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穹烬
我不明所以,只能断定事态绝对很紧急,于是按下中断键退出了语音信箱,随便套上几件衣服就抓起钥匙出了门。电梯不巧停在最顶层,要下来还得等上一番工夫,我干脆转身冲进了楼梯间,花了半分钟赶到史黛拉门前。
虽说她的刻意隐瞒让我相当生气,也不可能说服自己置之不理。
一进屋我就意外地看到亚瑟歪倒在长沙发上低垂着眼,上半张面孔近乎全被淡金碎发所遮挡,嘴角浮肿起一小块,手指间全都是细密的顿涩挫伤,骨节开裂渗血,触目惊心地吸引着我的视线。
发觉我的到来,他有一刹那间难堪地想用手挡住脸,腕部微动抬到半空,还没停稳就脱力掉回沙发垫上,“佩妮……”
“佩妮。”
马修远远地半蹲在卧室门口,龇牙咧嘴朝我打招呼,伤情比亚瑟更加糟糕。他一只眼睛膨胀青紫,鼻头凝固着干涸的深红色血屑,半边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左边脚腕也索性脱了臼,软塌塌地弯成一个扭曲的角度。
关好房门并落锁,史黛拉回到马修身边,低下腰来抓起旁边沾了冷水的毛巾帮他擦拭伤口,手上边动作边用余光瞥我,神态欲言又止:
“佩妮?”
这三声“佩妮”各自饱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我眉角抽紧了两下,仿佛听见了脑组织里细胞大面积死亡的声音。
“你们做了什么?”
压抑住想转身逃离的冲动,我到亚瑟所在的沙发边坐下去,斜眼瞧着他衬衫上划开的几道破口,嘴巴动了动明知故问。
亚瑟很少给出这么详细的答案:
“我们进行了绅士之间的礼貌交流。”
相比之下,马修的说辞要简洁——也真实——得多:
“我们打了一架。”
亚瑟挪动了一下半倚靠背软垫的身体,往马修的方位投去警告性的一瞥。我发誓我亲眼看见他受伤的右手又一次合拢了起来,好像时刻蓄势待发着准备再挥出一记直拳。
“我赢了。”他生硬地强调。声线很淡,隐约有些发沉。
我吃力地用手扶住额头: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亚瑟怏怏不快地深埋着头,左手摸索着探过来,掌心覆盖住我的手背,“我以为你从来没有回复过那条短信……”
碍事的额发被随意地拨到了一边,他饱满光洁的额头边角突兀地显着一块磕撞出的淤青。
我听得出,他很难过,所以情不自禁地对远处的马修怒目而视:
“你怎么能在感恩节的时候对你最好的朋友做出这种事?”
马修冷笑一声,推开史黛拉按在他脸上的毛巾,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
“你又怎么能在我车上跟我最好的朋友做出那种事儿?”
他的语声停住了几秒钟,“况且,承认吧佩妮,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爱上他。告诉亚瑟,你当时准备怎么拒绝他?”
“……”
我没料到马修竟然能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当初在他的误导下,我把亚瑟发来的那封长篇大论感人肺腑的短信当成了个蹩脚玩笑。
马修有好几次曾经旁敲侧击地问我,要是那条短信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怎么选择……
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那还用说?我肯定得拒绝,毫无疑问。谁会接受一个陌生人奇怪的短信求爱呢?说不定我会说‘噢,别开玩笑了,学聪明点儿吧,世界上是没有一个姑娘会接受这一套老掉牙的单恋故事的。’”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口中“老掉牙的爱情故事”已经成为了年度畅销书,到后来还被改编成了电影……
我无法告诉亚瑟真相,只好轻轻反捏了一下他浸着薄汗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
“……没什么。你知道你不能相信马修的话,亚瑟。”
亚瑟姑且接受了我漏洞百出的搪塞,却还是满脸的闷闷不乐。他强撑着离开了明显塌陷下去一块的沙发,不再理睬另一头的马修和史黛拉,一手扶着墙面一手牵着我往门口走去。
发现他要离开,马修赶忙开口:
“等等——我以后的女朋友你都可以睡,只要她们愿意,我保证不会生气。以前那些事儿就一笔勾销,你觉得怎么样?”
