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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尽春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是今
折尽春风
作者: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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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尽春风 穿心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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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荆州春色正是渐入佳境时节。一大早,州牧府里就忙碌起来,喜鹊也凑起热闹,枝头上叽叽喳喳欢叫。
云翡从窗户里探出身子,仰头看着树梢上跳来跳去喜鹊,两个梨涡甜甜缀唇边:“举头闻鹊喜,果然是爹要回来了,娘你些。”
苏青梅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衣箱里,正手忙脚乱地往外扯衣裳,一件一件落花流水抛到床上,慌里慌张地问:“阿翡,娘穿哪一件好看?”
云翡扭过头,半跪玫瑰椅上,笑眯眯看着她:“娘长美,穿哪一件都好看。”
苏青梅把头从箱子里抬起来,半信半疑地问:“当真?”她这个女儿,自小就古灵精怪,嘴巴甜起来,每一句话里都像是馋了半斤蜜。
云翡正色道:“当然了,爹身边没一个侍妾,只乖乖守着娘一个人,就说明娘美貌天下无双。”
一说起夫君,苏青梅满脸都是幸福得意笑:“那是因为当年他发过誓不纳妾,他娶我时候穷得叮当响,要不是我和你外公一个劲替他打点前程,那有他今日。”
这句话她说过不止一百遍,云翡捏了捏耳垂,忍不住笑:“那娘你还担心什么?”
苏青梅摸着脸蛋,虚张声势地叹气:“花无百日红,娘今年都三十五了。”
云翡从玫瑰椅上跳下来,笑嘻嘻地抱住她腰:“娘看着顶多只有二十五。”
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苏青梅欢喜眉开眼笑,捏了捏云翡水滑脸蛋:“就你嘴甜,给娘挑一件衣裳。”
云翡松开手,从一堆花红柳绿中挑了一件深紫色底子烟灰色丝线挑绣芙蓉暗花春衫往苏青梅脸上一比:“这件好看,衬得娘肌肤胜雪。”
苏青梅犹豫了一下:“深紫色会不会有点老气”自从过了三十岁,她便开始往那少女色系上打扮自己,浅粉嫩绿娇黄衣衫,一件接着一件,和女儿穿像个姐妹。
云翡又拿起一件粉白色百蝶穿花披帛,放她手上:“搭上这件披帛,便不失青春俏丽。”
披帛和春衫颜色配一起,竟是出奇好看,苏青梅笑道:“我去试试看。”
云翡看着娘亲欢欢喜喜身影闪到了屏风后,一脸欢喜恬美笑容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从母亲口中听过几百遍父母故事。原先云定权不过是襄县一名小小亭长,苏青梅则是城中首富苏永安独生女儿,一次去寺里上香,路上遇见匪徒,关键时刻,云定权及时出现英雄救美,于是顺理成章结下这段美好姻缘。
婚后第二年生下云翡,苏青梅肚皮便偃旗息鼓,七八年按兵不动。云定权不仅没嫌弃她,还发誓绝不纳妾。感动苏青梅不惜耗家财替夫君打点前程,助他一路高升做到州牧。
云翡一直觉得父母故事是典型英雄救美夫唱妇随,比所有话本子里故事都要完美,直到三年前,外公去世那一天。
苏永安握着她手,断断续续说了一个惊天秘密:“阿翡,原来你娘当初遇见匪徒,是你爹安排,他这个人不简单你要多留几个心眼,护好你娘和弟弟。”
她那时不过只有十二岁,虽然看出爹对娘冷淡敷衍不耐烦,但天真以为爹想要做一番大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原来不是这样。
这个秘密,外公守到死,她也打算烂肚子里,不叫她娘知道。
娘开开心心当她州牧夫人,糊糊涂涂,过得不知道多幸福。
苏青梅换好衣衫走出来,云翡立刻露出惊艳表情:“娘真是太好看了!”
