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然而朱慈烺却更肯定一点,在西方纪元的十七世纪中叶之后,殖民者的步伐是以日来计算的,别说五年,每蹉跎五个月,大明就会丧失明显的优势。而且在这个风帆时代,每个季风季都是一次总结和考核。
崇祯二十三年三月初一,皇帝驾临文华殿,皇太子主持了文武朝议。大都督府四总部的都督们赐座西班。对面坐着的是内阁的六位阁老先生。
会议的主题很清楚,就是大军贯穿整个蒙古,从阴山打到狼居胥山,直线距离两千里。面对的蒙古人口在百万上下。堪战的蒙古兵员大约三十万。
“我大明不该在北方浪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尤世威道:“那里人口实在太少,如果大量建堡垒推进,消耗太大。”
尤世威坐在东班第二位,在他之上是总训导部的秦良玉。因为涉及战略执行的技术问题,所以还是由他先发言。
听了尤世威的反战言论,秦良玉并不高兴。她偷偷转头瞟了了一眼尤世威,微微晃动展角幞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尤世威就坐在她身边,从余光中看得分明,却没有改口的意思。他继续道:“从兵部职方司传回的消息。归化城往北难以开挖建基,也不能耕种作物。我军多火器,善守城,如果不能修筑城池,所耗人力更是不堪计算。”
天气苦寒。漫长的补给线,如果不能筑城,实在没办法保证前线军队的饮食袍服,军械火药。
总后勤部左都督李昌龄也半垂眼帘,微微颌首。从派出去的参谋反馈来看,东北面肯定是没办法打的,除非一座座大城堆过去。蒙古方面也好不了多少。除非明军也能像蒙古人一样边游牧边打仗。
说到底,大明是个城池文明,如果没有了城池的依托,根本没办法长时间生活在野外。
文官那边自然很高兴听到技术上的不可行,没有出言阻止。
吴甡希望自己在首辅任上见到“中兴”,而打仗是对治政的一票否决。从未听说过哪个中兴之朝、盛世帝国,一边还在打仗的。
孙传庭因为扩军速度跟不上而不赞成打仗。他是文官之中的异类,早早就无师自通学会了抢大户建军队,但他也不能摆脱文人的惯性思维,谋定而后动。现在出兵蒙古肯定不算是“谋定”。
蒋德璟近年来治水颇有成效。尤其是在黄淮上游植树造林稳固水土之后,去年的黄淮水患明显轻于往年,起码很多地方的百姓来得及迁徙规避,而不似以往洪峰一来,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有这样的德政伴身,蒋德璟自信百年之后都能有个好名声。所以嘛,国家有限的资金就该投入到这些能看得见摸得着有利于民生的大工程之中。
后面三位新入阁阁老也都各有打算。
这事其实就是济州岛事件的翻版,如果不是这回吴甡安排的细致,使得孙传庭和蔡懋德不能公然表示反对,恐怕内阁自己就先闹起来了。
“三个军,十万人。打蒙古未必就那么困难。”秦良玉道:“如今军心正盛,若是五年不战,这铁打的军心怕也要锈蚀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这是他会议开始以来第一次表态。
总装备部左都督王世钦坐在将官之末,道:“实在不行,第一军也是可以调到蒙古的。”
尤世威瞪了一眼王世钦,倒不是因为他说的是实话,而是侵犯了总参谋部的职权。王世钦自知失言,生硬地别过话头,道:“如今我军还有一样利器正在定型,如果定型成功,年内就能装备一个师。”
朱慈烺再次点了点头。
王世钦说的这利器就是连珠火铳。
连珠火铳在原历史时空中以康熙年间戴梓的二十八发连射闻名,其实这种先进概念的火铳并非戴梓拍拍脑袋就想出来的,而是有明确地历史传序。
首先是万历时候赵士祯发明的迅雷铳,以五支铳管填装连射,开创了转膛连射概念。其优势很显见,一铳能当五铳用,火力直接增加了五倍。然而迅雷铳之所以没有被将军们青睐,是因为技术条件不成熟,装填困难,造型过大,无法编练战阵。
大明的军事爱好者们并没有放弃迅雷铳,仍旧在增强火力的正确思路上前进。只不过迅雷铳上配备的盾牌、斧子、矛枪等配件逐一被抛弃,最终回归其火铳的本质。
戴梓正是在其父戴苍的基础上,发明了二十八发的连珠火铳。
如今提前二十四年登上历史舞台的连珠火铳,正是名叫戴苍的生员设计,虽然达不到二十八发连射,但也做到了八发连射。而且不同于以往铳管集合的概念,连珠火铳并没有八支铳管,而是使用一个转膛弹仓,将预先准备好的子母弹通过弹仓上膛,然后由燧石击发。
这种火铳如果放在后世论坛,肯定有人称之为“左轮步枪”。如果让明军的老炮兵们看到,肯定会叫它“手持弗朗机”。
其原理的确是从弗朗机炮的后装概念沿用而来。
虽然发射速度快,但同样也有弗朗机炮的缺陷。
其一:金属密封不够,容易造成发射药的气体泄漏,导致射程缩短。
其二:没有夯实的火药,威力比前膛装火铳威力更小,破甲距离更近。
