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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多尔衮死前,多铎就已经带着镶白旗往东北移动。多尔衮一死,苏克萨哈和武拜控制了正白旗的旗务、兵务。然而阿济格终究是奴儿哈赤的儿子,一向怀有野心,只是被多尔衮压制了而已。
如今时局混乱,阿济格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刀兵,抢占了正白旗,并且不管不顾地一路向北,甚至有摆脱清廷自成一国的打算。直到他碰上了罗刹鬼,一千余人竟然被二百罗刹鬼打退,只得传信回宁古塔,警告清廷即便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也有劲敌。
清廷因此有了一个计策:驱虎吞狼。
既然明军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叫明军来对付这些恶鬼呢?而且明军肯定是不会在这片严寒之地固守的,最后还是满洲人占据这片土地。
问题在于明军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做好事呢?
于是为了驱虎吞狼之计得售,清廷智商最高的索尼巴克什就被人抬了出来,请他以三寸不烂之舌、高瞻远瞩之眼,前来说服大明出兵。
为此,清廷在文书还做了修饰,将罗刹鬼的人数缩小了十倍,说他们只有二十余人,半数拿着火铳,弓马娴熟,生食人肉,异常凶悍,最终打败了身经百战的英王阿济格。
福临一度担心把敌人说得这么厉害,明军会不敢出兵。索尼只好对他道:“猛虎不会对一只老鼠侧目。若是对手太弱,明廷才不会出兵。”
朱慈烺得到报告之后,大为吃惊。他记忆中的中俄第一次交战是在原历史时空的康熙二十四年至二十七年间,没想到现在就已经侵入到了外兴安岭以南。自己日赶夜赶,终究还是慢了俄国人一步。
不过看着清廷呈上的地形图,却发现他们将交战地点的外兴安岭画到了宁古塔北面没多远,显然是怕明军因为太远而放弃这次军事行动。
吴甡得知东虏请求内附,并且请求明军帮助他们肃清恶鬼的时候,心头泛起了一股寒意。他坚信现在并不是一个动武的好时机,而且也不相信逃跑整整两年的东虏会就突然间转了性子来认罪求附。
听说皇太子并不接见索尼和鳌拜,这让吴甡多少松了口气。不过在皇太子下定决心之前, 吴甡觉得自己有必要以内阁的名义表达自己的看法,以免日后没有转圜余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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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六三一 山豗谷汹豺虎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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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左右有本仁殿和集义殿,现在本仁殿被整理出来作为皇太子的书房,集义殿改成了图书馆和收藏室,收存皇太子殿下的私人收藏和图书。
在本仁殿书房里,又有一角被开辟成了“儿童乐园”,放着一个香樟木滑梯,以及用棉被堆积起来的软床,此刻皇长孙正没心没肺地在上面跳来跳去,即便摔倒也能笑出鼻涕来。
宫女们提心吊胆地看着皇长孙,时刻准备好为他擦汗擦鼻涕。在距离她们十步开外,神人一般的皇太子正与当朝首辅坐在圈椅里,品着热茶,低声地聊着国家大事。
从飘过来的只言片语中,净是些诸如“柏海”、“鄂温克人”、“达斡尔”之类生僻的字眼。
“东虏这是在黑龙江实在过不下去了,想重投我大明,又死心不改地想借刀杀人。”朱慈烺看着那头玩耍的儿子,一边温和地对吴甡道:“我又不是傻子,焉能不知道他们的用意。”
吴甡附和一声,有时候真心觉得坐在皇太子身边聊天,会产生错觉,好像这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精。
“不过仗还是得打,我不打算把这块地方让给俄国人。”朱慈烺道。
吴甡手上一颤,道:“殿下,武功有七,为了一块数千里之外的冻土,真有必要让我大明好男儿身涉险地么?”
朱慈烺摇了摇头,道:“这块地方算得上丰财了。”
西伯利亚的矿产富饶,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想象的了。就算朱慈烺有生之年都没条件开采,但先占据下来留给子孙则是必须的。
吴甡对此不置可否。他没听说过那种天寒地冻的地方有什么矿产,不过面对一个生而知之的圣明皇太子。还是不要把话说满为好。于是吴甡换了个方向,道:“如今我国西南尚未稳定,贸然与东北的俄国人开战,恐怕不妥。”
“问题不大,他们人并不多。几百上千人了不起了。”朱慈烺道:“而且听说他们本国正与另一大国交战,想必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恼我大明。至于西南那边,跳梁小丑而已,交给刘宗敏和顾君恩,我放心的很。”
吴甡想了想,道:“殿下。那边终究都是有罪之人,可用而不可尽信啊!”