苏青梅喜滋滋地对镜自览,果然如女儿所说,贵气端庄又不失妩媚娇俏,就连生了儿子阿琮之后粗了三寸腰,也一点也不显得臃肿。
衣服满意了,她又贴近到镜子前仔细看脸蛋。
永春堂十两银子一盒胭脂,确很好用,晕染双颊妩如桃花,不仔细看,确确像是二十出头模样。
可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一想到自己已经三十五岁“高龄”,日日走下坡路,丈夫却如日中天步步高升,人又仪表堂堂丰神俊朗。那种潜危机感,就像是一根小小刺,扎心口上,不疼,却时不时让人难受一阵。
景帝驾崩之后,朝廷分崩离析,各地群雄并起,拥兵自立。云定权手握兵权,名为州牧,实为楚地霸主。他一向野心勃勃,又生逢乱世,欲成就一番霸业,平素忙于军政,极少归家。这次去了庐州,一走便是一月。
苏青梅朝思暮想,终于盼到他今天回来,清晨起来便忙着盛装打扮迎接丈夫,一颗心比那思春少女还要患得患失,镜子前照来照去,也不知道到底那里不满意。
“娘,不用照了,走吧。”云翡不由分说,扯着她出了房门。
走到垂花门,七岁阿琮被乳母齐氏领着,早就等不耐烦,见到母亲便撅着嘴道:“娘,你可真磨蹭。”
“急什么,你爹还没到呢。”苏青梅牵过儿子手朝外走,一路上心竟然怦怦乱跳起来,好似婚时候,又幸福又激动。
走到影壁前,一早就被派到大门口等候丫鬟茯苓正急匆匆往里走,见到苏青梅忙笑吟吟道:“夫人来正好,将军马上就到。”
阿琮小短腿走不。 云翡等不及,提着做石榴裙绕过影壁,跨出大门,春燕般飞下了台阶。
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府门前,为首一匹高大神气黄骠马上端坐正是荆州州牧云定权。
他斜身一跨从马上一跃而下,玄色风氅被风吹得鼓起来,露出腰间青龙剑和腰带上游龙玉佩,挺拔颀长身躯沐浴融融春晖下,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云翡心里暗叹:爹真是越发好看了,果然权势才是男人好衣装。
她笑吟吟迎上去正要喊爹,却见云定权下马之后却没有朝着大门走过来,反而转身走向一辆马车。
这马车并不是云家。
大红色帘帷上绣着大朵大朵牡丹花,绚丽夺目,边角上淡绯色流苏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是一片片樱花,纷纷扰扰开得十分娇娆。
云翡莫名有种不好感觉。
云定权挑开帘帷,从里面扶出一位十八九岁娇俏女子。她身着一袭玫瑰色春衫,腰肢细仿佛轻轻碰一下就要折断。冰玉般白皙精致一张脸,春晖下闪着淡绯色莹光,那是永春堂里十两银子一盒脂粉,也抹不出来光泽和颜色。
这种色泽有个让人心痛而无奈名字:青春。
云翡脸上笑僵了,嘴边一声爹硬生生卡牙缝里,脚下如有千斤重,往前迈不动一步。
云定权扭头看见女儿,淡淡地招呼:“阿翡,过来见过你二娘。”
二娘!头顶像是炸开了一个惊天霹雳,云翡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她亲娘。
苏青梅牵着儿子手,呆若木鸡地站大门口,一脚门内,一脚门外,像是一座被钉地上木雕。
永春堂好胭脂亦无法盖住她此刻苍白如鬼脸色,甚至连嘴唇都是白,一张脸像是雪水里泡过,唯一颜色,是赤红眼珠,好似要滴出血来。
云定权牵着那女子手走过来:“青梅,这是林清荷。”
他神色平静镇定,丝毫没有愧疚不安,风淡云轻一句话,仿佛说是:我路上瞧见一朵荷花,挺好看,顺手摘回家。
“清荷见过姐姐。”林清荷娇羞温雅施了一礼,纤柔妩媚笑容,年轻又好看,好看像是千万把利剑。
万箭齐发,箭箭穿心。
苏青梅摇摇欲坠,很想昏厥过去,醒过来发现这只是一个噩梦,然而她偏偏头脑清醒很,林清荷眉眼音容,一颦一笑,云定权牵着她那只手,她看清清楚楚。
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纳妾,只有我一个人吗?
这句誓言像是一股狂风她脑海里肆虐呼啸,吹得她脑仁要炸开,可偏偏嗓子如被刀子割了一刀,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子抖得像筛糠,淡粉色披帛上百蝶穿花,好似每一只都振翅欲飞。
泪水如滂沱大雨,糊花了半个时辰才精心画好妆容。十两银子一盒胭脂,她心疼了许久才狠心买下来,只为了抹上去叫他喜欢。可惜,这么好胭脂挡不住时光手,留不住人心,只能验证誓言虚伪和可笑。
薄如蝉翼披帛从她肩上滑下来,颓败无力地掉地上,上面每一只蝴蝶都折了翼,再也飞不起来。
云翡吃力地扶着她摇摇欲坠身子,脑中闪过外公临终前话,那时,她还存着一丝幻想,或许是外公搞错了,或许她永远也用不着对爹留心眼,可是现,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是来了。
几年之后,她捧着一杯梨花白,含笑问云定权:“爹,你有没有很活时候,突然被心爱人刺过一剑?”




