良叹气,“意料之中,你还是放不下。所以我帮你聘请一位帮手,当然,下个月开始需要你付钱他酬劳。”
“billie你是否记得?琼华的生意交由他负责。去年年尾我帮你把公司账户移到海外,比香港安全,你随时都可以联系billie查证,只要别拖扣工资,他就是好好绅士一枚。”
billie,冯港生,温谦良老友,苏绮仅仅打过几次照面,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他的boss。
他还有心思与她打趣,苏绮心不在焉地笑。
她说:“多谢。”
温谦良说:“你要做大事,怎么能缺钱。”
“骨灰安放在北角一栋唐楼里的私人龛场,名叫静安堂。那栋唐楼我本想转到琼华名下,顾虑到一些突发情况,还是放在我手里。”
所谓的突发情况,即苏绮败露,她明白。
“如果你成功,我把整栋楼送给你作为贺礼,你不要嫌寒酸。如果……我会帮你供养一生,就这样说定,如今你听我的。”
苏绮泪流不止,“childe,真的多谢你,对不住……”
她为伤害到他与他的父亲道歉,不为伤害温至臻道歉。
温谦良看楼下有条不紊整理物品的菲佣,表情并不轻松,还是发出笑声。
故作无谓地问她:“明天中午,你来送我吗?”
明知道她会拒绝,或者说没法出现,他自问自答,不让尴尬的氛围多持续一秒。
“没关系,妈咪见到你没法讲,而且candy临时与我们同行,她要赴美探住院姑婆,人多口杂,我不误你。”
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苏绮不确定那瞬间心里的感觉算不算吃味。childe身边总是要出现下一位女士,她拒绝了他,自然不能要求他守身如玉终身戒色。
他应该还爱她吧?截止到电话挂断的那一秒。
有一缕声音语气奄尖:“谁知道呢?”
曾经pearl因为自尊心受挫,敏感地在childe身上发泄压抑,讲出口许多气话。
偏偏childe每次被她气走还是会心疼,揉碎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穿睡衣踩拖鞋回来找她,啼哭争吵交杂,最后搂在一起重归于好。
她对于那些话至今仍旧追悔莫及、追悔莫及。
温谦良作为温开麟爵士唯一单传的男孙,从小成绩优异,处处超于旁人,又生性温和,彻头彻尾的好好绅士。
二十年唯独红过那么几次脸就是与苏宝珍吵架。
她讲伤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过来,把他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势力名媛少爷混为一谈,言语之间充满不屑。
忘记是第几次,他独自恼火时,匣子里跑出恶魔,勾引他一步踏错。
明明说只是恐吓苏家,逼苏世谨让出船路,借此打压苏家势力,同样熄灭宝珍高傲气焰。
而且还可以推动温氏发展、平衡恋人双方势力,虽然铤而走险,却也一举多得。
没想到情人前一天还在一起看电影,第二天苏家四口被绑、踪迹不明。他第一次与父亲产生争执、冷战、反抗、被关,直到苏家出事消息传出,悔恨终生。
……
温谦良最后走进机场,临行前在路边吸一支烟。除了烟蒂丢进垃圾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致信函,同样随手扔掉。
那瞬间温谦良十分怅然,好像确定这一生再也不会与她见面——而最后一面则是她坐在车子里朝着他撞过来,这个“道别”缺乏体面。
机场外,庇理罗士女中两名miss带领一群女学生出现在视线中,她们即将远赴澳洲参加国际音乐会。
其中两个穿白衬衫蓝长裙、脚踩圆头皮鞋的调皮女仔暂时脱离队伍,跑到垃圾桶旁捡起那封无意落在地上的信。
随后悄悄回归,小声低语:“刚刚那位持文明棍的先生粗心掉落呀,他好有气派,一定是贵族!”
“痴女,他故意丢掉。本港开埠一百五十年,真正的贵族少之又少,你当随便就能遇到?”
“可是他真的好hansome,一个侧影就足够。”
“再hansome有什么用,可惜是位跛佬,拿好你的琴啦。”
“珊妮,你好刻薄……”
温谦良乘坐的那架飞机起飞时,苏绮人在花墟道。
货比叁家,她要选最鲜的一株桃花送唐太作新年插瓶,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才想起来旺角花墟距离启德机场超出可以看见飞机的范围。
或许她此时应该去观塘的那间西饼屋,还有可能目送childe离港。
再度低头,瞥到脚边水桶里刚醒好的芍药,已经绽放过度。
芍药,别称“将离草”,花语——依依惜别。
桃花招情债,于年轻男女来说并不适宜,更忌床头摆放。
一株桃花赠唐太、两支腊梅与阿诗分、一捧芍药安床头,叮嘱司机轻手,她无心再逛,决定即刻返家——北仔老豆旧病复发、自杀未遂,他寸步不离地照料,苏绮准他无限期带薪休假。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小雨,苏绮看着雾雨朦胧的街景目光沉沉,好像一场风沙终于告一段落,天降甘霖冲刷铅尘,谁也不知道——雨势滂沱连绵,江海潮涨水漫,凛冬将尽。
电台无情的女声播报雨情通告,司机说道:“阿嫂时间把握刚好,再晚就淋成落汤鸡,允哥该心疼你。”
苏绮一笑了之。
飞机上,安琪与珊妮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脑袋凑到一起。
“偷看是否不够光明,珊妮?”
