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平仄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平仄客
诸位就任太子舍人职,但凡掌侍从之事,出入令表之事,都是职责范围。事虽不大,却是繁杂。这些时日无甚要事。你们且将过往启、令、表通目一遍在勉励了这些新属下之后,杨简锐便对他们作就职安排,却不想,此时有人插过话语来了。
现在太子不是大多时候在紫宸殿侍疾吗我们既然为太子舍人,自当陪伴在太子身侧。此段时日。当时在紫宸殿陪伺为要,过往启令表,何须急就一时
说话的,是年纪最大的左彦,他时年三十二了,在就任太子舍人之前,他在安康县任中县县令,也是六品官职,习惯主政一县,接触的都是实事重务,猛然听得要复习过往启令表这样的事情,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再说了,在来太子詹事府之前,祖父左良哲就已经对他作过提点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要在太子登基之前,给太子留下好印象,夯实东宫和左家的关系。
对这一点,左彦是觉得祖父英明的,他也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四个人里面好好表现,定要让太子妹夫刮目相看,成为太子妹夫的左臂右膀。将来太子妹夫登基之后,才会感念这种情谊。
现如今,有什么比一同侍疾更能增进感情的呢这是他早就想到的办法,至于启令表这些,自有其余人去看就可以了。
得在人先,这才能有得,这是左彦一贯坚持的准则。
左彦的话语一出,卞乎义的话就跟着说上了,说的内容,和左彦差不多,太子舍人,当然要陪伴太子的,总不能只是钻在故纸堆里面。他们的身份,不应当是做这样的事情。
听了这两人的话语,杨简锐和章弩就有微微的错愕。这左彦和卞乎义说的,也是实情。
只是这四个人都是初来乍到,若是左彦前去紫宸殿陪同侍疾,那么其他人怎么办若是四个人一同侍疾,想一想,那阵容都有点惊吓。
尤其是,这四个人背后都有相当势力,也总不能厚此薄彼啊。不若,每两个人陪同一天这样不偏不颇。
杨简锐和章弩对视一眼,正想说话,却没有想到,卫真挠挠头,嘻嘻笑着说道了:侍疾这我可不会。家中之事,除了笔墨砚台,我还从来都没有拿过其他的我还是去看启、令、表好了。
他的眼里仿佛还闪过几丝不好意思,随即又坦荡正理的样子。也是,官家子弟,哪个会伺候人说不定,连脱袜这样的小事,都是家中奴婢代为帮忙的。
看到这样的卫真,沈余宪忽而有些想笑,随即也跟在卫真后面,有些郝然地说道,自己也是如此的,侍疾一事不会,还是在詹事府中察看启令表等等为好了,如此云云。
这任职东宫第一天,新势力交错相会,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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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平仄客) 第三百五十章 初定典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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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余宪发现,卫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作为国子祭酒的嫡长孙,卫真身上,似乎没有书香世代的沉稳学究之气,反而时不时,会有种市井无赖之风。
比如,在查看往年东宫启令表之时,看到太子差点戴着九旒冠纳太子良娣,卫真就嗤笑一声道:这些内侍的眼睛是瞎的吗,就算不知道礼制,也该见到过恭太子纳良娣;
又比如,在看到夏奇和张盛争夺归安图时,会咕哝这么一句:夏奇的脑子是塞草了的当不义而争之,这话三岁小孩都知道,他这是要拖死主子的节奏哇
每当听到卫真这样咕哝自语的时候,沈余宪就觉得自己额头有汗,表示对这一切很无语。
沈余宪和卫真,年纪不相上下,在同一处办公,两家之前又有些许交情的,此番相处,颇有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感觉。
在相处了几天之后,沈余宪便发现了卫真这个臧否人物的爱好,幸好他也只是在没什么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咕哝,不然这些话语早就传出去了。
沈余宪发现,东宫属官,真的是挺空闲的,难怪可以由朝堂官员兼任。尤其现在太子监国期间,东宫的事务就更少了,因为太子留在东宫的时间很少了,不是在宣政殿听政就是在紫宸殿侍疾,这倒让沈余宪和卫真得闲起来。
太子被立,才三年时间,启、令、表能有多少三五天的时间,就可以看完了,杨简锐和章弩,又忙着朝堂中事,没有对他们有更多安排,这两个人也就这样得闲着,每日看看那些烂熟的启令表,然后相互说说闲话。打发东宫任职的时辰。
