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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无数雨打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鹿门客
齐萱摇摇头,叹气:“姑奶奶他们.....他们也是看不起戏班子的,他们也是不懂美的。只是姑奶奶他们比起我大姊,姑奶奶他们更乐意拿这美取乐而已。”
说着说着,齐萱倒自己不开心起来:“猴,我原先还尽想着看戏。但现在想到戏班子,忽然倒不希望姑奶奶请他们来了.....但...”
齐萱的话,猴子听不懂。
齐萱见猴子不懂,苦笑着摇头:“这个世道,是看不起这种美的,所以他们把这种美定义到了低贱的地位,然后就可以肆意侮辱这种美了。这个世道容不得好东西,容不得美的东西.....明天,明天,等戏班子来了,你便懂了。”
齐萱又叹,只是再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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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后,大寿到了,戏班子还在排。众人先去向老祖宗贺寿。
于是,齐萱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自己那位幺弟。
齐玉麟今年六岁,白嫩而肉,五官幼小却见精致,与齐萱有几分像,眼角却像齐老爷。他今个身上蹬着小飞鱼靴,朱服,玉吊坠,一服贵气的小郎君打扮,却因头上戴了虎头帽,显得有趣极了。
他似乎懂点事了,也似乎被人教导过,在老太太身旁,像模像样地对着齐老爷喊爹爹,又一本正经地向齐玉德齐芷齐萱等作揖,喊阿兄阿姊。
独独喊不了娘。齐萱对我说,她竟无端想起林氏,纵然与恨不能离林氏十万八千里远,却忽然心里莫名难受。
等众人一一拜过,戏也要开场了,众人拥着老祖宗往园子里去。





人间无数雨打去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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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各自寻了位置坐定后,内宅后花园的戏台上已经咿呀开始演了。
老祖宗,自然坐在最好的位置。
戏刚开演,就有得用的婆子同老祖宗说:“这次请的是最有名的男班……”
余氏年纪大了,眯着眼坐在最前边,看了一眼这身边最得用的婆子,毫不在意:“就是有名的男班才守规矩。这样取乐的玩意儿,身为男戏子,又常往来大家内宅,若不是极守规矩嘴极严,早死得绝门户。”
婆子懂了,低低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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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唱,一折腰,一甩水袖。
眼波微动,而情意如波涛生。
秋水盈盈流青山,烟水重重高云天。
灵极秀极,偏偏一点高阔间又生英气与飘然。
他感受着春风,任由自己的心神热烈,唱腔清扬。
贵女们戴着轻而薄的帷纱帽,贵妇们正襟危坐。然而无论是帷帽下的贵女,还是端坐的贵妇们,目光都凝视着他的面容,带着微笑与惊艳。
似乎在赞服这美。
然而她们的眼睛,总是泄出了她们心里的真话。
眼睛总是会背叛人。他想。
只是这些眼睛,他早就不在意了。他扑入了这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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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状元的身份被揭露了,要么入皇帝后宫,要么嫁给今日的弟子——即旧日的未婚夫婿。到底是重归内宅。
女状元穷途末路,却蔑然地一个个喝骂过去。
她质问所谓的夫婿:你们说天地君亲师,师道尊严。如今又为何逼师嫁徒?莫非女儿之身,就不用再管师道尊严!
她讽刺群臣:你们说臣子当本分,不得媚上佞君。今日却为何逼臣媚主?我只愿本分为臣,竟是不成!
小生唱:“师也,道也,落得个师嫁徒,臣媚君,荒唐者谁耶?”
又高阔听得唱:“罢罢罢,重梳妆容,见君王。”
小生做青衣。
女儿之妆登金殿,重见君王,阶前一谢昔日国士恩。
再飘然听得唱:“喏喏喏,再整裙钗,拜爹娘。”
青衣起身。
不孝之女见桑梓,复拜高堂,膝头一跪十八养育德。
君王当年说爱我才华,愿得良相,匡扶社稷,君臣不相负。而今,为何因女儿之身,负我高才?
父母当年说爱我志高,愿得佳儿,振兴家业,长幼不相负。而今,为何因女儿之躯,负我宏图?
