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下雪天的文艺复兴
有些时候真的会有种天大地大,就我是孤身一人的感觉。但下一秒又会想,我现在有屋檐能给我躲雨,每天都能吃得很饱穿得很暖,还有什么不知足,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身体适应了这种劳累程度后,我的力反而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不再是刚开始那样每日回府之后,都跟被暴揍了一顿似的,只能躺床上奄奄一息地一动不动。
没什么事儿干,也不是很困的时候,我看起了梁宥宁借给我的书。
他前后借过许多书给我,我如今在看的这些书还是上次他拿过来的那些。时间很多,我又充分耐心,这次的书格外地能看进去。如果夫子之后给我们讲授这些,我想我应该能有一些进步。这样想来,就更加盼望去书院念书了。
除此之外,闲下来的时间多了,我东想西想的时间也多了。
我今年十六,来了梁府之后开始去书院念书,这样算下来也有六年了。这六年间,好像没太大长进,这是我今年夏天再次有了清晰认识的一件事儿。
虽然关系不亲近,但确实是一块儿长大的书院的学生们,他们的志向一日比一日清晰和坚定,未来于他们而言,不是雾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而是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实在。
药铺老板的儿子也才十八岁,虽然他爹还没让他独立坐诊,但很多治疗的病人的工作实际上就是他完成的,病人们也特别信任他。据说去年南方洪涝,他还去义诊了叁个月。
小石头一直以来都挺忙的,我们平时都是说些轻松的事儿,但我知道他一直有在按他自己的计划往前走。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我知道他以后想干什么都一定能干成。
梁宥宁自小都是被当做梁府接班人培养,远近闻名的文武双全,我听街上的人说,去年秋猎他还拿下了特别瞩目的成绩,好好地出了一次风头,当然我知道他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皇上也对他赞誉有加,日后前途无量。
我呢,自小就没什么一定想要做到的事情,只有喜欢梁宥宁和发呆这两件事情坚持得久一些。梁夫人之前单独提醒过我,满了十八岁还该不该继续呆在梁府,我自己心里清楚。
我是挺清楚的,我也不会继续赖在这儿,我拼命攒钱,也想早点搬出去。确实不太好意思,这么多年给别人带来包袱和不痛快。
但是我未来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确实也还没想好。我目前的计划是,在京城找个住的地方,再找份活儿养活自己,有空的时候看看梁宥宁,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更远的还没什么结果,是真的,没什么长进。感觉自己念书也没念出什么名堂,挺辜负我娘的良苦用心和梁老爷的帮助的。
有时候洗碗也会出神,就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店里的大师傅们每天干活也都挺有神头的,看上去很喜欢自己做的事情,我是远远比不上的。
想多了这些之后,时隔几年,我夜里睡不着的情况又出现了。经常觉得自己就像踩在云里的人,脚下并不是实实在在的,我的未来在哪儿还不知道,我喜欢梁宥宁这件事情也看不到什么未来。
话本子里怀春的少女会希冀与自己喜欢的人终成眷属,我连想都不敢想,我们俩之间云泥之别,又太多阻碍,现在能喜欢多一日就是一日。梁宥宁若日后真有了喜欢的女子,甚至是到了成家的时候,我估计是连此前计划的在京城里找份活儿,偶尔看看梁宥宁,也是做不到的,跟给自己上刑似的难受。我一点也不坚强,遇到困难就只想躲起来。
过了几日葵水如期而至,娘说葵水来的时候女子的就容易心性不稳,想东想西,我算是明白我为啥突然想了那么多了。
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洗了凉水澡,尤其腹痛难忍,去洗碗的时候差点没把嘴巴咬破,弯腰的时候难受得我只想蜷成一团趴着。也因此被管事儿的大师傅训了,说我动作怎么这么不利索,想偷懒就走人!吓得我忍着疼把腰板抻直了些,埋头疯狂洗碗,他这才嘟嘟囔囔地回去干活了。
连续好几日回府的路上,经过豆腐脑的摊子,我都好想买上一碗热腾腾的,吃下去暖暖。最后还是咽了咽口水忍住了,晚上盖被子盖厚点儿给自己捂捂就算了。
身体难受了,但额外的获是,久违地梦到了我娘。梦里的她还是那么漂亮,我跑到她怀里趴着不愿起身,说着我好想她。她跟以前一样,温柔地摸摸我的脑袋,说“卿卿辛苦了”。
我醒来懵懵的,看着床顶好久才回过神来,这不是我娘的那间房,我娘也已经走了六年了。
我下床之后,心血来潮拿出纸笔,除了抄书之外,自己动笔写点东西。我给我娘写了封信,好像这样她就能听到我说话了一样。
卿卿 09.
