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茗荷儿
应该出自严清怡之手吧?
上次,他来做客,薛氏就抱歉地说,她炒菜可以却不善煲汤。
严青昊也说,长姐最会炖汤,她调的汤水能鲜得让人把舌头咬掉。
有一瞬间,林栝几乎想坐下尝一尝这汤会有如何的美味,却碍于礼节不能如愿,只略略喝了半盏茶水,便起身告辞。
薛氏送他出门,回来对严清怡道:“林教头那那都好,就是话少,要是阿昊在家还能多说两句,要阿昊不在家,他都是放下东西就走。”
严清怡笑笑,问道:“怎么想起箍一对水桶?”
“请人往家送水太贵了,一担水一文钱,我寻思着自己去担,可集市上卖的都是大木桶,林教头说他认识个箍桶的,给做对小点的水桶。等天暖了,院子种上菜蔬,用水的地方多,我自己就能担,大不了多跑几趟。”说话的时候容光焕发,意气飞扬的。
严清怡笑盈盈地给她夹一块鱼肉,“娘,快些吃,冷了腥气重。”
吃过饭,娘俩又说会儿体己话,严清怡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走出东四胡同,便是南关大街,在路旁柳树下,有少年正背对着她。
那人穿身靛蓝色裋褐,双手背在身后,看似悠闲地仰望着天空,瘦削的身体笔直如松。墨黑的头发用蓝色缎带束在头顶,发梢披散下来,被风吹着,在他肩头飞扬。
除了林栝,还会是谁?
没想到他竟然站在这里。
是在等她吧?
严清怡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不知该若无其事地离开还是要走过去打个招呼。
如果离开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暂且不提前些日子他的诸多帮助,单凭两人相识就不该偷偷溜走。
可要上前又不知该说什么?
要解释自己为何连袋炒栗子都不肯买与他吗?
严清怡犹豫片刻,咬咬唇走近前,“我以为你回去了。”
林栝回过头,幽黑的眸子亮晶晶地闪着光彩,“我在等你……我刚才还想,你会不会装作没看见我,偷偷溜掉?”
严清怡面颊一红,“要是我走了呢?”
林栝赌气般道:“走就走,难道我会拦住你不成?可我……我会到你家找你,一定会!”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副冷清寡言的样子,反而带了几分难得的稚气。
严清怡忽地就笑了,“我既不怕你,也不曾做亏心事,为何要躲开你?”
林栝清冷的脸上漾起不假掩饰的喜悦,定定瞧她几眼,“你爹娶了后娘,有没有难为你?”
“刚进门,肯定要安分几日,”严清怡摇摇头,“你也听说了?”
“嗯,”林栝应一声,“田二胖说的,上次回去之后就挑衅阿昊,说风水轮流转,现今他成了严家子孙,阿昊被赶出严家宗族,成了没爹养的。”
严清怡挑眉,“阿昊怎么说?”
“阿昊说……”林栝学着严青昊的语调,“你不说,大家伙儿还真不知道你换了爹,这个是亲爹……阿昊已经改姓薛了。”
此事严清怡已听薛氏说过。
上次阿昊休沐,两人去官府改过姓氏后,又到外祖父坟前祭拜了一番。
现在阿昊是不折不扣的薛家人了。
事情能办得这般顺利,想必林栝又在其中帮了忙。
严清怡叹口气便要道谢,林栝似是看出她的意思,开口阻止道:“不用道谢,你上次应允的谢礼,到现在我都没见到。”
还是追讨那炒栗子来了。
严清怡低声道:“我去买了的,只是觉得不该……送给你。”
“为什么?”林栝追根究底,又问:“那瓶手脂,你给你娘了?上次我搬衣柜进去,瞧见搁在五斗柜上。”
严清怡解释道:“我娘整日洗衣做饭闲不住,手皴得裂口子,我还好。”
林栝默一默,“那我再送你一瓶,手脂是我表妹做的,她们在家里闲着没事,天天就鼓捣这些东西。昨天表姨还念叨她们不做正事。”
闺阁女子,哪里有什么正事可干?
正如前世的她,除了每天写两页字,做半个时辰针线,其余时间不都是无所事事。尤其冬日天冷,花会宴请比平常少许多,天天闷在家里当然要寻些事情打发时间。
严清怡微弯了唇角。
林栝轻声问:“你也喜欢做这些东西吗?”