朱慈烺笑了笑。
“殿下,与其在东北用兵,不如集中力量在攻打吕宋。”吴甡道:“南洋之利以然彰显,若是从南洋动手,朝中反对之声恐怕也不会太大。”
朱慈烺想了想。道:“南洋那边我还要等等。等唐王到了欧洲之后,打听好了西班牙国的强弱之后,再做决定。而且这几年正是造船锻炼海军时候,急着打没甚意思。再者,打南洋之前,我还要先解决日本的问题。”
吴甡听着就有点头大,道:“殿下。用兵之处太多,我朝武备也是有些跟不上啊。”
武备大学每年培养出来的基层军官只有五百名。按照少尉旗队长的分配标准,这就是五百个旗队。学院派军官在军中扩建过程中占据三分之一的额度,所以每年最多增建一千五百个旗队的编制。
也就是四万五千人,约等于一个军。
而事实上,这些只是旗队一级的军官人数,越往上面军官数量越少,受到的钳制也就越大。而讲武堂培养出来的主要还是士官,要转型成为军官起码还需要半年的进修。以上都是理论最大值,其中大量参谋是没办法担任军官的。
朱慈烺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胃口太大了些吧?”
“殿下目光之远,古今罕见。老臣只是觉得吧,殿下忘了自己的胜利之本。”吴甡道。
“请教先生。”
“殿下,”吴甡清了清喉咙,“当年咱们有新军却不与闯逆硬拼。不正是因为实力尚弱么?待我积蓄力量,以雷霆之势,即便是号称无敌的东虏铁骑都不得不远走万里。如今也是一样,与其常常兴兵,不如毕其功于一役。此吴起所谓‘一胜者帝’之意。”
朱慈烺不能否认吴甡说得有理,如果国势呈现出碾压的状态,许多地方甚至可能望风而降。
“老先生……”朱慈烺沉吟片刻,问道:“当年宋太祖所建封桩库,后来派了什么用场?”
宋太祖赵匡胤别置封桩库,曾对近臣说:“石晋(后晋石敬瑭)割幽燕以赂契丹,使一方之人独限外境,朕甚悯之。欲俟斯库所蓄满三五十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值。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
然而最后大宋既没有赎回燕云十六州,也没有以此募集勇士攻取回来。
“我是可以等大明国势强了再打,就怕那时俄国人站住了脚跟,或是国内承平,百姓都不愿打仗了。如何是好?”朱慈烺问道。
吴甡抚须道:“殿下所虑,确实有理,但是连年征战,恐怕不祥……”
朱慈烺站起身,吴甡也跟了起来。
两人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干冷的天地,显然小冰河期的旱季还没有过去,就连雪也下得极少。
“我原本是打算在崇祯二十三年征伐日本的。”朱慈烺干笑道:“我从崇祯十九年开始派人去琉球,传授汉语,其实就是为了借琉球这个踏板,从西南海路征伐日本。”
吴甡早有这种疑心,见皇太子承认,并不甚惊讶。不过以少年人的心性而言,能够提前四年布局,收罗情报,沟通语言,不显山露水地准备攻伐一国,实在是城府极深。
“现在看来日本国运还能延续两年。”朱慈烺轻轻握拳敲在窗台上:“我要先打俄国。”
吴甡长叹一声,道:“殿下,朝廷上必然有极大反响,许多人连俄国在哪里都不知道。”
“先不说俄国的事。”朱慈烺道:“我们从蒙古打过去。过完年之后,所有政策要向山、陕、甘肃倾斜,骑兵师要扩建成骑兵第一军,陕西师也要扩建一个军出来。甘肃从陕西分出来,成立一个包括宁夏卫和哈密卫在内的新省,治所可以放在兰州,也要放一个军。”
这样一来,大明在辽宁、海西之后,又多了一个新省,官员缺口也是极大。西北不同于东北,非但苦寒,而且大漠、草原,比之森林山地更不适合人类居住。吴甡没想到自己此番“开导”,竟然“开导”出这么一桩棘手的差事。
朱慈烺望向窗外,又被儿子的笑声引得回头,心中却在盘算大明的民力能够组建多大规模的军队。后世因为产业比重的问题,缺乏参考价值,如果比照明初太祖和成祖时候的军队数量,自己建立一支百万级别的常备军,应该是能够承受的。
而且现在大明的兵役制度有服务年限,对民间人力资源的影响远较没有退伍期限的军户制度要小。随着日后西南方向的进取,越南乃至暹罗都会成为大明的粮仓,更加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再过五年,台湾也该成为真正的宝岛了。
“殿下,不加强辽宁、海西方面么?”吴甡虽然是后来才自学的地理,但好歹知道宁古塔那边与秦、晋相差了数千里,难道要从山陕调动兵力前往奴儿干?