亚瑟的脚步甚至都没停滞哪怕半秒钟,继续笔直地朝前走。
“嘿——”马修拼命拖长的尾音也没能换来亚瑟的顿足。
“当初要是我没甩了佩妮,”
从鼻孔深处挤出一声冷哼,马修失去耐心般自暴自弃地高声道,“她现在还会是我的。”
“……”
亚瑟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表情又迅速地冷淡下来,攥拳转身的一系列动作快得惊人,难得暴怒地加速喘息着,好似下一秒就要猛冲过去结结实实让马修不成样子的脸上再挨一拳——
好在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我饿了,亚瑟,”
用眼神示意他不必搭理马修拙劣的挑衅,我就势挽住他的手臂,故意用十分温柔的语调说着,“回家吧。”
——当然,我们并没有真的回家。我怕亚瑟的伤口感染发炎,他的公寓里又没有适合外伤的药品,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太妥当,我干脆陪他一起去了市中心的药店。
挑了几种内服和外用的非处方药,顺道买了些正在促销的生活用品,这期间亚瑟自始至终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两眼湛蓝中蕴含着一股泛着水汽的潮湿,和日光衬托出的细腻明亮。
付完帐后亚瑟在一边举起手,于是我依照习惯把几个较重的购物袋挂了上去,然后和他一起沿着人潮稀松的街道走向租住的公寓楼。换在平日他会提着袋子匀速在我身边并肩而行,而今天他却执着地一定要拉住我的手。
他的下眼睑依稀有些发红,白眼球上结满了崩裂的细小血丝——我深刻怀疑他昨晚一夜没睡。
一回到公寓我就把他按在椅子里涂药。最终那张脸布满了创可贴和白色药膏,看上去稍显滑稽。
盯着我眼中自己的倒影看了半天,亚瑟神情更郁闷了,默默地在大衣里蜷起身体,许久都没再发出动静。
他的眼帘不断地沉重下坠。
我把他赶去床上补眠,捋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做上一顿晚饭。对着方才买来的食材琢磨了半天,我取来搅拌机把洗好的樱桃和树莓放了进去,随后对付起那盒被绞成细条的猪肉。
这时,亚瑟一声低低的呼唤钻进我的耳膜:
“佩妮。”
“嗯?”我以为他醒了,便放下猪肉走出厨房。
凑到床边,触目所及却是他依旧紧闭双眼的酣睡模样。
“佩妮……”他唇齿微张,低喃中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嘀咕着让人听不太真切的梦话。
垂敛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只有一句话被他说得清晰可闻:“我爱你。”
我按了按他下巴上创可贴卷翘起来的边缘,抿了抿唇悄声说:
“……我也是。”
没过几天,马修返回苏格兰看望父母,亚瑟收到了伦敦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邀约前去实习——他承诺会在圣诞节前回来接上我一起去牛津。而史黛拉在和马修和平分手(再一次)后也前往了南安普顿散心——她说她不能接受一个这样对待朋友的人。
“比亚瑟更好的男人可能不太多见,但是比马修好上十倍的男人遍地都是。”我这样劝慰着她。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内,我无所事事地游荡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加西亚——我的亲生母亲——前来看望过我一回,离开时又顺道带走了布莱登。对此我心中浮起一个猜测,但打心眼里地不愿承认。
日复一日保持着孑然独身,就连亚瑟每天固定的三个电话渐渐再也纾解不了我的寂寞难耐。
内心的空虚造就了生理上的渴望,终于有天傍晚我按捺不住,欲盖弥彰地和亚瑟闲聊了几句,罕见扭捏地切入了正题:
“我在想……说不定我们可以尝试一下,你知道,在电话里……”
面对从未尝试过的新鲜玩法,我鲜少有这么拘束的时候。
“在电话里?”
