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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朱炙情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枫林晚
陌子归找到河边一片幽静之处,只见她一身便装,立在明晃如水的灯月交辉之下,一头长发如一匹瀑布,不绾不束,直泻于腰际。
一年未见,陌子归快要忘记自己是否见过她身着素衣的样子,只觉此刻她褪去华袍,更显不染铅华之姿。
“步然,”他从背后唤她的名字。
她回头。桂风拂起步然的长发,她倏尔手背扶发昂然一扬,叁千发丝忘于肩后。
陌子归看得入了神,忆起两人大婚那晚,仿佛亦是这样的景色。不过不同的是,今时今日,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意中人。他兀自笑起来,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笑什么?”步然问,眼里也染了笑意。
“那你又笑什么?”陌子归反问。
月色和星光在两人之间穿巡。
步然没好气地答道:“我笑你一副小媳妇模样,至于高兴成这样。”
“我是小媳妇?”陌子归来了兴致,双眼直视她道:“不知道是谁长途跋涉从涿鹿追到苍梧之野。”
“你!!”步然气得无话可说,郁郁地往河边行去。陌子归跟在身后,将她拉住。
“你怎么找到的我?”步然偏头望他,有些天真的模样。
“看眼睛,你很好认。”
“因为瞳色?”
“不是,你眼睛里有亮光,一眼就能看到。”
“可你刚看的是背影。”
“一样的,亮到背后了。”
步然心头一跳,却故作镇定地蹲了下去。纤手搅乱水里的皎月,碎成万千银光。
她低头不看他,探问道:“这场战争是不是只有你死我活才能结束?”
“你的意思呢?”陌子归问。
“若是步言同意,你们有可能讲和吗?”
“讲和?”陌子归似乎有些意外,“若是要讲和,步言会在天族大军越过弱水之时便会行动了。如今叁日已过……”他顿了顿,“想是不可能了,他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打算。”
步然默了片刻,又问:“你有试过吗?”
“没有。”
“那让我试试如何?”
“不行!”陌子归拒绝,神色难得一见得肃然道:“我不许你再冒险。”
“可是……”步然犹豫了一瞬,终是将后半句话咽回去。
“步然……”他只觉胸中翻涌,除了唤她的名字,一时找不到别的言语。
“你再等等?五日?叁日?”她望着陌子归,眼神和语气里皆是恳求,“你让我写信给赤焕,让他去问步言。好不好?”
夜里的秋风带着惊凉,匆匆而过,吹散了空气里桂花的甜味。陌子归没有回答,只解下披风搭在步然肩上。
“明日……我与白帝玄帝商议之后再答复你吧。”
步然松开陌子归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拢紧身上的披风,挤出一个微笑。
陌子归伸手将她的长发捋好,抬头眺望之间忽见远处山脚下千万流萤暗动。身经百战的敏感,让他背脊忽凉,倏然觉得头上的冷月是静得有些可怖。扶在步然肩上的双手竟不觉微颤。
“怎么了?”步然问,堪堪要向他望着的方向看去。却觉一双大掌用力一紧,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陌子归将她的头深埋在胸口,下巴抵在她的发心嗫嚅道:“没什么,看样子……要变天了,早些回营歇息吧。”
弱水依旧是奔涌不行,一往无悔的势态。浩浩水声之中,似乎夹杂着阵阵听不真切的战马嘶鸣,随着冷风席卷而来,将衣袂吹得瑟瑟乱颤。
远处……
是预料之外的行军火把,那一点一点密密猛猛的光亮,根本不是流萤。
而是不知从何处云集而来的,百万雄兵。





离朱炙情H 第三十八章谎言
“君上!”
昏黄烛火微晃,一张虎皮毯上,陌子归巍然而坐。方才在弱水见到的那一幕让他无端惴惴,在步然睡下之后,他便匆匆返回了主帐。
后荼手持军报,神色仓皇。
“说吧,”他已察觉到危机,而今反倒是能够心平气和。
“炎族大军已于今日出发,大约……大约已经抵达苍梧之野。”
“炎族先动?”他蹙眉再问:“他们这是准备破釜沉舟?”
“我军……弱水退路已断,粮草被劫。”
“什么?”陌子归心中怔忡,一时竟难以置信,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无人来报?”