折尽春风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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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离开州牧府,朝着城外莲花山而去。
马车里,苏青梅哭昏天地黑,肝肠寸断,手中擦泪帕子,湿哒哒地可以拧出水来。
阿琮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母亲这样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又害怕又难过,眼泪汪汪地缩齐氏怀里,像只可怜小狗。
正午阳光明晃晃照进车厢,云翡看着光线里飘动着尘埃,恍恍惚惚好似做梦,又好似做了十五年一场梦,今天终于醒过来。
“去就去吧。”这是苏青梅闹着要去净土寺,云翡去请父亲挽留时,他说唯一一句话。
他当时正芙蓉阁里,吩咐丫鬟替二夫人布置卧房。听见女儿话,头也未抬,一副无所谓样子,好似打发一个叫花子。苏青梅已经没有什么用,他看儿女份上,没有让她下堂,委屈年轻貌美林清荷做了二夫人,已经算是仁至义。
这种冷淡漠然态度像是一盆冷水泼过来,让云翡从头凉到脚。芙蓉阁里龙凤呈祥红木架子床,丫鬟正往上铺大红色鸳鸯戏水锦被,好不喜庆。
云翡从芙蓉阁出来,回廊上坐了一会儿平静心情。明媚春光地从绣鞋上一寸寸滑过去,但缎面上嵌着珍珠却依旧光莹。
她心里赫然开朗,流光易逝,宝物长存。情情爱爱都是浮云,银子抓手里才是要紧。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对自己说,男人变了心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惜等她走进娘房间,发现苏青梅离家出走,竟然没有私房钱,只有细软时候,突然间觉得双肩很是沉重。
她即不放心伤心欲绝母亲,又不放心把年幼弟弟留给林清荷,只好带着云琮跟娘一起走。
妻子儿女一同离去,云定权竟然也未加挽留,只是派了十几名侍从跟马车后头护送他们。
云翡这才明白,原来薄情寡义,过河拆桥才是父亲真实模样,幼年时那个和母亲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父亲,只不过是个假象。外祖父已经去世,苏家家产早已爹一路高升路上,变成了脚下垫脚石,他连低头看一眼功夫都不会再有。
娘好似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就连她和云琮,也成了可有可无点缀,他名为州牧,实际已是楚地之王。有了权势就可以娶很多女人,生很多孩子。
想透了这些,她不知不觉抱住了双臂,城外风,格外凉,吹得心里都是冷飕飕。
苏青梅年轻时候,偶尔和云定权闹别扭也会回娘家小住,可她现已经没有了娘家,苏永安去世,她将所有家产变卖,给云定权招兵买马。她现能去地方,只有莲花山净土寺。还好,当年因为求子她常来寺里上香,捐了不少钱,与方丈净心大师很熟。
苏青梅越想越觉得委屈伤心。十几年夫妻,她自问对他掏心掏肺,全无保留。可是他却这样,她毫无准备时候,给她穿心一剑。
马车出了城,半个时辰后到了净土寺。净心大师一看苏青梅情形,也不多问,立刻将寺院后面闲置禅房打扫出来,单独给她腾出一个小院子,让他们住下。
苏青梅未出阁时是父亲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富家小姐,伤心欲绝之下,收拾东西一怒离家,并没有想到这一出门,却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娘三个净土寺一住一个月,云定权竟然不闻不问,好似已经忘了苏青梅存。
十六年夫妻情分,抵不上一张十七八岁脸。情窦初开云翡,还未体会到爱情美妙,先被上了血淋淋一课,真是无限唏嘘。
看来还是银子可靠,持久,埋到土里都不会变。
苏青梅丰腴莹润脸蛋一个月下来瘦成巴掌大,眼中失去动人神采,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从小锦衣玉食阿琮,吃了一个月素斋苦不堪言,晚上做梦流口水喊吃肉,白天看着树上鸟儿,眼睛忽闪忽闪地冒绿光。
爹不肯来接,娘不肯回家,云翡觉得这样僵下去不行,偷偷将齐氏叫到身边交代她:“你下山去告诉我爹,就说阿琮病了。”
齐氏点点头,懂了她意思。阿琮是云定权唯一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儿子病了,他总归要来接儿子回家,这样一来,苏青梅也可以顺着台阶一起回去,老呆着这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齐氏走后,云翡督促着阿琮练字。
娇生惯养阿琮撅着嘴道:“姐姐,不吃肉连笔都拿不动了。”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一天到晚只惦记着吃。云翡又爱又气,捏捏他脸蛋,悄悄看向她娘苏青梅。
她呆呆地坐一旁,一个时辰过去,一本金刚经还停留那一页,像是老僧入了定。
云翡知道她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一片汪洋苦海。出嫁前是首富小姐娇生惯养,出嫁后又被丈夫哄骗自以为很幸福,突然遭受这么大打击,云翡估计她娘这辈子都不会缓过来。
齐氏一个时辰后回来了,但是同来并不是云定权,而是城里有名大夫,张相如。
云翡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凉下去,原来唯一儿子阿琮,爹心里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重要。
张相如一脸笑容,弯着腰问阿琮:“小公子那里不舒服?”