恩也消,怨也平。世间多情,多诽谤。
女儿最被多情污蔑。
青衣再唱:“休用多情诬我,我去也——\”
那个形容怪诞的女子大笑三声,举身向水中投去。
她慷慨无畏,如英雄赴死。
不,她就是英雄。她自己的英雄。
奏乐已停。
戏已落幕,一场人生已经结束。
台下一片寂静,青衣轻轻伏在台上一动不动,似乎也是耗尽生命,同那位女英杰一样,失望又十分自得的永远睡去了。
这一片寂静中,老祖宗先开了口,笑道:“倒有点意思。”
又问:“这女状元的最后几出我也曾看过数次,这是谁改的后几出?”
一句话,似乎点活了伏着的青衣,他幽幽起来,垂手低眉,平静道:“禀女菩萨,是小人。”
不再唱戏曲的时候,是个清润若玉的男子动听声音。
老祖宗笑道:“改的有些意味,比那些动辄小儿女私奔却大圆满的荒诞戏折子强上许多,这戏里的荒唐之女最后投水的报应也是警示了闺阁中人要守规矩。”
听到最后一句,青衣似乎想言语,微微抬头,最后恭恭敬敬说:“贵人说的是。”
老祖宗道:“这到投水便完了?怎么似乎还有一出未完的模样?”
青衣恭敬道:“禀贵人,此戏乃是欢喜之作,因此等诸位娘子夫人用过膳,接着还有一出。”
老祖宗笑道:“哦?不妨提前说来听听?”
青衣垂眉,平静道:“这荒唐之女自然有自己的荒唐归宿,她的父母亲族未来夫婿却都是规矩人,自然要富贵荣华,一世国泰民安,因此还要演一出大团圆。这是午后的折子。”
老祖宗笑了笑,不再问,就让他退下。
这话头一开,既然老祖宗不觉这戏不吉利,又还有一出大团圆,就气氛松了,小辈们也敢说话了。
娘子贵妇们都慌慌忙忙评论起来:“唱腔尚不够婉转。”
“极是,这身段扮相太刚硬了一些。”
“不然,其实这旦角唱功胜在澄澈,但唱词用情过重……”
“这新编的词却不够雅,过于市井流白……”
似乎不挑出几根刺来,就不足以掩盖方才听戏时的震动。
齐萱是第一次听这戏,她虽不是顶爱戏的人,却也早已涕泪横流,幸而有帷帽遮挡,又记得这是什么姑奶奶跟前,才没立刻猛然跳起来大声喝好。
此刻听周围一干人等评论,齐萱耗尽自己十几年的涵养功夫,好险没有把那声放屁大骂出口。
周边她们这些刺挑得也不能无理,然而却是以小遮大。
这个男青衣,他成功回溯了一段人生,使那个虚幻的女人活生生现于人间。
这就够了。那些旁的技巧瑕疵,都是瑕不掩瑜。
艺近道时,往往很多所谓的所谓细节,都是累赘。
艺术……
齐萱愤愤不平地暗地同猴子嘀咕时,暗自说加个大团圆是毁了此剧。
一旁忽有人喊:“娘子!娘子!”
原来有人倒了。
倒的不是旁人,正是齐芷。
齐芷跌坐地上,低垂头,面色苍白虚弱,帷帽都落到了一旁。
婢仆去扶她,老祖宗也过来了,问情况。
齐芷被扶起来,只说是自己竟听得有些乏了,一时恍神不察跌倒。老祖宗便叫侍女扶他回房休息片刻。
又嘱咐齐萱姊妹相陪些许。齐萱自然无话。
她也是有些担心齐芷。
回房的路上,齐芷好了一些,就不叫婢女扶了,侍女们刚离远了一些,她就听见自十岁以后就有些疏离的妹妹,有些忧虑的看她:“阿姊,你……”
再冷淡疏离也是亲姊妹。
一向那样的漠然而威严的齐芷,竟然有那样的狂热的眼神?