“因我军方才驻营,各部仍在整顿。粮草本就是叁日一供,所以……还无人知晓。”
“那军中粮草还剩多少?”
“所剩不多,还能勉强维持叁五日。”
“粮草为何莫名被劫?弱水一路不是还有苍术驻留吗?”
“苍术……”后荼面如土色,迟疑着:“苍术阵前投敌,粮草……就是他截断的……”
“什么?”心悸的一瞬,陌子归只觉心中空落,像是忽然踏空一级楼梯。周围烛火晃作一团,明明是无风无雨,现下却只觉风雨飘摇。
“我军驻兵多少人马?”
“回君上,加上白玄两族,共计十五万。”
“对方呢?”
“炎族五部在之前数战中存留十五万人马,苍术手下还有十万。”
十五万,对二十五万……还是被围而攻之,进退两难,粮草短缺……他倏地抓紧了那封军报,厉声命令道:“传信给青帝,求援弱水。”
“是!”
“还有!”陌子归唤住了后荼,沉声吩咐道:“青帝回复之前不要走漏风声,特别是天后,知道吗?”
“是。”
再度静下来的营帐空得只剩下烛光。夜风吹过,将顶上的旗帜吹得呲啦乱响,叫得周围更是寂静起来。
苍术……
之前酱酱遇险,他就在暗中调查。步言再有能耐,也不能独自成事。所以,他所怀疑的天族细作,会是苍术吗?
可是,苍术乃叛离炎族助他登帝之人,虽说为人狠戾孤傲,可也算是尽心尽力的开国功臣。天族带他不薄,然而,为何却在天族势如破竹之时反助步言?
难道,步然的身世,已经藏不住了吗?
他心乱如麻,行到大帐的那个小小的窗边,掀起薄帘。中秋明月依然皎皎,却是照得人无依无靠。
薄如蝉翼的清晨,步然醒过来。
屋子里还是有些暗,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眼睛四处流转,身边那个空位锦衾平整,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她怔怔地起身,思绪像是一把钝刀,在逐渐清明的日色天光下拖出一条糊里糊涂的锈汁。帘帐簌簌翻动,她回头,见陌子归行了过来。
“醒了,”他依旧是温暖地笑着,眼里的星光似乎染上一层难以探问的黯。步然弱弱应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外袍。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递来外袍的时候顺便将手里的一封密函递给她道:“天族同意讲和。”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嗯,方才炎族派人送来信件请和,天玄白叁族已经应了,这是密函。”
步然依旧是没什么反应,仿佛被思绪里的那一滩锈汁糊住,一手静握密函,如有千斤之重。
“拾一下,带着密函去找赤焕吧。”陌子归走近了一些,湿暖的呼吸氤氲在她的发心,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催促。
她猛然回过神来,只觉心跳忡忡,整个人关不住地就要飞出去。她只匆匆套上外袍,墨发一扬,从桌上拿了驭骑法器,磕砣磕砣就要冲出去。
“步然!”
