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蝴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是辞
“发生什么?”
“我刚刚到电话,告知我他的户头划出了20亿,余额归零。人都已经不在,如何产生账户变动?”
温谦良揉揉眉头,“你不必管,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在这场黑色的赌局之中,温至臻顶多算得上一位拿高额酬金的荷官。荷官倒下了,自然再换上一位就好,庄依旧是庄,闲依旧是闲。
甚至连你身上那件工装都要被资本家褪下,穿在下一位身上。
这20亿就是工装的价钱。
温谦良明知事实已经既定,还是打了一通电话到澳门,是长期帮温至臻洗码的那位洗码仔。对方始终没有接通,或许电话已经与人一起沉入大海,又或是远渡欧洲,上演金蝉脱壳,不得而知。
他靠在那叹气,很快办公室的电话再度响起,澳门生意的最大合作伙伴撤资——赌桌上的庄家不止嗅觉敏锐,动作也极快,温至臻彻底出局。
酒店、赌牌、娱乐场所全部停业,从理智的分析走向切实的行动这一步迈得艰难,他必须自断残臂保全自己。
楼下聚众的股民被赶来的警察驱散,好像短暂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温谦良又想起那篇报道,他直到昨天深夜才来得及看的报道、闭眼也知道出自他那位时常撰写校报文章的初恋情人苏宝珍的报道。
这天温谦良居然与唐允脑袋里所思所想一模一样——都在怀疑这两件事是否与她有关联、又关联多少。
好像苏绮失去勇气打给他质问当年有没有做错事一样,他也失去问她的勇气——早在1987年就失去。
打算开车回家探望温太,外加梳洗换衣,车子启动后还是绕路去了趟陈意斋。
温太食一枚燕窝糕,手边还有一碗养心汤,温谦良亲自盛过来。
这种时候难伤感,想起旧人,“第一次吃还是pearl力赞,那时候你们两个刚开始拍拖,都好单纯……”
温谦良被她带回那个年纪了。
人总是这样,眼下过得愈艰难,就愈要回忆过去。
但回忆可以无限加工,把它做成红烧肉、糖醋肉,再不然蜜汁叉烧;现实发生过的事情贴近真相,是挂着血的红肉,生、腥、难以吞咽、口感极差。
温太又说:“假如当初没有发生那些,此时你们一定早就注册登记……”
温谦良本想叫她不要再讲,可扭头看过去就发现她在流泪,话只能咽回去。
变成了:“假如那篇报道所说属实,你觉得pearl会不会报复温家?”
温太自然看过报纸,闻言赶忙伸手拍他,“你在讲什么?街头小报捕风捉影胡言旧事,我们两家当年那么好,至臻满意pearl,世谨一定也满意你。出了那样的变故是我们谁都不想见到的。”
温谦良按下了要讲的话,用手帕帮温太擦手指上的糕点屑,想她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过完一生最好。
他低头讲话,好像很愧怍,又无力。
“爹地生前做了些剑走偏锋的事,现在对方把他踢出局,温氏处境艰难,澳门的生意我已经勒令停掉,准备转手。”
“但香港这边贷款数额太大,逾期还款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大概率无力偿还。如果这样的话,我会把股票停牌,再申请破产清贷。妈咪,可以吗?”
好像回到小时候,为一次考试没有拿到满分而道歉,温太从来都不是苛责的母亲,看他垂头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眼镜下的双眼泛着血丝,一夜未眠生出的憔悴胡茬……
温太伸手抚在他耳侧颈间,声音于悲伤之中克制着温柔:“你放心去做,妈咪全力支持你,不只有我,还有外公外婆。childe,你很优秀,不要给自己过多的负担。”
“你爹地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温谦良头低得更狠,“不是的,我没那么好。”
他说:“我最近总是梦到 pearl,她好恨我,绝不原谅我。”
温太把他抱在怀里,“想她就去见她,同她讲清楚,pearl不是不讲道理的女仔。”
她说的是龛场供养的骨灰。
“我记得那年你们频繁吵架,你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我问你发生什么。你说:她无理取闹。可上楼后很快又下来跟我讲,‘看她流泪好心疼’,随后穿着睡衣开车跑出去找她,我从没见过你那样慌乱。”
温谦良双手掩面,谁也不知道掌心里有没有泪水。
最后喃喃地说:“一个人犯过错,是否只有死掉才能偿还……”
温太疑惑,“你在讲什么?”
