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僵尸嬷嬷
她犹自沉思着,忽而听见周措说:“手套箱里有一个信封,你拿出来。”
她微愣,默了一会儿:“手套箱是什么?”
周措伸长胳膊,打开副驾仪表台下的储物盒,今萧在里面找出一个薄薄的信封:“这个吗?”她递给他。
周措没接:“给你的。”
她愣了愣,随手一摸,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卡里有五十万,”他目视前方:“拿去给你弟弟看病,如果后期整形的费用不够,到时候再跟我说。”
砰砰砰,心脏沉沉跳动,今萧屏住呼吸,手指捏紧那个信封,脑子霎时空白。
周措忽然又想抽烟,强忍住,胳膊搭在方向盘上,见她不说话,情绪也有些烦乱,冷道:“你这么急着回千秋上班,不就因为治疗费告急么?但你一晚能挣多少?一个月能挣多少?就算你肯出台,也没哪个傻子愿意花几十万买一夜春宵吧?”
他今晚确实有些动怒,拧开一瓶矿泉水,仓促喝下两口,喉结滚动,液体冰凉,如此,冷静片刻:“抱歉,我语气不太好。”他说:“但你真的太可气了。”
今萧抿了抿嘴,目光掠过窗外,不想绕圈子,直接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周总。”
周措登时被问住,手指摩擦方向盘,内心交战,默然许久,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去千秋上班,这笔钱就当我借你,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今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后都不能去千秋吗?”
“难道你很喜欢坐台陪酒?”
“不喜欢,”她说:“但那只是一份职业,不违法。”
周措闻言,转而打量她的脸,目光很深:“我没有看轻这份工作的意思,但你要知道,那种环境和氛围会影响一个人的意志,如果你在物质面前妥协一次,那么一定会有第二次、无数次,你的底线会越来越低,那就是所谓的堕落。”他停了下,语气放缓:“我记得你说过,只坐台,不出台,但如果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就像昨天,你得知医院那边实在拿不出钱了,你想过出台吗?”
今萧心里“咯噔”一跳,多么诡异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他竟然把她看得透透的,字字句句都正好戳在心上,那么妥帖,那么直接,让人失去了躲避和掩饰的能力。
她默认,无话可说。周措按捺着胸腔里起伏的暗涌,调整呼吸,不再纠缠此事,转开话题,问:“你背上的伤怎么样?”
“还好。”
他点头:“我送你回学校。”
说着,按下仪表盘的自动启停键,随口提醒:“系好安全带。”
今萧思绪繁杂,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周措转头看她,忽而倾身靠拢,整个人将她笼罩在座椅里,车内的氛围灯本就幽暗,这下愈发陷入阴影之中,犹如幼小困兽,无处可避。男人身上有烟草、酒精和古龙水的味道,糅杂着一种温热的气息,沉稳又强势地把她包围。
今萧睫毛微颤,僵硬地别开脸。
周措眼帘低垂,目光淡淡凝视着,是的,她又化了浓妆,细长的眉毛,眼睛又大又魅,嘴唇红得像盛开的玫瑰,一股艳俗堕落的脂粉香窜入鼻端,好似羽毛落在心尖,让人痒得厉害。
他喉结微动,稍稍退开,为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回到原位,面无波澜,仿佛静水深流,不露痕迹。
今萧缓缓吁出一口气,手心已渗出一层薄汗。
正在这时,车外出现一个人影,弯腰敲了敲窗,沉闷短促的叩击声打断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周措按下车窗,安华看看他,又看看另一个,笑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事,”周措面无表情:“我带她先走一步。”
安华忍不住再次撇向副驾座上的女孩儿:“为什么?”
周措默然片刻,不答反问:“你说为什么?”