陌子归在背后唤她,声音里藏着瑟瑟的泪咽,她怔了一下,回头看他。
他行过来,眼里一片清浅银河无声流动。“多带件披风,秋夜寒凉,照顾好自己。”他往她手里递去一件玄色轻裘,施法化成一尾挂件,环上她腰间的佩玉。
肩上轻轻的一紧,她被拉入那个温热的怀抱。灼热的温度隔着衣襟从脸侧传来,紧贴他胸膛的耳畔,是他起伏的呼吸和微乱的心跳。
她直觉不对,扶了他的肩,抬头看他,竭力地从他星火疏淡的夜瞳中寻找他的心绪。然而她只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身素衣好似要溢出来。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他云淡风轻地笑,双目紧锁眼前的人,“好不容易才见了一面,这么快又要分开了。”
“舍不得?”她笑起来。
“嗯,”他点头,“舍不得。”
她呲地一声笑出声,抬手环住了他的腰,又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安慰道:“两叁日便回来了。”
“嗯。”他依旧是点头,就算是抱着,眼神也没有一刻离开她,仿佛此刻多看一眼,比多说一句珍贵。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突然问,夜瞳里亮起万千星火。
“啊?”步然诧异,不明白陌子归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咕隆道:“我……也不知道。”
抱着她的手双臂不自然地颤了颤,然后笑了起来,他说:“我一直都记得我喜欢上的那一刻。”
“什么时候?”她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娇俏。
“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他顿了顿,又接着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步然觉得这人今日表现得甚是奇怪,没好气地将他推开,故意道:“我喜欢你既变态又娘炮。”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陌子归并没有生气,脸上竟然露出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暖意,带着点点眼中晶亮。她下意识地一愣,心却突然空荡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
陌子归笑起来,难得一见的开怀大笑,将她紧紧抱住。“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这世上有人惧我,恨我,敬畏我,藐视我……唯独,没有人会爱我……谢谢你……”
“谢谢?”她想抬头看他,却被一个更紧的拥抱困住——百千万亿年里唯有的一次,那个拥抱紧得她喘不过气。
“此生最大的幸事,不是一统叁界,而是与你结为夫妻。”
心里怔忡的一瞬,她仿佛脚下一空,便被人推了进去。冷水从四面八方猛灌而来,将她逼得窒息。
“陌子归!”她猛然一个用力,将他推出老远,快要哭出来,“你又发什么疯?!”
他一怔,朗声大笑道:“试试看能不能将你逗哭。”
“无聊!”步然翻出一个白眼,声音却哽咽。
“快走吧,”他催促到,紧紧握住她不愿放,仿佛手里的那个人已是流萤。
“那……我走了。”她抽出被他温热的手,转身掀起在秋风中起伏不安的门帘。
大帐之内,是白日之下一个永不见光的夜;大帐之外,是秋日还未完全苏醒的阳,是另一个世界。
她埋头走进去,踌躇地一瞬间,脚下却停住了。黎明碎在她轻薄的裙摆间,沙沙风鸣,像是他初次在弱水边,盛开的梨花树下见她的时刻。
她回头再看他,眼睛像夏日的稻田里的暗影,似乎有些不安。
“等我回来。”
“嗯。”他一如既往地露出那个只留给她的笑。
她终是安心,埋头奔入帐外的一片光明。
“啪嗒——”是帘帐落下的拍击,还没来得及点灯的大帐又暗下去,寂下去。
黑暗形成的永夜之中,陌子归蓦然而立。他没有出声,仅仅是唇齿的翕动,他对着那个清瘦的纤影唤着她的名,告诉她。
她是他此生唯一挚爱。




离朱炙情H 第三十九章夜火
油灯絮絮的主帐中,陌子归俯在那张南炎地图前,将手里的天族小旗摆了又摆。
油灯飘忽的光线将他刀刻之颜攫入一半,他低头垂眼之时,神色沉静安然。手的影子拂过地图上的山峦,眼里漫起一丝温暖与担忧。那只手便停在了此处,久久不动。
“君上!”后荼掀帘而入,“娘娘已出了山口了。”
“嗯,”他轻声应了一句,眼中忧色消匿,将手里的那枚天字小旗置于图上的山口处,起身披上战袍道:“吩咐天族各部,准备按计划突围。”
“是!”