回应只有满室的荒凉。
好像链条断掉重要的一扣,温至臻存在赌场账户作后手的20亿又被悄无声息地转走,温谦良如今被放在火盆里烤,而股民就是在下面煽风加大火力的存在。
温至臻漏算在于澳门的生意还是以温氏的名义发展,而温氏注册于香港,受本港条例管制。
当初苏绮送给钟亦琛的菲林发挥效用,钟亦琛只盯澳门的账,立刻申请搜查令,于温至臻死的第叁日清早抵达温氏,请温谦良赴icac饮一杯廉记咖啡。
苏绮在那天下午到钟亦琛的电话,彼时她正独自在医院候诊。
“钟sir好沉得住气。”
“温至臻的死与你有关?”他明明已经确定,还是压低分贝质问。
“与我无关。”
“还嘴硬?你要我帮忙找船,等的人是康嘉茵与旭仔,所以船工没等到人,白拿一笔酬劳。”
她真的为kk与旭仔做了后路的,她没那么无耻到全然戏弄一双人。谋杀温至臻大概率会同归于尽不假,可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能让他们远走高飞的对不对?
幸福需要靠争取,凶险伴生再正常不过。
“钟sir好计较,我会把钱还你。”
“你现在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新年第一天,叁条人命,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
苏绮分神辨别远处护士喊的名字是谁,随后答他:“送你的礼是温氏内账,我劝你动作要快,否则闲家也依次下桌,竹篮打水一场空,廉政公署白忙。”
“你那位初恋情人也不是食素的,庄家立刻抽身,他跟在后面抹除痕迹。”
“我过去的时候资料都已经销毁,只留下温氏一笔赖账,他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你应该懂其中的门道,有时候破产并不是表面那样绝对的衰事。”
“还有一位衰神附身的土地局局长,温氏主业仍旧在房产,不止前阵子屯门那块地皮,他们长期保持关系,银行户头被查,乌纱帽铁定不保。”
苏绮面色并不好。
她对温谦良仍旧怀有恻隐之心,但前提是他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俎上鱼——这只鱼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今它试图假死重回水中,布局者如何容忍。
她直接问钟亦琛:“我把答案放在面前给你抄,如今你告诉我只能拿30分?”
钟亦琛见她沉不住气,场面终于有了些势均力敌的味道,而不是他单方面受指挥。
“官场有人情债,永远没可能拿满分,30分太低,别人可拿40。而我只抄一半答案,也可以拿60,不劳师妹心。”
看着挂断的电话,苏绮咬紧唇肉,护士终于叫到她名字,缓缓起身走进诊室。
当晚到庙街找阿诗,并且住下,唐允没有打来电话,但她猜他一定知道自己在哪。
苏绮没想到的是,钟亦琛扮酷挂断她电话,第二天又要灰溜溜打回来。
“钟sir,是否应该讲good m?”
钟亦琛立在楼上窗前,躲在窗帘后面看楼下几位小心张望的人,穿西装,气场又不够正经与严肃,带着戾气。他昨夜返家时就察觉到,只是天黑不太确定。
“唐允那条疯狗咬上了我?”
苏绮靠在窗前食烟,笑意很深,克制着愉悦的语气还是难遗漏,“真的吗?他好可怕呀。”
“他这个痴线,报道发表后不应该怀疑你?跟我做什么?”
“我不知呀,麻烦钟sir委屈一下被狗跟。”
“是不是你同他讲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不方便透露。你专心查温氏背后,别忘记应承我的60分答卷,其他不要心。”
“你现在拿我当弃子?苏宝珍,你好犀利。”
苏绮短暂错愕,笑容变得僵硬,“好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多谢你啊。”
钟亦琛到底有少爷脾气,又挂她电话,苏绮在他身上采取过利用价值,加之今天天气不错,她大度,不与他计较。
烟蒂按灭在窗缝里,苏绮脸色沉了下去。
第一,上次她在弘社堂口受鞭刑拷打,证明唐允确实怀疑她与廉署有勾结,那是怀疑该有的态度。
第二,报道发表和温至臻死亡时间挨得这样凑巧,以唐允多疑的性格,必定会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康嘉茵与她关系匪浅,却一句话都不问她,这不应该。
第叁,钟亦琛被跟,说明唐允已经查到报道的源头,可对苏绮全程只字不提,甚至态度回避,更加可以坐实——他知道自己是苏宝珍。
在红磡事件之后,报道发表之前。
结合她之前放大的细节,他知情,因而这次绝不开口试探泄露自己。
殊不知苏绮反而借此来作判断,正中下怀,他做什么都是错。
她要开始与他上演戏中戏,心累程度加倍,哪里笑得出来?