“我这里不舒服。”阿琮张开嘴巴实话实说:“发苦,没滋味,老流口水。”
张相如又好笑又好气,这算是什么病,竟然大老远地请了他来山上看诊,实是小题大做,也难怪,州牧大人年近不惑,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小公子,难免金贵了些。
他象征性地开了一点健脾药,便告辞下山了。
云翡借着送他出门机会,和齐氏出了禅房。
四下无人,齐氏小声道:“小姐,我是府里碰见张大夫,他去给林清荷诊脉,据说已经有了身孕。”
云翡本已沉重心,又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锤。她默默看着山峰间流云,如泼墨一般起伏缭绕,渐渐厚重起来。这天要变起来,就和人变心一样。
齐氏气得抹泪:“老爷现有了欢,连公子也不放心上了,听说公子生病,只让张大夫跟来看看,也没说要接小公子回去养病。”
“这事不要告诉我娘。我回家一趟,你看好阿琮。”
云翡即刻下山,带了几个人骑马回到州牧府,径直到了云定权书房。
云定权正提笔写信,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一月不见女儿怯怯地站书房门口,像是一只彷徨无依小鸽子,一双眼睛水汪汪含着泪,泫然若泣,楚楚可怜。
他手中笔不知不觉放了下来,因为女儿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活活笑模样,从来都没有他面前这样哭过。
长女毕竟他心里有着独特感觉,他心里一软,招了招手:“阿翡。”
云翡慢腾腾走过来,哀哀地看着他:“爹,你不要阿翡和阿琮了么?”豆大眼泪从清亮眼眸中一颗一颗往下掉,铁石心肠也会被这样眼泪砸出坑来。
云定权见女儿哭成这样,不禁有点愧疚,抬手想摸摸她头,一想她已年满十五是个大姑娘了,便又收回手,叹口气:“怎么会呢,你娘回来了么?”
云翡摇摇头,一颗大大眼泪从脸上滚落:“爹怎么不去接娘?”
云定权闻言脸色一冷:“往日她回娘家,每次都是我去接她,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她若想回来,自己回来便是,我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去接她。”
公务繁忙还有工夫跑到宿州娶二娘么?云翡心里冷笑,神色却越发哀怜:“是因为二娘怀孕,所以爹爹分不开身么?”
云定权微微有些窘迫,“与此事无关。阿翡,如今爹身份不同往日,若是你娘连一个林清荷便受不了,往后如何能容得下他人?”
