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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澈
沈瓷头一次听到宫中轶事,不禁好奇:“还有这回事儿?”
“当然,皇上宠爱万贵妃,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若是我们做的瓷能得万贵妃满意,那皇上可比自己喜欢还高兴。”徐尚先生看着沈瓷好奇的眼,笑笑道:“若是哪次进贡皇族的瓷器中,有你的作品了,我可安排你去往京城送瓷,届时若得皇上满意,说不定还能得到面圣的机会。”
“京城?”沈瓷回味着这两个字,便觉遥不可及一般。她从小长在景德镇,后来去了鄱阳,这一回来,还是在景德镇,压根就没出江西的地界。若是能有机会前去京城,她是真的想去看一看的。
“别急着好奇。”徐尚提醒她:“等你能做出进贡给皇上和宫中娘娘的瓷器,再考虑这个问题。送给这些人,光做得好是不够的,还得新。好东西他们都看了遍,就喜欢没见过的式样。”
沈瓷莞尔一笑:“我明白,会时时提醒着自己的。”
她低下头,再看手中的压手杯,突然便不想再绘以青花色彩。她盯着这凝重又玲珑的器型,脑海中已在瓷上镌刻出一幅画来——明黄作底,紫龙与绿龙相互戏珠,头尾相衔。黄、紫、绿,这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带着一种别样的贵重感,只在心底绘出,就已让沈瓷暗暗称奇。
想至此,她按捺不住,几乎想要直接在压手杯上刻下此图。但这三种颜色是釉上彩,如今还未上釉烧坯,不能直接绘制,只能暂且先将压手杯放在一旁,取过一件已经烧好的圆盘,将脑中的画面重新排布,想要就此绘下图案。
徐尚先生见她突然换了圆盘,还沾了明黄的色料,问她欲要做何。
沈瓷同他解释了一番,却听徐尚先生叹了口气道:“类似的设想,我也做过,但最后烧制出来的效果并不理想,各种色料需要的烧制温度不同,成品的图案时常不够完整,你还是打消将三色直接绘于釉上的想法吧。”
沈瓷执笔的手悬在空中,不免有些失落。她缓缓将手放了下来,脑中的图案却仍呼之欲出。她盯着眼前的这口圆盘,用手摸了摸光滑透明的釉料,突然心生一计。<





瓷骨 060 素三彩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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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彩瓷,还处于一个极不成熟的阶段。一来,彩料难配,十分昂贵。二来,温度难控,对于釉上彩的烧造工艺,还处于初级阶段。
如今在御器厂,彩料是有的,要如何才能让烧制成功的把握更大呢?
沈瓷萌生出一个念头:用素胎。
素胎,便是陶瓷生了坯,但还没有上釉时预烧的胎。这种胎可以增强坯体的强度,搬运时不容易损坏,更重要的是,用素胎上彩釉时,不会因为浸湿坯体而导致坼裂。
但素胎也有缺点,便是容易造成瓷器釉面的开裂,俗称“开片”。自然开片的纹痕,是不会深入到胎骨的,仅在釉的表面形成纹路。
沈瓷想,如果彩料膨胀是导致“开片”的原因之一,那么如果她先用刻刀在素胎上刻划好纹样,然后再将彩料填充进去,是不是能够弱化这个问题?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徐尚先生,徐尚思索了片刻,虽然未曾实践,但亦感觉可以一试。
徐尚先生取了几件刚拉好的瓷胎,交予了沈瓷,自己也拿了几样,开始用刀细细雕出纹样。初试验时,并未尝试太复杂的图形,预备先画些简单式样,先入窑试验几次,若能成功,再往精细了做。
两人的刻刀在胎上笔走龙蛇,逐渐形成了图案。上透明釉时,将刻好的图案留出,先将其用高温烧成素胎。待出窑后,再在素胎上施彩,并用低温烧制。
素胎,是高温烧制成的;釉上彩,是低温烧成的。两次入窑的心血,再加上彩料的昂贵,都注定了这一器物的稀少珍贵。
沈瓷站在窑炉外,望着一排排上好釉的素胎被送入窑内,心情忐忑不已,不知这一次,窑火又将赋予它们怎样的生命……
*****
鄱阳的天气,已是连阴了数日,空中云层坠坠,却又久不落雨。朱见濂略觉胸闷,刚坐下,便见马宁从外回来,已完成了朱见濂交代的事儿。
这些日子,马宁暗中打听,竟真在江西寻得了一位从前皇宫里的人,且与汪直有过短暂的接触。马宁盘查此人履历是真后,将他带回了鄱阳,望他能够帮助杨福学会汪直的言行举止。
朱见濂心头一震,命马宁立刻带着那人去见杨福,自己收拾了一番,也紧接着启程了。那被叫来教杨福的人本是一脸不解,待见到杨福后,竟是忍不住跪地,当即拜道:“见过汪大人!”