夏休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我在餐馆和药铺都领到了我的第一笔报酬,心情非常美妙。
我最近特地在街上多逛了会儿,想买礼物送给小石头,奈何一直没选中合心意的。
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小孩来说,我一直觉得能够大吃一顿就是最开心的。
所以在他回来这一日,我干脆就拉了他去下馆子。
太贵的餐馆我仍旧是吃不起,但是我也请他吃了一家看上去挺不错的。请小石头吃饭,我没什么肉疼的感觉。
我小小奢侈了一把,点了叁菜一汤,我们俩吃的话够够的。
这次有挺长时间没见到小石头,往年夏天他也会去忙一些家里的事情,但今年夏休他消失的时间尤其久,我挺想他的。
他看上去黑了挺多,也长高了不少,我大概估计了一下,跟梁宥宁身高差不多。他们俩正好一般大,现在每年还能长老高,不像我今年慢悠悠地就长了一个指甲盖儿那么高。
等菜的时候我噼里啪啦问了他一堆问题,去哪儿啦,忙啥呢,累不累,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吃啥了长这么高,家里人如何。跟早晨刚醒的小鸟儿似的,围着小石头耳朵叽叽喳喳大说特说。
他这次没有打趣我,仔细地一个一个回答了我的问题,温暖的笑里是无可奈何和包容,我怀疑他看他幼弟的时候就是这表情,真是的。
小石头等我说完、回答完了我的问题,才开口说他想说的。
他询问了我的近况,主要问我干活儿累不累。
之前他可是不看好我去干这两份活儿的,为了我的面子我也得表现得游刃有余呀。我说,挺轻松的,能吃能睡,报酬也多,很充实。
他打量了我一下,我看出了他眼里的不信,挺了挺腰板,给自己壮士气。
小二上菜了,我们俩同时动筷子。菜可真香啊,我觉得今天我大概能吃叁碗饭。
不过也许不是因为菜香,是因为一块儿吃饭的人吧。跟小石头一起,无论吃的是什么,我都能吃的挺香的。有朋友真好呀。
我们俩都是吃东西的时候不多话的人,吃完了慢慢悠悠喝着茶才重新开口。
扯完一些有的没的之后,我跟他说了过几天我要跟梁宥宁一块儿去灯会的事情。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小石头比我见多识广得多,我想问问他,提前做做功课。
他说我只用把人带去就行,其他的没什么好操心的,梁宥宁不会在意旁的,只管当成出去放风玩玩。
我说我控制不了自己想这想那,我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
我睡不着觉,睡着了之后还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到我跟梁宥宁出去玩儿,我摔了个大马趴。
真怪啊,我在小石头面前就算摔十个大马趴,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完事儿。这就是喜欢的神奇之处吧,让我这么个头脑简单的人也能变得如此矫情,伤春悲秋。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可以去写话本子了。
但小石头说得也的确没错,我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梁宥宁面前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啥都见过了,还有啥好操心的。反正我顶着个男孩儿身份,想做的改变也都是不现实的事情,不如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跟小石头两位大爷吃饱喝足,去襄河边,也就是我们的大本营,散了会儿步。
站在河边,我如今头顶只到他的下巴,不禁想起了我们俩是在多大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们俩还只到河边柳树树腰的位置,他也只高了我些许,一下子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们俩无声地看着夕阳西下,一如往常的每一天傍晚。
我正走神呢,他突然开口,跟我说他明年就不在京城了。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盯着他想再一次确认,他又再跟我说了一次。
“明年父母要搬去另一个地方了,我得跟着去。”
打闹的小孩儿从我们身旁经过,我们俩之间寂静无声。
我愣在那儿,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但他表情严肃,明显是没开玩笑。
他笑着弹了下我的脑袋,“发什么楞呢,不是什么大事儿,况且还有大半年呢”。
我抓住了他弹我脑袋的那只手,紧紧地握着,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也没挣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眶也有些疼。
感觉自己可能快哭了,我赶紧转身又重新对着河面,“那在你走之前,我一定多请你吃几次东西”。
“嗯。”
我不想让他走。小石头于我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是我这几年来在京城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但是他有他真正的家人,有羁绊。所以不想让他走这种话,我挺没必要说的。说了也是白说,而且还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他替我操心的够多了。
天快黑了,风也大了,他说我们该回去了。
我一直没敢看他的脸,我怕看了我就得哭出来。
我们俩在巷口分别,我走了几步就回头,看着他走入夜色里,直到看不见了才往回走。
空气中有淡淡的饭菜香味,还有聊天笑闹的声音。我回了我的小院子,坐在床沿儿,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卿卿 10.