“我不打算去那边。”朱慈烺咧嘴笑了笑,道:“我要封狼居胥。”
吴甡被皇太子志向吓了一跳,只是没有立刻明白封狼居胥和数千里之外的俄国人有什么关系。他回到职房,取了《万国坤舆图》,仔细查看查看之下方才明白过来,吸足了满肺的冷气。
皇太子根本不是要与那些俄国猎人争夺一城一地,这分明是打算从蒙古直接攻入俄国腹地,截断那些俄罗斯人的退路!
不过这似乎更远啊!
吴甡的手指轻轻在地图上比划着,他知道自己每挪动一个拇指关节就是数百里过去了,这么丈量下来……有万里之遥了吧!
大明要准备这么一次远征需要调动多少兵力?准备多少人马?物资、地图、敌情……重重问题盘旋在吴甡的脑中久久不去。
突然之间,他豁然开朗,现在这种事已经不是首辅需要操心的了。
自己说到底只是个首辅,而非宰相啊。既然皇太子已经做出了决定,具体方略就该由大都督府操心。
一念及此,吴甡轻松许多,但他再次看了看地图,想到了“封狼居胥”的典故,心中又腾起一股不祥。
这则出自前汉霍去病的典故脍炙人口,但真正从政治家高度来看,武帝却有“逞强”之嫌。虽然大汉的国势军力在此达到了顶峰,但对匈奴的胜利并未带来大汉腾飞的新动力,反倒是国库空乏,百姓困顿,不得不进入第二轮的休养生息。
吴甡长吁一口气,坐回座椅,脑中浮现出几个翰林的名字。
自己虽然不是宰相,但身为首辅,终究是要做个于国尽忠的忠臣,而不能做个遗臭后世的庸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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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六三二 山豗谷汹豺虎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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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十三的元旦大朝比之二十二年更加盛大,让崇祯帝颇感满足。其中又有女性作为朝官向皇帝朝贺,不同于往年只能朝贺皇后,这无疑是掀起了新的篇章,在大明的报业触发了新一轮舌枪唇剑。
朱慈烺一度认为报纸最大的功效除了控制咽喉,将那些习惯接受而自己不动脑子的人拉在身边,同时还有转移视线和矛盾的功效。从光复神京以来,报纸上的热点一刻都没有消停过,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自己所受到的信息冲击则小得多。
而且官员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报纸的论战上,时常会忽视一些皇太子的小动作,这让朱慈烺十分满意。
然而过完正月十五,朱慈烺突然从报纸上嗅到了一些不好的味道。
初时只是一篇文章里的一两句话,继而出现了单独的小文章,核心却只有一个,是要让皇帝禅位,由皇太子登极。
这种话无论哪朝哪代都十分惹皇帝忌讳,如今同样惹得皇太子不悦。好好的为什么要提这个茬呢?崇祯皇帝就算想禅位,那也不该由物议喊出来。更何况谁都知道报纸是皇太子搞出来的,都察院下面还有个文管司,如果这都放任不管,世人自然有理由相信这是皇太子本人的授意。
“这种话算不算无父无君?”朱慈烺将李邦华和李振声两人召到了文华殿,在他们面前摊开一排报纸,有一份报纸甚至在头版刊出了《崇祯中兴!皇太子所造?》的社论,指出当今政事其实是决策于皇太子。
虽然《皇明通报》及时地进行反驳,申明了政务流程,但百姓谁管那些程序?他们更喜欢看到的戏码是激烈冲突,是矛盾迭起。是文似看山不喜平!