气氛僵冷了片刻,朱见濂与马宁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杨福手忙假乱地扶起了那人,揉着脑袋道:“你认错人啦,我不是什么汪大人。”
他言语一出,那人才意识到不对劲,再看看这身形,这气度,着实与汪直不太一样。他退后一步再打量了一番杨福,嘴里喃喃念道:“像,真的是像。”
杨福一脸困惑,问他:“汪大人是谁?”
那人并未作答,转而看向朱见濂,指着杨福问道:“您希望我教的,便是这人?”
朱见濂颔首点头。
杨福更困惑了:“要教我什么?”他想了想,眸中骤紧,慌忙道:“我大字不识一个,诗书都不会的。”
“别急,此事并不需你识字。”朱见濂道:“杨兄弟,这些日子,我待你不错吧?”
杨福听了这话,不免心惊,慢慢开口道:“很好。”
朱见濂笑笑,屏退了其余两人,继续对杨福说道:“我上次说,杨兄弟是我命中贵人,你可还记得?”
“记得。”
朱见濂敛了笑,换上一幅凝重面容,蹙眉道:“如今,我果真遇见一件事,有求于杨兄弟,不知你能否答应。”
杨福面露惊异,眼眸却是微微一亮,似已等候这话多时。他有片刻没有说话,沉默半晌后,方开口道:“杨福一生,从未像这段日子般逍遥自在,全靠世子您垂青。您有什么吩咐,杨福若有这个能力,一定会全力而为。”
朱见濂没想到,看似憨厚呆怔的杨福,竟能说出这番话来。更何况,如今他还没提出要求,杨福便将任务囊括在胸,实在纳罕得很。但此刻,欣慰的情绪暂且压下了怀疑,他抬头看向杨福,肯定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我?”
朱见濂神情肃穆:“此事关系重大,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一炷香后,朱见濂已将事情的大体轮廓讲给了杨福。杨福反应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把朱见濂的话掰开拆碎重新问了几遍,终于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朱见濂瞧见杨福神色,将锋利的目光划过去:“能行吗?”
杨福醒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答复朱见濂,立刻应声道:“能,世子的恩情,杨福记得,必会尽力。”
朱见濂心道,但愿他真能记着。嘴上却未出口,只郑重叮嘱道:“此事重大,成败皆以你为关键。你若学不像汪直,入不了皇宫,或是入了皇宫被拆穿,我们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了。”
杨福登时紧张起来,低低答道:“是。”
朱见濂这才点点头,感觉没有什么话需要再说,不禁沉默下来,心底微微叹息。
如今,箭已备好,只待弓弦拉满,飞驶而去。那四年前的往事旧梦,似乎又离自己更近了一步。可是,事情进行得这样顺利,他却并非喜出望外,而是暗暗含着些未知的惶恐。
觉得无趣,朱见濂起身离开。待跨过院子的门槛时,久未落雨的天空竟然坠下了几滴雨珠,将天地模糊,也将他无所适从的心情晕染开来。
他望着这无边落木的潇潇秋雨,突然觉得有一些冷了。梧桐的落叶铺满径道,足底踩上去,发出“呲呲”的响声,在寂清的秋雨中,竟也显得十分生动。
他踏着满地的狼藉,伸手掬了一捧雨水。到这时,他终于承认,自己是有些孤独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父王如今还处处提防着自己,已辩不清能够全心信赖的还有何人。他自己也是变了的,在这片坚壁清野的寂寥中,曾经散漫游离的小王爷已是不复。
没由来的,他突然想起了沈瓷。她当初成了孤儿,独自来到淮王府的时候,也曾有过这般感受吗?如今她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离她父亲的愿望又近了一步?就像如今的他,似乎也离四年前的恩怨,更近了一步。
*****
瓷器入窑后,沈瓷在窑炉外守了三天三夜,随时记录火势状况和窑内氛围,终于熬到了扑灭火势。
等待冷却了一整天后,祭香,拜窑神,终于到了出窑的时候。窑工们将一件件匣钵取出,她同徐尚先生便随后一一查看。
放在窑炉边侧的瓷器,基本都没有成功。可是当打开中央几件匣钵时,竟是令人眼前一亮。
绿、黄、紫,三种颜色恰到好处地融在同一瓷面上。以黄作底色,紫绿龙纹戏珠,头尾相衔。虽然徐尚先生说试验期间的图案应该以简单为主,但她还是忍不住将心中构想的图案绘制到了盘上,经过烈火的灼烧后,竟是比想象中更加庄重华美。
“这……”沈瓷激动得说不话来,手捧着瓷盘,心底百感交集。徐尚先生也愣了愣,小心翼翼地从沈瓷手中接过瓷盘,不由感慨道:“居然成功了……这,这可是从前没有出现的陶瓷品种了。”
“是吗?”沈瓷眼中晶亮,谨慎问道:“那,这种瓷应该叫什么才好?”