阴沉的帐外秋风乍起,战兽嘶鸣,十五万大军装备完成,列队整装。面对如今四面楚歌的现实,天族大军唯一的胜算便是一赌。
陌子归将大军分为叁队,两只小队尾拖枯木行军,制造声势诱敌。这样一来,真正大队若是突围成功,便能从背后包抄接济。不过若是赌输了,敌军包围了大部队,天族军队也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命运。
陌子归抬头看了看远方被树影和莽草隐没的茫茫前路,一只黑鹰苍凉的悲鸣划过天际,拖出一条长长的弧线,追随前行的大军,消匿在低沉的黑云中。
他倏地握紧了手中昆吾剑,心中坦然——如今他能做的,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启!”一声令下,十五万大军簌簌而动,兵分叁路,卷草扬沙,朝着山下蹦腾而去。
阴沉的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山林溪流起了雾气。
天族先前驻扎的苍梧之野,是位于弱水和南炎腹地之间的一道屏障。
出了苍梧之野,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崎岖,大队来到一道苍翠的丘陵下——不高,但却不绝不断,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消弭在视野。
噔噔的马蹄由远及近,后荼追上陌子归,看着前方辽阔的南炎腹地忧心劝道:“君上应带着大部队向北突围,涉过弱水才最为稳妥,为何步行险棋往南……”
“因为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陌子归淡然回道,匆匆加速了脚步。
“可是往南下去就是炎族腹地……”
“擒贼擒王,如今我军唯一胜算便是直捣黄龙,乱其军心,再迫其全线撤兵。”陌子归眼神笃定地望向丘陵之后,只见山上一片深深浅浅的绿,不时传出阵阵鸟鸣。
“等等!”陌子归抬头一挥,驻停了身后人马。
“怎……”
“嘘——”陌子归慌忙打断了后荼的问题,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默地听着周围响动——又是几声鸟鸣……
霏霏秋雨之中,他霎时眼神一紧,手中缰绳倏然紧握,五指发白。
“不对……”他低声自语道,抬头看了看天——依然阴雨密布,低沉地就要压下来。
“告诉所有人,停止行军!做好准备迎战!!!”一声厉喊震彻苍穹,陌子归的坐骑昂然抬头,手中昆吾寒光倏然划破周围冷寂。
刹那之间,鸟鸣立即变成了冲锋的鸣镝,刺耳的尖叫一蹿而上,将黑沉的天际撕开一口!
地动山摇,雷霆万钧。潮水一般的人马从天族之军面前的丘陵后直冲而下,黑压压的士兵瞬时铺展在山邱,像有人从顶上泼下浓墨。喊杀声震天,如一把尖刀呼啸着刺向天军心门,直逼陌子归而来!
“派一路人马断后,其余人向东撤离!”陌子归提起手中长剑,一个急转,向东领军驰去。
“铿——”冷兵相接,整个战场,霎时火花四溅。
天族之军快速调节队形,留出防御部队阻击敌军突袭,同时为主要部队的撤离创造机会。耳边是擂擂战鼓和嘶喊,声音传入耳膜,只震得人天灵盖隆隆作响。
陌子归带着众人冲在最前面,手中昆吾见血,剑气凛冽。围堵的人潮霎时被划开一道殷红的出口,将脚下的浅草和头上的黑云,亦染做了红色。
手起剑落,一剑入喉。血水混入雨水,渗入泥土,空气里全是血腥的味道。
陌子归带队一路驰骋,越过重围,踏血而去。
敌军似乎也被陌子归的杀气所震慑,围堵的人潮中渐渐现出一道细口。
“跟上!”陌子归引战骑一跃,冲破敌军包围,带着天军向墟歌方向疾驰而去。
眼看天族之军已然突围成功,就要消失在墟歌山下。一直在丘陵之上观战的步言怒不可遏,厉声朝着炎兵振臂怒呼:“追!全部给我追!!!”
“公子莫急,”一旁的苍术抓住不言急切挥舞军旗的手,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看不分明的浅笑:“让他们去墟歌,”他看着陌子归和天军越渐消失的背影,嗫嚅道:“去了墟歌,一切就结束了。”
*
墟歌的山林之中,迷雾更浓,像是被布下了隐障。天族大军冲入之后,很快便越走越散,直至五米之外便看不见,也听不见。陌子归命人点起火把,却也无济于事。
方才的突围之中,人马虽然损失不多,但是阵型被敌军冲散。跟上陌子归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林中迷雾的扰乱。陌子归只觉走着走着,身边的人愈渐减少。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逐渐磅礴的大雨才终是将迷雾驱散。
前方隐隐出现一个若有似无的古寺,一盏暗淡的孤灯穿透冷雨,红光簌簌地在凄风之中飘摇。
陌子归愣了愣,抬头四顾之时才发现已经不知走到了哪里。墟歌山地复杂,若是要往墟歌城行进,如今,他们都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
他停了坐骑,翻身而下,兀自朝着那个小院行过去。
“君上!”后荼赶忙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不可妄行。陌子归淡然一笑,甩开后荼的手,依旧是行过去,众人只好追随。
曦古寺——一盏孤灯的牌匾上,叁个大字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几人端详了一阵,推门而入。
古寺之中庭院楼阁,交错呼应。只是除了朱红大门口的那一盏孤灯之外,再也不见任何人迹。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淅淅沥沥,犹如滔滔江水近在耳边。
陌子归来到正殿之中,镂空的门扇被夜风拍得噼啪作响,仿佛百鬼夜行,穿梭于此。门外一点豆光似乎渐渐亮起来,陌子归心中一悸,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那让他视线发白的,并不是这古寺之中时空交迭的幻影。
而是古寺之外,逐渐聚集的火光。
“君上!”在古寺外守候的禁卫来报,“炎族已将墟歌山林围困,下令烧山!”