温至臻去世第四天,警署结案,温谦良开始筹备葬礼事宜。
没想到会到苏绮的电话,约他在温氏马路对面相见。
彼时温氏股票8611宣布停牌,不日就会退市,股民反动情绪更加热烈,恼火温谦良冷漠果决,围堵温氏大厦正门。
温谦良内心喜悦与忧虑交加,从侧门悄然而出,准备过马路。
车子停在路边临时车位,苏绮看到温谦良出现在视线中,他手里攥着手帕擦拭眼镜,一百多度的近视不影响他安全走到路对面。
眼看着人走下路肩,苏绮向后倒车,不轻不重地蹭上后方车辆车头,引温谦良站住,投来疑惑目光。
此情此景任谁都以为这部昂贵轿车里坐着一位危险的新手司机,可怜后方车主无辜受难。
苏绮记不清楚,那瞬间是否有与温谦良四目相对,她记得有。可他轻度近视,那时乌云阵阵,彻头彻尾的阴天,他应该看不清她。
这不重要。
因那部车又向前冲过来,司机一脚油门不知踩了几成力,直直撞向温谦良——
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惊动远处示威股民,又有夸张语气讲“看到人被撞飞”,众人赶紧跑过去查看状况、call白车,一阵混乱。
苏绮从方向盘前抬起头,双手颤抖拿起电话打给唐允,他接通很快,附近已经围过来人。
“阿允……”
“我撞死人了……”
穿花蝴蝶 Chapter60
苏绮自诩聪明、机关算尽,反向剖析唐允举动下掩藏的种种内情,却唯独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唐允为什么非要掩饰自己已经知道苏绮真实身份这件事?
嘘,既然她选择回避,暂且便不提。
唐允直接到警署,捕获画面便是两位差佬拦住语气激动的受害车主,苏绮靠在长椅上纹丝不动,打眼望过去倒有几分做阿嫂的镇静。
他当是小事,先同两位差佬讲明会承担那位车主的修理用,并且支付一定的额外赔偿,好斯文的一位先生。
车主也不再胡搅蛮缠,歇火说道:“同她讲话一言不发,哑女就不要外出闯祸啊!”
唐允冷笑,拍了拍他肩膀,“会有弘社话事人给你送钱。”
车主一听“弘社”,连连应承,抬腿就溜。唐允投了个不耐的眼神,很快回目光。
这才看向苏绮,她浑身都在细微地抖,唐允转头对差佬说:“我能把人带走?”
差佬不敢拂逆他的意思,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不能……”
唐允摸上苏绮的头,像在揉捏宠物,高度刚好。苏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仍旧一声不作,他更像在强迫她冷静下来,心里讲她是“胆小鬼”。
“刚刚那位是后方车主,她先擦碰对方车头,随后又撞上一位行人,还在医院抢救……”
唐允不怒反笑,又像是哭笑不得,拍了拍苏绮的头,赞她一句:“阿嫂好犀利。”
苏绮盯着他皮鞋的鞋尖,下意识的抖动逐渐在缓解,元神归位。
唐允说:“我们会与对方私下解决,你们等结果。”
两位差佬互相对视,下不定主意,唐允懒得讲废话,直接找到总警司办公室。
五分钟不到,唐允与总警司和气握手,笑容适宜,完全不像黑社会做派。
他揽着苏绮,警司亲自把人送出门,“说起来那位伤者您也熟,叁口六面讲清楚就好,小事而已。”
唐允挑眉,“谁?”