“傻女,他已经丢弃掉,又如何知道?”
“对哦……”
质感高级的卡纸,看起来像是一场邀约,字迹隽秀,力透纸背,与安琪刚刚看到那位文明棍先生好相衬。
my precious pearl,
深夜提笔,仍旧怀着多年不变的情意。其实离开香港五年,我始终保持写信给你,有时诉说惦念,有时满篇忏悔,最后被妈咪带到龛场,一把火烧下去,居然要被coral看光。
91年我在la独自看leslie的《纵横四海》,他在里面讲“一刹那的光辉并不代表永恒”。我想,如果过错也能像光辉一样短暂、稍纵即逝,该有多好?
讲笑而已。
我还是想把二十岁的我们归结为互有过错。只不过你是天使降临凡间的呷呷哭泣,而我切实地做过恶魔,终生都不确定能否获得宽恕重新做一名好人。
好想听你讲一句原谅我,可我只能自己对自己说:没关系。
爱人这门课程我探索十年仍旧未能学成,唯一确信的准条则是我只钟意过你一人,(此处“过”字太瘦,后加进去概率极大。)至今仍旧不知该如何去开始一段新感情。
曾经约好21岁那年元旦要到寺庙初诣,听闻你与姊妹一同前往,苦学的日语在多年以后用到也好,而我难对承诺失约,万分抱歉。
每次给你写信,总是越讲越多,最后我还是妄想,既然你肯为我到机场送别,看在这份情意上厚颜无耻地讲:如果有一天改变心意,不要忘记联络我。
pearl,
childe
珊妮先一步看完,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摘掉笔帽,很干脆地在后面加上一句“i love you”。
安琪拍她手臂阻止,“你乱写什么,信都被你毁掉!”
珊妮强忍住骂她“蠢”的意头,“你没看到pearl后面是一枚逗号?我帮他写出来而已。”
“可你怎么知道他要写i love you?”
“痴线,你看不出来这位childe仍旧钟意pearl?他通篇都在表达这一句。”
“这不是一封道歉信?或许sorry更恰当。我爱你太老土了。”
“你懂什么,‘我爱你’是世界上唯一一句兼具土气、浪漫、真挚、歉疚、承诺、道别……等等等等含义的话语。”
“珊妮,你懂好多。只是,你的字实在太丑啦。”
“……我已经每晚都在写penmanship,你作为老友,应该鼓励我。”
“等从澳洲回来,我们去找pearl,把信送还给她。”
“……全港六百万人,pearl没有一万,少说也有五千,miss angel,现实一点。”
*
1.奄尖:尖酸
2.文明棍:手杖。
3.初诣:日本过阳历新年,年初到寺庙参拜、祈求平安。
4.penmanship:书法





穿花蝴蝶 Chapter63
天后庙前聚众自杀的四位阿婆中,苏绮最先找到的当然是毛姑。随后她筹谋已久,始终不知该如何设下一个引起旧事重提的局,直到在天后庙偶遇fiona。
fiona有二分之一黑人血统,中文名忘记叫安娜还是奥娜,总归只能确定随夫姓。
温太与温谦良钟意她性情敦厚、为人老实,做事不算聪明灵光那一类,但胜在勤恳好学。肤色黝黑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特殊之处——最多温至臻对她略显冷淡。
苏家1987年尾出事,fiona于1989年离开温家,同年年尾在天后庙遇到苏绮。
她在温家做事多年,自然知道苏宝珍长什么样子,即便苏绮变换妆容、发型,也实在是太过相像。
但苏绮更接地气,不像那位苏家大女冷漠高傲,唯独在亲近的人面前才露出笑颜。
苏绮以舆楼仙姑身份与她保持联络,但fiona展现出异常热络的关切与爱护,难让人浑身不自在。
直到fiona一步步打开心扉,虽然只称前度雇主,苏绮知道就是温家。她向她吐露陈年秘辛,带着忏疚:男主人与外人勾结、出卖老友,以至于老友一家四口命丧城门水塘,又假惺惺地出面敛葬,设立龛场。
身为菲佣的fiona无意窥探温至臻与唐协亭详谈,又不得不顾虑到还要在温家做事谋生,与清贫的丈夫一同抚育刚读书的女儿。温至臻开辟新马海上博取得巨大利润与成就,家中菲佣沾光,拿丰厚利是,fiona至此更加讳莫如深。
讲述这些的时候,fiona满腔悔恨,神饱受折磨多年无处排遣——苏家出事后的两年内,丈夫出海遇险身亡,女儿车祸残疾,次年自杀。
fiona说:这是报应,到死才能解脱。
苏绮则问:那你是否想解脱?