“烧山?!”在场之人听闻,无不震惊。看来步言是铁了心要将天军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火光越渐汹涌,透过门扇上的镂花瀑涌而来。古寺之外已经响起纷乱的马蹄声,刀剑擦挂声和阵阵喊杀声。追兵比想象中来得快,来得多。
陌子归看向门外,熊熊烈火倒映在他眼中,此刻那张在巍巍火光里的容颜,却分外镇定。
门外的声音很快寂静下来,紧接着便是伴着冲刷在耳边的夜雨,和渐渐逼近的嘈嘈脚步。
开门的一瞬,天地俱明。炎军已经将古寺团团围困,不留间隙。古寺正殿几步的高台之下,重兵手持利刃,严阵以待。
嗖嗖飞箭擦着耳发而过。墙上,院中,凡是目之可及之处,皆是炎兵。天族众人被冷箭射杀过半,追兵紧逼而来!
“唔!”腹部一阵惊痛,陌子归低头。只见一只飞箭穿透他的铠甲,腹间一片鲜血淋漓。
“君上!”后荼一把拉住陌子归,“往这边!”他快速将陌子归拉到身后,一把寒剑舞得密不透风。
“后荼,”陌子归唤他,挥剑斩断飞箭,声音依然是冷静与淡然,“告诉他们,放火烧寺。”
“什么?!”
“放火……烧寺!”陌子归语气凛然,厉声一啸,天族残兵接令纷纷点燃古寺中的木材结构。火势乘着狂风,瞬间蛇蹿而上!
“告诉他们,本君遗体,无论如何不能留给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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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朱炙情H 第四十章峰回
“嗯!”一滴热泪,映着汹涌的火光,啪嗒一声,沾上后荼的战甲。水色四溅,像是开出的一朵星火之花。
他扶着血流不止的陌子归,两人一路后撤,穿过长长寂寂的古寺回廊,往着古寺高处的阁楼行去。
殷红的血,顺着陌子归的指缝徜徉而下,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他脚下一软,身体霎时后倾,哗啦一声,撞破了背后的门扇。两人闷哼一声,跌入室内。
失血太多,陌子归已经无法再前行。后荼将他扶坐在阁楼内的一处梁柱之下,幻出随身携带的酒,要给他清洗伤口。
“别力气了,”陌子归稳住他的手,兀自笑起来。映着窗外的火光,那笑声里多了几分释然。笑罢,他只拿过后荼的酒,自顾喝起来。
“你也来一口?”酒壶上红晃的光线一闪,陌子归将它抛回给后荼。
后荼接住,却半晌地愣着,哽咽不能言语。
“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我身边来的?”陌子归问。
“记得……”后荼努力吞咽数次,才敢抬头看他,“君上从一众陪读之中选了我……臣下一直想问,为什么。”
陌子归似乎有些惊讶,倏地瞪大了眼,转而笑起来回道:“我看见你为了保护一个小仙,与人打斗。虽然被打得满地找牙……”他禁不住大笑,眼中的漆黑夜瞳,星星火光闪烁。
后荼也笑起来,有些窘迫道:“原来是君上让人来解围的。”
“可是往后每一次被父君责罚,都是你来解围替我,还总是替我受罚。”幽幽一叹,陌子归闷下一口烈酒,霎时冲得他眼眶泛起红漪。
“可我始终没有问过你一句,你愿意吗?”
“君上……”后荼怔忡,唇齿翕动之间只能看着陌子归。
他笑着回头,“君臣之间,我曾经一直视其为理所应当。然而方才我觉察到,这是一种情分,不是本分。”
“是情分还是本分,后荼早已分不清楚了。能誓死追随君上,后荼早已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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