沈余宪原本以为,这一段刚进东宫的任职过程,就会这样平静安淡度过的,因为这一段时日,更多是一个过渡,是等待国事递进的时日。
却没有想到,正是在这初入东宫的时日,正是和卫真打发时日的闲谈,像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一样,冲击着他的内心。使得他的想法。发生了翻江倒海的变化。
这一番闲谈。也成了他终生追求所在,并始终致力于践行。
这一日,左彦和卞乎义只在詹事府应了个卯,就准备离开了。只是左彦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卫真,然后笑着说道:这些启、令、表,可得好好看,得着可是不少的。只是我要陪伴太子前往紫宸殿,倒是不得闲了,不像你呀。
他的下巴微微扬起,还悠然地撩了撩胡子,个中得意和骄矜,看着甚是碍眼。也不怪他如此。论官职,国子祭酒只是从三品,论家世,卫家也没有出过太子妃,如此算来。左彦的确是有资格在卫真面前,扬起下巴的。
沈余宪饶有兴致地看着左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卫真面前嘚瑟起来,是为了那一点点威风虚荣会不会太好笑了
须知道,国子祭酒虽然只是从三品,但是国子门生遍天下,不然长泰帝为何会选择他作为前四卿人选之一连长泰帝都要看重的人家,左彦一个正六品太子舍人,有什么威风可抖的
沈余宪想不明白,故而只静静看着这一幕。更让他惊奇的是,左彦说完这一番话语后,就转身走了出去,陪太子前往紫宸殿侍疾去了,他真的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
又一个脑袋塞草的没在己身上下工夫,反而去走侍疾这种捷径。为臣为朝,哪有什么捷径好走见到左彦飘飘然的背影消失门口,卫真咕哝道,话音里面是浓浓的嘲讽,还夹杂着几丝等看戏的不厚道。
为臣为朝没有捷径,这怎么说沈余宪边拿过东宫行表,便随口问道,接上卫真的话语,就像他们早几天相处的情况一样,倒也没想着真的是问什么的。
卫真听了沈余宪的话语,却是默了半刻,想了想便认真说道:这个问题,我很久之前就想过了。为臣为朝,能做的,无非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慎厥身,修思永,惇九族,明励翼,迩可远。每一步都是漏不得的,哪有什么捷径可以走
卫真想到了早前自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个问题,他已经有了答案 ,还不曾和别人说过。正好沈余宪问了,他倒想说一说了。
慎厥身,修思永,惇九族,明励翼,迩可远沈余宪原本想翻看行表的动作停了下来,扭过头来看着卫真,重复着他的话语。
是这样没有错。以慎诚修身,此乃修德;凡是从大处着眼,想得长久;宽厚和善对待族人;使周围人也能鲜明,由自身做起,自然可以远及朝堂。卫真解释道,脸上闪烁着好为人师的促狭光芒。
真是太难得了,这些问题他都想过无数次了,可是从来就没有好好和别人说道说道,难得沈余宪看起来很有兴趣的样子,卫真决定,发挥他话唠本色,打算短话长说一番。
沈余宪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有些微愣。这些话语,听起来很简单,这一个过程,听起来也很容易做到,可是戏想一想,仿佛蕴藏这至深奥义一样,又好像,要做得这些,要无比艰难。
这是承平之时要做的还是乱世之时要做到的怎么想一想,好像很难的样子真正可以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沈余宪将行表放了下来,眼睛直盯着卫真看。
卫真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得也慎重了起来,嘴里却嘻嘻说着:这个我倒没有想过。想来,不管是承平还是乱世,都要做到这些吧。要做全这个过程,当然是艰难的,能够做到前面六字,就不错了我这不是想的嘛又不是要自己做。
为臣为朝,要做到这样一个过程。只看如今太子在紫宸殿侍疾,若是太子要做的,又应该是怎样呢沈余宪的眉头皱了起来,喃喃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紫宸殿中的太子,总觉得太子花费这么多时间在侍疾之上,颇失了本义。诚孝固然要做到。但是储君极力做到这些,他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太子要做的,不应该是侍疾。太子是主上,为君为主,其实要做的,就是知人安民而已。卫真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竟然连太子之行也臧否起来。
他瞄了瞄门外,发现没有别的官员走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眉头紧皱的沈余宪,不由得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对主上为君之行。感到有兴趣。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卫真看了看沈余宪,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可是除了看到沈余宪眉头紧皱,他看不出什么来。