……
笔落在地上,苏绮立刻回神,弯腰捡起。她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旧事,难情绪跌宕,又要在唐允面前装安然无恙,如果港姐选举有双面人组别,冠军非她莫属。
唐允头上挂着水珠走进书房,苏绮递过那份文件,“海关要的资料,你看一眼,没问题我会在年前交上去。关长那边还需要打点,他要这个数。”
看到苏绮比了个数字,唐允睫毛微动,接过来翻了几页。
“这些不用非等我签字。”
苏绮淡笑,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代劳,但她不想。
“好,那我来签。”她这样讲。
唐允想到唐协亭的提议,要苏绮手里攥些差事,实际上这半年来她做得不少,但都是以唐允名义。
伸手夺过苏绮的笔,胡乱在上面划了几笔,名字就签下。
苏绮佯装不解,又被他拽着离开书房,夜晚还很漫长,不应该浪过多时间在公事上。
床上,表面看起来是低声碎屑的夜谈,只有苏绮知道被子里唐允的手在做什么,四处点火。
她有些累,不想再做,“明天还要早起,唐太一定叫我们也到禅寺上香,好困……”
后天就是除夕夜,唐家今年不过除夕,唐太提早到宝莲禅寺斋戒祈福,还有码头筹备已久的仪式。
唐允对她的推拒视若无睹,手指又进入一只,无形之中转移话题,“这个月是否正常?”
苏绮知道他问的是经期,闭眼含糊回应,“嗯,正常……”
或许最近事情太多,他深夜里胡思乱想,“它是否见我先上车后补票,所以迟迟不到?”
脑袋里转过一圈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它”是说bb,苏绮咬紧唇肉隐忍,低声回应他:“疑神疑鬼不如尽早去医院,医生会建议你……”
唐允以为她又要讲他有问题,人已经覆上来,危险逼近,“建议我什么?难道我真的有病?”
“……”苏绮皱眉,提腰迎合他,“痴线,建议你放宽心,你要做就快点好不好?真的很晚……”
“好吧。”唐允挑眉,仿佛天大慈悲,“那再做一次。”
她忍不住用手肘顶他腰侧,骂他贱格,明明是他主动,还要讲瞎话混淆视听。
……
第二天清早,唐允在床上赖到最后一秒,苏绮已经化完妆,在衣帽间顺便帮他选出一身要穿的正装。没想到北仔那么早到,还带了洗好的相片——苏绮与阿诗在日本所拍。
她大概看过一遍后随意放在架子上,抽出其中一张,踩着拖鞋走进卧室。北仔等在客厅,饮一杯热茶。
唐允单手背到脑后靠在床头,睡眼惺忪问一句:“谁这么早?”
“北仔,你叫他来开车,忘记了?”