“不,”严清怡本能地回答,“没做过,不知道喜欢不喜欢。”
鼓捣膏脂是二姐罗雁竹的喜好,她则更喜欢酿酒。
春天梨花开,夏雨荷叶清,秋风桂花闲,冬雪映红梅,一年四季可以酿不同的酒。
就连父亲尝过之后,也曾赞过,“清爽甘甜,绵长细致”。
思及往事,严清怡暗叹声,屈膝福一福,“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
林栝伸手拦住她,“且稍等片刻。”
严清怡仰头笑问:“还有事?”
那笑如同夏日枝头盛开的石榴花,明媚动人,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炽热起来。
林栝心跳如擂鼓,浑身的血液好似煮沸的水,骨碌碌冒着泡,这热冲到脑子,他不假思索地说:“我姓林名栝,扬州人氏,丁丑年三月十二出生……”
严清怡惊讶地瞪大眼睛,轻声问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林栝蓦然醒悟到眼前女子年纪尚幼,况且,便有仰慕之心,合该禀明长辈请了媒人上门才是,万不该如此轻狂。
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嚅嚅道:“我,是我唐突了……你好生照顾自己。”
不等严清怡回神,已落荒而逃。
走出十余步,再回头,发现严清怡已经没了踪影。
林栝一下子呆在路边,像是再也没有了行走的力气。
正傻站着,有人远远地跟他招呼,“林公子,林公子。”
那人穿件翠绿色云锦袍子,手里攥一把象牙骨的折扇,一摇三晃地走近,“老远看着像你,今儿怎么没去训练那些傻瓜蛋子?”
正是司狱李丰显的次子李实。
两人在府衙偶有遇到,倒也认识。
林栝淡淡应道:“出来办点事情,这就回去……你怎么路过这里?”
李实笑笑,“我这不是刚从二叔那里出来,正好问你件事,那些傻瓜蛋子里面有没有机灵的,我想吩咐他帮我办件事情。”
他口里的二叔便是李兆瑞。
李丰显跟李兆瑞不知怎么看对眼,互相联了宗,李兆瑞在家行二,李实便称他为二叔。
林栝扫他一眼,“你嫌身边小厮不够多?那些学徒年纪小不说,留下的都是不吝气力的,那些心思活泛的早受不得苦离开了。我怕他们给你办砸差事。”
李实“嘿嘿”笑两声,“办砸就办砸,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怕家里那些兔崽子嘴上不牢靠,让我爹知道半截截了胡。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还真难,你也知道我那脾性,十足地随我爹,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就是六月间,我找二叔有事,在他门口瞧见个姑娘,只看背影,我就知道定然是个绝色,可惜当时着急没顾上打听,后来在这附近又遇到一回,可她个子不高脚程倒快七拐八拐没有影了。我就寻思找个腿脚快的跟着我,要是发现那姑娘,早早给我拦住她……”
严家长女 31.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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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派胡言!
就他, 长得跟干瘪韭菜似的天天在街上胡混也能称英雄?
说出去,真正的英雄就得呕死。
李丰显好色在府衙是出了名的,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每年还是不停地往府里抬姑娘。
他掌司狱,虽然油水丰厚但品级不高, 家里住着小三进的院子, 听说姨娘小妾们多得没地方住,不得不两人挤在一屋。
李实在这档子事上, 跟他爹如出一辙。
甚至有人背后玩笑说,李丰显抬回家的这些姑娘,没少便宜两个儿子。
就这样,李实还惦记着大街上偶遇的女孩子。
林栝不假思索地拒绝, “我受命训练差役, 以后要缉拿盗贼护卫百姓。你让他们满大街帮你找姑娘, 别想了, 趁早另外找人,我这里决不可能答应。”
“切, 何必那么较真?”李实咧嘴笑笑, “刷”甩开手里折扇,摇几下,又“刷”地合上,“我又不是白用, 一天十文钱, 干得好另外有赏。我瞧你那边好几个乡下小子, 说一声肯定有愿意的。我也不图别的,就图个脸儿生,腿脚灵便。”
“就是他们愿意,我也不应,”林栝毫不通融,转身就走,“先行一步,告辞!”