而皇太子的确符合广大人民群众心目中的主角模版,比如幼年时是神童,长成之后能够力挽狂澜,二十啷当岁就能将偌大的帝国治理得欣欣向荣。
他们或许会在宫禁之变后咧嘴抽气说一句:“人伦惨剧啊!”
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却都本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思,唯恐天下不乱。
“总宪。这是否是文官们开始对我不满了?”朱慈烺突然问道。
杀,有棒杀有捧杀。
将一个人抬到远超他德行的位置,无疑是一种捧杀。无论皇太子做得如何得体,对大明有何贡献,在这个人伦社会,只要他敢篡位,他的德行就要受到千古质疑。这点唐宋两位太宗皇帝都已经做出了榜样。
李邦华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朱慈烺,心中叹了口气。
以文官们的思维方式。很少会硬顶着打攻坚战。除非他们强势,皇帝弱势,或是皇帝真的触动了底线,比如大礼议和国本之争。如今这种皇太子强势,文官弱势且一盘散沙,又没有触动道德红线,肯定是不能硬上的。
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一步,李邦华是无论如何不能洗清的。事实上他也并不清白。没有都察院总宪的默许,谁敢明目张胆到这个程度。
“臣年老体衰。不堪重用,如今有如此疏漏,臣唯有乞骸而归。”李邦华沉声道。
李振声看了皇太子一眼,也道:“殿下,臣掌文管司,乃至于有此事。罪该万死。请赐罪。”
朱慈烺看了一眼李邦华,又看了看李振声,颇有些凄凉道:“看来我所猜不错?”
看来已经发展到了第二阶段,文官们结束了串联,开始进攻了。
朱慈烺重重靠在椅背上。略有些疲惫道:“我错在哪里?”
李邦华和李振声都没有说话。
在冷场片刻之后,朱慈烺终于吸了口气道:“你们退下了,都察院的御史们还是得尽忠职守。”
“臣等告退。”
李邦华的辞呈在当天下午送到了内阁,内阁票拟之后送入舍人科,呈交朱批。按照自古七十致仕的传统,他已经超过了为朝廷效力的时限。而且他此番归园之意坚定,连下一任左都御史人选都推荐上来,显然是绝了转圜余地。
朱慈烺知道已经挽留不住,而且让一个七十余岁的老人不能归老乡梓也是很不仁道之事。当初李遇知不能走是为了稳定旧官僚的人心,已经让朱慈烺颇为内疚了。
崇祯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三,李邦华正式得到了皇帝的诏书,加太保职衔致仕。同时皇帝也诏令江西吉水知县,修建“公正廉明”牌坊,为李邦华立碑叙功。
李邦华在二十四日一早收拾好了家当,返回家乡。
朱慈烺早早就赶车到了城外送客亭,这里已经不是一旦单纯的亭子了,而是一个露天的餐饮市场,为送行的官人们提供酒菜,甚至还有文房四宝,以便留下一些诗作。
相比李邦华的太保仪仗,来送行的官员却出奇地少。一半是因为都察院忌讳交游结党,就算是自家上司也只是传帖告别。另一半却是李邦华离去的时机,对某些人而言是一种背叛。
“先生回到乡之后,还请派人送封平安文书来的。”朱慈烺紧握李邦华双手,这双手已经干涸得只有皮和骨头,但却是坚硬如铁。
李邦华双目噙泪,喉中哽咽,已经不能出声了。
朱慈烺回想起当日在酒楼里见到李邦华,回想起李邦华执掌都察院,为他的改革充当先锋军和手术刀,颇为感念。虽然有一个年轻的身体,但久经沧桑的灵魂却更加珍惜人与人之间的真挚。
李邦华真心不愿意见到朱慈烺面对文官集团的整体对抗,但是这种潜规则又如何能够说出口?大明士子的忠,并非忠于皇帝或者主公,而是忠于道义。这话听起来很大逆不道,却是在万历年间就已经被人说烂的说辞。
“先生此去千里,我不知该如何请教了。”朱慈烺看着李邦华两行浊泪,也有些鼻酸。
“都察院之事交给李振声,殿下足以放心。”李邦华哽咽道。
朱慈烺亲自替李邦华开了车门,扶着老宪台上车,又道:“先生还有何教我?”