齐芷被扶走,那个男青衣退下的时候,恰好背向而过,那一刹那,齐萱觉得她是不是看花眼了。
看错了才好……




人间无数雨打去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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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诞期间,戏班子要连演七天。余府早排了幽静偏远的院子给戏班子暂时居住。
这天,拜寿的戏刚结束,天阴得可怕,乌沉沉,天上就哗啦哗啦倒起了雨。
听着自瓦上打落台阶的雨声,他正在房里卸妆。
脂粉半洗,仍旧是腮凝桃花,眸斜秋水,能酥人半两骨头。
忽地,门啪地被推开了。
铜镜里倒映出的人影模糊,他轻轻放下手里的梳子,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雨幕中的女子,微微打量,忽然惊骇地站起:“齐大娘子?您怎在此地?”
女子没有回答,不作声地从门口走进来,衣衫上的水还在往下滴,脸上的发丝水藻一样湿漉漉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死死抿着唇。
窗外雷声隆隆,屋里有些昏暗。
女子脸上的泪痕遮都遮不住,她面色经过雨水的冲刷,苍白得可怕,面无表情。
忽地,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显得那双眼极黑极亮。
她突然开口,嘶哑的声音,厉声:“你竟然到这里来了!”
她走进了一步,声音更厉:“你不该到这里来!”
尚未卸完妆的男青衣有些一头雾水,又有些迷惑,他似乎并不曾认识这位娘子。他镇定地退后一步:“娘子说的该不该,小人听不明白,小人只是随着戏班跑堂会贺寿的。”
他看了看这孤男寡女的厢房,又提醒道:“这里地方卑贱,娘子快回房去罢。”
齐芷好像听不明白,用眼死死钉着他的脸,她严厉的声音忽然低了,似乎梦呓又似乎痛恨一样:“ 呵,多妩媚的妆容啊。”
青衣蹙眉,已经道:“娘子,您……”
他们这样的男班最重规矩,唱归唱,和大宅里的贵族女眷从来不接触,否则早就叫人暗里灭了口。
他现在得想想怎么既不得罪,又能躲过这位似乎发了疯,不知怎地孤身一人,莫名其妙跑到他的厢房的齐家千金。才能叫戏班不受牵连。
然而不待他开口,齐芷好像忽然醒悟了一样,猛地一扭头,竟然又跑入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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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刚停,齐芷就病倒了,只说是逛园子的时候,忽然淋了雨,受了寒,发起烧,浑身滚烫。
姑奶奶大发雷霆,要惩处下人照顾不力,却被齐芷拦住了,说是当时逛园子的时候,她自己不小心不懂事,不愿下人跟着影响游园兴致,打发了他们走。
而齐萱得了齐芷的消息,纵然疏离,却是亲姊妹。心急之下,她不带侍女,几乎是一路小跑去齐芷门前。
进去的时候,还听见齐芷比较亲近的一个婢女愤愤说话的声音:“有些人的嘴也未免太碎了些,居然、居然说出那等混账话来!”
齐芷咳嗽了几声,声音很虚弱,也很漠然:“我久不出嫁,早就招了一些人的嘴,只是不想到姑奶奶家贺寿,却不吉利的发起病,也难怪人更以为不详。”
有些听不下去,齐萱一把掀起帘子进了内间。
一进内间,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此时床幔被掀起,齐芷半倚着婢女坐在胡床上,旁边的案上放了一碗黑乎乎散着白烟的热药,一个婢女半扶着齐芷,手里正在喂药。
另一个形容幼稚的婢女,则面有不忿的立在齐芷不远处,方才抱不平的话似乎就是她说的。
见妹妹进来,齐芷就推了喂药婢女的手:“你们都先下去,我要同阿萱说会话。”
“可是娘子……”
“大夫也说了我只是受寒,不很重。我不是冰做的脆人,一时半会化不了。”
婢女闻言互相看了几眼,安静退了下去。
齐萱走到床边,就见齐芷倚着床柱子,病得面色惨白,脸颊却滚烫发红,嘴唇脱了干皮,只有眼里亮得可怕。
齐萱看她的病容,正担忧要开口问病情,却被齐芷滚烫而力度软软的手一把拉住,这病中的千金典范,一开口,却把齐萱吓得险些没跳起来:“阿萱,我要学戏。”
齐芷好像在看着幼妹,又好像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人,喃喃重复了一遍:“阿萱,我要学戏。”




人间无数雨打去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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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萱看着姐姐满脸病容中的狂热,忽然十分不忍,低声安慰:“我会一些。阿姊若愿学,我自当倾力相授。”