亚瑟的疑惑几乎立马就消失殆尽,“……好。”
“嗯……现在我就在你面前。”
我紧张地将电话线缠上手指,轻咬下唇缓慢地低低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牛津腔 第32章 小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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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句话才一出口,对面便顷刻没了动静。
过了不久,亚瑟沉沉开口,声音染上性感的嘶哑低磁,“……亲你。”
我听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尖舔了舔枯萎的嘴唇,原本自然搭在身侧床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向上移动,最终落在自己唇齿之间。
想象着指腹是他薄削的上下唇,我轻柔而缓慢地摩挲着唇缝,微垂下眼喑着嗓子问,“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都行……”
电流的杂音并不影响他极富吸引力的诱惑嗓音。我发现了他的犹豫不决,尾音被拖得略长——我能毫不费力地在脑海中构画出他捏着手机徘徊不定的纠结模样。
“耳朵。”终于他下定决心,做出了一个最佳选择,“我想,我会从耳背亲到下巴,再亲过脖子,然后……”
我湿润的指尖顺势游移到最敏感的耳后,刮擦着上头细密而软小的绒毛,描过耳垂圆润的轮廓,在耳蜗里轻轻浅浅地勾回。
“舔舔我。”我闭住眼睛交叠双腿,身体因来自耳边和指间的、柔软均匀的刺激而绷直。舌尖自口腔中探出一小截,被凉夜浸润得有些酥麻的冷。
我大胆的要求让话筒里亚瑟粗重而狂乱的喘气声加快了几近一倍。
他的语速也随之变得迅疾异常,每一个音节之间的空隙都被简单而迫切地省略:“嗯。然后我……我在舔你锁骨下陷的凹窝,你的胸口,你的小腹和肚脐……”
不待我接话,他早已借着这番对话学会了撩拨我神经的技巧,紧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手指,你把它们放在肚皮上。每一根指头,每一寸指节,每一条指纹,还有手心和手背……你很软,味道很甜。”
亚瑟温柔的声息仿佛就氤氲在耳旁,我不由得面红耳赤,顺势把手指戳刺进口中,伴着他近似于梦呓的呢喃含吮舐洗着皮肤。
“我在舔你,吻你,感知你……”他的语气已经放轻到只剩下暧昧虚飘的气音,“你能感觉到我吗,佩妮?”
睫毛不受控制地翕动中,我张开眼又合上,含在唇齿间的手指被舔舐啮咬到留下濡湿的齿痕,极度的快感仍不间断地冲击神经末梢,忍不住从指尖泻出的低声呻.吟在持续半秒之后蓦然崩断。
磨蹭复又分开的双腿之间滋生着极度的烫意,窜过背脊藤蔓般四下漫延。冷与热在两极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叫嚣着捏紧了我的心脏,下一秒就将撞碎灵魂。
“能。”
我急不可耐地将即刻脱口而出的尖叫咽回喉咙,高昂着汗湿的下巴,被迫拉伸的脖颈一阵压抑的痉挛,“抚摸我,亚瑟,哪儿都行……”
“现在我的手在你的……”他深深地呼吸着,声线里埋有某种隐忍的热烫,有如瞬闪的火花穿过电话线叩击心脏,“胸口。”
我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从唇中抽出还沾着唾液的手,擦过下颌乱得不成形的线条,在途径的每一块潮热肌肤间引燃战栗的火苗。
亚瑟说出口的字眼刺激着我的头皮颤动发麻,从心尖酥到了耳根:“我碰到更低、更深、也更软的地方了……”
长指下探并深入,意有所指地探寻,继而绵软又敏感的神经团被坚韧的骨节按压,生理性的激创带动着感官跳跃抽搐,瞳孔紧缩溢出生理性的模糊泪水,沿着面部简洁的弧线一路淌到耳廓,令人双腿发软的干燥痒意经久盘旋。
“还要不要继续?”他冷静地等我颤抖的抽吸声逐渐平缓,维持着超乎寻常的理智稳定,一字一顿地问道。
“要。”我忙不迭地点头,同时并拢了两腿。
这个花样翻新的情.趣游戏陪伴我度过了接下来十多个难熬的夜晚。亚瑟从伦敦回来当天,我按捺不住破天荒地提前跑去了火车站,找到对应站台一个避风的位置躲起来翘首以盼。
五分钟后列车徐徐进站,我第一眼就在摩肩擦踵的人潮里捕捉到踏下第二节车厢的亚瑟——他一身笔挺的纯黑西装剪裁得体,肩外松散地搭罩着灰色呢子大衣,颈间垂挂着的围巾格纹规整有致,小牛皮裹指手套提着行李和公文包,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沾有风尘仆仆味道的挺拔英俊。