这不是你说到了这个事情。我顺道想一想而已,再说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讨论讨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得的事情沈余宪笑了笑,眉头松了下来,落落光明地说道。只是讨论而已,又何好大惊小怪的
知人安民此乃国之良策了。这个建言,你可以直接上陈太子了。说不定能得太子青眼,这可比左彦他们日日随太子侍疾好多了沈余宪说着这开玩笑的话语,内心却颇为激荡。
知人安民,这四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语,咀嚼之余。竟然觉得口齿留香脑有回音,这是怎么回事
知人善任,安定民心,这就是主上君王要做到的事,就是这么简单而,要做到这一点,又得多艰难
要知人善任,那就要判人的眼光和智慧,知道哪一个官员放在哪一个位置上,才会于朝于政有益;要想安定民心,必先是民心所向,民心是什么,百姓要求的是什么安居和乐还是别的什么
越是想下去,沈余宪就觉得越是艰难。卫真说的话语,就是短短几个字而已,为什么要做起来的时候,会觉得艰难至几乎不可行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民心所向,若是乱世将来,民心难估,那么又会怎么样
若是皇上和太子反其道而行之,既不能知人,又不能安民,为人为臣的,又该是如何呢
想到这里,沈余宪想到了祖父和他说过的那些人,吕务厚、申科,又想到了祖父正在做的事情,开拓西宁商道,布局岭南道,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正在按照卫真所说的这个过程在做
沈余宪觉得有冷汗渗渗,内心里似乎有什么在激荡。
这个我才不说,太子如今只想着侍疾之事。其实,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又岂只是史书上说的评语又岂能够只用在择君择主之上若是乱世,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自然,也不独君其嗣了每一事,都是如此智慧。只是左彦之流,想不到罢了
听了沈余宪调笑的话语,卫真似是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些话语甫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这些话语这些话语只是自己偶尔所想,怎么会对着沈余宪说出来了难道自己也像左彦一样,脑子里塞了草了吗
为君之道,也敢臧否,自己是脑残了吗
卫真的脸色唰地,就有些苍白,他惊惧地看着沈余宪,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可是沈余宪同样也苍白着脸色,额上有冷汗渗渗,哪里想得他是不是脑残
轰的一声沈余宪觉得原本就激荡的心,似乎在被什么撞击一样,啪啪啪地响亮,仿佛是惊涛袭来,又仿佛是暴雨将至。卫真这一番闲话,竟然蕴涵着这样的奥义
慎厥身,修思永,惇九族,明励翼,迩可远
知人安民
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不独君其嗣
沈余宪苍白着脸,看着同样面色苍白的卫真。自己听到了什么卫真又说了什么
卫真这一番话语,哪里是什么闲话,分明是,治国之典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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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平仄客)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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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余宪是苍白着脸色,巍巍颤颤地回到景泰大街的。他这副样子,把沈安氏和沈俞氏吓了一大跳
这去东宫任职还没几天,就这副模样回来了,难道在东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沈安氏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沈俞氏强自镇定,在想着要不要让人速去请老太爷回来一趟。