原本还有容易炸膛的几率,好歹因为大明的钢产品质量进步而下降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即便只有前两条缺陷,也足以导致这种八连发的连珠火铳无法取代现役的燧发铳。王世钦说一年之后的产量可以装备一个师,但不会有任何一个师愿意用这种火铳,注定只能小规模制造,用来装备军官卫队——他们更需要近距离高火力的自卫。
也是戴苍和他的连珠铳出现,朱慈烺才意识到自己在轻兵器上的投入实在太少了。火器的研发重点在重炮,为日后的舰炮打底子。剩下的精力也多放在了火药、炮药配方的改进上。
明军内也有炮兵优越论。即便是最早的一七改,也能在二里内发挥巨大威力,然而火铳却只能等敌军进入七十步之后才能射击。许多战意不坚定的仆从军,在经过大明火炮洗礼之后直接溃散了,根本没有火铳对决的机会。
然而火炮对于道路和后勤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在干冷的辽东还能勉强使用,但对于草原、丛林却力所不逮。而这两个方向正是大明未来的主要战场。
王世钦此时提出来,除了声援秦良玉,也是希望皇太子能够在轻兵器上加大投入。对付以马弓迅疾为特色的蒙古人,如果火铳能够连发八丸,自然具有极大优势。
“这种武器无法改变战局。”尤世威望向李昌龄,道:“若是往北打,与其说是打战术、拼士气,不如说是打后勤。总后勤部能够提供多少运力,修筑多少城堡,这才是我军能够北上多远的根基。如果要像霍去病一般打一遭,则我军未必不如汉军,而蒙鞑绝不如匈奴,胜数在我。只是如此开战,对我大明完全没有意义。”
汉武当时是要报仇,否则匈奴将一直侵扰大汉边疆。大明现在却是占据了强势地位,蒙古人根本不敢成组织地犯边,没有必要用大棒子去教训一头已经降服的猛兽——除非直接干掉它。
总参谋部反对开战并非不愿意作战,而是担心作战规模达不到他们的期望值。
不打则已,若是要打就要彻底灭掉这个老对手。
这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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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六三四 山豗谷汹豺虎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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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朝议。不同于奏报下旨模式,这些阁老和都督们似乎并没有达成合意。这让他联想到一个词“坐而论道”。虽然这种流行于秦汉的传统在宋时已经不见了,不过现在却又看出了端倪。
按照大明朝礼,百官行礼之后立于两侧,如果是侍坐御前,则在奏事时站起来,奏完之后才能坐回去。眼下这些阁老、都督,只是说话前起身行礼,旋即就可以坐着说话了,真是优渥到了秦汉时代啊。
崇祯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这个皇帝在场,如果只是皇太子在,阁老先生和都督将军们连起身行礼这个环节都可以省略。
在朱慈烺看来,只是缩减几个小礼节就能让人觉得自己礼贤下士,待之以国士,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了。
待之以国士,自然当会以国士报之;待之以奴婢,则让人以仇雠视之。老祖宗们早就将这个道理说得很清楚了。
在后世许多人说明朝大臣得跪着跟皇帝说话的时候,怎么能够想象神宗万历因为强迫一个小宦官唱戏未遂,一怒之下剪了宦官一缕头发戏耍,竟然差点被废去帝位。
崇祯也是践行这个道理,接见重臣时喜欢用家人礼,如今见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是欣慰。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能够明礼仪,不骄于人上的君主,势必不会成为一介暴君。而这是崇祯对儿子最大的忧虑,很难确定朱慈烺到底是太祖、成祖那样的戎马之君,还是会成为武宗、世宗那样的骄狂之主。
现在,崇祯算是放下了小小的忧虑,又想起了最近报纸上的种种论调。这位皇帝十分聪明,但缺乏看透迷雾背后真相的智慧。朱慈烺知道所谓禅位之说只是个闪光弹,但皇帝却实实在在被闪了眼睛。
——如今四海升平,就此退位也算失国而后复。未必会留下恶谥。而且皇太子开辟辽宁、海西两省,荣归于上,也算是给自己增光添彩了。日后若真有封狼居胥的不世伟业,难道也要叫儿子让给自己?