我只看了这么一眼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咚咚作响,从藏身处吃力地拨开人群跑了过去——他在若干英尺之外就注意到了我,常年绷直的唇角立即浮现笑意,那双结缀着冰棱一样的蓝眼睛也焕发出温暖熔融的神采。
前方人潮中出现了不小的空隙,我趁机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扑上前,而他即刻顿足,两手一松将几件行李统统弃置脚边,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将我纳入怀抱。
一只灰棕相间的鸽子低空划过天际线,翅羽扑朔着遮挡住一半灰沉沉的太阳,滚动在他眼底的天光也跟着闪烁了一瞬。他的眸色暗了暗,将脸埋进我的颈窝:
“我非常想你。”
“我也是。”
被抱得几乎全部脚掌都脱离了地面,我气喘吁吁地搂着他的脖子抬头吻他,一直到肺叶里的空气都被压榨一空。
“闭嘴,不管你要说什么。”
用余光确定了身边神色匆匆的行人无心留意我们,我探出舌尖飞快舔弄了一下他分外燥热的上唇,跳出他怀里一手扯住他打得一丝不苟的单色领带,“我们现在回家,然后你得把这个月以来每天晚上你想对我做的都做一遍。”
话虽如此,我原本的初衷也只不过是想他能够专心致志、好好儿满足一下我近日来的饥渴,然而待到他真的像我说的那么干了以后……
“原来你在伦敦每天都想着这些事儿。”我累得根本直不起腰,躺在他身下愤怒地谴责道。
“嗯。”他不置可否,一手撑着我脑后的枕头,垂首抵在我耳畔,没有实际意义地细致厮磨,“我每天想的都是你,佩妮。”
自他嘴里吐露的不管哪一句话都有着色.情电影的独特功效。
第二天我从床上爬起来,时针早转过了午后。亚瑟背对着我正在分门别类整理行李,上身套了件尺码不大的贴身t恤,显露无疑的紧实腰线和坚韧髋骨的弧度极具诱惑力。
我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蹭过去,从后方抱住了他。他按住我的手回过头来,柔散的金发擦过我的脸,轻吻印在我的额头一触即离。
“下午三点以前我们得赶到火车站。”他将一把牙刷塞进我手里,“h在桌上。”
我尚未完全苏醒的反射弧迟钝了好几秒才处理完这个信息。按部就班地吃饭、刷牙、洗脸、化妆……当公寓门在我身后砰然关上,锁栓压紧的响动使得我的睡意霎时间一扫而空,接踵而来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惴惴不安——“你妈妈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不会。”
这个答案倒是相当清楚明晰,“我喜欢的她肯定喜欢。”
饶是他这样告诉我,我逐渐升温的紧张感也没纾缓太多。心头游走着的那一缕叵测情绪摸不着也抓不住,只痒痒地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角落里,时不时发出令人焦虑的骚动。
“噢,不,我做不到……”
耳边风擦过火车车窗的细锐噪响令我坐立难安,懊恼地捂着脸对亚瑟说,“这太难了,亚瑟,我不能就这样见你妈妈,决不能!”
亚瑟:“……”
经历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火车到站减速直至停稳,我畏惧地缩在座位里,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迈动双腿,“我后悔了,亚瑟,我的体重还没减轻到让人满意的地步——而且你赶快看看我的睫毛膏,是不是有点儿花了?”
亚瑟:“……”
直到被亚瑟塞进出租车,我还在臆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灾难:
“她肯定会把我当做头号敌人,因为我抢走了她的宝贝小甜心……”
亚瑟:“……”
在一条还算宽阔的主要街道下了车,我拖着一个行李箱,用力地死死捏住亚瑟的手,亦步亦趋跟随着他的步伐调整方向,穿过一道窄巷后停到一扇漆痕驳杂的古老门前。
他抬腕按响了门铃,牵着我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收紧,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令人安心。
我紧盯着那扇门,上半身下意识贴靠着亚瑟的手臂,甚至做足了见势不妙就躲到他身后的准备。
距门上电铃响起不足半分钟,屋内就传来趿拉着居家拖鞋踩过木地板的噼啪声。旋即近在咫尺的门扉应声而开,一张面带微笑的脸出现在后头。
麦考伊夫人有着一头跟亚瑟如出一辙的、闪着光的金发,烫成细碎如葡萄藤的小卷,被一根别针堆砌在脑后。她身材就算对我而言也不算太高,体态匀称健康,穿着暖色调的家居服式碎花长裙,热情洋溢地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噢,天哪,佩妮!”