安华被噎住,了然地挑挑眉,清咳一声,后退两步:“好吧,改天再约,不打扰你们。”
“谢谢。”
车子平稳行驶,他不再言语,她亦保持沉默,一路无话。不多时,来到理工大门外,她说:“我在这里下就行了。”
“这里距离你的宿舍还很远,”周措目视前方:“直接开到楼下比较好。”
“可是,”她直言不讳:“太招摇了,会很引人注目。”
周措很快妥协:“好吧。”熄了火,他推开车门:“我送你。”
今萧张张嘴,见他已踏出车外,这情景简直像极了那晚,他第一次送她,也是这般一意孤行,不容置喙。今萧默然,低头走近,这时,一件外套搭在了肩头,然后左手被握住,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就这么由他牵着,慢慢往学校里走。
此时不过晚上九点,校区仍有不少学生四处活动,周措身形高大,衣着讲究,十分惹眼,今萧有些后悔,与他这样出双入对,还不如一车开到公寓楼下,至少不用受这慢火煎熬。
周措仿佛猜到她的心思,转而走入一条小径,免受外人注目。
寒夜幽凉,四下空寂,两人相握的掌心渗出稀薄湿汗,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你很紧张?”周措忽然开口,嗓音清淡:“手里全是汗。”
今萧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默了片刻,说:“也可能是你紧张。”她不示弱。
周措微愣,接着轻轻笑了。
来到楼下,相对而立,他终于松开手,低头看她:“回去休息,把伤养好,听到了吗?”
她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周措看不见她的脸,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再问:“听到没有?”
今萧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听到了。”
周措默然与她对视,喉结动了两下,或许三下,跟着缓缓深吸一口气,终是放手,道:“去吧。”
今萧勉强控制着起伏的心跳,转身走到门前,按密码锁,开门,进入楼道,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
她立刻收回目光,僵硬地上楼。
她欲言又止,忍不住道:“小若啊,你怎么和周措说话这么不耐烦?他是你老公,不是仇人,你看你像个小孩子似的。”
裴若微抿嘴唇,盯着路况不搭腔。
“我过来你也不提前告诉人家,他这两天忙吗?”
“他哪天不忙。”
“你们这样可不行,”裴母皱眉打量:“夫妻两人,再忙也要留时间交流的。”
见她不语,又紧追着问:“他刚才说什么?晚上回来吃饭吗?”
“嗯。”
“那就好,周措还是很懂事的,”裴母道:“不像你哥,这两年生意做起来了,架子也越来越大,对你嫂子娘家那边爱搭不理,去年春节都没去看看两个老人,被我说了一顿,根本不听话。”
裴若心下烦躁:“妈,照你的意思我还应该庆幸吗?你为什么要拿我哥那种人做标准?吃惯了馊饭,给你一碗糟糠,你就感激涕零了?”她强压住一股怒火,道:“再说周措跟我哥根本不一样,你别把他们扯在一块儿谈。”
裴母笑:“哎哟,哪里不一样了,你哥哥是没文化,但现在不也混得挺好么。”
裴若皱眉,语气不耐:“混得好又怎么样?走野路子,一身江湖气,混得再好也是个土大款,金表金链子,摇头晃脑,趾高气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兜里有几个钱,他要不是我哥,我正眼都不会看他一下。”
裴母轻叹:“知道你瞧不上你哥,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别忘了你上大学那会儿还是你哥帮忙挣的学费呢。”
裴若撇撇嘴,没说话。
她母亲思索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说以前吧,你哥哥要靠周措的人脉搭关系、找资源,那会儿真是低人一等,可现在工厂做起来了,有钱有面子,怎么还是觉得矮一截呢?”
裴若冷笑:“周措虽然出身普通家庭,但人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秉性教养非常温和,他从小到大没走过弯路,接受高等教育,没毕业就签了大公司,之后出来创业……精英和暴发户能一样吗?就算不提家庭环境和教育背景,你们这种求人的时候献殷勤,发际之后就蹬鼻子上脸的做派简直为人所不齿,再有钱也得不到尊重。”
裴母脸上又红又白,尴尬地扯扯嘴角:“你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难听……真是嫁出去的女儿,句句帮着婆家。”
浮沙 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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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周措睡着了。
车子开到理工大, 安华与门卫交涉一番, 做好登记, 询问教师公寓的大概方向, 缓缓驶了进去。
“喂,我说, ”他试图叫醒周措:“你的小女朋友住在哪个区哪号楼?黑灯瞎火的, 让我怎么找?”