崇祯听着下面的争论,心中开着小差。
——崇祯二十三年,倒也够了。
崇祯轻轻掐了自己的掌心,下定了禅位的决心。
朱慈烺请父皇前来坐镇。并非自己镇不住,而是出于礼节的考虑。国家大事无非在于祭祀和战争,如果这么大的事不让皇帝参与,自己真成了跋扈。反正皇帝现在对于政事已经不甚关心,颇有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也不用担心他突发奇想。说些令人被动的话。
在阁辅与都督们的争论中,都督们努力将问题引向战术层面,而阁老们盯着全国战略不放松。看起来颇有些鸡同鸭讲的情形,但同时也是讨价还价的交手。当吴甡终于松口,同意在年内对日本进行惩戒之后,大都督府也表示了同意。
相比之下,对日作战更简单。从四年前皇太子就开始了琉球布局。有足够的文职官员处理后勤,有足够的通事翻译文书号令。加上琉球国提供的情报,大明对于日本萨摩藩岛津家族也有了认识,知道他们与毛利家族是两大反对幕府的力量,如果对他们动手,甚至可能获得幕府的默认。
而且日本有金山银山,日本铜是上好的铜料,硫磺的品质也高于大明——人家的火山还是活的呢。
相比之下。蒙古那边就什么都没有了。
“诸位时常引用吴子之言,‘一战者帝’,我也是深为认同。”朱慈烺道:“然而无论是南洋还是东洋,打下来并不能成就霸业,而且我们的海军还不足以毕其功于一役。真正能够成就千秋霸业的,始终还是在北方。”
照孙子所谓九地区别,蒙古这片开阔的高原——或说是被周围群山包围的盆地。其实一块“交地”。所谓交地,便是我可以往,敌可以来。从汉代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就通过这片交地。对华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尤其是汉朝有白登之围,匈奴的铁骑一度逼近甘泉宫百里之内。晋朝时更有惨绝人寰的五胡乱华之变,宋朝就不说了,到了明朝还有土木之变,每一次都带来了极大的创伤。而东、南两个方向,有大海隔绝,又因为其本国的战争潜力限制,对华夏其实都没有颠覆性的威胁。
当然,与世隔绝三百年,落后世界两个世代之后,发生什么怪事就很难说了。
“而且我做事,喜欢先难后易,只要解决了最难啃的骨头,往后就是势如破竹了。”朱慈烺毫不掩饰地将自己好恶展现出来。
一旦他这么说,谁都知道北伐是再难回避的了。
“这回我们的北伐绝不是像霍去病那样打击匈奴的有生力量。”朱慈烺道:“所有收复的土地、草原、山林,概视为大明领土,其上的百姓,无论是鞑靼人、瓦剌人,还是汉人,都一视同仁,受到大明律的保护和制约。所以内阁要准备好亲民官、法官的调任。”
“臣等遵旨。”吴甡代表内阁最终服软了。
“大都督府,”朱慈烺有意将目光在王世钦身上停留了一秒钟,“既然技术上讨伐蒙古是可行的,那么就制定完整计划,切实实施。不要担心花费巨大,也不要担心打的时间长,这是华夏国运之战,必须要打得漂亮,为子孙永绝后患。”
“臣等遵旨!”大都督府的四位都督显然比阁老们更加有战意。
朱慈烺起身向皇父行礼,道:“父皇陛下可还有旨意?”