应南图和沈宁来到沈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忙乱的场面。他们明日就离开京兆,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向沈华善和沈俞氏等人辞行的,却没有想到,沈家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沈宁见到沈余宪这副模样,再想到他前一世在东宫落得终生残疾的结果,不禁心头大骇,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想往前一步看看兄长如何,却发觉自己手软脚软,若非应南图扶着她,她都要站不稳了。
我没事没发生什么事见到众人的反应,沈余宪才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会这个样子回到家中卫真那一番话语,还在他心中激荡,他只顾着沉浸其中,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模样让家人吓了一大跳。
说完此话后,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眼睛熠熠闪亮。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没事。
那么他为什么会这样应南图和沈宁对视了一下,压下了心头的疑问。当此之际,沈余宪要做的,就是平复心情,其他的,都是可以容后再说的。
看着众人的眼神,沈余宪笑了笑,却不打算解释些什么,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卫真那一番话语,对他内心冲击影响之大。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能准确地描述出来,又怎么对他们说呢
他只能将那些话语,一字一字刻在自己心中,让自己时时记得,然后时时准绳。现如今,他只能记着。日子有功,这些话语将会随着时间静静发酵,历久而不衰,到最后。起大用。
沈宁已经外嫁。能够这么轻易地回沈家一趟。一是因为现在应家,没有人闲着来管她,当然也没有人管得住她,二是因为明日就离京了。之前都在忙着打点行囊等事宜,到这一日才得空。
应南图和沈余宪在前堂等待着沈华善回来,沈宁则跟着母亲沈俞氏和大嫂沈安氏,在后院里说着话。
说话的,基本都是沈俞氏,那些叮咛和提点,已经说了无数次,还将会说无数次,沈宁听着。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这是她历了一世才重新听到的叮嘱,是她当年在长春冷宫渴求而不可得的,怎么会觉得厌烦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离开京兆城门,沈宁仿佛还听得见沈俞氏的声音,让她天寒多着衣、努力加餐饭。还让她去了岭南道之后,要早日怀上孩子云云。
想到孩子,沈宁不由得看了应南图一眼,想到他们这一段时日的新婚燕尔,忽然觉得马车之中,有一种旖旎气息。
应南图看着双颊酡红的沈宁,眼神黯了黯,越发幽深起来,喉结也有些滑动。可是这是在马车上应南图将手握拳放在嘴边,掩饰地轻轻咳了咳,试图挥去身体的燥热,随意找了话语来分散主意力。
常真老头这些年,越发豁达了。参禅证悟,又导人向善,且济度众生。难怪天宁寺香火越来越盛。不知不觉,常真老头,已经是得道高僧了。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门,虽然不是往西郊行去,但应南图还是想到了早前拜访的常真禅师。他们是忘年之交,应南图携眷离开京兆,自然要去见见他的,顺便也点了佛灯,添了香油钱。
禅师乃得道之人,天宁寺有他这个住持,实是福运。沈宁笑着说道,她也想起了须发皆白的常真禅师。
常真禅师和沈家的关系很好,又和应南图是忘年好友,因这两重关系,沈宁也受到了他的礼遇。
自始至终,沈宁对天宁寺、常真禅师都心怀敬意。且不说在自己婚事上,常真禅师帮了不少忙,单单就是为了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向善,就应该致敬。
在天宁寺的时候,沈宁还遇到了在其中礼佛的韦老太君。韦老太君,乃是应南图和沈宁婚事的大恩人,若非有她在其中打点,这个婚礼还不会这么顺利完成。
原本,应南图和沈宁是想着去韦府亲自道谢的,却已闻,老太君俗事已了,概不见外客,一心礼佛去了。便如此,在天宁寺中见到了韦老太君。
沈宁对韦老太君其实很熟悉,前一世,她为了取得韦景曜的支持,在天宁寺对韦老太君多有讨好,时间长达一年。
只是隔了这一世,沈宁不是和她论佛法精妙了,只是虔真地向她道谢,感激她的援手。
韦老太君只是双手合十,还了她一个礼,还道:切勿多礼。世事玄妙难言,却也有因有果的,我是为了韦家结一份善缘,已尽了俗任。
韦老太君笑得慈悲,却令沈宁怔怔,不明白她此话是否别有深意。
而那边,常真禅师笑道:你们此去岭南,贫僧有一句话相赠:行正即是道。,说罢,他又哈哈大笑起来,那豁达的笑声,震得松树上的雪也纷纷落下。
行正即是道。禅师说得没有错沈宁从天宁寺的回想中醒过来,感受着马车辘辘的声音,他们离京兆,越来越远了,而岭南道是越来越近了。
岭南道靠近西宁道,离京兆很远,若是走军道,须十余日。但是应南图和沈宁这一行人,并不赶时间,且主要走的是陆路,是以走走停停。有时候甚至走半日,歇半日,这一路上倒似是游玩了。