后面没有回音,安华轻轻叹气, 伸手翻找他的外套口袋, 拿出手机, 本想给游今萧打个电话, 让她出来接人, 谁知周措的手机居然没电了。
安华心里暗叫不好,难不成今晚的计划要泡汤吗?
他正打算想办法把周措弄醒, 这时却见前方一群学生压着马路,十来人,说说笑笑, 他瞧那其中一个女孩子很是眼熟, 把车开上去, 仔细看了几眼, 确认无误, 按下车窗, 唤道:“游今萧。”
对方闻声转过头, 微微愣怔。
“还记得我吗?”
她周围的同学也望过来, 驻足打量,今萧很快回过神,面不改色,礼貌又客气地同他打招呼:“安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安华心想这姑娘还真稳得住,不但没有慌乱无措,反倒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可笑,她凭什么若无其事,凭什么明哲保身?
想到这里,安华动了点儿刁难的心思,故意道:“你男朋友喝醉了,我帮你把他送过来。”
今萧不说话了。
身旁的女生却笑:“萧萧,藏得够深啊,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不带给我们看看?”
虽是戏语调侃,气氛却已然变得微妙,十来双眼睛盯着她和这辆可疑的名车,其中隐晦,不言而喻。
安华得逞,悠哉催促:“上车吧。”
今萧一时没动,倒是边上的同学碰碰她的胳膊:“去啊,不用管我们。”
她见司机一副看戏的表情,默然片刻,向同伴道别:“那我先走了。”
“嗯嗯,走吧。”
她上了车,回过头,淡淡打量后座熟睡的男人,没说话,默然系好安全带。
安华见她反应冷淡,不由得轻哼一声:“怎么了?”他半开玩笑地说:“突然来找你,你不高兴?”
“没有。”她回:“只是有点意外。”
“是么,”他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惊喜呢。”
今萧没有接话,安华感觉像被泼了冷水,顿时有些替周措不值,抬眸瞥向后视镜,心想还好他睡着了。
车里很静,开到岔口,安华问:“往哪儿走?”
“右边。”今萧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周总今晚要在我这里留宿吗?”
“不然呢?”
今萧屏息顿住,一时不解,认真询问:“为什么不送他回家?”
安华脸色微沉,转过头来,语气冷淡:“你很不待见他么,游小姐。”
今萧愣了愣,正欲开口,被他打断:“还是说我们家阿措脾气太好,把你惯坏了?”安华目视前方:“有些事情挑明了不太好听,我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应该不需要别人特意提醒的,对吗?”
今萧一颗心漂浮半空,随后沉落,落在一个准确的地方,她告诫自己,别忘了这个位置,好好待着,别再恍惚了。
不多时,抵达公寓楼下,安华又变得随和起来,摇头笑说:“这人醉成这样,你扛不动的,我扶他上去,你帮忙拿下他的手机和外套。”
今萧照做,下车走在前面带路,按密码锁进入楼道,上三楼,开门入内,谁知室友正端着泡面从厨房出来,撞了个正着,对方见她带回两个陌生男子,很是讶异,略笑了笑,匆忙回屋去了。
安华满不在意:“如果你早早搬出去,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
今萧没说话,拿钥匙进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灯,周措被放在床上,他先前下车的时候已然被吵醒,脚步虚浮,搭着安华的肩,勉强上了三楼,再走不动,倒入床铺便翻身睡了。
安华随意打量四周,不知想到什么,莫名觉得有趣,笑了笑,对今萧说:“人放在这儿,你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今萧送他到门口,关了客厅的灯,默然回到卧室,见那人占了她唯一的枕头和大半个床,心下叹气,绕到床尾,帮他脱了鞋,然后去浴室接来一盆热水,跪在床上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接着盖上被子,熄灯,自顾拿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夜深人静,约莫半夜三四点,周措醒了一回,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床铺很小,不太舒适,往左翻身,膝盖撞到墙壁,他略微蹙眉,睁开眼,昏暗中觉得这房间有几分眼熟,心下渐渐了然,撑起身,摸索开关,“啪嗒”一下,灯亮了。
今萧背对他,紧贴着床沿,睡姿非常老实。
周措静默片刻,倾身靠近,居高临下地凝视她。
不知因为浅眠还是警惕,她骤然醒来,翻身平躺,与他对视。
“周总。”
下意识的称谓,在当下显得十分不合时宜,但又正因不合时宜而变成一种异样的情趣。男女在床上,叫什么,向来尤为紧要。
周措似乎笑了笑,看着她,一手撑在上方,一手往下,去解皮带。
今萧垂下眼帘,盯着他手里的动作,呼吸滞住,身体逐渐僵硬。
他却非常享受此刻的气氛,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慢条斯理,细细观赏着身下人的表情,颇为玩味。
“又在乱想什么?”他哑声开口,忽而停下动作,问:“你盯着哪儿看呢?”