“照此办吧。”崇祯熟练地挥了挥手:“退朝。”
朝议结束,东西两班众大佬在雅乐声中队列鱼贯而出,目不斜视。朱慈烺突然发现,吴甡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再加上身边秦良玉的高挑身高,更显出了老态。作为整个帝国的大管家,权力远迈唐宋时候的宰相,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
崇祯帝已经起驾回宫,走了两步发现儿子没有跟上来,干咳一声。朱慈烺这才回过神来,照理说应该等皇帝和皇太子都走了之后文官官员才能告退,但现在没有了纠仪御史,似乎大家对于朝礼也都不甚苛责了。
“慈烺,以你之见,蒙古要打多久?”崇祯问道。
朱慈烺脑中略一规划,道:“大约要经过四个阶段,最多二十年就能最终稳固下来。”
崇祯点了点头,拉起朱慈烺的手,道:“陪朕散散步。”
王承恩懂事地命令随侍散开,给皇帝和皇太子留出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
“朕做不了二十年皇帝了。”崇祯叹道。
如果按照五十退位的约定,崇祯年号只能用到崇祯三十四年。
朱慈烺听出了皇帝声音中的落寞,道:“父皇,有时候也不用太过较真。”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慈烺发现自己和皇父的配合越发默契,这样的情况下,也就无所谓谁当皇帝了,反正只要他掌权就行。
崇祯摇了摇头:“凡事先难而后易,你在这几年中的功绩都冠着崇祯年号,对你身后定论有妨碍。”
“儿臣倒是不在意这些事。”朱慈烺时刻牢记着入职之初,自己老板说过的一句话:好大喜功之人,断然是不会成就事业的。
“你日后就会明白的。”崇祯顿了顿:“你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你,甚至可以不在乎父皇母后如何看你,但你终究不能不在乎你儿子如何看你。”
若说父母的看法,朱慈烺还是有些顾忌的,但儿子……那个还在成天流口水,连一句话都说不全的小肉团,还是算了吧。
朱慈烺笑了笑,不以为然。
崇祯长叹一声,道:“朕决定禅位给你,明年改元。”
朱慈烺头大如斗。一旦登极为帝,各种事都要接踵而至。首先就是册立皇太子,自己现在就一个儿子,不能不立。其次便是各种需要皇帝亲临的祭祀,有些甚至延绵数日,严重影响处理政务。
而登极的好处却全然看不见,无非就是个虚荣罢了,现在自己跟皇帝难道有什么区别么?
沉溺于虚荣的人,终究一事无成。
朱慈烺不置可否。
“就这么定了。”
“父皇,这事等南幸之后再议吧。”朱慈烺折衷道。
崇祯帝这回却是下定了决心,又拿出了自己性格中的执拗,道:“此事就在你动手北伐前定下来。”他顿了顿道:“朕的本心是想当个的太平天子,不愿从登极至禅位都在兵戈之中度过。总算这几年国家升平,你就给朕留些好名声吧。”
话已至此,除非自己放弃北伐,否则还能说什么呢?
而放弃北伐却是万万不能的。
朱慈烺还期待着更多参加过阵仗的老兵退伍回家,带着荣誉和军中的习惯,进行移风易俗的大业,重新唤醒华夏民族的尚武精神。这也是朱慈烺坚持先行北伐的原因,真要在南洋和日本开战,动员的兵力充其量不过十万,这种局部战争根本不足以刺激整个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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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六三五 山豗谷汹豺虎嗥(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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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甡真心觉得自己板起了石头砸在自己脚上。 他发起的禅位闪光弹,竟然成了皇帝主动禅位的导火索和试水石。从崇祯十七年就有皇太子要逼宫行灵武故事的传说,就如“狼来了”的故事,至今已经很不新鲜了,所以这回士大夫阶层对于皇帝禅位之说,并没有太大反弹。
而且很多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闪光弹。
结果就造成了皇帝和许多不知内情人士的错觉,以为大家都不反对皇帝禅位。既然别人不反对,自己也没必要去得罪权柄在握的皇太子,反正他当皇帝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难道还能落到别人头上去?