李实瞧着他远去的身影,“呸”唾一口,“拽什么拽,要不是看你是知府家外甥,老子都懒得理你……整天穿得跟个土老帽似的,肯定没开过荤,打一辈子光棍的货。”
李实调转头往南走,边走边寻思那抹曾经两次失之交臂的背影。
要说他喜欢美色真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他读书认字不行,读了好几年,连千字文都没记住,可记人的本事好,但凡见过的美人,隔上半年八个月不见,仍然记得什么鼻子什么脸儿。更绝的是,他能单凭一个背影就能猜出这姑娘是美是丑。
为此,他曾跟一帮纨绔打过赌,赢了不少银钱。
所以李实最大的兴趣就是在街上闲逛,看到好看的身影就赶到前头确认一番,甚至搭讪搭讪。
他想要找的姑娘,就是六月间在李兆瑞门口遇到的。
他打马经过,她往旁边避让,仓促间只见到个背影,隐约记得她穿天水碧衫子,月白色罗裙,因避得急,那一把细腰弯成个好看的弧度,轻盈灵动。
可惜当时有急事,没顾得上细看,等他从李府出来,人早没影了。
原本错过也就错过了,他并没有十分上心,岂料前阵子竟然又见到她一次。
仍然只是个背影,穿件水红色绣绿梅花的褙子,步伐飞快,脊背却挺得直。
通常女子走路急了,会不由自主地扭动腰胯。
她罗裙却纹丝不动,只能说明她……腰好!
李实才真正上了心,如果能弄到手,来上那么一两回,那可不就恣大发了?
只是人海茫茫,在济南府找个没见过正脸的姑娘无疑于大海捞针,所以他才动了让人帮忙之念。
谁知林栝竟是丝毫不通融,半点面子都不给。
***
严清怡浑然不知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惦记上了。
她慢悠悠地一路走着回到涌泉胡同,刚进院门就听到一个高亢的嗓门,“……这个浪妇,满大街出去问问,谁家婆娘像你这么懒,天天睡到日头照着腚?起来也不知道做饭,还有脸到外头走动,严家祖宗八代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却是张氏冷着脸坐在饭厅的椅子上,正指着胡寡妇的鼻子骂,
“就是,”旁边孙氏跟着附和,“三妞她娘虽说也不勤快,倒也不至于见天打发孩子出去买吃食?二叔本来挣得也不多,能经得起这种花费法?我家也不宽裕,能容阿昊吃一顿两顿,可不能天天供给他。”
跟严清怡猜想的一样,张氏心疼孙子,肯定会留严青旻吃午饭。只孙氏也太过吝啬,才刚吃了一顿,就沉不住气怕他去吃第二顿了。
不知严青旻在张氏跟前说了什么,让张氏拼着腿脚不好,也得颠颠过来兴师问罪。
严清怡走进饭厅,屈膝福了福,招呼道:“祖母,伯母。”又睃眼胡寡妇,“后娘。”
张氏劈头盖脸训了胡寡妇好一顿,说的唾沫星子直冒,可胡寡妇心眼子多,低着头即不反驳也不辩解。
张氏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着力之处都没有,此时见到严清怡,火气蹭蹭往上蹿,不由分说地拎起脚边拐杖就戳过来,“跑哪儿野这大半天,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哪个不安安分分地在家待着?院子院子不扫,屋子屋子不收拾……”
跟以前一样,稍不顺眼就想动手。
严清怡顿时冷了脸,旁若无人地回到北屋掩了门。
张氏“哟”一声,将拐杖狠狠笃在地上,“这就是薛氏教养出来的闺女,还口口声声读书人家,对长辈就这种态度?”
严清怡本不愿搭理她,想想又走出来,淡淡道:“还有脸说长辈,天天不是想溺死我就是要打死我,要不是我命大,这会儿尸骨早被野狗啃了个干净。请问祖母,这种算不算长辈,我又该是什么态度?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等着挨揍?”
她相貌随薛氏,长了温婉秀美,现下神情却凝肃而庄重,乌漆漆的眸子迸射出寒光,让人心生惧意。
张氏不意她说出这番话,更没想到她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强硬,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好半天,回过神来,颤巍巍地点着严清怡,“好,好,你本事,你长大有能耐了,等你爹回来收拾你!”