今萧心里猛地一跳,回过神,立刻别开视线,神色紧绷,耳根子迅速烫起来。
周措失笑,抽出皮带,扔在一旁,倒没有继续脱下去,只是摘下手表,搁在了床头柜上。
“放心吧,”他语气温和:“我现在头很晕,没什么侵略性和攻击力。”
说着,他伸手关了灯,昏沉沉倒入床铺,把枕头往旁边推了推:“你睡上来。”
今萧闻言,脑袋慢慢挪到枕头上,被窝里,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腰:“再过来一点。”
她随之翻身,与他相对而卧。
“为什么不回短信,也不接电话?”他轻声问。
“手机静音,没有看见。”
“是么?”周措不置可否,幽暗中凝视着她的眉目,这么近,香香的,他喉结微动,很想做点儿什么,可惜头脑昏沉,角度受限,不易操作。
“你困了没?”
“嗯。”
“我也很困。”他说。
今萧淡淡的:“那就睡吧。”
他也淡淡的:“就这么睡了吗?”
今萧默了一会儿:“你想干什么?”
他略笑:“我有心无力。”停顿片刻:“或者可以麻烦你代劳一下?”
今萧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周措不语。
她说:“和你接吻吗?”
他心头重重一跳,呼吸停滞,看着她的双眼瞬间比夜还深。
今萧明白了,微微起身,埋头亲吻他的唇,柔软的贴合,浅尝即止,她退开,周措平躺,手掌游离在她后腰,轻缓磨蹭。
“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
她说是。
“听上去,很色/情。”他笑了笑,嗓音非常哑:“再来一次好吗?”
今萧低头靠近,快要碰到时候被他捏住了下巴,然后听见要求:“别想敷衍我,慢慢来,三分钟,法式的那种。”
“……”
其实三分钟有多久呢,又不会拿着钟表计时,难道傻愣愣地在心里数数吗?
今萧不知道三分钟有多久,也不知道法式是哪种,她所理解的,应该就是唇舌交缠吧。
她照做了。
心脏好像要蹦出来,静谧的房间,一秒,一秒,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每个动作仿佛被放大了数倍,让人清清楚楚感受着,触碰着,浑身发麻,完全没办法忽视。当她觉得够了,喘着气,烫着脸,把舌头从他嘴里抽离的时候,脑袋又被按了下去,他含着她的唇,闷声说:“别走。”
还不够啊,根本不够。
于是,继续纠缠,继续深入,今萧听见吞咽的声音,是他或是她,反正揉在了一起,脑子无法思考,身体好似融化。
原来情/欲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
这么缭乱,这么激烈。
可是,分明只是接吻而已。只是隔着衣裳缠在被窝里,抱着,接吻而已。
两人终于分开,胸膛起伏,喘息不止。
长久没有言语,周措的手掌覆上她的脸颊,好似安抚,好似温存。
今萧闭上眼,想要翻身逃避,这时听见他说:“睡吧,”声音很轻:“睡在我身上,别乱跑了。”
于是她便不再动了。她的位置在这里,她要做的只是听他的话,这就够了。
浮沙 27.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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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个防盗章 今萧把钱清点一遍, 装进旅行包的夹层, 然后吃完早餐, 收拾东西离开酒店。
从这里到华沙需转换三趟公交, 路途周折,人亦略感疲惫。约莫两个钟头以后, 她在站台下车, 给母亲打电话,照例先去医院对面的宾馆开一个房间, 放置行李。
八十块一晚的标准房, 因为正对着马路, 窗扉紧锁, 光线惨淡。窗帘可能从来没有换过, 颜色陈旧,拉开来, 阳光照耀,微尘飞扬,今萧呛咳几声, 把窗户打开, 楼下车水马龙, 瞬间嘈杂万分。