我和小石头仍旧像从前那样,偶尔会在襄河边见面。不同的是我比从前用钱大方了些,请他吃东西的次数多了起来。
我本计划着为自己多攒些银子,好早日离开梁府,但既然小石头不久后就要离开京城了,我就想着多请他吃几次东西。我能力有限,可以为他做的事情不多。
我在餐馆和药铺都磨了管事的几天,好不容易多谋了一份洒扫的活计,能多挣些银子,虽然不多但也顶用。
小石头要走这件事情对我打击挺大,好像把我从一个美梦中叫醒过来。我对于生活向来是随意的态度,也不觉着自己肩着什么重要的责任,过一天就只思考一天吃住睡的事情,从不往后多计划一个时辰,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对自己要求只有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管别人的闲事,但如今发现,这样的后果就是我对生活是失去控制的状态。我帮不了别人,我救不了自己,重要的人在我面前、在我的生活中来了又走,我连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和小石头坐在馄饨摊前,他吃一大碗,我吃一小碗。我吃的很慢,吃了几颗就饱了,光看着小石头吃。小石头看我停下,问我是不是不吃了,我点头,他就把碗端过去,把剩下的接着吃了。
小石头吃完后,我们去襄河边散步消食。大概是怕热,贵女们很久没来游湖了,身边的小石头明年这个时候大抵也不在京城了,想到这儿,我还是没忍住哭了。
小石头看我哭了,连忙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肚子疼。我以前吃东西偶尔乱吃一气,他总记着。
我埋着头,跟他说不是肚子疼,叫他忘了以前那事儿。
能不能记我点好事儿,那次我吃坏肚子,跑了好多趟肚子,一点形象都没有。
他又急又笑,拍拍我的头,说我整天想啥有的没的呢。
他说的对,我就是想有的没的想的太多,所以现在一事无成呢,还醒悟太晚,他就快走了。
鼻子被鼻涕眼泪堵住了,我讲话也是闷闷的,跟他说,“我……我知道我这样说特别,特别不好,但是,但是我舍不得你离开京城,我舍不得你”,我哭得打起了哭嗝,就跟个结巴似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
他拍我的手停住了,我抬头看着他,怎么不拍了,我喜欢他拍我的头。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没想过这件事儿,也不太可能。我不好去麻烦他,还有他的家人,我的根在京城,还有梁宥宁也在这儿。
“不行的。”
“怎么不行,我爹娘都知道你,你不用怕麻烦我们,一点都不麻烦,你跟我一块儿去家里看看就知道了,之前一直没带你去过,现在可以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把眼泪都抹干净,“我不哭了,我以后去看你,等我攒了钱,我就经常去看你!”