谁知道齐芷摇了摇头,那种狂热渐渐平静下来,反倒凄然:“不是的……阿萱,我要学的戏……我、我要学他那样的……”
他?谁?齐萱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齐芷痴想了片刻,看着妹妹疑惑又惊惧又不忍的脸,忽然抽干力气一样靠在床柱上:“走罢。阿萱……今日就当是我病糊涂了。”
齐萱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出去。
出去的时候,耳力一惯不错的齐萱,却听到身后那个一惯端庄,此刻却病容孱弱的姐姐,喃喃说:“我当真是要喝些药了……说是母亲病得厉害,我而今压了这么多年,难道也要发病?发不得,发不得……当真是要喝些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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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草木森森,安静伏在夜色里。因由偶尔的聒噪虫鸣声,反而而显得这侧厢房更是僻静。
厢房里,油壁纸内。
一片昏暗里,只有一点跳动的烛光。
几个纠缠挣扎的人影印在纸窗上,屋内有碰碰碰的声音。
这位青年,桃花做了面容似的多情,更有一双春山眉,生来温柔。
他修长的手执着一把剪子,案几上还放着几张剪好的家常样式窗花。
想来,原本应当是孤衣独坐,对着烛光,剪着窗花,细思心头一点温情的良夜。
只是此刻,春山如倾,多情亦冷,青年紧紧捏着剪子,垂下眉:“郎君说的,我都听不明白。”
那锦衣的公子哥,闻言温存笑了笑:“卿若是不明白咱的情意,倒是枉费了卿卿这多情眉目,风流唱功。”
说着,公子哥他又走近了青年一步,见青年又退一步,公子哥便又笑一笑,唤道:“怎么?柳郎不肯屈就我嘛?”
听了公子哥这声柳郎,青年浑身一抖,忽然抬头:“小人不姓柳。”
公子哥闻言哈哈笑:“好,好,好!也多亏了你不姓柳,方保下命来!”
又说:“你这戏班子,也真是拖了你辗转权贵,把身子陷进污泥里,才保得下来――”
青年原先还微微颤动双手,闻言脸色先是一变,随后却露出一个微笑:“郎君说的是。我的确是辗转权贵,自甘泥潭,以保人保已。”
如果你来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而已。多了一个权贵而已。
我脏吗?大约你们这么看。
你们说我身陷泥潭去了。只是我只是那个沾泥的人,而你们却是泥谭。
是沾泥的人脏,还是泥潭脏?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如当年。柔和温然中的蔑视。
时人轻贱他。但是他也轻贱时人。
生活的风霜,没有老了璞玉的质。
人间的苦楚,没有脏了石头的心。
锦衣郎君看他笑,就是一呆,不自觉伸手去揽――
忽然窗外一阵惊叫刺耳!
一个蓝裙子的侍女,经过这片厢房,从厢房外看见纸窗上这纠缠挣扎的人影,不由呀地叫了一声!
这声惊叫的声音划破了这寂静。
远处,被这声惊叫叫起火光一簇簇,刷地从黑夜里亮起,人声开始嘈杂,脚步声开始纷乱。
那纸窗里的一个黑影似乎被这动静惊到了,踌躇一会,还是拉开门走了。
当人们顺着这叫声寻来的时候,就看见长发披散,只着中衣的青年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一指东边:“小贼往那边去了。”
等侍卫寻过去了,青年进到屋里,吁出一口气,紧紧合上房门的时候,赫然就见屋里站着一位东看西看的蓝裙子侍女,粗壮的骨骼,乡下姑娘一样红润的面庞,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眼朦胧样子,此刻正傻看着他。
面目秀丽温柔,天生春山眉含笑的青年,先是退了一步,便诚心实意地向侍女辑手作拜:“多谢这位娘子,只是娘子却需快快离去,若是有人回来――”
蓝裙子侍女挠了挠头。
青年眼尖,看到侍女头上竟簪着一根造型有趣而名贵的玉簪子。
侍女挠头,动作有些像她头发间那根簪子上的玉猴儿。
挠了一会,侍女想起要说什么似的,要睡不睡的惺忪样子,嘴里却像是鹦鹉学舌一样生硬又一板一眼:“你要是答应找时间教我唱那个你唱得戏,时间地点都我定,那么在此期间,我就尽量保你平安无事。”
青年顿时讶异:“你这是……”
看青年犹豫,蓝裙侍女想了想,还是傻乎乎说了真话:
“你唱得那么好。我不想学,但有人是真的想学。无论怎么样都想学。”
――――――――――――――――――――
蓝裙子侍女迷迷糊糊做了个梦,就继续躺在一干睡熟的姐妹旁好眠。
在远处的香闺里,
齐萱却一把揪住一只毛猴:“如何?他答应了没有?”