这种情形之下,当皇帝本人真的召集内阁和九卿重臣讨论禅位之事,朝野上竟然出奇地安静。
等这诡异的静谧结束之后,腾起的则是各界支持皇太子殿下登极的进表。
顺天府府丞李邦发组织地方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数十位,上表劝进。
有百姓耆老开路,朝中东宫官与女官纷纷打破沉默上表劝进。
不数日,各布政司下属府县州纷纷组织年迈百姓劝进,有的甚至将人都送到了京师,在正阳门前行跪拜礼,劝皇太子进皇帝位,同时还歌颂皇帝不逊上古圣君的功德,让他不好意思改变主意。
官民劝进之后便是军队。
大明的旧有军队体系已经被彻底扫空,现在是大明军势最弱,但军力最强的时代。
辽东的萧东楼、海西的王翊、宣府的周遇吉、陕西的林涛、甘肃的李过、四川的忠贞营、东南、福建的萧陌、京师直隶的单宁等统兵大将,纷纷上表劝进。
一时间军民齐上表,朱慈烺拒绝的通告一则比一则诚恳凄婉,一连七通。从最开始指责众人陷他于不忠不孝,扬言要严惩这些无父无君之辈,到最后娇嗔撒泼,声称若是再逼他。他就去死……恐怕能够问鼎史上拒绝劝进最坚定的储君。
一般来说。只要拒绝三次就可以了。
段氏在春天发现自己再次有了身孕。因为是第二胎,感觉上轻松不少。也没有第一胎那么小心呵护,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感觉。
因为皇帝要禅位的问题,宫中也是物议汹汹,以至于这个次子在母亲肚中就少了许多关照。周后也是隔三差五才想起来送些筵席或者甜品到钟粹宫,哪像怀小秋官的时候,一天三次地过问。
这一日,皇帝在南苑召集妻子儿女看柳。就连正在讲武堂进学的永王都召了回来。坤兴也与驸马都尉傅眉一同入宫,参与此会。
朱慈炤见了皇长兄,第一句话就是:“皇兄看了京师讲武堂的劝进表么?”
朱慈烺哪有时间和心情去看这种毫无意义的文章?当即反问道:“是你主笔的?”
慈炤有些腼腆,笑道:“那倒不是。不过小弟我可是血书落款的!”
军中的劝进最为激烈,不光有血书,还有咬破手指按出来的血手印,朱慈烺粗粗扫了一眼就命陆素瑶拿走了。
“凑什么热闹。不懂事。”朱慈烺板起脸训道。
朱慈炤嘿嘿一笑,见侄子走过来,张开粉嫩的小手要抓他的佩剑,连忙解下来,用剑穗逗这小侄子,引得众人纷纷开怀而笑。
坤兴与丈夫对视一眼,见丈夫略略点头,也起身上前,到了朱慈烺身侧,亲昵道:“皇兄,既然父皇执意要卸下重担,我等身为人子,焉能推脱?”
朱慈烺仍旧微微摇头,不置可否。
周后这才出声道:“尔父执国二十有三年,夙夜忧劳,生怕有误祖宗基业。如今你既然已经长成,身有余力,正该是撑起整个家业的时候,焉能久庇于父母之荫?”
朱慈烺听母后这么说,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被推到了“孤家寡人”的位置上。他道:“父皇,儿臣年纪尚轻,阅历不广……”
“别妄自菲薄了,”崇祯打断朱慈烺表白,“吾儿当为尧舜。”
许多人听到这句话都只以为是皇帝勉励,只有周后知道这是丈夫决心传位的肺腑之言。当年先帝天启有心传位崇祯的时候,便是说“吾弟当为尧舜”。现在崇祯改了一个字送给朱慈烺,正是表达了同样的心情。
里里外外皆是如此,朱慈烺也只能答应下来。
崇祯在将皇位送出去之后,轻松了许多,总算可以下旨让太常寺准备禅让大礼了。大明还从未有过父子之间的皇位禅让,缺乏礼法依据,不过还是有北宋可以参考,并不算费事。
与此同时,崇祯也赚到了添头,那就是在崇祯年号之内,朱慈烺绝不可以发起新的战争,最多只能进行战争准备。
朱慈烺也只得应承下来。
崇祯二十三年三月间,皇太子朱慈烺终于接受了军民劝进,宣布愿意服从皇父陛下的安排,登极为帝。在禅位大典举行之后,朱慈烺举行了登极大典,正式成为明朝第十七代皇帝。
大典结束之后,朱慈烺下了作为皇帝的第一道旨意,着礼部与太常寺共议太上皇帝和皇太后尊号,同时让太常寺准备宝册,立段氏为皇后,朱和圭为皇太子。
朱慈烺又从太常寺礼臣提供的三个年号之中,选择了“隆景”作为年号,于次年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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