他心怀野心,为了成就霸业,难保以后还有联姻之事,所以这次一定要让苏青梅服软低头,才能避免以后诸多麻烦。
云翡已经听出了他话中以后,也明白了今时今日父亲,已经不是当日那个穷叮当响,要依靠丈人小亭长。而她要做便是力护住她娘和阿琮该得东西,不叫人抢走。
“娘并非善妒跋扈,只是事发突然,没有心理准备。她又一向对爹情深意重求爹念我和阿琮份上,接娘回来吧。”
云定权听到这些话,语气也缓和下来:“你二娘兄长是庐州州牧林青峰。吴王兵强马壮,对楚地虎视眈眈,”
话未说完,云翡便道:“爹你做得对,庐州境内宿州扼汴水咽喉,当南北要冲,荆州和庐州联手,吴王不敢轻举妄动。”
云定权赞许地点头,他并非沉迷美色,娶林清荷大原因是因为荆州要和庐州结盟。林清荷背后是庐州十万兵马,女儿聪慧过人,一听便明白他用意,他又是欣慰又是遗憾,叹道:“阿翡,可惜你是个女孩儿。”
云翡听出他话外音,忙道:“阿琮比我聪明。”
她知道父亲对弟弟并不大满意。
阿琮五岁时候,云定权特意从军里挑了武功为出众昭武校尉宋惊雨专门教阿琮武功。但因为苏青梅对这个迟来小儿子爱如掌珠,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处处护短,导致两年下来,阿琮武功毫无长进,云定权很是失望。
“爹,阿琮很想你,梦里都喊爹。”她拉住云定权袖子,一双泪眼看让人心软。
云定权叹了口气:“你先回去,等我忙过这几天,便去接你们。”
苏青梅毕竟是原配,又曾有恩与他,云定权也不想背个忘恩负义名声,既然女儿来求他,他也就顺水推舟,给苏青梅个台阶下,如果她识趣肯回来,他也会念过去情分上给她一席之地。以后再有张清荷李清荷进门,也容不得她再闹腾。
“多谢爹。”云翡破涕为笑:“我先回去,爹你早些来。”
离开书房,回廊处一个娇滴滴声音传了过来:“这府里花养可真漂亮,你看,这栀子花,满满一树都是花苞呢!”说话,正是那个娇滴滴二娘林清荷。
云翡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口气堵了上来,这府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娘辛辛苦苦置办,用还是苏家钱,娘真傻,凭什么将自己家就这么白白地让给别女人?
她眼泪一抹,头也不回地出了州牧府。回到莲花山,天色暗沉,山雨欲来,头顶上不时有雀鸟扇翅低飞而过。
阿琮正院子外头玩耍,一见她便迎了上来,抱住大腿眼巴巴道:“姐姐,你回去有没有给我带个鸡腿来?”
云翡低头看着粉团样弟弟,突然蹲下身子,恶狠狠道:“阿琮,以后要好好练功读书,若再偷懒,姐姐就把你屁股打成两瓣!”
家里来了个妖精似二娘,爹翻脸无情把他们放到寺院不管,每日只能吃没有一点油水素斋,连一向对他宠爱有加姐姐也突然黑化为可怕凶神恶煞。
一向活蜜罐里阿琮,觉得日子突然变得好可怕,嘴一瘪几乎要哭出来。
云翡眼睛一瞪:“不许哭。”
阿琮瘪着嘴,眨巴眨巴大眼睛,又把两颗眼泪缩回去,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云翡凶巴巴道:“爹如今有了二娘,很就会有三娘四娘数不清娘,还会有数不清弟弟,你要是没出息,不仅你完了,娘也完了。”
阿琮呜呜点头:“我知道了。”
凶神恶煞马上又变成笑面菩萨,云翡笑眯眯摸摸他头,又捧着他小胖脸蛋,大大地亲了一口:“阿琮真乖。”
阿琮抹了一下脸上口水,气哼哼腹谤:哼,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很好玩么。




折尽春风 我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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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缠缠绵绵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时分才停住。
云翡推开窗户,一股清幽凉空气吹面而来。远山被春雨洗过,绿莹莹清丽明亮,仿佛一块巨大翡翠。她看着窗外地上一个一个小小水坑,心道:下了雨山路很不好走,看来今天爹是不会来接他们了。
洗漱之后,茯苓白芍去打了斋饭过来。
云琮夜里踢了被子有点着凉,本就没有什么胃口,一看又是稀粥咸菜,一张脸苦像吞了黄连,勉勉强强喝了几口稀粥,便软绵绵爬到被窝里,咬着被角百无聊赖地吧嗒嘴巴,臆想自己正啃骨头。
云翡见他有点不精神,便坐到床前关切地摸摸他小脑袋:“阿琮你怎么了?”
云琮像一只饿了三百天小老鼠,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咽着口水说:“姐姐,我特别想吃肉。”
云翡捏了捏他鼻子:“阿琮乖,等过两天爹来接我们回去,你想吃什么都有,寺院里可没有肉。”
云琮立刻激动万分地握住了她手:“姐姐,放生池里有好多好多鱼。”
他吞着口水,两眼放光。云翡又好气又好笑,敲了一下他小脑袋:“你个小馋猫,放生池鱼你也敢打主意。”
阿琮苦巴巴道:“姐姐,我鼻子不透气,嘴巴又干又苦,好想喝一碗热乎乎鲜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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