这倒是给徐尚先生出了个难题,他的手捏着下巴,凝神思索了半晌,提议道:“不如,便叫素三彩,如何?”
“素三彩?”沈瓷问道:“是因为瓷胎是素胎,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吗?”
徐尚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只是其中有一个原因。颜色中,红为荤色,而你选取的是黄、绿、紫三种色料,因色彩中没有红色,便取之为素三彩。”
沈瓷听了他的解释,亦觉有理,也想不出更为恰当的,欣喜同意道:“行,那便就叫它素三彩好了。”
徐尚先生的胸中仍有激动的情绪在沸腾,他再次端起瓷盘,用手拂过图案雕刻之处,因为釉料均匀,基本摸不出凹凸的质地。其造型庄重,胎质细腻,款式又极为新颖,已能达到呈给皇室的贡品标准。
他们又将剩下的所有匣钵扒开,除了方才那件外,还有一件绘了花卉的瓷杯烧制成功,只不过图案稍微简单了些,送给一般的妃子把玩,倒也不错。
“满窑的瓷器,在试验时,能烧出两件成品,已是不错。”徐尚先生掐指算了算时间,道:“如今距离送瓷入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便在这两个月,主烧素三彩,别的都先放一放。但愿这次的新瓷器,能得到皇上的喜爱。”
沈瓷本就有如此想法,赞同地应了一声“好”。
“还有,”徐尚先生看了看她,补充道:“若是做出的成品不错,这次送瓷入京,便由你来担任首要运瓷人。”
【注】
素三彩,明朝成化时期创烧,是瓷器釉上彩品种之一,以黄、绿、紫三色为主的瓷器,其实并不限于此三色,但不用红色。
附上一件素三彩图片,正是文中提及的黄地紫绿龙纹碗。<




瓷骨 061 运瓷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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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瓷身形一顿,惊异中带着欣喜:“真的吗?”
“我还骗你不成。”徐尚先生扬了扬眉,又补充道:“前提是,我们还得做出上得了台面的素三彩。这次一整窑出了两件,接下来保不齐碰上失误,说不定一次都出不了一件,得抓紧时间。”
沈瓷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尚先生又问:“这一次烧窑的火势状况和窑内氛围,你可有记载?”
“都记着的。”
“那好,下次还用今日这位把桩师傅。我先去寻几个刻画工夫好的御器师,这两个月便辛苦一些,争取将素三彩作为这次进贡的主体。”
沈瓷从徐尚先生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对素三彩的重视,心中的激动快要满溢出来,她强自将情绪按捺下去,颔首道:“明白,沈瓷一定竭尽全力,完成这批官窑瓷。”
接下来的两个月,沈瓷便再也没闲下来过。徐尚先生是宽宏的人,虽然沈瓷只不过是他的学徒,但他亦没有凭借这点将制出素三彩的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是觉得自己老了,无需再争夺这些名利,虽然名义上,这次素三彩的大批烧制仍是他主导,但落到实处,他却常常让沈瓷出面。
这样的行为,无疑让众人颇为惊讶。当初许多人皆以为沈瓷仅仅是侥幸入选,如今得知素三彩的主意竟是她先提出来的,也不禁在心底暗暗佩服。
李公公作为督陶官,虽然什么事儿都不爱管,但如今皇上将御器厂盯得紧,他若是再拿不出点成绩,这位置便难保了。由是,听说最近御器厂创烧了素三彩这种新瓷,李公公抡着羽扇,也来看了。这一看,便定住了眼,迫不及待找人向京城传信,信上说的是,自从皇上对贡瓷不满后,他李公公加紧钻研,终于,这一次御器厂研制出了一种新瓷,皇上定会喜欢。
李公公想,皇上会不会喜欢其实说不准,重要的,是先稳住他的情绪,别突然不耐烦,在瓷器送到之前,便把他的官儿给撤了。
经过了两个月高强度的制瓷,素三彩终于确定作为此次入京进贡的主要瓷器。而沈瓷,也如同徐尚先生承诺的一般,成为这次进贡的首要运瓷人。若是瓷器得到器重,甚至能够得到面圣的机会。
临出发的前两天,沈瓷去了卫府,想同卫朝夕做一个短暂的告别。
“我要去京城待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你若是找不着我,可别奇怪。”沈瓷道。
“京城?”卫朝夕的兴致来了:“你去京城做什么?”