猴子本就修为浅薄,变成簪子后控制睡梦中的人,耗费一空法力,不由累得慌,应了一声,就呼呼大睡去了。
徒留齐萱踱来踱去,一时思考如何告诉阿姊齐芷自己的谋划,一时忐忑自己胆大包天,万一猜测错了阿姊的心思可如果是好?
一时担忧被姑奶奶府里发现。
一时又咬牙:决定先思索好退路与变路。
真是一夜无眠。




人间无数雨打去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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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芷的病好了一些,只是精神仍萎靡。
姑奶奶自然心疼得很,补品一*往她暂居的院子送。
连齐老爷都破例来看了一看这个一直很“规矩”的女儿。
“你一向是有规矩的。但病在这种好日子,却不福气了。你当知道你这个年纪不曾出门 ,本就不福气了。”齐老爷威严的坐着,看了一眼齐芷苍白的面容,他就蹙起眉。
齐芷一颤。她看到齐老爷的手不自觉握了一下。
这是齐老爷反感厌倦时不自觉的动作。
齐芷曾在亲娘苏氏满是浓稠药味的內室,见过齐老爷这个动作。
齐芷也曾在苏氏的灵堂上,见过齐老爷这个动作。
但她只是垂下头,柔顺道:“是。女儿一定会很快好起来。决不让爹和姑奶奶忧心。”
齐老爷看着这个女儿这样的柔顺,这才点点头:“你不像你娘,这很好。”说着就起身走了。
齐芷挣扎着要去送他。
齐老爷这时候就显出一点慈和:“不必送了。你去修养,早点恢复起来。也好不扰了姑奶奶的寿诞福气。”
说着,又嘱咐:“只是修养归修养,规矩也是不能废的。”
齐芷毕恭毕敬:“诺.”
倦怠推却描眉,体弱厌听莺啼。
整个寿诞期间,齐芷都是这样的精神头。但还是每每撑着笑容,每日画好妆容去向姑奶奶与齐老爷请安。行完礼才去休息。
因了她这礼数,姑奶奶更怜惜,一再要她不必遵这些礼数。齐芷却坚持说:病可以缓,礼孝不能亏。
余家见了她这说法,上上下下也不好再嚼舌根,只能随着姑奶奶,夸齐家礼数周全。
连齐老爷也舒眉夸了一回,说是芷儿懂规矩有孝心,不给我家丢脸,又送了一些补药过去。
独独齐萱有些心疼。
齐芷一个没拦住,她竟然发了傻,去求齐老爷免了齐芷的请安。
齐老爷一听,顿时大怒,抬手将一个茶杯扔出去,砸到齐萱手臂上,砰地碎了:“胡言乱语!原本姑奶奶慈怜,让你大姊不必请安,你大姊她却坚持不能亏孝礼,姑奶奶无奈才顺了她。照你这一说,姑奶奶与老夫倒是成了不慈的长辈,非要小辈带病请安?”
齐萱有心想说:阿姊若是不这样作,您回去怕就要发作一通,斥责阿姊不规矩不懂事。余家上下也会说阿姊十九未曾嫁,又逢寿而病,是个不福气的泄喜人。这林林总总,难道不是变相逼着阿姊去做这虚礼?
但这是世间隐形的规矩之一,是不能说在明面上的。
齐萱纵然心疼阿姊,一时冲动。但也明白厉害,因此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垂着头盯着鞋尖。
幸而齐芷及时到了。她一把扯住齐萱,狠狠喝道:“跪下!你最近被这满府喜气冲昏头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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