不知怎么,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要知道, 前脚刚从一个四星酒店出来, 转眼走入这样简陋的宾馆, 反差似乎有点大,大到让人觉得先前经历的繁华都是一场镜花水月,泡沫幻影。饶是她有自知之明,从不对那个阶层抱有非分之想,但在如此醒目的对比面前,心里还是感受到了落差。
真可怕不是吗?不然怎么说由奢入俭难呢。
今萧摇头一笑,很快调整过来,背上双肩包,走出宾馆,到附近的小餐馆买些热食,提往医院去。
在医院,烧伤科大概是除太平间以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了,今萧来过很多次,每次进入四楼,路过病房,看见一个个包成木乃伊似的病患,或无意间撇到他们惨不忍睹的伤口,心里都会狠狠揪一下。
那该有多痛?
今萧不敢想,她行至隔离室外的走廊,母亲忙迎上前,告诉她里面正在换药,先不要进去。
“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吃了。”母亲随口敷衍,神态紧张地留意着病房里的动静。
今萧说:“我买了小笼包和稀饭,这里还有开胃菜,你再吃点儿吧。”
母亲应着,接过塑料盒,忽而望向女儿,仔细打量道:“萧萧,你怎么有黑眼圈了?在那里上班累不累?有没有人骚扰你?”
今萧坐在旁边,拆开一次性筷子:“没有,正规场所,你问过好多次了。”
母亲抚摸她的肩背:“我看你好像又瘦了,晚上早点睡,平时吃些好的,你住的地方不是有厨房吗,自己买菜回去做饭,不要在外面吃,不干净。”
“我知道。”
正说着,病房里忽然传来凄厉的喊叫,今萧惊住,下意识起身往里面走。
母亲忙拉住她:“没事,今天是无麻醉换药,纱布黏在肉上,撕下来会很痛……你不要去,他看见你情绪会更激动的。”
今萧心跳得发慌,那哭嚎仿佛从地狱传来,痛不欲生,听得人百般压抑,千般悚然。
母亲又在一旁落泪,今萧揽住她的肩,转移注意力,说:“这两天我来陪护,你回去休息,不要把身体熬坏了。”
“不要紧,”母亲说:“有时你二叔二婶会帮忙送饭,我没有很累。”
今萧的二叔在南华市生活,小仲出事后到华沙医院治疗,母亲这些日子住在二叔家中,早上做饭带过来,深夜回去。
“可是也不好一直这样麻烦他们,”今萧迟疑:“要不我在附近给你租一套房子,离医院近,你买菜做饭也比较方便。”
母亲愣了愣:“要是突然搬走,你二叔二婶该多心了,再说医院开销那么大,能省一笔是一笔吧。”
今萧不语,又听母亲说:“对了,昨天你外公打电话来,说外婆高血压犯了,在县医院输液,我这两天正好回去看看。”
今萧皱眉:“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叫我回去照顾外婆就好了,你这样来回奔波很累的。”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难过,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用力地活着,能扛的责任和担子总往自己身上揽,好让家人少扛一些,可为什么,如此敬畏生活,却还是过得这样辛苦呢?
今萧摇摇头,不敢继续深想下去。母亲吃完早饭离开,她等候在外,直到中午十一点,小仲换好药,医生放行,她穿上隔离服,戴上帽子和鞋套,走进病房,看见小仲已陷入昏睡。
今萧轻手轻脚坐在一旁,仔细瞧了一会儿,见他打着点滴,病号服下是缠着纱布和绷带的躯体,脸包起来,前两次取头皮植皮,剃了大光头,这会儿也包成了粽子,早已看不清原本少年俊俏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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