拄了拐棍晃悠悠地往外走。
孙氏不可置信地打量严清怡好几眼,跟在了张氏身后。
严清怡“哼”一声,仍是回了北屋。
严青旻小声道:“姐这样对祖母,爹会不会真打你?”
“打就打,又不是没挨过揍?”严清怡叹口气,问道,“你跟祖母说什么了?”
严青旻答道:“就说夜里睡不好,白天吃不上饭,饿得肚子难受……姐上哪儿去了,是不是找娘了?”
严清怡从怀里掏出几缕丝线,“绣线没了,到街上买了点儿。”
严青昊明显不相信,却没有再追问,低低道:“我想娘了,还是跟着娘好……娘肯定不会让咱们饿肚子。”
看样子是真的想,眼里还隐着点点泪花。
严清怡没应声。
她在寻思自己的出路。
以前她为了不连累薛氏,所以忍着被张氏骂,忍着被严其华打,薛氏既然离开,她再无顾忌,又何必受这种闲气?
何况今天还有个胡寡妇在,但凡她表现得有一丝软弱,就会被胡寡妇认为自己好欺负。
严其华本就对自己不上心,胡寡妇再吹吹枕边风,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能跟着薛氏走就好了,她们娘俩加上阿昊,肯定会过得安安稳稳的。
可现在……
她既不能跑到东四胡同连累薛氏,更不能独自离开。
严其华虽然薄情,可毕竟有血缘在,能给她一丝庇护。
前世与她一同当差的丫鬟,除了因家里贫穷被爹娘发卖外,就是被拐子拐了的,还有个是走迷了路,跟街边店家要了碗水,喝完之后就人事不知。
那些生得漂亮的都送去楼子里,相貌普通的则经过训练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
她年纪既幼,且生成这般模样,就算能够借由林栝弄到路引,又怎敢只身上路?
倘若不离开济南府,她又该到何处安身?济南府就这么大,严其华若存心去找,不出几个月就能寻到她。
除非,除非严其华能够主动撵走她,那么她就立刻跑到薛氏那里。
可这显然不可能……严其华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堆银元宝,岂肯轻易放了她?
严清怡左思右想,想不出万全之策,而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胡寡妇推门而入,“三妞,快做饭去,你爹该回来了,要见家里冷锅冷灶的,指不定又发火。”
严清怡抬头看看暗沉得像锅底般的后窗,“还真黑天了,后娘做去吧,我爹脾气暴,说不定真动手。”
胡寡妇笑笑,“我这不是不会吗?要是会,也不用天天往外买包子了。”
严清怡也笑,“真巧,我也不会,往常都是我娘做……要不等我爹回来做?我爹做得不如娘做得好吃,但能做熟。好在我还不饿,后娘你饿吗?”
昏暗的北屋里,胡寡妇瞧不清严清怡的神情,却能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容置疑,真有心撂开手不干,又着实怕严其华回家发怒。
可要让她亲自做饭给这俩兔崽子吃,又是十万分不乐意,思来想去,弯着身子道:“唉哟,肚子疼得难受。”
严清怡体贴地说:“后娘不舒服就歇着吧,我去做饭,做的不好吃也只能将就了。”
胡寡妇点点头,“唉哟唉哟”地回南屋躺着了。
严清怡点了油灯问严青旻,“想吃什么?对了,中午在伯母哪儿吃得啥?”
严青旻怯生生地,“什么都行,中午伯母做得白菜炖豆腐,里面放了肉,伯母不让我吃,都挑出来夹到阿贵碗里了。”
如果薛氏在,肯定会挑两块最大最肥的放到他跟阿昊碗里。
难怪他说想薛氏了?
人不经历点苦难就不懂得珍惜先前的好日子。
就像她,若非为奴为仆三年多,说不定还会以为白米饭是天上刮大风掉下来的,只要张着嘴去接就成。
严清怡叹一声,去厨房生上火先烧出些热水,又扒拉篮子,见先前买的鸡蛋还剩下两只,索性都打在碗里,和了点白面,将粗盐粒子用擀面棍碾碎,捏了少许进去,摊成三张鸡蛋饼,都给了严青旻。
严青旻中午没吃饱,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张,把盘子递给严清怡,“姐,你吃。”
严清怡认真地看他两眼,接过盘子也吃了一张,“我饱了,剩下的你吃了吧。”
严青旻再没推辞,三口两口就进了肚。
一张饼虽然不顶饱,却也饿不着。
严清怡熄了灶底火,把油灯端到饭厅,取过针线笸箩打算再做些绢花。
严青旻拿支毛笔蘸了水默默地在桌上练字。
严清怡低声问:“你喜欢读书吗?”