他们从京兆出发之时,京兆还下着雪,严寒不已。越是往南,就越是暖和,路上所见的景色,也渐渐丰润明艳起来。从京兆到岭南,中间的距离真是不短。
他们离开京兆的时候,刚及正月下旬,当他们进入岭南道时,快到二月中旬了。一晃,就是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
应南图大多数时日,都是在大永各地游历,对于岭南道,自然是熟悉的。尚未靠近岭南道,还在赣州边缘之时,应南图就开始向沈宁描述岭南道的风物人情了。
没想到应南图平时寡言,描述起这些风物来的时候,竟是十分生动,跟随沈宁前来岭南道的秋歌、秋书两个丫鬟是听得津津有味,对岭南道这里,虽则未成曾到,却是少了许多生疏。
从京兆方向而来,过了赣州,再行不远就进入岭南道了。南岭,是岭南道的第一个防线,也是最显著的标志,只要到了这里,就表示,已经到了岭南道。
沈宁跟随着应南图,站在南岭半山腰之上。二月中旬的天气,南岭高寒,恰恰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从半山腰一直到顶峰,疏疏落落的梅花遍布,沈宁嗅到梅花的清香,带着高山的清冽,只觉得沁人心牌,连半山腰的寒意,似乎也无感了。
南岭梅花,乃是岭南道的象征。当年在京郊庄子避暑之时,沈余宏曾经盛赞过南岭的梅花,还感叹苦寒有梅香,为人亦是如此,虽步步艰难,却也步步欢愉。
此刻,沈余宏说过的话语,浮现在沈宁心头,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庄子避暑到现在,已经八年过去了,这期间,沈宁经历了太多事情,心绪几度变化锤炼,对沈余宏的话语,自然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步步艰难,步步欢愉,鼻端有梅香,身边有同心之人,可不就是如此吗
想到这,沈宁对着应南图粲然一笑。她就这样站在疏落梅花之间笑着,那姿态那风骨,和梅花不相上下。这一副画面,看得应南图眼神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美一人,那人,是他的妻子沈宁。
在南岭半山腰赏过了梅花之后,应南图和沈宁继续行进了。越过了南岭,就进入了韶县,也就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因为,沈则高正是韶县的主官,应南图和沈宁前来岭南道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沈则高。
早前,沈华善就已经给沈则高去了书信,将应南图和沈宁将来岭南道的事情告诉了他,当中附有的,当然还有沈华善的种种安排。
所以这几天,沈则高正焦急等待着,却是迟迟未见人到来。他不知道,这一对尚算得上新婚的夫妇,正在南岭赏梅,是以行程才这么慢。
好不容易,沈则高终于等来了他们一行人,种种歇脚、卸载行装自然不赘说。
沈宁这一行人到来,沈则高和妻子沈蔡氏是热烈欢迎的,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年了,如今京兆家中来人,怎么不让他们感到欣喜
只是,这欣喜没能持续多久,就在应南图和沈宁到达韶县没两天。从京兆而来的报丧,也到达了韶县。
随即,韶县哭声震天,正如大永各地道州县一样,百姓朝着京兆的方向,痛哭叩首。
帝王崩,国失主,天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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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平仄客) 第三百五十二章 山陵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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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泰帝四十三年的开春,要比往年寒冷。二月初的时候,京兆还下了一场暴雪,这下京兆更加严寒,呵气几乎都能成冰。
这样的天气,让沈华善感到忧虑不已,眼眉也总会时不时地抽动,总觉得,那一日是越来越近了。
紫宸殿中的长泰帝,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只还有一口气吊着。孙伯扬等太医,已经留宿宫中了,而且语词也不再隐晦,直接告诉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重臣:皇上大行,就是这三五天的事情了。
礼部属下祠部的从八品主事,终于不用再往紫宸殿跑来跑去了,因为大事已定。礼部尚书魏晋度,已经吩咐属下将卤簿、大驾全部设齐,就等着那一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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