李邦华佝偻的身子停了下来,转头欲言又止,终于在皇太子松手的时候,忍不住道:“殿下,老臣如今即将远行,还有一言不得不说。”
“愿闻其详。”
“年轻官员之中,还是有一些可以充实言路。”李邦华道:“陈子龙、周衡,皆是可用之才。”
朱慈烺听到这两个陌生之中又带着一些熟悉的名字,知道这是李邦华最后的支持,点着头退开一旁,让仆从关了车门,看着马车缓缓南行。
李邦华坐在车中,掏出丝巾擦去眼角的浊泪,重重靠在真皮软座上,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耗尽了一般。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不用为了大明鞠躬尽瘁,照理说应当一身轻松,心中却被无尽的空虚填满。
听着马车轮毂碾过官道传来的韵律,李邦华不能不回忆起当年自己一路奔波入京时候的疲惫。不管怎么说,皇太子已经改变了大明,而且将大明送上了一条坚硬且平坦的大道。
就如现在脚下的官道。
崇祯二十三年,正月底,在李邦华离去之后,大明的舆论风向愈刮愈烈。一些反对禅位之论的声音也冒了出来,但这些人并非皇太子的支持者,而是说反话的“搭档”。到底是谁打造了崇祯中兴也不再是问题的根结,真正问题是皇太子如果做出了错误决策,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到了这一步,朱慈烺看得已经很清楚了:文官们在反对大兴兵戈。
自己有心封狼居胥的事只有吴甡知道,以吴甡的老谋深算,肯定不会不小心泄露了消息。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故意泄露,甚至有可能就是他本人在推动这一场针对自己的舆论战。
相信用不了多久,索尼和鳌拜入朝的事也会被挖出来,关于俄国人在东北的动作也会被人捅到报纸上。如果一开始就提出与俄国的战争讨论,肯定有主战派,但现在这个问题成了承担国运责任的一部分,更多的人会持谨慎态度,并且都要考虑一个问题:输了算谁的?
真是苦心积虑。
朱慈烺很想对此视而不见,反正舆论不可能主导国策,自己要铁了心打,大都督府难道还会抗命不成?唔,现在这情况,其实也可以让大都督府组织舆论力量与文官对抗。这样等官司打到了朝中,也好有个制衡。
朱慈烺又想到了李邦华推荐的陈子龙和周衡,看来李邦华还是不能摆脱文官窠臼,希望文官内部解决,而不是让武官插手。
……
“皇太子犯了大错。文官能够在反战这面旗帜之下团结一体,正是对如今武官职权扩张而心存忧虑,更担心如果国家大规模用兵,武将势力肯定又要暴涨。他将武官拉来与文官打擂台,岂非让文官更加众志成城?”
“那如何是好……”
“当然是从文官内部挖墙角才是上策。只要是文官之间,说什么都不会有问题,一旦武官参与进来,就是不死不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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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六三三 山豗谷汹豺虎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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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书是不会对升斗小民的生活感兴趣的,所以即便他们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得很慢,但在书中却只有一个标点符号,随即便是数月之后,乃至数年之后了。
崇祯二十三年的春天就是如此,农民忙着春耕,希望冬天修建的水利设施能够发挥作用。商人心怀忐忑地等着《皇明税法》的最终出台,同时估算着自己这些年纳的税能否换一个民爵,获得自申报资格。
官员们则集中在各种报纸,顺着幕后黑手的指示循序推进。如今的论辩方向真正踏上了轨道,开始辩论穷兵黩武和武将擅专的问题。
朱慈烺在引入武官进入擂台之后,很快就发现了文官方面的反弹,急忙让他们隐了下去,才渐渐平息这股抱团结党大罢工的风潮。
作为暗中的推手,吴甡也不愿意看到嘉靖、万历时候文官与皇帝的抗争重演。其实在文官心中,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是官僚集团与皇权的冲突,他们只是一群为了自己的道德标准和信义而奋勇冒进的人。
就如北宋的文官逼死狄青一样,在这个时代之下,人们并不能正确判断一个人,或是一个集体。
吴甡只希望皇太子能够在这种声浪之下安分一些,近五年之内不要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让百姓得以休息。他相信就算是百世之后,人们读到这段历史也不会认为他的决策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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