“嗯……”
小石头一家要搬去的地方是边关,我们都知道,以后不可能再经常能见到。
日子继续过着,转眼到了八月末。
灯会这一天,我穿得干干净净的,没有故意再把自己打扮得灰扑扑的,脸上也是我原本的样子。我早早吃了晚饭,坐在房里,等梁宥宁来找我,他说过会来接我。
我等了不知多久,听到敲门声,就立刻去开门。我们俩有敲门暗号,从小用到大的,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他。
他今天穿了身靛蓝色的衣服,长身玉立,风姿翩翩,在灯火中,像神仙在我这小院门口下了凡。我看呆了,再回神就有些近乡情怯,不好意思走到他身边去。他凑近了我一些,低声跟我说,跟着他,我们快些出府。我知道他这是不想引起其他下人的注意。
府里府外的景色截然不同。
因为梁老爷和梁夫人都进了宫,没跟着进宫的下人们不用侍候,便早些去歇息了,府里安静得很。
府外边,灯火通明,游人如织,我们走在里边,像迈入了一条绵延的黄色灯河。
梁宥宁拿出两个半脸的面具,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又递给了我一个。我的比他的小一些,戴上脸正合适。
灯会这天戴面具的人不少,我们俩戴了并不突兀,而且正好隐了身份。
“卿卿,我可以牵着你吗……人太多,我怕走散了。”周围喧闹声不小,他在我耳边说的这句话。
我心想他真细心,不只提前给我准备了面具,我根本没想过会不会被认出来的事情,现在又操心我会不会跟他走散了。
有些小开心,但又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最后红着脸点头应了。点完头才反应过来,我戴着面具呢,脸就算红成猴屁股,他也发现不了,嘿嘿。
他看我点头了,就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僵硬得不敢动,就像塞了截木头到梁宥宁手里,希望他没有发现。不过他也确实好像没怎么注意,一直专心看着前面,小心地带着我避开游人。
我喜欢灯会,好像全京城的年轻男女都出来了,特别热闹,连日来的忧郁心情也被我暂且放下。
两边的摊贩铺子都在猜灯谜,我不会猜谜,只在关注各式各样的奖品。我看到有个摊子上摆了一样白兔形状的摆件,姿态颇为可爱,看的入迷了些,没发现自己脚步慢了下来。
梁宥宁大抵是发现牵木头怎么变得吃力起来了,回头问我,“卿卿,喜欢那个吗?”他指的正是我看中的那个摆件,我点点头。
于是他就牵着我往那个摊子去了,摊主看到有生意上门,热情得很,说只用二两银子,猜对五道就可以任选一样奖品了。
我咽咽口水,摇了摇梁宥宁的袖子,小声跟他说不用了。
二两银子,都够买好多东西了,而且得答对五道题呢,这条件太严苛了。
梁宥宁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说“放心”,然后转头给摊主付了银子,让他出题。
摊主了钱,喜笑颜开地跟梁宥宁讲规则,梁宥宁就仔细地听着,整个答题的过程中,都没松开我的手。有时候我瞧着摊主给的谜题过分的难,不自觉握紧了他的手,他还会回握住我,似是让我安心。
我们俩散步到了襄河边上,梁宥宁说走了这么远不如休息一会儿,他租了艘画舫,牵着我上船坐下。
摆渡的老船夫带着画舫在河面上漂着,离岸边有一点远,喧闹声小了。梁宥宁在喝茶,我就对着刚才得的白兔摆件东摸摸西摸摸。
“面具摘了吧,戴着闷。”
我跟着梁宥宁把面具摘了,画舫上只有我们俩,还有船尾摇着桨的老船夫,不怕有人认出我们。
接着我又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等到在烛火下把摆件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仔细了玩够了,我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梁宥宁面前呢……我就一直把他这么晾着。
我把摆件往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坐得端端正正,连眼睛都没有乱放,就盯着面前的瓷杯。
梁宥宁把一堆吃食推到我面前,“吃点”。
我抬头看他,他又点了点头,示意我吃。我端了碗冰粉,小口小口地挖着吃。
刚才我们在街上,他一手牵着我,一边顺路买吃的,我记得他并不馋这些吃的,以为他突然起了兴致,一只手提不下,我也帮他提了许多。结果走到冰粉铺子,他要了碗红糖冰粉,跟我说,“记得你一直是喜欢这个口味,待会儿吃完别的最后吃这个,正好解渴”。