沈瓷忍不住腆然笑了笑:“送一批瓷器入宫。”
“还能入宫?”卫朝夕原本是趴在桌上的,听了这话,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道:“这等好事,怎么能少了我?”
沈瓷愣了愣:“你也要去?”
卫朝夕看向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过了须臾,肩膀又塌了下来:“我是想去,但我爹肯定不让。”
沈瓷失笑:“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听你爹的话了。”
卫朝夕嘟着小嘴,单手叉着腰,仰着头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乐呵呵道:“不如,我先跟你一起出发,然后再让下人告诉我爹,等他知道的时候,我们早就跑远了。”
沈瓷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不行,这样你爹爹会担心的,若是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儿。”卫朝夕笑起来,腮边显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拉了拉沈瓷的衣袖:“你就带我去吧,我从来没去过京城,去开开眼界也好。更何况,有你在,我能出什么事。”
沈瓷看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知晓此刻是劝不动她了,正在心底斟酌此事是否可行,卫朝夕已拍了拍她的肩,兀自说道:“那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啊,明日你出发,我就随送瓷的队伍,与你一同出行。”她并不给沈瓷回旋的余地,话还没说完,便已是一溜烟儿地跑开,嘴里还说着:“好啦,我先走了,我得回去先收拾收拾明日的行李。”
待跑出了七八米远,她忽又顿住了脚步,转回头看着沈瓷,挤挤眼,叮嘱道:“说话算话哟,明日可别不带我走。”话毕,这才彻彻底底地跑掉,如同一阵风,去得无影无踪。
沈瓷真是哭笑不得,这么一件事儿,怎么就在卫朝夕的自言自语中定下了呢?不过,长长见识也是好事情,毕竟就连她自己,也对这一次的京城之行充满了期待。
*****
翌日清晨,运瓷入京的队伍已整装待发。一件件御用瓷器被放置在木盒中,小心翼翼地搬上了运船。
瓷器是易碎之物,不宜马车颠簸。景德镇临江,因而此次运瓷,便是走的水路。
沈瓷正督促着工人将瓷器小心轻放在船上,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转过头一看,是卫朝夕那张笑靥明媚的脸。
“你真来啦?”沈瓷问:“你爹爹知道吗?”