她的惊呼声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活力,“真是难以置信!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鼓足勇气跟你说上半句话……”
她絮絮念叨着,亲密无间地挽住了我的手,将我半推半就拖进屋里。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由衷欢迎着我的到来。
我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脸上也情不自禁地堆起了笑容。
将我安顿在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坐好,麦考伊夫人挽起袖口取来拨火钳,一面靠翻动炭火让焰苗蹿得更高,一面抽空转向自然而然坐到我旁边的亚瑟:
“晚饭很快就能准备好了,小土豆。我想你应该先带佩妮到处走走……”
“……”
我的所有焦点只集中在了一个特殊的称呼上,稍一偏头对上他略显尴尬不自然的眼神,迟疑着重复道,“小土豆?”
牛津腔 第33章 换我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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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考伊家是一幢设计简单的三层小楼,被时间的潮水轻轻冲洗着,深红砖石残褪斑斓,表面爬满了柔绿苔藓和弯弯绕绕的青藤。
一层门廊两侧的木头明显有朽坏后修补的痕迹,但被几个悬挂装饰品巧妙地掩映了起来。壁炉蒸腾的热量均匀散布在客厅,组合式布艺沙发蒙着碎花罩,跟长方形实木制饭桌上铺陈的桌旗花纹相得益彰。
径直穿过餐厅后头的流理台和厨房,室外围着一圈面积不足三平方英尺的小花圃,旁边的矮脚茶桌上摆有风格独特的瓷器杯壶。倘若忽视墙面上镶着镀铬嵌边的女王画像,倒颇像清新融暖的弗吉尼亚田园风格。
据亚瑟所说,在他离开牛津读大学以前,他的家还不是现在这番模样(对!你的布置都没趣极了!——麦考伊夫人咆哮着挥起汤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按麦考伊夫人的原话说——“没有一点儿过圣诞节该有的感觉”。
“后天一早,隔壁的勤劳勇敢约翰森先生就会砍几棵大冷杉回来,到那时候就可以布置圣诞树了。”
麦考伊夫人站在门口,一只手麻利地换掉被炉火烤得微微焦糊的拖鞋,一只手蓦地拧开门把我和亚瑟轰赶了出去,“我们必须得在那之前把该置办的采购整齐……你们还在等什么?再过一会儿就挤不进超市了。”
我只好跟亚瑟一起冒着绒密的小雪,往附近最大的那家超市走去。不同于温暖湿润的屋内,室外温度跌破冰点以下,干冷的风像裹挟着刀刃快要割裂脸皮,脚下的高筒靴踩在薄雪中还在打滑。
但我竟然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总算赢得了短暂喘息的时间,不必再陪麦考伊夫人把她所感兴趣的琐碎话题聊个遍,也不必绞尽脑汁找借口推脱掉她想给我看书稿的邀请……
说老实话,只在这儿逗留了不到两天,麦考伊夫人的盛情款待就已经让我有点儿吃不消了。她的年纪大约跟我母亲差不多大,但与加西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自持不同,身为著名女作家的麦考伊夫人相当平易近人——或者说,平易近人得过了头……
自从我来到这儿住下,她就很少再迈出门一步,占据了我几近所有空闲时间来执意和我进行一些无意义的闲谈,也借着收集写作素材的名义向我探索了许多问题,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我和亚瑟的情感经历……还屡次试图把未完成的《y》第二部书稿提前塞给我看。
不仅如此,她总是会在闲聊中兴奋地畅想我和亚瑟的未来——譬如结婚的日期、婚礼的选址、蜜月的地点……这更是让我感到十分惶恐。
就算我能坦然而顺利地接受“我爱你”,也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允许婚姻之类的话题进驻我的生活——至少现在还不行。
亚瑟对此一无所知,我也不准备让他知道。
抬脚进到超市里头,扑面而来的暖气把我全身濒临冻僵的无数根神经抢救了回来。亚瑟在门边顺便提起个购物篮,而我的眼睛则黏在装有水果和蔬菜的货架上打转儿。
“麦考伊夫人的购物清单上都写了什么?”
我嘴上问着,手里已经动作迅速地抓起了番茄、西瓜、菠萝和苹果塞进购物车,这时一张笔迹花哨的纸条递到我眼前,我目光下移费力地读出了声,“铃铛、塑料球、星星彩灯……等等,鹿角头饰、红色假鼻子和白色假胡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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