“温大少咯,这几天温氏附近交通混乱,没想到居然撞上温大少,但愿……”
苏绮皱眉,唐允把她手臂捏疼,逼她略微挣扎,“你弄疼我。”
唐允轻笑,与对方礼貌道别。
车子停在路边,苏绮正要绕到左侧上车,就被唐允扯了回来。他力气大,又前所未有的粗鲁,苏绮撞在车上,浑身一震。
“苏绮,你在搞什么?”
苏绮冷脸不言,把头发掖到耳后。
“你是否要讲撞上温谦良是巧合?你怎么不把人撞死?点急刹算什么?你就这点胆量?”
他攥紧她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你讲啊!”
“1995年到了,你就要搞死我是不是?”
“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我对你好都不如随便叫一只鸡!”
苏绮就静静地靠在车边看他激动发疯,他语气越急,她心里就越爽,甚至控制不住嘴角想要微笑。
不行,撞伤温谦良的事情还要靠他解决,她要继续与他做戏。
声音带着哭腔,她那样快地进入状态,只要想到宝珊与爹地妈咪,她随时哭得出来。
她说:“那你去叫鸡啊,要不要我帮你call阿诗,选几位大波靓妹,再为你生一窝仔?”
“唐允,我劝你不要讲气话,你一时爽过、发泄过,迟早要后悔。”
这句劝说字字出自真心,她以20岁葬送掉的初恋现身说法。不论亲人情人,吵架讲出口的气话都带着罪恶的因子种在身体里发芽,开出罪恶之花永生难以根除,伤人伤己。
更何况动物都会记仇,人更高级,程度更甚。
唐允气到发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讲气话,可他更恨她冷眼旁观的理智。
双手扶住她肩膀,总觉得她一张脸异样惨白。
唐允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讲?”
只要你告知我,告知我你所做的一切,不,哪怕一点点也好。让我知道你肯与我交心,我就帮你掩埋一切、既往不咎,好不好?
苏绮说:“没有。”
唐允吐一口气,拽着她走到副驾驶,把人塞进去。车子启动,送她回住处。
苏绮独自下车,临走前对他说:“你已经在心里判定我撞伤温谦良是居心叵测,那解释就是浪时间。唐允,我只问一句,你信不信你会后悔?”
唐允说:“你威胁我?下一秒是不是讲分手?”
他彻底失去理智,钱包丢到她脚边,“够不够?随意拿。”
苏绮冷笑,捡起钱包丢到他腿上,狠狠带上车门,头也不回。
那瞬间不知怎么,他反倒松一口气,很快又骂自己下贱。
他刚从唐协亭那里出来,把报道的责任归咎在钟亦琛身上。钟亦琛毕业于港大,苏家大女的直系师兄,与苏家略有往来,又转调icac不久,急于立功,说得通。
而唐协亭更不会动香港一哥的独子,短暂熄火,又命令销毁报纸,眼不见为净,唐允一一应承。
暂时天下太平。
眼下还要跑一趟医院,温谦良已经转入病房,仍旧处于昏迷。医生给出诊断:头部轻微脑震荡,左腿腿骨断裂,又因为曾有旧伤,所以情况并不乐观。
这已经是拜苏绮临门脚所赐,否则人早就去见温至臻。
她踩油门的那瞬间是想撞死温谦良的。
可理智与情感无法抑制,双重作用下,苏绮屈服。
那一刻还有些超然,除却抖到仿佛发病的情绪与身躯,她体会到了大师讲的“放下万般自在”,她也许还爱他,因此心软放过他,也当放过自己。
温谦良昏迷之时,唐允与温太长谈,从一开始温太失控怒骂变成平静对坐。
他对解决这些事情轻车熟路,开得出让对方满意的条件,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最后路过病房时看一眼狼狈的温谦良,虽然唐允心知肚明自己与温谦良同样是苏绮预设栅栏里圈养的羊,还是要为他此刻跌下神坛的模样发出嘲笑。
唐允今日从里到外穿一身黑西装,衬衫同色,走进电梯后敛笑容,一时间又觉得满是苍凉。
扪心自问,他是妒忌温谦良的吧。
又立刻否定:才没有。
当晚唐允光临砵兰街——仙都夜总会。
阿诗领一排靓妹进包厢试房,见唐允随便指了个新来的长腿索女,勾勾手,人就差翘着尾巴撞到他怀里,阿诗拉都没拉住。扫过唐允两边的人,不见阿正,她暗道不妙,眼皮直跳。
出去赶忙call苏绮,问她与唐允发生什么。苏绮刚把车停在庙街外,语气有些虚乏无力,未上妆的脸色更白。
“你打给我岂不是正合他意?”