我把冰粉一口一口吃完后舔了舔嘴唇,又恢复到端端正正的坐姿,比见了夫子还端正。在夫子课上,我向来没顾及自己是怎么个姿态……
梁宥宁轻轻笑了,声音好听得让我想,怎么就没什么东西能把这个声音永远留住,那见不到他的时候我也能天天听到了。“卿卿,船上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着自己,想如何便如何。”
我感觉自己脸跟烧着了似的,他一定是看到我刚才玩摆件的傻样了,只好傻笑了两声。我对自己挺恨铁不成钢的,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在喜欢的人面前,越小心反而越容易表现出错。
“我……你给我的书,我都读了,很好看”。
画舫上太安静,我大着胆子主动开口讲话。梁宥宁也不是话多的人,但我们二人之间每次都是他引着我开口。既然我如今想要学着改变,学着成长,我就非得逼着自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
“喜欢就好,下次我再给你多带些新的来”。他嘴角微微钩着,眼神温柔,我喜欢他这样看着我。
“以后念书,我会好好念……不给你丢脸。”这话我想说很久,一直不好意思也不敢说。以前我不好好念书这件事情,我们俩都知道,但是谁都没提过。我就是这种包子性格,只要问题不摆到我面前,没人揪着我耳朵提醒,我就当它不存在,得过且过下去。现在我把这件事情主动拿出来说,算是下决心不给自己留退路了,以后都重新来过。我想我现在脸一定红得吓人,我的功课实在是到了没法看的程度,尤其是,书院里其他人都挺努力的,衬托的我更加渺小得如一粒微尘。
“怎样都不会给我丢脸,卿卿,我只希望你开心。”
我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湿了,这话我娘也跟我说过,只有他们俩跟我说过这种话。
我吸了吸鼻子,避失态。最近不知怎么了,眼泪总是特别多。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靛蓝色的香囊,递给他,“这个送给你”,我绣工还是我娘在的时候教的,很久没练过了,“我试了好多次,还是绣的不太好……希望你平平安安”。
他接过去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脸上一直带着笑,然后看着我说,“卿卿,没有不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我也笑了,这大概就是夫子说的喜不自胜,他说喜欢我绣的东西,这怎么能叫我不开心。
他忽然站了起身,转过身背对着我,“卿卿,帮我系上。”
我走到梁宥宁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香囊,本想从他身前把系带绕到旁边,我再走到他背后去系,奈何我手不够长,只好又走到他背后去。
梁宥宁拿着香囊,我手伸到他面前去拿系带,等我两只手都好不容易拿到系带了,才反应过来,这样看起来好像是我从背后抱着他。
我赶紧红着脸把系带拿到身后来给他系着了,我还站着没坐回去,他就已经转过身来,我们俩面对面,气息可闻。
我先是懵了一下,然后赶紧退后一步,退的速度太快步子太大,结果没站稳就往后落。我心里这时候突然有种放下一切的感觉,跟立地成佛了似的,就这样吧,面子什么的我都不要了,反正早就丢光了。
我还没想多久呢,大概就是虫子扇了两翅膀那么久,梁宥宁就立马稳稳地接住了我,把我抱了回去站稳。
成佛失败,我没摔跤,也没丢脸。
我伏在梁宥宁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我。
周遭一切好像全都静止,我听不到老船夫摇桨的声音,听不到水声,也听不到岸边人们嬉闹的声音。耳里只有交织的两个心跳声,我的和梁宥宁的。
他也心跳得很快,我们两个的心跳声从你一下我一下,慢慢的变得一致。
画舫里很安静,我们俩都没做声。我是给吓蒙了,回过神来之后就不敢动。不知道梁宥宁在想什么,也被我吓到了吗,怎么还没松开手。
“真不好意思……”我先打破了这个僵局,“吓到你了吧。”
他这才松开了我,我揉了揉衣角,他不开口,我也不知道往下该说些什么。
“卿卿”,他忽然又走近来,握住了我的手,“再抱一会儿,好不好。”
我听见他说这话,心里跟放了几千支烟花似的,其实我也喜欢像刚才那样被他抱着。以前没有体会过,原来被喜欢的人抱着,感觉是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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