“他要知道,我还能来吗?”卫朝夕蹦了蹦,一脚踏上船板,用脚底磨了磨:“我连大船都没坐过呢,这次可算圆了梦了。”
她的眼珠子左看右看,样样都有兴致,仰头望了望高高的船桅,便走得更近了些,要细细去观察。
沈瓷拗不过她,便先由她看去。直到所有的瓷器都一件一件被搬上了运船,沈瓷才松了一口气,抬起脚,也准备上船去。
可是,她的脚还没踏上船板,眼前“嗖”地一下便出现了一道黑影。待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竟是闻讯赶来的卫宗明卫老爷。
卫宗明今早听丫鬟说,卫朝夕昨日便在收拾行装,似有远行打算。卫宗明心中奇怪,匆匆忙忙跑去朝夕房里一看,果然人已经不在了。他知道卫朝夕与沈瓷要好,顺着一打听,便知道今日沈瓷将要送瓷入京,赶忙找了过来。
“你,你给我回去。”卫宗明揪着卫朝夕的耳朵,却也舍不得下手太重,半拎半推地把卫朝夕弄下了船。
“放开我!”卫朝夕抓开卫宗明的胳膊,用手揉着发红的耳朵,嘟哝着:“我不就想去个京城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卫宗明气得胡须一翘一翘:“你一个闺中小姐,随处乱跑,让别人怎么说?我还想着让你嫁一户好人家,你这没个正经样子,可别坏了自己的姻缘。”
卫朝夕嘀咕着:“我还省得了……”
“什么?!”卫宗明凝着眉头问。
“没什么。”朝夕不由噘起嘴,知道老爹这次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去京城,向往地再看了看即将远行的运船,满眼失落。
“还看什么看,跟我回去。”卫宗明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家的路上拽。末了,他还转过头,狠狠瞪了沈瓷一眼,满是责怪。
运船即将启程,船上的伙计吆喝了好几声,沈瓷不宜再耽搁,赶紧上了船。桅帆飘扬,碧波荡漾。船头掠江而行,分开一条水路。层层波浪携着银白的水花掠过船舷,然后在艇尾汇合,留下一条烨烨发亮的水带,这水带向两边逸散,又扩大到旁侧的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
运船已行了三天三夜。
这段日子,水势平和,天气晴朗,一路都是顺风顺水,并未遇到什么阻拦。已近京城,想来也没什么人赶在天子脚下动土,大家都放松了警惕,聚在一起东聊西扯,气氛甚是欢悦。
意外便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四艘船从四个方向分别包抄,渐渐围了上来。船不大,但运作灵巧。尖锐的船头如同离弦的箭,长驱直入,转眼已成逼仄之势。
“这,这是……”掌船的师傅虚着眼打量,只见那四艘小船上各站着几个人,一身匪气打扮,手里操着家伙,刀枪都已备齐,眼睛贼眯眯地将这辆运船扫视了一遍。掌船师傅骇得发抖,扯着嗓子大叫:“救,救命啊!江匪来啦!”
此刻,运船上闲聊的人才回过神来,个个惊惶不已:“江匪?怎么会在这儿遇见江匪!”
“是啊,这条水路临近京城,以前都没事的啊!”
“糟了糟了,若是御用瓷器不能送到皇宫,我们这船上的护卫和工人,指不定会有什么下场呢……”
“别说了!”沈瓷厉声打断了聒噪的人声,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再吵有什么用,他们看起来人多而已,又不一定打不过。护卫准备!”
她一句话,激得众人神色稍清。护卫们立刻拿起武器,提高警惕,站在船舷之处,蓄势待发。
眼见着江匪越来越近,沈瓷额上的汗也涔涔落下。她是这次运瓷的负责人,若是出了事儿,枪打出头鸟,指不定就瞄准了自己。这次运瓷,是她难得的机会,若是搞砸了,皇上一怒之下发了话,或许今后便再难出头。
两方人对峙而立,持续了片刻,领头的江匪突然狡黠一笑,从腰上抽出一把长刀,“咔”地一声,狠狠地朝船板上一插,沉声道:“上!”
对峙的状态彻底瓦解,江匪一个个朝运船上攀来,不一会儿,两方便搅作在一起,撕力拼杀,难解难分。<




瓷骨 062 我是汪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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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江匪根本没把船上的人放在眼里,目标只在货物。护卫冲上去拦,刀刃相见,手腕一转,便是血花四溅。江匪们本不想伤人命,但眼见这群人死命护着这批货,劲儿便上来了,横举大刀,不由分说便要硬闯。
青灰的天光下,只见长刃舞动,散出慑人的凶光。
江匪分成两批,一批挡住运船上抗争的人,另一批负责搬运货物。护卫的人数不多,再加上江匪都是一群末路之徒,砍起人来不要命,不多时便落了下乘。眼见着瓷器就要被搬走,窑工们也慌了,心一横,一窝蜂涌上去想要帮护卫,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忽而一阵喝声传来,似有一阵风,携着凛凛寒气而至。沈瓷觉得这喝声的来源不像是船上的人,转过头去看,但见一白衣男子,眉宇傲气,凤眼细长,站在一条制作精良的小船前段,双手负立,风流自成,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美男子。就在男子身后,十名戎装军人整齐站立,正朝沈瓷所在的运船行来。
离船舷还有三四米距离时,只见最前方那男子足尖一点,直接飞身上船。他身后的军人亦是气势昂扬,丝毫不拖泥带水,朝那群江匪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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