阿诗语气焦急,“你们两个吵架能否不要搞我?我夹在中间好难做。”
“没有吵架,你可以理解为分开。阿正在不在?”
“不在,我猜他晚点会到。”
苏绮眨了眨眼,确定还在她计算范围内。阿诗住处给她一份备用钥匙,房间虽小但胜在温馨,还可以当做姊妹之家。
开门而入,语气轻飘地回应阿诗:“我好久没睡过好觉,来你这里小住,就算他同那位索女脱衣肉搏,也请你于结束后回来告知我。”
要不是毫无神,否则按照唐允的表现,她怎么也得叫一位鸭上门服务——暂时写入待办事项,还要略微修改,娴熟的鸭太脏,她要找一位鸭中的“新扎师弟”,越纯越好。
阿诗心疼苏绮,“还在为kk发噩梦?我知你疼她,回头给她做场法事,焚几十袋金银衣纸……”
苏绮回避这个话题,“好困,线了。”
“ok,等我带消夜回去。”
唐允在仙都坐了一个钟头,酒饮不少,脸上始终不见笑。直到阿正拎一只袋子走进包厢,阿诗在远处观望,终于放下心来。
唐允旁边的朋友给阿正让出位置,阿正推开粘上来的小姐,扯唐允袖口。两人皆是严肃黑脸,在色灯光下那样夸张。
“允哥,阿嫂今天开的那部车已经送去修理。”
唐允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一口喝光,旁边那位长腿索女立刻很有眼色地添满。
阿正凑近唐允些许,递过袋子,“阿嫂落在车上的东西,我见里面有药,还是拿给你看。”
一说到药,唐允眉头一跳,随即想到自己失约:她约他一起戒烟备孕,那酒是不是也应该戒?可他已经饮过好多。
莫名心虚。
袋子扯近便闻到一阵异样味道,食物没有及时冷藏保鲜,味道闷臭——是上环很有名那家金沙骨,她买了两客,整整齐齐包在油纸里,再装进袋子。
唐允更心虚了。
金沙骨是他钟意,苏绮食素更多。
再看另一方小小纸袋,上面挂着医院取药的便条,写“地西泮片”,药瓶打开过。
苏绮下午同他讲“后悔”一说,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推开凑过来的女人,提着袋子离开。
阿正摇摇头,回应发出疑问的朋友:“允哥在积极上岗做老豆,别多嘴啦。”
苏绮好不容易睡一通安稳觉,她频繁被噩梦折磨,梦中kk变为厉鬼索命,旭仔同样。
她做神婆数载好像医不自医,无能为力地承受痛苦,这便是人生。
而在阿诗这里似乎略微安心一些。
还是被敲门声叫醒。
唐允开回清风街扑空,打给阿正要阿诗听电话才知道自己绕了个大弯——砵兰街离庙街好近,他白白过海穿隧道跑一趟铜锣湾。
好像当年那个冬天的夜晚敲她破旧的门,如出一辙,苏绮仍旧不情愿地打开,这次的不耐烦更加明显。
他看眼前人苍白的脸色,伸手抚摸上去,苏绮嫌弃地推开,他从外面来,手好冰。
唐允跟她进卧室,苏绮坐在床边喝水,语气冷漠,“你来做什么?不是讲分手。”
他明明站着,却觉得矮她半米,“我没讲分手。”
“疯狗讲的。”
“……”
短暂沉默后重新振作,他生硬地问她:“你怀孕了?”
苏绮仿佛看弱智一样看他,“你醉了?”
“我拿到金沙骨的袋子。”
“才拿到?那已经坏掉,不能再吃。”
“还有药。”
苏绮表情淡漠,“地西泮片是安眠药,痴线。”
唐允愣在原地,他确实把那瓶药当做孕妇必备,可转念一想,孕妇怎么能随便吃药?
“……你开安眠药做什么?”
“医生开给我,你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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