“嗯,”严青旻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
严青旻忽闪着睫毛,两眼亮晶晶地回答,“书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儿,长大了,我也要写书,把自己写进去。”
严清怡颇感意外,正要再问,便见胡寡妇从南屋出来,仍是捂着肚子问:“饭做好了?怎么没端出来?”
严清怡笑道:“早好了,我跟阿旻怕吵着后娘养病,就在厨房吃得,没过来。”
胡寡妇瞪她眼,趿拉趿拉地走进厨房,数息回来,“饭呢?”
“刚才就说过,我跟阿旻吃了。”
胡寡妇强压着怒气,“我的饭呢?”
严清怡讶然,“后娘不是肚子疼,我估摸着兴许吃包子吃撑了,正好夜里消消食,就没留。”
胡寡妇终于抑制不住,手指点着严清怡,“好个三妞,你等着,等你爹回来再算账!”
严清怡拿起剪刀,手指轻轻拂过刀刃,两眼直直盯着胡寡妇,“那就等着。”
等到时辰已晚,严其华仍没回来。
严青旻熬不住困先去睡了,严清怡也回了北屋,合衣躺在床上,手塞到枕头底下,那里放着那把短匕。
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忽然被说话声惊醒,“……两人躲在厨房吃独食,我连点鸡蛋渣子都没捞着,你那个闺女是半点礼数没有,张口后娘闭口后娘,今儿还顶撞祖母,我看该好好管管,再不管……”
不等说话,就听严其华不耐烦地道:“有完没完,老子在外头忙活一天,回家还得听你这个娘们叨叨!”
定然是输了钱……
严家长女 32.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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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寡妇果真聪明, 立刻闭嘴不提此事,反而体贴地问:“那你吃过饭了吗, 我给你煮个鸡蛋?”
“吃了,”严其华声音缓和了许多,重重叹口气, “你那里还有银钱没有?”
胡寡妇道:“我天天在家忙里忙外, 只有往外掏的份儿,何曾有进项?以前攒了几十文都买了饭食, 正发愁明儿吃什么。”
严其华顿时又没了好气,“没有拉倒,说这些没用的,我这几天不是手头紧吗, 等宽余了自会给你。”
胡寡妇不再出声。
严清怡听着南屋没了声音, 也安心睡下。
第二天, 胡寡妇倒是起得早, 熬了锅杂米粥,又切根腌萝卜, 一家人将就着吃了。
严其华问严清怡, “我先前跟你的银钱还有吗?”
“有,”严清怡爽快地掏出荷包,“哗啦”把里面铜钱尽数倒在桌上,数一数共三十八文, 便将八文收起来, 另外三十文都推到严其华面前, “爹拿去用,要是不够,等过两天我做了绢花出去卖。不过现在不比腊月,一支绢花只能卖三五文的。”
腊月临着过年,但凡爱美的姑娘都能省出几文钱打扮自己,而这个时节,差不多快春耕了,谁有闲心思用在这上头?
严其华自然也明白,点点头将那一把铜钱装进棉袄口袋。
严清怡看一眼胡寡妇,笑道:“后娘要是不嫌弃,也挑一支戴,”说着回北屋捧了木盒子出来,“就只这几支,我觉得还算精致,倒是比后娘那支簪显年轻。”
严其华的目光便从木盒里的绢花移到胡寡妇头上,那里插了支梅花头的簪,虽然不太起眼,却是货真价实的银簪!
估摸着,应该有一两银。
胡寡妇被绢花吸引住,拿起这支来看看,又拿起那支比比。她是个识货的,自然知道这些绢花比小仓卖得精致许多,难得严清怡有孝心,竟还让她自己挑。
挑来选去,看中一支大红色的石榴花。
她肤白,戴这种鲜亮颜色格外惹眼。
严清怡又指了另外支绛红色的山茶花,“这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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