唐允低哼一声,看到苏绮递过来张相片,略带疑惑。仔细看清楚画面,他手指用力揉捏,歪头冷笑。
苏绮还算满意她所看到的反应,同样在笑——好灿烂的那种。
下一秒就被他拽倒在床上,唐允隔着薄薄一层衫抓痛她胸脯,苏绮皱眉低喊,笑容依旧不减,“做什么呀?北仔还在客厅……”
唐允咬她肩膀,留下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下面晨起的异样贴合着她say morning。
苏绮连忙阻止:“上山时间要耽误……”
他深深吐一口气打在她脖颈,“苏绮,你看我今晚会不会搞死你。”
伸手狠狠拍在她臀上,唐允果断起身下床,苏绮就差嚣张到吹口哨,“太子爷,你不怕明晚在你老豆面前腿抖。”
唐允嘴里含着牙膏沫,讲话莫名带上傻气,“不劳阿嫂心,明晚码头我话事,腿抖也没人敢讲。”
苏绮早就听他提过,仪式的事情都是他在做,唐协亭没有出席的意向,更别说弘社这几年都是唐允话事。
好,一切都在计划内,她没再做声,转头去换衣。
唐允洗漱后出来,发现那张相片还放在床头柜上,他看得心烦,果断撕碎。
苏绮与阿诗去日本,自然要探牛郎店。
一众二十岁出头的青葱后生仔,给她捏肩揉腿、添酒送茶,腰肢细嫩的舞郎也点几个,居然还有人会唱粤语歌曲……只要钱到位,绝对包君满意。最后大方摆pose,众星拱月一样把苏绮捧在中心,经理按下快门,留影纪念。
苏绮刷唐允的卡,心情再不能更好。那晚与阿诗回到酒店还不忘抒发感慨:本港上万家夜总会,居然还没出现女士专供?生意一定火到爆。
阿诗赞“有道理”,击掌盟誓,姊妹携手创业,近两年必须提上日程。
可惜的是,那晚唐允并没有搞死她,或者应该算作两人互有损伤、叁方动怒。
苏绮下山前与唐太道别,唐太不忘叮嘱:唐协亭最近应酬多酒,晚上记得准备清淡消夜以及解酒汤。
明明叮嘱菲佣就可以的事情,她要苏绮亲自去操持一番,为的是提高苏绮在唐协亭心中的分数,苏绮乖巧应承,唐太心满意足。
腊月廿九,阴,唐允在弘社与诸位堂口话事人议会,苏绮到深水湾别墅,等来提早从酒宴返家的唐协亭。
她买进口蔬菜——平时绝不会这样考究,只是要在这位准家公面前做样子。下厨的活计还是菲佣来做,苏绮对自己的厨艺没那么大把握,幸好唐允不算娇气阔少。
唐协亭略带薄醉而归,神色看起来依旧难以应付,她送上解酒汤就准备告辞,看他一饮而尽,对餐桌上浓淡适宜的消夜提不起兴趣。
他有更要紧的事情找上苏绮,叫她进书房单独对峙。
讲实话,苏绮是怕唐协亭的。正如一开始接近唐允时难也会怕他,对唐协亭的惧怕只会比唐允更甚。
他甩过来一沓文件,语气微愠,“敏仪知不知你是位狐狸?把阿允蛊到头脑发昏?”
苏绮仍旧伪装,“叁爷,我不懂。”
唐协亭走近,用力推她肩膀,“痴仔,我要他把差事交到你手里,结果每一份署名都是唐允。不要告诉我你这位问米婆不会写自己名字。”
苏绮不躲,“我真的不知这些事……”
“想做弘社阿嫂,还想万事不沾身。要阿允与你同富贵,你又能否陪他共患难?你在打什么算盘?”
苏绮习惯性做戏,却忽略眼前人名唤唐协亭、并非唐允,苦肉计无处可使,更没机会给她攻心。
唐协亭半醉状态难发疯,不适合恋战。
苏绮从沙发里撑起身,眼神倔强地看向唐协亭:“叁爷,您如今也会后悔吧?阿允与我都还年轻,为什么非要我们两个染上见不得人的差事?”
“港英政府还能持续两年,一九九七一到您认为弘社还能嚣张几时?明晚阿允亲自主持金盆洗手仪式,大家今后都做干净生意,一切为赚钱,钞票至上。且我与阿允是一体,他出什么差池的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还有最后一剂强心针。
“更何况——您很快就要有第一位男孙,它是我全部指望。”
唐协亭皱眉,扶住旁边的摆架愣住几秒,消化苏绮讲出口的话。
她的意思是:她腹中已经怀有唐允的仔?
苏绮不等他回问,起身就走,“阿允想必已经返家,等不到我又要恼。”
唐协亭没拦,苏绮走出书房,走廊里安静到诡异,却在楼梯遇到刚上来的唐允。
唐允看她眼眶发红,浑身又在细微地抖,“你发癫病?屋子里好热,抖什么。”
苏绮好像无意地回头瞟一眼,随后推开他兀自下楼。唐允品味她那副委屈神色,像是明白什么,转而进了书房。
唐协亭双颊带着薄醉的红,领带与领口略显散乱,人立在那迟迟不动,太迷惑人的画面。
他冷笑一声,“阿妈今天刚走,你就忍不住?”
唐协亭随手抓了个不知什么年代的瓷瓶,朝他丢过去,“衰仔,你在讲什么?”
唐允手插在口袋里,凉飕飕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车子里,唐允久久没启动,看副驾驶那位女士偏头盯向窗外。实际上他心知肚明,唐协亭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更不必说他对女色没什么太大兴趣。
那趁醉是否会失控呢?唐允居然不确定了。
他想讲安慰她的话,可是又忍不住在心底怀疑:她是否在做戏。再加上苏绮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气场,唐允看得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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